“上锁了？”他轻轻拨动门上巨大的锁头，想起挂在打菜阿姨身后的一大把钥匙。
算了，不要打草惊蛇。
细小的黑影蔓延到他指尖，一卷一卷地伸进锁眼，“咔哒”一声撬开了锁。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暴怒的低吼，惊得顾郁手一抖。
“这是个新手副本吧？！你既然玩过这么多次游戏，就不能帮帮我们吗！我有的是钱，十万美金买你保护我够不够，等出了游戏……”
顾郁挑了挑眉，这片空间呈错综复杂的闭环状，普通人类是没有办法找到出入口的，他可不认为游戏会轻易放这些玩家出去。
“我们出不了游戏。”文杭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谩骂，顾郁把声音拉远了点，把注意力移到滑开的门后。
老旧的大口锅整齐排放着，装菜的方盘凌乱地叠在灶台一边，薄薄的灰被开门时流动的风吹起，完全不像刚刚完成了午饭烹饪的样子。
“……如一开始所说，你们现在身处一场名为【云渊】的大型真人游戏中。无法退出，没有尽头，通关失败即是死亡。”
顾郁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耳垂，注意到地上同样覆着一层薄尘，踩上去的话脚印会非常明显。
随即他轻轻旋开水杯盖子，把小章鱼拿出来放进衣领里，再把开着盖的杯子立在掩上的门后。
“……就算足够幸运通过了这个副本，你们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去了，所以曾经的一切钱和权，都不再有意义。”
“但是，赢得游戏就有积分，就能在游戏里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不管是金钱、权力、地位……只要有积分，而且有命花。”
那边文杭静了一下，继续中断的讲解，“副本第一天，也就是今天，游戏会对玩家进行保护，俗称安全期。这一天里鬼怪是禁止随意杀人的，但触犯规则另当别论……”
耳环男突然嘟囔了一句，“这么说，在这里不仅鬼可以杀人，人也可以随便杀人……”
他声音极低，这句暗藏兴奋的低语，只被一根小东西收入耳中。
从狭小的排风口可以窥见一点不分昼夜的天空，昏暗的光线将后厨照得更清晰了些，可以基本视物和避开障碍物。
“你想要，这个苹果呢？还是……这个梨子？”
“……苹果……梨？”
安静到令人心慌的后厨，蓦地响起几声幽幽的话语。
最深处角落的大号汤桶微微颤动。桶壁上布满凌乱的碎肉和抓痕，还有常年油腻腻清洗不掉的污垢，简直像个泔水桶。
光照亮了一半的桶底，爬上一条血迹斑斑的校服。
“苹果……还是梨子……？”
一个女孩蹲在桶里，深深低着头，几乎要贴紧胸前，裸露出来的小腿布满抓挠的痕迹，伤口处已经变青发黑。
她左手抓着一个干瘪的苹果，右手拿着一个发霉的雪梨，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
顾郁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从天花板将自己吊下来，悄无声息出现在女孩身后——
“给我一个苹果谢谢。”
寂静到阴冷的氛围被一声尖叫打破。
女孩手上的苹果发出最后一丝呜咽，被捏得更加干瘪。她惊恐地转过身体，看着顾郁倒悬的脸。
“苹果，谢谢。”顾郁笑得眉眼弯弯，神态自若地向她打招呼。
女孩：……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随即她反应过来，猛地扬起抓着梨子的右手，向顾郁砸去。
“错了，是苹果……唔！”顾郁正要躲开，那只手却化为了虚无的魂体，穿过了他的身体。
“食物都吃完了，只剩下一个苹果和一个雪梨了，你想要苹果还是梨？”
顾郁睁开眼睛，努力晃了晃迷蒙的视野，却差点无力摔倒。
“不要晃了，低血糖越晃越晕。”
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按揉太阳穴，动作熟练又有力，按得顾郁舒服地哼哼两声。
等等，气息熟悉到他升不起防备的，就只有——
顾郁拉过那只手，轻轻摩挲着上面微突的腕骨，等眩晕过去之后重新睁开眼。
“舟舟。”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和顾郁记忆里的样子一分不差，干净而青涩。
他一双弧度漂亮的眸子里全是担忧。明明是锋利又冷然的眉眼，在顾郁面前却显得异常温顺和软乎。
这想必是那个女生的能力了：根据他的记忆找到这么一个人，然后编织出了这段幻境。
“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郁看了一眼陆行舟怀里的苹果和梨子，询问道。
“……什么？”陆行舟迷茫地看着他，微微抿起嘴，停顿片刻后又问起了那个问题，“你想要这个苹果呢？还是这个梨？”
看来人物语言都是被设定好的，没什么自我意识。
顾郁有些失望，但眼前人执着追问的样子也特别可爱，让他心情好了一点。
“你想要……”
顾郁摸了摸他的头发，白皙修长的手指伸进柔顺的发间，像在撸猫猫的耳朵，打断了他的追问。
“给我一个苹果吧。”
下一秒顾郁就瞳孔微缩，低头躲过劈向他后颈的手刀，但这具身体已经强制陷入饥饿状态，动作不免迟缓。
最终他还是被掀翻进了身后的汤桶里，巨大的盖子遮住了所有光线。
明明没有落锁，但幻境的力量令盖子好像焊死在桶上一样。
“舟舟？！”顾郁敲了敲桶盖，敏锐地感觉桶里的温度变得阴冷，一种奇异感涌上心头，就好像——
这个桶里还有一个人。
ta在桶里从昏迷中渐渐苏醒，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桶里，惊慌失措地开始拍打抠挠桶盖。
时间一点点过去，桶里的氧气也越来越少。
但无论ta如何绝望地求救、挣扎、撞击、指甲抓挠到劈裂……把ta关进去的那人都没再出现。
ta拼命叫喊到声音沙哑，到最后声带撕裂发不出一丝声音。
窒息让ta脸色发紫，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要从嗓子里呕出来，最终就算再用力也再吸不上一丝氧气。
手指传来的剧痛变得不再清晰，无法思考到底是更加痛苦还是已经麻木。
无人救ta。
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ta瘫倒在桶底，摸到了那个苹果，还有一个雪梨。
“……”
顾郁闭着眼，额头用力抵着冰冷的桶壁，抵御着这种强烈的绝望情绪的冲刷。
在ta彻底失去意识，即幻境崩塌的最后一刻，顾郁耳朵微动，捕捉到一声细微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
小小舟好好rua感谢在2022-08-10 19:55:32~2022-08-11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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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叫谢云芸。”
“我们自小相识，一起牵着手上学，一起探讨难题，一起分享喜悦……我以为我们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直到我们考进这所学校。”
“第一中学，这是一所……滋滋……学校，升学率……滋滋封闭管理……滋——扣分……”
“我们的纪律分被扣到及格线以下，五天放假之前，我们被关进了食堂后厨反省。”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象征性警告，等认错后就会放出来。”
“第一天。”
“后厨还有一些食物，白天我们过的不算太糟糕。”
“但到了晚上，我们没有地方洗澡和睡觉。”
“夜晚很冷，我被冻醒了。”
“云芸背对着我睡，我知道她还没有原谅我，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被扣分，被关在这里。”
“门没有开。”
“第二天。”
“食物不算充足了，我们吃得很少，很饿。开始找其他出口，但门是锁上的，没有窗，只有一个小排气口。”
“因为放假了，外面很安静，我们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人在看守我们。”
“我被拍醒了。云芸说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但这是在半夜，没人会这个时候来后厨晃悠，而且后来都没有再听到。”
“云芸好像很害怕。我们紧紧抱着对方睡着了。”
“好饿，我觉得我快死了。”
“门没有开。”
“第三天。”
“食物只剩一点点，好饿。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一定会活活饿死在这里的。”
“我们受不了了，用力砸门，但是砸不开，也没有人来。”
“云芸变得很焦躁，我也是。这所学校太可怕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云芸说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声响。”
“她说话的时候我醒着，却根本没有听见，我怀疑她害怕到幻听了。”
“我们都饿到睡不着觉。”
“门没有开。”
“第四天。”
“我们的食物只剩一个苹果和一个梨了。”
“她问我……”
“你想要这个苹果呢？还是这个梨？”
【叮！支线任务“李一诺的愿望”已开启。】
【叮！主线进度：5/？？？】
【生存不易，请玩家再接再厉。】
“咕噜。”
小章鱼抱着比它大一倍的肉块，那肉呈一种有毒的橘色，纹路繁复诡谲，但它啃得很满足，用牙齿又撕又磨。
顾郁放下手里钝得不行的菜刀，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发出异响的汤桶，“李一诺的愿望……她的愿望会是什么？找到谢云芸报仇？”
“不过既然发布了任务，那就不会无解。”
“不管她的愿望是什么，把谢云芸带到她面前，让她自己解决吧。”
简易耳机里的讨论也到了尾声。
“当然规则并不是死的，有些投机取巧的人会去钻规则的漏洞，但是我劝告各位，这种做法并不可取。”
文杭语气淡淡地道，“游戏具有自我意识，一旦被激怒，那些人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想通关，就各凭实力和运气。”
“还有，如非必要，就不要吃食堂的饭菜了，那是宰了死去的玩家煮出来的。”
众人：“？？？”呕——
听到结束会议起身的声音，顾郁提起门口的水杯退出后厨，把锁恢复原状。
“叮铃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突兀响起，满食堂的NPC如潮水般褪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偌大的地方已经空了。
所有灯管骤然熄灭，原本亮如白昼的食堂陷入黑暗。模糊的光线令一览无余的地方变得暗影憧憧。
“应该是快到就寝的时间了。”文杭神色冷凝地说，率先站起身，“先去寝室吧，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顾郁悄悄混入一众玩家身后，结果下一秒就和转过头的文杭对上了视线。
那人拉着一张脸，神色冷得像要掉冰渣。
“目前时间表是最重要的信息，虽然现在还可以靠NPC的行动规避错误，但很不稳定。”
“游戏不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钻空子。要争取尽快拿到时间表，才能在博弈中占据主动。”
走出食堂大门时，果然见到有一条新的小路出现，新地图开放了。
顾郁回头看着隐匿在无边暗色中的两层食堂，第二层满是油污的窗户上，好像有一抹苍白一闪而过。
他有一点点近视，正想微眯起眼再看时，一个男生撞上了他的肩膀。
“啊……”那个男生身形瘦弱，大大的圆框眼镜把他半张脸都遮住了，再加上驼背和内缩着肩膀，整个人存在感很低。
【叮！系统刷新】
【副本：第一中学】
【评级：D(这个副本难度不大，但似乎别有洞天？)】
【本场潜力新人：柯哲】
【潜力值：D-（属性平平，但好像挺聪明的）】
【系统评价：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似乎有点自闭（？），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很想欺负——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他猛地鞠了个躬，好像要把头垂到地上，惶恐又卑弱地不断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两只手紧张地搅在一起，能看到指甲边缘全是抠出来的斑斑血迹。
【震惊！……】：啊这，啊这，这次的潜力新人这么废的吗？
【素食者】：静待反转。
顾郁倒是没生气，只是略显遗憾地看着窗户再没了动静，扭头打量了一下还在道歉的男生，“我记得你，是叫……柯哲是吧？”
这人也是神奇，因为刘海很长且一直低着头，顾郁到现在都没能见到过他的正脸。
男生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显得窝窝囊囊的。
垂眸看着柯哲，顾郁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陆神我是你的狗】：这声笑好鲨我！该死，为什么找不到这人的屏幕。
“你是人吗？”顾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柯哲猝不及防被骂，下意识抬起了头。
一大块狰狞的灼烧后的伤疤盘踞在他的左半边脸，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仿若厉鬼。
他一脸茫然，片刻后意识到自己露了脸，又慌忙低了下去。
“我没别的意思，不是骂你。”顾郁眼里的神色深了一些。
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男生的气息变得和那些NPC一样。
顾郁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对柯哲下意识的躲避视若无睹，“走吧，他们都走远了，要是因为走得慢被游戏嘎了可就太冤了。”
柯哲嘴唇哆嗦着抿得发白的嘴唇，神情复杂，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第一中学直播间：@14567】
【嘤嘤嘤】：这次就没有一个玩家去探过后厨吗？
【啊对对对】：我记得哪里有个坑。
【素食者】：也还好吧，小姑娘挺可怜的。
【嘤嘤嘤】：楼上应该是没有触发相关剧情，后面李一诺这条支线确实会惹到不好的东西，还挺麻烦的……
寝室楼离食堂并不远，出了食堂往右一百米再转弯向后大约三百米就是。
楼盘新旧程度不一，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围栏圈住，铁上的绿漆被风雨侵蚀，剥落褪色。
寝室楼围绕一块圆形草坪，面对铁门而建，挨挤狭窄。这种布局几乎把各个角度的太阳光都尽数挡住，造成这里光线暗淡长年阴湿。
进了大门，可以看到刚才从食堂齐齐退去的NPC们排着队依次上着楼梯。
就像是木偶师手下听话的玩偶，随着诡谲的韵律熟练又静默地进入一个个房间，在音乐终止之时无声地关上了门。
“这里不对劲。”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
顾郁抬眼朝阳台看去，那里挂满了清一色的白色校服，层层叠叠，把内里的光景尽数遮住。
只偶尔衣服被吹动，露出隐藏在内影影绰绰的人形。
“有东西在监视我们。”顾郁轻声道，他甚至和一双空洞的双眼对上了视线。
强烈的窥视感如影随形，通过建筑群的拥挤buff加持，营造了令人窒息的强监视效果。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我们先走。”文杭朝他的队友示意了一个眼神，率先进入了楼道。
“喂！你不带带我们吗？”那个暴躁的中年玩家又嚷嚷了起来，但这次声音小了点，心里没底的样子。
“那不是我的义务。”文杭淡淡瞥了他一眼，“好自为之。”
“那……那副本结束后，把积分给你也不行吗？”那人气急败坏地说。
这话一出，那群老玩家都有点讶异，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点脑子，猜得出积分可以转移。
新人本游戏会给多一点，不过为了一点积分保一个新人，风险太大，更何况那人还是个草包。
有过游戏经验的玩家没那么犹豫不决，陆陆续续进入了寝室楼。
只剩一群新人六神无主地站着。
“唔，那我也走了，”顾郁朝像背后灵一样跟在身后的柯哲点点头，“你保重。”
柯哲猝不及防被cue，其他玩家投来的视线让他慌乱地把头埋得更低，呐呐地“嗯”了一声。
【群魔乱舞】：听说潜力新人出了？呃……就是他？?

楼里较之外面更为阴冷。
顾郁拾级而上，思索着之前看到的闹鬼的照片，下面印着一行烫金小字：“1972第一中学第一届毕业生合影留念”。
学校于1972年建校，和之前学生证上学号197801972235中的1972相合。
他现在“高二”，为第1978届学生，那么现在是1979年，这个学校建校距今7年——恰好和7栋相对。
一届学生住一栋？这个学校现有的学生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届，所以剩下的宿舍楼是空的还是住了其他东西。
顾郁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学生证，顿了顿，又摸出一本。
一本是他“自己”的，一本是教室里另外一个学生的，上面的名字处意外地并没有那么模糊，隐约透出一个“李”姓和结尾一半的“台”，可能是“怡”之类的字。
他之前走在最后，抓紧时间快速搜查了一遍教室。唯一违和的，是除了玩家的，整个教室只有这一本NPC学生证。
它不在任何一个座位上，而是被掩在了垃圾桶底部。
教室里没有空座位，这本学生证对应不上任何一个NPC或玩家。
顾郁询问过楚愉心的学号：197801972211。
非常之巧地，如果按照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算，他们的座位和学号刚好对应，但一般的班级都不会这样排座位。
但一个合格的解密游戏少有巧合，特别是数字上的对应。
后来他又问了柯哲的学号，恰好严丝合缝地对上。那么这种安排极有可能是真的。
学生的宿舍和床位也有极大可能是按照这种顺序安排的。
“所以在这样一个讲究严苛的规矩和条理的地方，一本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学生证，也太可疑了吧。”
顾郁指尖顶着小本的尖角转了一圈，思索着将之放回了口袋。
“可、可疑……！”
小章鱼吃饱喝足，鹦鹉学舌地跟着念。
“睡你的觉。”顾郁弹了弹水杯。刚吃了东西，要好好休息才能吸收。
“睡，睡你的觉！”
它还以为顾郁在和他玩“你念一句我念一句”的游戏，兴奋地翻了个圈，小触手抱住了头。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寝室这个暂时的“安全屋”。
235是他的序号，这一届第235个学生，寝室楼共7栋，假设一届对应一栋，从下往上从左到右数，每一层有十个宿舍……
现在只要知道每个寝室有多少张床位，就能推出正确的位置。
“吱呀——”
余光向左看去，离顾郁最近的一个寝室窗户悄然合拢，窗帘“唰”地被拉上，隔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窥探。整整一排都是如此。
“6301、6302……6310。”顾郁从左到右数了一遍门牌号，若有所思。“最后两位数字是有实际意义的排序，倒数第三位代表楼层，6则是第6栋，栋数。”
他转身看向遥遥相对的4栋阳台。层叠的白色布料轻柔地垂下，隔绝了外界探索的视线。
一股奇异的违和感让顾郁多看了两眼。
……晾衣绳上挂着的真全是校服，别说各种常服，连同色的白色衣服也没有一件混杂在里面。
想起和男朋友的美好高中生活，有甜甜的恋爱和肆意的青春，就觉得这所学校更怪异了。
这所学校像是那种很严苛的私立学校，但是“第一中学”这个名字，又是公立学校才有的。
“嚓嚓。”
一点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小老鼠在啃食木头，在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地方响起，格外让人心脏一紧。
是6304。
“嚓嚓”，又一声。顾郁听清楚了，是从铁门后传来的。不同于啃木头的声音，带了一丝尖锐和奇怪的杂音。
“嚓嚓。”
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门一样。
顾郁一静，往后退了一步，掌心触上粗粝的水泥墙。
嚓嚓声越来越急促，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几乎没有停顿地响起。门上特制的锁的锁眼也不正常地抖动起来。
“吱——”
尖利的让人牙齿发酸的抓挠声从门后面传来，铁门疯狂地颤抖着，墙皮簌簌地落下，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门此时竟像纸一样薄，凸出一道道长而细的抓痕。
“小崽子？”顾郁呼吸微沉，突然敲了一下水杯里的小东西，但吵吵闹闹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门上的锁“咔哒”一声脱离，铁门被大力撞到墙上嗡鸣不止，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向顾郁面门呼啸而来。
他没有移动，在气息扑上来时闭上了眼睛。
气息像大狗一样撞过来，入体的瞬间极致阴寒，顾郁手指僵硬了一瞬，心脏处被冰封。
——顾郁猝然睁眼。走道安静非常，眼前的寝室门紧闭着，刚才的巨大声响和变形的铁门好像都是一场幻觉。
“喂，小娘皮。”
顾郁眼珠微动——耳钉男表情狰狞地出现在走道左边的楼梯间，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兴奋到浑身颤抖。
“终于逮到你落单了，妈的，敢整我？老子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放开抓住栏杆的手，顾郁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碎发下眸光黑沉，露出一丝轻蔑。
“艹，去死吧！”
两人的距离近到顾郁可以清楚地看见刀上粘着的少许碎肉，高高扬起时，一线寒光凝聚到刀尖。
“噗”利器扎进皮肉的闷响在两人耳边响起，温热的鲜血浇在耳钉男持刀的手上，他极度兴奋地咧开嘴，露出一嘴烟熏黄的尖牙。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一下又一下，刀身在身体里来回穿刺，把那片单薄的皮肉捅得一塌糊涂。
一丝艳红顺着干净的下颌线条流下，顾郁的脸色随着每一次刺穿，一点点变得苍白。
但他的脚好像被焊死在这块地板上，分毫没有移动。
飙射的血珠溅到他白皙的脸上，那双黑沉的眼里反而像燃起了灼灼磷火，亮到令人不敢直视。
“继续。”顾郁嘴角露出一丝笑，气声低哑。
耳钉男眼里疯狂更甚，他“唰”一声拔出刀。在那段白皙优美，但一只手就能掐住的脖颈上划开一条血线。
顾郁看着眼珠暴突的耳钉男，慢慢露出了一个真诚灿烂的笑。一如说出他吃的是死人肉时的笑。
“……ba，baba？”
是小章鱼的声音，奶声奶气中带着一点慌乱无措。
它有敏锐的危机意识，只是还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担心顾郁会中招。
顾郁捂着嘴咳嗽一声，抬眼看向纹丝不动的寝室门，上面钉着陈旧的6305门牌，“没事。”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出了走道。
身后，一股股浓稠的鲜血，从上层阳台慢慢流淌而下，在白色校服上渗开朵朵暗红的花。
【第一中学直播间：：@14567】
【啊对对对对】：这么少人的吗？才四五个玩家发言。
【素食者】：C级以上玩家才有权限发言，低于这个只能默默窥屏。
【素食者】：大公会去C级以上副本物色新人了，小公会又没几个人有权限发言的，所以就只有我们这几个凑热闹的了。
【震惊！……】：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算了。他们进新地图了。
【群魔乱舞】：这地方可不简单，我上次仗着等级高有点轻敌，差点栽里面。
【啊对对对对】：我去翻论坛下论坛，等会贴个简介上来……
空旷的走道里传来几声沉闷的砸墙声。
“妈的……”耳钉男神情阴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想像成这是某个人的脸，用鞋底狠狠碾了几下，“敢耍老子，迟早做掉那个小娘皮，反正这里也杀人不犯法。”
“这是走到哪了艹。”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抬眼就看到身前一扇寝室门，门上钉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门牌，“6404？”
“喀。”细微的开锁声在一片安静中响起。
门轴轻轻旋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条缝隙。门后是一片无法窥探的黑暗。
耳钉男心里瞬间有点犯怵，反应过来后恼怒地骂了一声，“哪个王八鳖孙吓老子。”
他觉得有点邪门，正想走开——
“刘恒。”低沉的声音从左侧楼梯间传来，熟悉的单片金丝眼镜的反光出现。
“……文哥，你也在这。”刘恒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哥，却没能收敛住眼里的桀骜难驯。
在昏暗的光线下，文杭脸色异常苍白，他微笑着扬手把一把刀丢给眼前的人，“刚才在寝室里搜到的，不是道具但单纯做武器还可以，送你了。”
那是一把血迹斑斑的尖刀，锋利无比。刘恒左右劈砍了几下，满意地呲了一下牙，“谢了。”
“嗯？这里也有一扇开着的门？”文杭讶异地道。
刘恒皱眉，“什么意思？”
“这里很多门都是锁上的，我们进不去。”文杭眼里划过一丝灼热，“但是这种开着的代表里面有关卡，可以刷出道具来。”
“一起进去试试吗？我带你。”
“……你先进，我有点夜盲，看不清路。”刘恒咽了口口水，对道具心动不已，但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行，走吧。”文杭一口答应，率先进了寝室。他背对着刘恒的脸，嘴角弧度扭曲地抽搐了一下。
“喂，等等我！”
两人的身影被门后的黑暗完全吞噬。
铁门无声无息地合上，锁芯“咔嗒”一声扭动，从外面反锁。
劣质的门牌倏忽剥落一块猩红的漆皮，随风晃晃悠悠地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