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旁边人低低劝他,却更像是在煽风点火,道,“那位年轻人可不一样,可是当代顶流歌手的男朋友,人家有后台,自然不愿意好好学。”
韦老其实名叫石韦,在业内闯出名堂,年纪也就上去了,大家都开始尊称他为“韦老”,视他为当代的草药大师。
他带出来的学生也是个个人中龙凤,以至于到后来只要有人说只要冠上韦老徒弟这个头衔,业内就可以横着走。
可是韦老对于学术研究极其严苛,一有问题就会立刻翻脸,所以他鲜少带徒,目前也就两三个罢了。
“他叫什么名字?”韦老听到旁边人说话,脸色更差了,盯着那个长相端正俊秀的年轻人,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好一个年轻人,不好好搞学术,非得去走什么歪门邪道!
“韦老,他叫周寂疆。”
旁边煽风点火的人,就是前段时间觉得周寂疆太过傲气的同事,想要周寂疆当众被韦老痛骂,落落面子。
韦老听了,也没特意去记,只是拧了眉先讲他一篇即将发表在世界顶级期刊的论文,再准备好好教育一下那个年轻人。
可是没想到女心理医生暗暗看着脸色,侧过头去,跟医院里一个领导说了两句。领导皱眉,比韦老更快,在韦老停顿后准备提问了,赶紧把那个年轻人叫起来回答问题。
至少被自己人骂也好过于被韦老骂。领导是这么想的。
女医生:……
于是周寂疆沉默寡言一整场,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站起身来。这场会议可以说是医界大佬云集,而他们此刻目光都定格在他身上,各色神态,等着他回答。
要是出了丑,周寂疆以后就算救千万人的性命,但未来还是会有人用这次的事情指责他没有职业素养。
韦老也望着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其实身量极高,腰背也很挺拔,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如松如梅的风骨。
可就是眼下青灰,好似疲倦极了。
应该是熬夜玩手机吧,年轻人都喜欢这样。
“怎么还不说话?”韦老隐隐施压。
“我应该说些什么?”相较之下,周寂疆好像还在状况外。
“你刚刚没有认真听吗?我让你评价我的论文。”韦老对他的第一印象更差了,态度也渐渐变得烦躁起来。
“一定要评价吗?”周寂疆顿了几秒。
“让你评价你就评价!”
周寂疆闭了闭眼,他虽然很困,但其实认真听了,只是没有附和或者捧场罢了。
这篇即将发表在世界顶级期刊的论文已经经过了严格的同行评审,那么这就意味着这篇论文已经被无数在同领域有极大威望的科学家检查评判甚至修改了。
他才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医科大学生,似乎他的话在所有人眼里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他懒得说。
但是韦老和领导点名让他评价,周寄疆只能慢吞吞挑出了个技术性错误,这么一说,韦老几十多年从医,面色都黑了。
周寄疆仿若没看见,仍旧慢条斯理,不卑不亢,甚至还随手拿起了手边的草稿纸,直接更改了文章里不正确的内容。
领导此刻在心里面骂他1万次,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哦不对,人家有靠山,再不行了就拍拍屁股回家穿着名牌住着庄园,回去享受生活。
这可苦了他了。
眼看着韦老气到要直接叫人把周寂疆扔出医院,女医生闭了闭眼,也没想到周寂疆竟然会这么冲动。
不管了,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韦老,不妨看一些年轻人的意见。”女医生低声劝道,她其实能看出来韦老表面上对年轻人好像意见很大,觉得当代年轻人一个拔尖的人物也没有,但是每一声骂都是严厉而有道理的。
韦老实际上对年轻人寄予厚望,只是过于着急了。
“好啊,如果是我错了,那我道歉。”韦老冷声道。
于是女医生顺势走到周寂疆面前拿了那张写满字的草稿纸,弯腰递给了韦老。
韦老低头烦躁看去,眉头渐渐皱起。
就众人以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医生胡言乱语要完蛋,韦老眉头忽而松了,脸色变了又变,先是惊诧、震惊再是犹疑:“这些东西是你老师教你的?”
其实医院里面的人也提过周寂疆的老师是谁,当时韦老还比较惊讶。因为周寂疆的老师正是韦老的大学同学,他们曾经一起在医科大研究学习,最后又却因为学术分歧而分道扬镳。
周寄疆沉默几秒,思考。
他自己小世界的导师教他,算不算?
他原来那个世界是人类发展最好的一年,科技空前发达,中医与西医结合,医学随之进步,可谓鼎盛。
所以论文里很多医学权威人士看不出来的东西,他看得出来。
周寄疆想了想,还是谨慎对院长说:“是我导师所授。”
韦老也没听清这一字之差,当即打了电话过去,也不顾会议也没有开完,冲着电话骂道:“你这老不死,研究出了这种光耀门楣的东西竟然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韦老跟周寂疆老师闹矛盾,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打过电话了,难免带着些怨气。
周寄疆:“……”
最后两个医学界权威人士打了几分钟电话,会议也开不下去,直接散会了。
周寂疆低着头把桌上的草稿纸都收拾了起来,转头想要跟随大众离去,但是却被叫住了。
韦老神情很复杂,脸色又青白,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最后他跟着韦老去了院长办公室,韦老进去,他等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
身边同事揪着白大褂,也被叫住了,神情变幻莫测,还以为是被周寂疆给牵连了,直直埋怨他:“胡乱说些什么话,竟然敢质疑权威!”
周寂疆瞥了他一眼。
有时候,唯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同事总觉得那一眼虽清浅,但怜悯。
怜悯?感觉被人当成跳梁小丑,他气极,还想再说什么。
周寂疆向来不会与人辩驳,只靠着墙壁,贴着那冰凉的温度,闭上眼睛出了会儿神。
直到韦老的嗓音粗粗响起,打扰了他。
没想到的是韦老正在训斥那位跟来的白大褂医生:“我最讨厌你这种靠诋毁同事来汲取自豪感的人,话里话外都暗示他走后台或者傲慢……”
“那他不就是那样吗?还胡乱质疑您的论文!”同事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气红了脸。
韦老闻言,分神瞥了眼靠着墙壁的年轻人,此刻男人还睁着朦胧的眼睛,俊秀白皙的脸显得格外迷茫。
韦老头一回在年轻人面前臊红了脸,道:“经过我跟院长讨论,以及向国内外权威人士求助,重新评判论文……这位周先生的质疑是正确的。”
同事这下彻底没话说了,他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周寂疆几秒。
真的假的?
明明周寂疆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医科大学生,还只是个实习医生,平时也沉默寡言还不会拒绝人……
对此表示扬眉吐气的是周寂疆的推荐老师,他一开始就说自己学生在学校里是学神,奈何学生温和有礼貌一点儿也没学神架子,所以a大附属医院里所有人都不太相信。
他在群里面气得半死,打了一句:“你们慢慢看。”之后就没有再水群了。
结果800年没有再跟他联系的韦老打电话跟他吵架,骂他暗藏私货,他一脸莫名其妙,并且反驳:“我没有教过他那些东西啊。”
韦老冷笑:“那难道他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吗?”
周寂疆老师沉默两秒:“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韦老:“……”
“!!!”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医学界天才。
还差一点错过这颗医学界新星!
最后韦老既是拉不下脸来,又是对年轻人如此天赋感到无比骄傲。
他把那位打小报告的同事,情况告诉了院长。然后跟着周寂疆去了他的办公室,仔仔细细打量起周寂疆来。
最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低调了,明明身高腿长肩宽腰窄,但眉眼温和柔和,很容易削弱外貌条件带来的距离感。
颜值在医学界算是顶尖,又有医学天赋,听说还工作负责,刻苦耐劳。
韦老对他可以说是相当满意,要不是周寂疆已经有老师,他恨不得踢开门下所有弟子独宠周寂疆一人。
周寂疆却被韦老直勾勾的严厉目光盯着,不大自在。
韦老发现他似乎有点不自在,终于开口了:“你怎么这么瘦啊?都快成骷髅架了,可以当大体老师了。”
周寂疆:“……”
“抱歉。”
“没关系,我也知道我瘦……”周寂疆还没说完就被韦老一脸复杂打断了。
“我说刚才的事情。”韦老道,“我说如果你给我修改的论文内容正确,我就给你道歉。”
周寂疆怔了几秒,没想到韦老这样的级别了,还是会说到做到,说道歉就是会道歉。
“没关系。”他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你其实有很高的医学天赋,不必待在这个小小的a大附属医院里,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首都,刻苦钻研医学难题?”韦老看着他,宽容大方,越看就越满意,于是忍不住开口。
周寂疆沉默几秒:“可我前段时间才刚从首都到达这边。”
韦老:“……”人往高处走,是他固定思维了。
周寂疆从繁华的市中心到达了a市,显然他有自己的主意,他有天赋,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年轻人。
“那么你接下来的规划是什么呢?”韦老那暴躁的一个人可以说是很迁就这个年轻人了,他认为周寂疆如果能坚持研究,肯定会是将来医学史上一个重要的人物,也会造福无数患有绝症的病人。
他也想要跟周寂疆一同研究,最好能把人喂胖点,这年轻人太虚弱了。
“我想要出国……”周寂疆面对韦老的欣赏眼神,他摇摇头,说不出后面的话。
正巧身后门被人敲响,随即“嘎吱”一声开了。
熟悉的高大男人照常穿着风衣,边走边摘下黑色口罩,来接他回家。
谢庭寒听到周寂疆声音,脚步顿了一下,以为他会说:“想要出国进修,为拯救千千万万人,钻研一个难解的医学课题。”
可是周寂疆浅色眸子似乎思考着什么,恍惚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是遗憾的。却又在他开门那刹那,很快定下神来。
“我想要研究医学,是因为我曾经热爱人类身上闪闪发光的那份‘爱’,可是我现在已经对此产生了怀疑,我也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我的理想了。”
但他不会放弃治病救人。
他道:“比起研究,我更想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当战地医生,然后,捐躯。”
前世他的死亡身不由己,又沉默无声,毫无意义,今生他可以自己选择。
谢庭寒怀里的小狸花发出尖锐一声,好像被捏痛了,回头咬了口他的虎口,随即跳出了他的怀抱。
办公室里两个人下意识朝他看去。
谢庭寒此刻满身阴沉,暴躁,是没有被掩饰过的恶。
很像888系统发过来那个视频里逼着主角攻下跪的那个二十五岁青年,已经名副其实成为天王巨星,又甘愿在鼎盛时期死在地下室的谢庭寒。
888系统:【宿主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周寂疆:或许我们还可以更过分点。
888系统:【?】这语气很怪,有点疯,宿主被人夺舍了……?
周寂疆睁着眼,好似黑化人设演得入戏了,又很快回过神来,恢复温润姿态:“我的意思是,他不装,那么就代表他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让他死心也能更容易。】
◎作者有话说:
码字不卡文,快乐到飞起!
◎最新评论:
我感觉周周是真的黑化了吧,不单单只是演戏而已
就怕老好人黑化啧啧,爽!
周周给我亲亲,受给爷死
萧也恶心
大体老师………好冷的幽默
真的很喜欢寄疆,真的
人们只能看见草莓印,而看不见手指印。因为那是浮于表面的。
大大什么时候更新啊
快快快,预备小黑屋!
太太,饿饿,文文!
太太,饿饿,饭饭!
太太 饿饿 更更
nice,准备好了,开打,重拳出击
希望从各方面展开虐渣!!!!!!!gkd!!!!!!!
-完-?
可周寄疆才定了定心神,再次往谢庭寒那边望去,发现男人又恢复成了往日固有的清冷。
刚才周寄疆窥见他阴暗游离的真实一面,仿佛只是错觉。谢庭寒又把那阴冷恶鬼囚在了心底,压抑着。
“……”周寄疆撇来了目光,选择直接忽视他。
这时韦老听见周寂疆想要去往一个硝烟弥漫的国家去当国际战地医生,先是惊诧,毕竟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放弃如今安逸的生活,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种事情。
“你真想明白了吗?”韦老沉默几秒,还是没忍住说,“虽然这种事情很伟大,我也理解你为什么要去,但是我就想说你也可以尝试着努力坚持你之前的理想,跟我一起研究医学,未来拯救千千万万得了绝症的人们。”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真的研发出来可以治疗绝症的药物,那我们拯救下来的人也绝对要比你从战场上拯救下来的人要多,是不是?”
周寂疆低头,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但望了眼门口的那人,还是说:“很抱歉。”
韦老也是脾气暴躁又有傲气的人,此番劝阻,连他徒弟都觉得自家师父反常了。
韦老叹了声气,见劝阻无用,便只能低声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让你对原本的理想产生了怀疑,要是让我知道,我非得把他弄死不可。”
“啪嗒!”一声瓷器摔碎的巨响。
周寂疆跟着韦老,下意识望去。
听到了这句话,满脸阴郁站着的高大男人不慎弄倒了门口的花盆。
谢庭寒站在那里,很久了,死死盯着周寂疆这边的方向,眼睛发红。
相比之下,周寂疆看见他就显得格外冷静,甚至还有空转头对韦老介绍:“这位是歌手,谢庭寒。”
他说“谢庭寒”这三个字时,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好像只是遇到了一个好多年前认识却又疏远了的人。
谢庭寒想起他说要当战地记者捐躯的话,心里既疼又怒,他不敢相信周周为了逃离他不惜放弃生命。
明明上辈子周周死在书房里,眼睛都有红血丝了,还是睁着装满星光的眼,盯着他的脸,不舍到极致。
周周曾经那么想要活下去。
“……”
周寂疆正在介绍中,韦老摆摆手,直接对着那门口的那人说:“久仰谢先生大名,我徒弟很喜欢您的歌。”
韦老看见谢庭寒进来也是稍微愣了下神,他在医学界也算是见多了伟人,可是明星却还是在现实中第一次见到。
何况还是谢庭寒这种背后有无数粉丝为之疯狂的顶流歌手。
其实韦老对现在娱乐圈男团或者流量明星涂脂抹粉追求精致的风气很不满意,他觉得一个时代崇尚娱乐至死那简直就是堕落。
但韦老对谢庭寒似乎有不一样的印象。
谢庭寒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不同的存在,他并不涂脂抹粉,也不追求所谓男子气概,他单单是站在那里,拿着吉他或者弹着钢琴,唱起歌来,就自有一派清冷孤傲的风格。
少年时期他坐在灯光昏暗的舞台上,静静弹着钢琴唱着歌,好像真的是一颗指路的星星。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一般明星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年龄段粉丝群,可谢庭寒的粉丝年龄段,下至八九岁小孩,上至八九十岁老人,社会各界都有。
人类有着慕强的本性,于是不追星的路人都会忍不住去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韦老徒弟也是谢庭寒粉丝,他听惯了徒弟吹什么星星的彩虹屁,又想起了这位顶流歌手不就是身边这位医学界新星的男朋友吗?
网络上他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无数网友跟媒体都专门开了个帖子讨论他们。
韦老正出神,还没来得及先摆出长辈姿态呢,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俊美男人便蓦然抬起脚,缓缓走来。
“幸会。”谢庭寒保持着后辈应有的风度,不卑不亢,又独有清浅傲骨,“您比我年长,无须用‘您’与我对话。”
按理说,一个顶流歌手,家财万贯又名声远扬,现实中如此对他,已经很好了。
可是韦老看他走来,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谢庭寒今日穿了件黑色风衣,走动时衣角翻飞,走近了,更是像只蝙蝠般带来压迫和深不可测的黑暗感。
“您跟周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谢庭寒嗓音低沉,如呢喃,极其悦耳,很容易给人极好的第一印象。
韦老抿唇,还是觉得怪异。
如果周寂疆可以开口,那么韦老就知道到底是哪里怪异了。
这是一种违和感。
周寂疆注视着言笑晏晏的俊美男人,闭了闭眼,他总觉得面前好像是一只恶鬼对镜贴上了精致腐朽的皮囊,变成了满身矜贵气又优雅的绅士。
可是再怎么伪装,那漆黑的瞳孔,还是会泄露出几分不耐。
“那么我再说一句话吧。”韦老也想赶紧离开了,他转头看向周寂疆。
“不管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想说如果你以后想来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说完,韦老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随时恭候。”
也到了下班时间,韦老走出办公室,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
气氛莫名紧张,周寂疆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面前男人忽而直接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腕骨,随即近乎用拖的力气,把他带出了办公室。
周寂疆没有反抗。或许那些年锻炼了他,危险来临那一刻,他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麻木。
越躲,越反抗,他就会得到更惨烈的结果。
“小周!”医院门口,女医生正要值夜班,想要先出去吃饭,看见他们远远走来,下意识叫了一声。
随即女医生小跑着,成年人情绪难得外露,她带着笑说:“没想到啊,你还真是a大那传说中的学神,今天还大放异彩,你知道你给韦老修改论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简直就是医学天才,进首都市中心医院不是问题!”
女医生她一连串的话说完,激动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也就是此刻她才认真打量眼前两个紧牵着手的年轻男人。
周寂疆站在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并且戴口罩的俊美男人面前,神情淡漠,脸色又因快步走路而微红了。
反之,他身侧的男人站着,好像一棵直挺挺的松树,低头看来,露出黑色口罩的肌肤,苍白如鬼。
女医生虽然看不清这位顶流歌手的神情,但从俩人氛围里察觉了不对劲。
“谢先生,周周似乎并不想跟你走。”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跟我走?”谢庭寒嗓音低低,“你还会比我更了解他吗?”
女医生哑口无言。她确实是多管闲事了,毕竟周寂疆是人家的男朋友,她只是一个同事,她能说出来她比谢庭寒更了解周寂疆吗?
默了片刻,女医生又咬牙道:“韦老在国际上甚至都很有威望,能得到他的欣赏,那么证明小周很优秀。”
谢庭寒眼眸低垂:“所以呢?”
女医生以为谢庭寒会对周寂疆的医学才能表示惊讶。
事实上他对周周突然在医院一鸣惊人的表现,显得很淡然。
好像早就明白了周寂疆是个怎么样出类拔萃的人。
女医生气弱,她不免说话更尖锐了些:说,“到时候他如果去了首都市中心医院与韦老一同研究绝症之类的药物,大概会很忙,希望您尽量给他留出私人空间。”
她的话拐弯抹角都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拜托这位顶流歌手不要再缠着人家了。
“这段时间小周食欲下降,变得越来越瘦,还嗜睡。我是心理医生,才会对您有这样的劝告。”
女医生说完,一抬眼对上面前男人的黑眸,整个人忽而颤了一下,后背生凉。
女医生曾经学习过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心理片,那眼神……就是谢庭寒那样。
毫无感情,冰凉,空洞无物。
以折磨人以及杀戮为乐。
“所以你觉得我在他的身边,是在折磨他?”谢庭寒直直盯着她,好像要将人头顶盯出个窟窿来。
两人对视着,女医生能感觉出来,这位顶流歌手对她有明显的敌意,甚至是嫉恨?
周寄疆也愣了愣,忽而想起某个清晨谢庭寒送他出门,似不经意间轻轻央求似的说:“那个女医生,你别跟她说话好吗?”
“我们是同事,为什么不能说话?”当时周寄疆冷淡瞥他一眼,出门了。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给谢庭寒留下了心里的印记。
女医生并不知道。
这简直毫无道理。女医生只觉得这段时间她在医院,抽出空闲时间来,无一不是给周寂疆进行心理疏导,还在同事病人对其冷嘲暗讽时回怼,今天也算是在周寂疆被韦老为难时挺身而出。
这位顶流歌手干嘛去了呢?
女医生气得浑身发抖。
谢庭寒惯常会做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漠然看着她,甚至扯了下嘴角:“你要哭吗?哭给周周看?”
“……”
“跟她道歉。”
最后还是周寂疆皱了眉,抬手推至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直直站在女医生面前。
女医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打岔,怒气消散不少。
她看向周寂疆,此刻他还是那副冷静到近乎抽离世界的样子,只是浅色眼睛里多了几分冷漠。
谢庭寒那样锋利的人,说话像是含着利刃,可听到他声音的那瞬间,回眸,漆黑的眸子浮现迷惘:“周周,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你什么也没有听见。”周寂疆冷冷道。
谢庭寒在原地僵直了身体,似乎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极其艰难了。
“周周,”他艰难说出这两个字,“是她先惹我。”
周寂疆注视着他,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只是眼睛始终冷漠:“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说的难道不都是事实吗?
周寂疆冷漠传递出一个事实,也回答了他刚才那个问题。
“所以你觉得我在他的身边,是在折磨他?”
是的,没错,一点儿也没错。
“跟她道歉。”
这次,医院门口天色已晚,昏暗灯光照着谢庭寒锋利的侧脸,以及勾勒出那阴郁眉眼。
谢庭寒一字一句说:“我只会跟你说那些话,也只会跟你说那些话。”
也只会对你有歉意,也只会为在你身上留下的罪孽而辗转难眠,疼痛难忍。
两人在门口僵持,最后还是女医生摇摇头说:“算了吧,小周。”
周寂疆抿唇,要是以前或许他还会找个台阶下了,可是这次他又不演深情炮灰了。
任务目标就是让谢庭寒死心,他只想摆烂。
所以他还是站着跟眼前男人对视,僵持。
最后谢庭寒还是低了头说:“抱歉。”
“不是跟我道歉。”周寂疆道。
谢庭寒转了方向,重复了一遍。
他俯首那瞬间,手指捏得发白,之前被玻璃扎伤的地方隐隐又传来了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手掌。
可是更疼的地方是他心口,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道歉了就好了吧?
他抬眼,渴望着那人去安抚,可是周寂疆眼里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是的,周寂疆让他道歉,可是心里眼里一点儿痛快也没有。
也没有浓烈如火的恨意,以及复杂晦涩的情感。
只有怜悯,好像怜他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
这种熟悉的表情……
谢庭寒在前世看见过无数次,他恨这种表情,恨周寂疆明明一团糟了竟然还会拿这种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的傲慢眼神看他。
周寂疆凭什么怜悯他?有什么资格怜悯他?
而如今,他羞愧难忍,不敢抬眼看他。
心里越是自卑,他表露出越是强硬,紧紧攥着周寂疆腕骨,力道越来越大,想要把人直接带离医院。
女医生看着骇人,想要劝阻,没想到周寂疆转过头来,淡淡道:“抱歉,我跟他出了点矛盾,准备解决。”
闻言,不管怎么样,女医生还是松了口气,可是她悬在喉咙眼儿上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你放心吧,真的没有问题。”周寂疆轻轻弯了唇,给了她一个清清浅浅的笑,说。
女医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却觉得心里很难过,她低低点了点头,也想回一个笑,最终还是只能僵硬扯一下嘴角:“明天见。”
周寂疆没有回复,他已经被攥着腕骨,按进了车里。
司机早已习惯,在他们进来是直接升起了车里的隔板。
逼仄的后座,谢庭寒倾身按着他后颈,吻来。
他没有化妆,脸也比荧幕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小鲜肉们要更精致,更自然,俊美到好像是神仙人物。
但这样的神仙人物快要被逼疯了。
“为什么要去当战地医生,你的所谓捐躯就是想要离开我,对不对?”
周寂疆偏头,这一次也没有下意识干呕起来,他只是避开了身上人压来的吻,又在谢庭寒咬他脖颈时候,开口轻轻道:“你知道为什么。”
有何必问为什么。
谢庭寒动作都僵住了,半晌,才出声,声音沙哑到极致:“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别逼我了。”他说到后来,紧抱着,带着恨不得将人刻入骨髓的疯狂,“我不想把你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