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在男声这句话落下时,这充满神圣肃穆的地方骤然变了模样。
沈雾的两个人格都站在了那间清晰地存在于他们记忆里, 却因为过于痛苦而故意被模糊的实验室。周遭的一切都好像还是朦胧不清的,可就算那么混茫,两个人格都还是能够幻视将其补全。
这是那个要了宁来山和沈满时的命的实验室。
如果当时他的异能等级再高一点,如果他再沉稳一点……
那个声音继续道:“你还杀了人,杀的还是未成年。”
画面一转, 是夜深人静只有几个星星与月作伴的夜晚,幽暗无人的巷子里,有红到发黑的血缓缓从里面流出, 第一时间就被拔了舌头的人说不出话,只能在嗓子里发出嘶哑绝望地呜咽求饶。
这段记忆本身只有沈绥渊有,但在沈雾解锁了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枷锁后,他也看见了这一切。看见自己是怎么将那几个人活活虐杀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杀人无罪,但是……
在这昏暗偏僻的环境下, 两个人格的身影好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重合, 最后完全“合二为一”。
沈雾微微垂眼。
其实哪怕他演了这么久,伪装了这么久, 在很多人眼里他始终是那样的温润只要不涉及一些底线的问题都很好说话,就算觉得冷血, 也是觉得副人格,而非主人格;就连异常管理局的公式书上都是说主人格更好相处,副人格就不要相处了。
可这些东西都掩盖不了一个沈雾两个人格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那就是他演得再好,这层悲天悯人、慈善的假皮也终究是假皮。
在【审判】的影响下,沈雾承认自己至今都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他只爱他自己,只在意自己觉得自己该在意的人或者事,别的无论是为王载的死亡感慨,还是为这个世界发生的灾难忧愁……这些都只是他在学着做一个“正常”的人类模仿出来的神态。
要知道当年可是因为沈雾,新人类的白神才聚集起来,他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见证了那么多的血腥与战争,无论是从别人的记忆里还是自己亲眼去看,他都无动于衷。
不是因为他不理解死亡,而是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和他没关系。别说在意了,他根本就不会有那种看见同类死亡的兔死狐悲。
而现在,沈雾的脸上已然没有半分温和,但却并不是因为被【审判】而感到愧疚又或者哪怕一点的心虚。其实【审判】这个异能挺作弊的,它会潜移默化地放大人心里的负罪感,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言语pua又或者谴责,语言只是一个媒介,被这个异能困住的人,心里的负罪感就算只有一粒质子这么小,也能被放大到填满整个人,最后审判就会成功,审判成功后,被审判的人再和拥有【审判】异能的异能者打起来,那就是单方面被暴打。
可这位异能者注定在沈雾这找不到半点的罪恶感。
因为沈雾干脆就没有继续装了,他轻轻勾唇,扯了下嘴角,眉眼平淡,却无端有几分睥睨感:“我也是未成年,先不说他们本来就会在不久变成感染种还会杀了小区里的居民,我这也算是提前为民除害,就说他们提及我父母就是让我不爽了,我杀了他们又怎么样?”
“你要说我活得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喜乐快丨活,我认。但你说这些……”
沈雾低哂了声:“很遗憾,我是真的不在意。”
毕竟当初他明明知道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却还是因为自己接受不了父母的死亡而选择封闭自己的异能;明明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命运系在他身上,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遗忘这一切,想好好做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格彼此都想好好地、安安静静地谈个恋爱,他们根本就不会管这个世界如何。
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个名头打动不了他们。
无论是为了这个世界从自己温暖的怀抱中出来的主人格,还是为了这个世界而始终隐忍压制自己更多更深的欲丨望的副人格,都只是为了“明天”能够在自己的怀抱里待得更久又或者是能够缠缠绵绵更长时间。
男人是真的在沈雾身上找不到半点的负罪感。
甚至沈雾还讥嘲地反问了句:“再说你杀的人也不少吧。”
男人:“我不是杀了他们,而是给了他们相应的惩罚!我是遵从神的指引!”
沈雾眸色稍动:“就算现在异能、感染种横行,这也是个法律社会,没有任何异能者有资格随意杀人,比如说我之前的做法就不对。”
他承认得大大方方,可男人却始终没有在他身上捕捉到哪怕一点的羞愧:“再说就算你真的有资格审判他们,那那些为了你的诞生而逝去的生命呢?”
他轻声,言语间掌控了这片特殊的“领域”:“他们因为你的存在而死。你,本身就是用数不清的性命和鲜血堆砌出来的一个‘人’。”
话音落下时,周遭的场景赫然变了模样。
只见无数白骨从血河中爬出来,带着血慢慢长出骨肉,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更多的是年纪尚小的孩子们。
他们哭嚎着、哀戚着,声音尖细绝望而愤怒,无数的质问和哀嚎与痛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声污染和噪音,任谁听了都要头疼欲裂,但沈雾却无比淡定地站在其中,看着那个男人被逼出身形。
那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个头不算高,面相看上去就有几分凶戾阴桀,一双三白眼天生自带冷光,只是此时他瞪大着眼睛,明显有着惊恐和恍惚。
要不是这是“意识”,而非自己的身体,恐怕已经冷汗津津。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沈雾一句淡淡的:“你也知道,是吧。”
他当然知道。
不,又或者说一开始其实他是不知道的。
他醒来时周遭所有的环境对他来说都很陌生,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更遑论要做什么、该去哪。但没有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很“虚弱”,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因为他的本能告诉他再躺下去就会死。
可周围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直到他遇见了人,他脑袋空白了很久,等到回过神时,他的异能审判已经结束。
他杀了那些和他一样有着脑袋、躯干、四肢,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和两只耳朵的人。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会使用这股能力,那种要死了的感觉也一点点消失。
他没有杀他们,他只是审判了他们,他们有罪,所以他们才会死。
男人目眦尽裂,眼白布满红丝:“那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事!他们有罪!”
沈雾平静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是无罪的。”
他看着男人:“都是有罪的人,凭什么你能审判别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周遭的一切瞬间四分五裂。
男人恐惧地瞪大眼睛,清楚自己的心动摇了,他努力想要补救,但在看见沈雾淡淡的眸色时,心里的罪恶和丑陋就像是被照妖镜照出来,无所遁形,男人发出了万念俱灰的嘶吼:“不——”
而回到现实世界,沈雾的身体还在以正常速度下坠,图照已经伸出手,但在触碰到沈雾之前,沈雾棘突处浮现出黏稠的黑雾,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图照的手已经接空,而沈绥渊再度出现,揽着自己的本体站定住脚,他的力道很大,扣着自己本体的姿势也充满占有欲。
甚至沈绥渊还轻飘飘地瞥了图照一眼,他那双异色的竖瞳在夜晚是真的会发光,这么幽冷一瞥,只叫人心里发寒。
图照当场退了五步。
那头赤娘子附近也是显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是情况不太好。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狂吐鲜血,被自己的异能反噬到好像肝肠和神经都寸断,剧烈的疼痛直接叫他有一刹那都失去了意识。
沈雾在沈绥渊的怀里缓缓睁开眼睛。
他在这个“环节”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多停留了:“哥哥。”
沈雾话音落下时,沈绥渊当着所有的面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鬓发,炽热的气息和熟悉的温度一同落下时,沈雾很明显地顿了下,耳尖被烘得发烫。
沈绥渊勾起唇,松开他,脚用力一蹬,身后尾巴一甩,直接冲着晓晓他们那边而去。
成行收到沈雾传达的意识时,毫不犹豫地就让出了身位,他侧身的那一刹那,幽蓝色的火焰也与他擦身而过,直直冲着黑袍人而去。
黑袍人一惊,晓晓用菌丝去帮他挡,但沈绥渊这一次的火还裹挟着他的血液,顷刻就将这些菌丝烧得灰飞烟灭。
不过这也给黑袍人拖延了时间,他直接化作迷雾换了个位置,出现在了赫芙和乐依他们形成的保护圈内,欲要直接取了沈雾的性命。
沈雾却不慌不忙,甚至还冲黑袍人勾起了个笑。
他的【精神】的确对黑袍人没用,而且就算是晓晓,也只是不到一秒的恍惚,当然沈雾觉得要是现在再对晓晓用,可能时间会长一些,但也来不及。
因为黑袍人手里的刀已经距离他的脖子不超过0.5厘米了!
沈雾甚至都感觉到了刀刃的冰冷,听见了乐依他们惊呼出的第一个音节——
砍骨刀狠狠地砍在了沈雾的脖子上。
“沈雾!”
“No.1!”
但声音落地后,他们又清楚地看见那把刀明明砍在了沈雾的脖子上,却连皮都没有划破。
而那头的晓晓喊了声:“那是【恶魔】——”
她说得太迟了。
因为黑袍人对上了一双异色的竖瞳,还没等他看清楚里面的颜色究竟是什么,沈雾就抬起手,直接贯穿了黑袍人的身体,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被他从胸腔中“推”出去,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晓晓瞪大了眼睛,倒不是兔死狐悲,眼里尽是茫然和困惑。
他们…明明不是人类。
他们明明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甚至她、黑袍人、赤娘子和【审判】、钟毓桐钟诗桐姐妹那种不同,他们虽然也是被创造出来的,但他们还是属于“人”的范畴。
而他们…不说她,就说黑袍人,黑袍人明明也是由“迷雾”构成,为什么本体会有心脏?
更冲击她的,是沈雾下一秒直接捏爆了黑袍人的心脏。他潇洒抽手,黑袍人也应声倒地,周遭所有感染种和迷雾也全部散去。
他们的致命处,和人类是一样的。
赤娘子惊惧地喊了声:“雨巫!”
沈雾垂眼看着地上倒着的黑袍人,一双眼睛半是血橙色半是亮金色,竖瞳显得分外冰冷。
他漆黑的指甲稍稍有些尖长。是【恶魔】,也是副人格。
但说话的却是主人格,他语气平和,却总是会给人一种淡淡的讥嘲感:“在想什么呢?都说了多少次我们是一个人。”
他叹气,很是无奈:“副人格可是因为我受了刺激才诞生出来的,只要我受到伤害,他就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吗。”
要不是沈雾现在想起了自己有异能,他甚至可能直接睡过去,沈绥渊会短暂地掌控身体直到他醒来。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干嘛一个个这么惊讶?
赫芙他们松了口气,图照感觉自己刚刚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就不能早点跟我们说吗?”
而站在他后面的管简黎在图照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口:“我看到了。”
他呼出口气,面色苍白到比月光还浅淡:“我想我可能找到她们了。”
在沈雾他们拖着时间的时候, 管简黎在不知道多少个梦里穿梭了遍。
他说的“梦”,不仅仅是指活人睡觉时做的梦, 还有死人的“梦”。
这种梦可以理解为是梦,但也不是梦。而是那种人生前的走马灯,可以理解为是人的记忆。
要知道管简黎的异能可是【梦神】,而不是【梦境】。
沈雾看向因为过于惊惧而停手了的赤娘子还有不知道因为什么也没有再跟他们动手了的晓晓。
他知道晓晓他们的手段恐怕不止于此,甚至他怀疑管简黎能够找到妮可艾丝也是一场阴谋,因为……
赤娘子看向晓晓:“圣女大人。”
雨巫死了,他们的领头人死了, 那么话语权就落在了第二主事人身上,她在等晓晓的指示。
晓晓深深看了沈雾一眼:“走。”
听到这个称呼,沈雾稍扬眉,并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去。
赤娘子和晓晓消失在原地,沈绥渊再次出现在沈雾身后, 将沈雾揽入怀中,连同双臂一起锁进自己结实有力的臂弯中。沈雾也顺从地靠上他的胸膛,还微微侧首扬起头去看他。
沈绥渊恰好低着眼, 和他对上目光,沈绥渊舔了下自己的上唇,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因为在本体用了【恶魔】这个异能,异化还没退去,本体现在的眼睛还是半血橙色半亮金色的竖瞳。沈绥渊伸手捞起他的手, 捏了捏那细软漆黑的指甲, 就突出个爱不释手。
他对自己真正的身体充满了占有欲,哪怕留下再多的青红瘢痕也始终无法满足。可现在看着主人格被他“同化”, 沈绥渊的这一半灵魂里诡异地升起隐丨秘的快丨感。
这样的他也很好看,想亲, 想抱,还想……
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这种鬼宅还是大战后诞生的危险想法,沈雾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惹得沈绥渊又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到底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沈雾唇畔落了个浅尝辄止的吻。
因为月光重现,沈雾无论是自己真实的身体还是【恶魔】异能凝聚出来的身体此时都是异色竖瞳,带着光亮,再加上那边成行从古堡的平台上跳下来时,还顺便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打了个光。
因此这个吻时所有人都看见了的——沈雾才反斥【审判】异能,而且还是在攻破了【精神权杖】给他们无形加持的情况下反斥的,刚刚又还在用【恶魔】这个异能,所以沈雾没来得及特意构建不允许人直视的屏障。
所以……
哪怕大家是知道沈雾主副人格是在谈恋爱,自己跟自己谈恋爱,也还是会受到一些让他们瞳孔地震的冲击。
哪怕是成行,都很明显地停滞了片刻。
沈雾耳廓微红,但没推开沈绥渊,只是低下了头,同时在脑海里小声跟沈绥渊说:“哥哥,好多人看着呢。”
沈绥渊的手偏移,掌心压在沈雾的后脑勺上,按着沈雾的脑袋把另一个自己往怀里藏了藏:“嗯,不给他们看。”
沈雾:“。”
沈雾:“?”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嗅着【恶魔】异能凝聚出的身体上散发的独特气息,感受着沈绥渊有力的怀抱,回味着他含笑愉悦的声音,又想算了。
他高兴就好。
其实温存仅仅不到二十秒就要结束,因为他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做,也身处险境。
成行问管简黎往哪走,管简黎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前方轻轻喊:“No.1?”
两个No.1互相松开,却又牵住“彼此”的手:“嗯。”
应声的是主人格:“先去墓园吧。”
大家对他的安排没有意见,只是重新出发时,赫芙看了看时间:“我们的速度得快点了。”
过了一点她就得先“下线”一阵,强撑不是不行,但这会伤害她的“载体”,也就是她的姐姐夏伊。
沈雾表示明白。
没了阻碍,他们去墓园的路就顺畅了很多。
墓园已经看不到几块墓碑了,甚至可以说是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有也是断壁残垣,和那些石头都融为一体了,杂草还又高又密,要不是赫芙能确定墓园的位置,他们还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
沈雾站住脚,图照问他:“就是这吗?”
沈雾垂眼:“嗯,根据结构这里就是罗纳尔德的墓了。”
乐依已经跃跃欲试了:“那我们是直接挖墓吗?”
沈雾笑了下:“我不觉得罗纳尔德在这里面,也不觉得妮可艾丝在这里面。”
管简黎动动唇,轻声:“我看见的是妮可艾丝被拖进森林后先关进了一个屋子里,之后又有人将她转移走了。至于艾德莉娅…就这么说吧,我看到了沈雾说的那个佣人的‘梦’,虽然也不知道从墓里窜出来的是什么,但那之后艾德莉娅就不见了,所以我想她很有可能是被吞噬了。”
管简黎也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异能者:“再通过后来妮可艾丝感受到了艾德莉娅的精神波动这一情况分析…除非是有异能者可以模拟又或者是让妮可艾丝有幻觉,不然很有可能当时艾德莉娅就是在罗纳尔德的墓里。”
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不只是管简黎,沈雾他们有脑子的也都在怀疑是不是罗纳尔德“吃”掉了艾德莉娅。
赫芙:“那我们挖还是不挖?”
沈雾微微一笑:“没必要这么麻烦。”
他抬头,正好劲风袭来,安幺带着珍和小偶出现在他们上空:“我们来的路上看见有很多应该是普通人类在往这边靠。”
她降落在地,落在沈雾跟前,但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得快点了。”
安幺说话时,沈雾直接连接了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明白了现在要做什么。
安幺:“……这感觉很奇怪。”
也不知道她是说挖人坟的事还是说沈雾自己连接她意识的事,反正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安幺的眼瞳变成了土色,除开他们站着的地方以外,整片墓地的泥土全部都炸起,乐依下意识地想要隔绝,但安幺的眼睛又闪过青色,她抬起双臂一挥,风直接扬起所有人的发丝和衣摆,也扬起了那些被炸到空中的泥土。
他们附近的杂草和泥土瞬间被清空了,好几个棺材也暴露了出来。
沈绥渊在刚刚就稍动了下:“有暗道。”
听到他这话,几个人都是忍不住想看他一眼,毕竟刚刚这么嘈杂,他们完全就是什么都听不见,甚至到现在还有点嗡嗡的感觉。但他们没人看到沈绥渊,因为被主人格的【精神】给阻拦了。所以说占有欲这个东西,真的是两个人格都有。而且都不弱。
他们打开了罗纳尔德的墓,墓里面空空如也。
沈绥渊废话不多说,直接一拳轰下去,把底板砸开,沈雾看着这一幕,莫名想起了当初在巷子湾时的事。
那会儿沈绥渊砸的是棺材盖,现在砸的是棺材底。沈雾弯弯眼,想他这辈子大概跟棺材是有点过不去了。
沈绥渊这一拳下去,整个棺材身都是石制的棺材直接龟裂,里面的暗道也显现了出来。可实在是太窄了,一个成年男性都得挤着才能下去,还得是沈雾这样没有肌肉线条也没有赘肉,身形偏清瘦的成年男性。
成行借着手电筒的灯看了眼,迅速下了判断:“沈雾、乐依、赫芙、珍、安幺、管简黎都能进。”
“不用进这么多人。”沈雾说:“如果晓晓他们真的跟抗争派有牵连,那那些朝这边来的人恐怕真的是抗争派,这样的话我们得留人在外面应对。”
沈雾看向图照:“学长你肯定要留下来。”
图照的【照片牢笼】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可以直接将能被他手“搭”成的照相机框进去的所有人都关进去,而且极限是拍五张。所以图照必须留下来。
“但为了确保图照的安全,以免晓晓他们卷土重来,我们还得留战斗力在上面。”
沈雾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停顿:“赫芙有时限,也不能跟我们下去,下面是未知的,如果你时间到了,换成你姐姐夏伊,我们就等于少了一个战力。”
甚至还是多了一个拖油瓶。
“【梦神】也留在这。”沈雾看了眼杵着盲杖的管简黎:“如果晓晓他们真的过来,你知道的。”
管简黎循着身影稍稍偏头,点了下下巴:“嗯。”
其实他俩有点谜语人了,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沈雾继续:“成教官你也留下吧…我只带乐依和珍进去。”
几人一愣,小偶皱紧了眉头:“你把我喊过来走秀的?”
沈雾扬眉:“这不是不确定外面的情况嘛,我又不是神,你们外面留的人越多越好,这样能接应我们的人越多。”
他跟乐依的实力都足够强,带个珍下去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受伤的状况,尤其是艾德莉娅…要是他们能够找到艾德莉娅的话,沈雾想想他看见的那个皮包骨,宛若干尸般的女人…他觉得他们得立马给艾德莉娅救治。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真的能够找到艾德莉娅。
小偶还想说什么,沈雾又说:“而且你是必须留在上面的,你二次病变已经恢复完,是我们这里实力第二强的,外面需要你坐镇。”
沈雾说着,还将自己之前提取的血液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小偶:“我的血样。”
沈绥渊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还是冷冷瞥了眼。
小偶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知道沈雾和沈绥渊都是一个人,所以他才无法理解。沈雾是戏精么?
沈绥渊回到沈雾身体里,沈雾第一个下去,再是珍和乐依。
里面虽然很黑,但沈绥渊夜视能力不仅一绝,那双异色的竖瞳还能成为一点微弱的光源。他之前在本体上用了异能,导致沈雾的眼睛也还是异色,但这并不代表沈雾能够用【恶魔】的视角,除非他们异能共享。
沈雾是用自己的精神探测去探路的。
他们落地的地方很狭窄,沈绥渊没法出来,沈雾都得低着头弯着腰才能前行,乐依和珍勉强刚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暗道这条道很长,还是这边做了什么特殊处理,沈雾的精神探测只能探测到这一条甬道,而且往前还碰了壁……没超出他的异能使用范围。
沈雾在乐依落地时就迅速做出了决定:“先走再说。”
他是在脑海里跟沈绥渊说的,因为现在身体双腿的掌控权在沈绥渊那儿。
因为通道过于狭窄,他们都是贴着墙走的,沈雾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建得这么拥挤是为什么。尤其异能者联盟这边找了很久,是找到了当年罗纳尔德·卢西乌斯的照片出来的,那个男人可比成行看上去还要魁梧,别说挤一挤走了,恐怕进都进不来。
除非……
“没有人形了。”
主副人格都是这样想的。
罗纳尔德·卢西乌斯毕竟是车祸直接被碾成了两半。
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所以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往里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岔口,而且还是呈“T”字的岔口,一左一右无声地对峙着。沈雾无论看哪边,他的【第六感】都给他传达了一样的危险信号。
于是他思忖过后,在右边的岔口留下了一个精神印记标示着自己没有进入过,然后带着珍和乐依拐进了左边。
到这里的路总算是宽敞了一些,沈雾可以直起腰板了,但还是得低着头,肩臂也没法完全伸展开。这种地方,就是如果有人跟他们动手,无论是哪方都不好打架,除非对方不是人形,又或者像晓晓他们那样……
沈雾提醒珍和乐依都要小心点。
珍:“我反正全靠你们,我毫无战斗力,就算想小心也小心不了。”
乐依这小姑娘就喜欢被委以重任,一听这话立马拍拍胸脯,亮着眼睛说:“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
但他们没遇上什么突发情况,遇见的也只有走到尽头后的又一个“T”字形岔口。
沈雾眸色稍动。无论是之前那次还是这一次,他的精神探测都是没有看到这些岔口的。沈雾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搭在石壁上,若有所思。
是这些东西影响了他的异能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
沈雾暂时不知道,反正继续选择左转。
他们就这样一路遇上了足足五个T字形的岔口,到第六个的时候,沈绥渊喊了停:“宝贝儿,我怎么感觉我们刚刚有一截路是走过了的呢。”
沈雾也有同感:“刚刚有一段路的石壁纹理走向是一致的,但只有那么一截。”
一截仅仅只有几步的路。
这也太不对劲了。
沈雾:“而且我留下的精神印记我都感受不到了。”
不需要沈绥渊问,沈雾就已经做出决定:“哥哥。”
沈绥渊勾起唇:“行,你闭眼。”
沈雾闭上左眼,沈绥渊单脚后撤一步,站在他身后的珍愣了下,乐依一看这个架势立马就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就见沈绥渊直接握紧拳头狠狠砸出一击,破空声与巨响几乎是同时响起,飞溅的碎石被乐依用异能挡下,沈绥渊看着面前的龟裂,眸色发狠,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击,这一击过去时,他的拳背甚至覆盖上了漆黑的鳞甲,这一拳再轰出时,整个通道都地动山摇。
珍在巨响中捂着耳朵扶着自己的狐狸面具喊:“喂!这要是塌了我们会被埋掉的好吗?!”
沈绥渊再轰出一拳,直接将面前的墙体轰开,乐依控制住飞散炸开的碎石,主人格温和的语调响起:“没事,有乐依在,不用担心。”
珍:“……”
她很怀疑沈雾就是为了能够直接暴力开墙才带乐依下来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样的速度的确快很多,沈绥渊这一拳直接解决了很多事,他们不仅直接到了足够宽敞的地方,还看见了艾德莉娅。
艾德莉娅侧倒在地上,一头微卷的金发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光泽,像是被蹂丨躏过的假发,枯燥杂乱地散落着,她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看上去本来应该是优雅极的,但却因为她过于消瘦的身形,就像是上个世纪死去后又复活的丧尸……
沈雾和沈绥渊几乎是同时下了判断:“还有一口气。”
“珍。”沈雾偏头快速道:“快。”
珍自然明白。
她急急上前,乐依跟着她一起,给她做保镖。
珍蹲下丨身,取掉了自己一只手的米白色绒皮手套,温暖的掌心覆盖在艾德莉娅的脑袋上时,艾德莉娅的眼睫轻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