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记录你们的DNA。”医务姐姐很温柔，哪怕知道乐依和乐洛之前是超S级通缉犯、是新人类的核心人物，也没有表露出半分恐惧又或者是轻蔑不耐，而是用软糯的语调哄着：“所有在异管局工作的异能者都要记录DNA。”
乐洛稍顿，微微垂眼：“我们也可以加入异管局？”
“你们要是想的话可以打申请，不过因为你们之前身份特殊，大概率是要先进行考察的。”医务人员道：“但你们可以选择自成队伍又或者加入谁的队伍。”
乐依瞬间就兴奋起来了：“我要和王在一起！！！”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姐姐你快给我抽血——”
医务人员稍怔，有点不明白她说的“王”是谁，但还是给乐依抽了一管血，抽完后，还给了乐依一个水果糖：“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乐依愣了下，那双重新戴上了黑色美瞳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呜呜呜呜呜——姐姐！我爱你！我可不可以要两个！”
医务人员猝不及防被她表白，有些无奈，干脆抓了一把糖给她：“你拿去吧。”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沈雾，稍顿，语调有几分谨慎：“小沈先生。”
沈雾颔首，乐依立马就回头：“王！”
沈雾：“……”
他默默扶额：“能换个称呼吗？”
乐依啊了声，迷茫地看着沈雾。
沈雾想了想：“喊我名字就行。”
乐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不不不不——”
沈雾直接用异能强行改变了她那被于知培养出来的已经有些病态了的钦慕。
乐洛像是有所察觉，在乐依噤声的那一瞬间就猛地起身：“沈雾！”
沈雾还没说什么，就见乐依张了张嘴：“…沈雾。”
她眼里神色带着些茫然：“怎么了吗？”
沈雾这一手被青栀他们看在眼里，几人心里都有些不一样的思量。
乐洛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事。”
就见乐依弯弯眼，虽然性格还是那样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咋咋呼呼，但对沈雾的那种令人费解的推崇已经变了。
沈雾把它强行修改成了普通朋友之间的情谊。
因为沈雾并不想让乐依喊他哥。
沈雾不用抽血，他来找乐依和乐洛两兄妹也确实是有点事：“我想让乐依跟我去一个地方。”
乐依眨巴了下眼睛，没了那堪称疯执的崇拜，整个人就正常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看向乐洛，显然是要等乐洛发话。
乐洛还没说什么，沈雾就又悠悠道：“我觉得乐依是很有必要去一下的，因为她是我目前见过的人里难得身体和异因子契合这么高的，她去一趟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沈雾强调了“身体”的说法，因为异管局这边讲的“契合度”其实一直都是灵魂上的，而不是身体上的，灵魂上的契合度决定能够获得异能的强大，身体上的契合度决定身体能够承受异能的程度，也就是异因子会不会摧残你的身体。
像乐依就是属于虽然有范围限制和一定的时间限制，但不会说像乐洛他们那样平时能不用尽量不用，她想用随时都可以用，身体也不会被拖垮，就是强行使用超出舒适的那个时间，会导致病变值骤增。
因为没了对沈雾的那种推崇，所以乐依并没有激动到嗷嗷叫着自己要去，反而是很安静地抿抿唇，依旧在等乐洛替她回答。
乐洛直接问：“去哪？有谁？”
沈雾先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如果青栀愿意走这一趟的话还有青栀。”
目前他见过的身体上也和异因子有这么高的契合度，无论多频繁使用异能也不会导致身体承受不住的，还有青栀。而且青栀的契合度甚至比乐依还要高，沈雾也问过宁归晚，异管局这么多甲级异能者——目前算编内的已经到了五十二名，其实仅仅只有六名是非实验室出来的甲级异能者。青栀就在其中。
站在门外被cue到的青栀有点讶异：“还有我？这是要去哪？”
沈雾这才回答这个问题：“去看一下【神树】。”
感染种的起始点，标志着感染种的出现，也在历史上被认为是X病毒开始的一个标志点。
毕竟【神树】是在那还活着的十九人苏醒时出现的。
乐洛听到他要去帝焚，皱紧了眉头：“我不支持，很危险。”
青栀倒是无所谓：“【神树】现在还在休眠期，尤其现在似乎正在二次病变，我们去捡果子时，感觉它的活性很低，大概半年内都不会醒来，我还有小绿和小花…有它们掩盖我们的气息的话，你想去确实可以。”
她轻和道：“不过你为什么会想要去看【神树】？”
沈雾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有些东西想验证一下。”
青栀也没有再深问：“那要向上面打个申请。”
沈雾无所谓，他看向乐依乐洛：“你们自己决定吧。”
虽然沈雾强行改了乐依对他的敬慕，但乐依看他，总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灵魂似乎是本能地想要向沈雾靠拢。这并不是什么爱恋的情绪，而是一种追随，甚至可以称之为一种狂热的、令人费解的依随感。
好像她天生就该追从沈雾。
乐依有些迟疑：“……”
她看着乐洛，不需要言语，乐洛也明白她的意思。
他尊重她：“你想去吗？”
她想去，他就会陪她。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哪怕下一步是跳入什么刀山火海，他也依旧会跟着她一起。
乐依轻轻点头，喃喃：“我觉得我得去一趟。”
宁归晚双手丨插丨在白大褂的兜里，靠着墙，听到这话时，看了眼乐依：“她是几岁觉醒的异能？”
沈雾还没回头回他，成行就先道：“她填的表是说六岁就觉醒了异能。”
宁归晚若有所思：“六岁…她在哪觉醒的异能？”
“福利院。”乐洛皱着眉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宁归晚看了眼沈雾。
沈雾偏头，满脸都是不解，以至于看上去也有几分茫然和无辜。
宁归晚没再说什么。
只是乐依和乐洛之前待的福利院是祥湖省杉常市的福利院，如果乐依是6岁那年觉醒的异能，那么那年沈雾正好15岁读高中，在他的档案里，那年高中时学校组织了去杉常市游玩，是坐大巴去的。
沈雾的行动轨迹究竟有没有经过乐依和乐洛所在的福利院，查一下就知道了。但宁归晚不打算去查，也没准备再提。
只是在场的聪明人不少，成行注意到了宁归晚后续看沈雾的那一眼，也捕捉到了他俩之间那一刹那的眼神交流。
成行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沈雾：“只有你们三个去？”
乐洛：“乐依去的话我也得去。”
沈雾看他。
乐洛静静地回望他，只是鉴于沈雾的屏障，没有办法直视沈雾而已。
其实他不用这样，沈雾也能够感觉到他的坚定。
所以沈雾道：“你自己能承担风险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命是乐洛自己的。
就他来看，其他人去没有意义。
成行：“好，回头给你们打个申。”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沈雾做了个检查又重新登记了后，也没有别的事了。
京阳市异管局这边给他安排了住所，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一居室，就在异管局旁边，那边差不多都是员工宿舍的意思，工作人员给了他钥匙，沈雾接过后，就见钟望走过来：“我带你去。”
沈绥渊在脑海里轻啧了声。
沈雾一边点头，一边安抚他：“哥哥，是有正事。”
“…已经耽误了我们很多独处的时间。”
沈绥渊十分不爽：“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一点眼力劲吗？”
沈雾无奈，又莫名有点想笑。
沈绥渊察觉到主人格的情绪，语气有些凉：“怎么？你不想‘一个人’待着？”
沈雾告饶：“哥哥，先解决正事才能更好…谈恋爱啊。”
说到后面时他停了停，声音都小下去了些，因为有点臊。
钟望不知道沈雾在脑海里跟副人格的交流，他只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沈雾，也还有一些话想与沈雾聊聊。
只是很奇怪，真的只有两个人了，钟望又莫名觉得好像也不一定要问了。
他想他真的放下了很多事。
“给你异能确实是有点私人原因的。”
沈雾猜到他想问什么：“除了因为于知，也因为宁老师之前没能让你觉醒更高阶的异能。”
钟望一愣。
沈雾弯弯眼：“她帮我救下了我高中时唯一的朋友，那我就帮她实现没能兑现的承诺。”
当初…宁归晚确实向钟望许诺过以他的身体素质，有极大的可能性能够觉醒比较高阶的异能，就算不能，觉醒乙级起步也是可以的。
只是可惜那时宁归晚在这方面的技术还不算成熟，钟望作为第一个实验对象，算是殉道者一样的存在，让宁归晚发现了很多问题。
钟望：“你和宁老师……”
沈雾一惊，示意他打住那危险的想法：“她是我姐，亲生的那种。”
钟望这下是真的很错愕了：“…你是宁教授和沈教授的孩子？！”
因为病变值攀升会导致他的阅读癖发作，钟望又很喜欢研究3100年那年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所以他知道宁来山和沈满时当时怀了二胎，这件事是有被国家登记的。
只是后来实验室遭遇抗争派攻击，宁来山和沈满时以及他们的女儿宁归晚下落不明，关于宁来山腹中的那个孩子究竟怎么样了，官方这边并不知道。
后来才十三岁的宁归晚带着一身伤跌跌撞撞地到了异管局，他们才有了他们的消息。但宁归晚并没有说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只说父母双亡。
异管局这边本来是因为宁来山和沈满时所以为宁归晚安排了很好很顺畅的平静生活，结果仅仅十三岁的宁归晚展现出了令人无比惊叹智商。
虽说在宁来山和沈满时没失踪时，官方就知道宁归晚是神童了，但神到那种地步……要知道宁归晚可是14岁就独立带队，拥有自己的实验室了。
宁归晚的价值不用多说都可以窥见。
沈雾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不过我好像没有遗传到我父母，并不擅长科研这一块。”
这话是真的，读书那会儿，虽然沈雾的成绩平平是他可以控制出来的结果，但他也是真的对理科不太感兴趣，哪怕学得会、一点就通，他也属于看着就感到头疼。不是学不会的头疼，而是不喜欢的烦恼。
比起这些东西，他更喜欢去想世界是怎么构成的，也是因此，沈雾才选择了哲学。
不过沈雾没有在哲学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
钟望：“每个人的天赋点都不一样，这很正常。”
他说：“你已经足够强了。”
听到这话，沈雾抬眼看了看天际。
今天大概是真的要出现在冬日难得一见的太阳了，天边的金线比起方才还要亮，而且隐隐有点璀璨的感觉。
但沈雾知道，这并不是预兆着明天世界将迎来新生。
他轻声：“还不够。”
如果想要拯救这个世界，想要所有人活下来，他还远远不够强。
沈雾的右手动了动，覆盖在了左手上。
隔着手套，沈雾都可以感觉到刻意用了异能的右手的温度，温暖且炽热，像是能为他照亮每前进一步的火源，也是永远不会熄灭，从他六岁诞生的那一刻就会和他永远相伴的存在。
他的副人格。
沈雾低垂下脑袋，弯了弯眼，反手顺着右手的动作纠缠住右手的五指，两只手紧紧相扣在一起，走在路上做这个动作，真的很奇怪。
但沈雾不在意。
钟望在沈雾说这话时，直接失去了几秒的意识，不过他没有于知那么虚，不需要沈雾扶他一把，他恢复意识时察觉到自己就要脸贴地了，直接用手一撑，轻轻松松就将自己带起来，他也没有像于知那样流露出苍白的神色，只是皱紧了眉头。
沈雾注意了一下，想钟望比他想象得更适合【先知】这个异能。
钟望看向沈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先知】，如果不是沈雾刻意为之，他其实是可以顶住沈雾的屏障，只是也就是多半秒，视线就偏移到了沈雾的其他地方，手上或者脚上，是不自觉地低头和视线下移。
“沈雾……”
“嘘。”
沈雾打断他，温声道：“我对你看见了什么未来、多少个未来并不感兴趣，反正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目标。”
钟望沉默了会儿：“…你其实也能看到的吧？”
沈雾跟于知说那些话时，钟望就总觉得【先知】这个异能和【精神】恐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雾笑了笑：“怎么说呢。”
他并不隐瞒：“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把异能分为‘精神谱系’‘元素谱系’‘异化谱系’‘亡灵谱系’‘空间谱系’等等这些有点太过片面，但你非要分，你可以理解为【先知】也属于‘精神谱系’下的异能。”
钟望懂了，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吃惊一下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才理所当然：“…No.1真的强得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钟望感觉沈雾都是可以碾压【元素师】的。
沈雾嗯了声长长地：“……你也不能这么说。钟队，其实十大异能之所以是十大，是有原因的，比如【恶魔】目前偏近战，面对感染种的打斗手段要少很多，更多其实更加针对异能者。”
像那蓝色的火，还有召唤亡灵什么的。
“比如我是完全没有格斗能力的，也就是没有物理伤害。”
只是恰好沈雾和沈绥渊两个人格合并在一起，就成了六边形战士。
“而且现在十大异能除了我和我男朋友，我目前知道的、见过的，都是异能和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足够高的契合度支撑他们发挥完美的实力。”
沈雾嘀咕：“要是【元素师】跟我一样，我和副人格加起来都打不过。”
要是安幺和他一样，体内百分百异因子，别说什么他可以顺着精神波动发起攻击了，他要是跟安幺打起来，都等不到他锁定安幺的精神波动，就能被安幺瞬发所有元素砸死。
毕竟安幺高他一个等级，沈绥渊的防御力也挡不住。
钟望大概懂了。
他们说话间，钟望带着沈雾到了单元楼底下，因为还记得副人格那过头的领地意识，所以钟望并没有打算跟着上楼，而是在最后说了句：“你变了很多，但更加真实了。”
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沈雾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钟队，我以前演技就这么差吗。”
钟望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之前的异能是【第六感】吧。”
那时候沈雾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屏障时强时弱，有时候钟望总会觉得他身上有很奇怪的割裂感，不仅仅是主副人格的原因，还有别的。
后来沈雾离开箱凝市去往京阳，钟望阅读癖上来时就会翻沈雾的档案，因为他觉得沈雾的秘密太多，他的【第六感】也一直在告诉他沈雾这个人值得注意。
于是钟望档案都翻烂了，档案室的第一负责人能够看到他的查阅记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欲言又止，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在沈雾暴露出自己的【精神】异能后，钟望就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很奇怪了。
因为沈雾之前在他们面前的形象很虚假。
软和、没脾气，没有什么目标和欲望，一个很简单的人。
这是沈雾塑造给他们看的形象。
沈雾感慨：“钟队，你真是个好人。”
他知道自己演技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好，因为他在很多时候还是不能理解，可钟望还愿意安慰他。
不过沈雾又说：“我现在不演了，是因为副人格不太喜欢我跟人那么客气，他说我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沈雾问：“钟队，你觉得会吗？”
钟望默了默，觉得自己不要参与小情侣之间的战斗比较好：“我还要去做等级检测，先走了。”
钟望才转身，沈绥渊就在脑海里幽凉道：“宝贝儿，他要是说会，你还听他的？”
这口醋意酸到沈雾感觉自己鼻腔里都是那股味，被浸透了。他进入电梯按下三十三楼，轻车熟路地哄自己：“没有，他要是说不会，我就反驳他，说‘但我想了想，我还是觉得我男朋友说得对，反正我本来就是演出来的，那就随心好了’。”
沈绥渊被他这句话里的每一个措辞都取悦到了，连演都演不出来了：“啧。”
他说：“忽然觉得主副人格的关系也不太好。”
他们彼此都太懂要怎么哄自己了。
沈雾莞尔：“可是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又怎么能互相喜欢上呢。”
比主人格只会爱自己更过，作为副人格的沈绥渊，干脆就是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在乎。
沈雾出了电梯，站定在门口，黑雾从他颈后的棘突冒出来，眨眼间就成了人形，站定在他背后，胸膛隔着衣物贴着他的脊背。
沈雾仰头，感觉到沈绥渊伸出手，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拿了钥匙的同时，也是低下头，就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虎口卡住他的下颌，亲住了他。
而且不是什么浅淡的吻，他直接含着他的唇，重重地吮了下。
沈雾一惊，视野昏暗下来时就已经紧绷了起来，清晰的啧水声响起时，沈雾头皮都炸麻了，他想推开沈绥渊，但这个位置沈雾根本没有动作的空间。
好在沈绥渊只是这么弄了下就松开了他，他刷ID卡开了门，在沈雾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单臂捞着沈雾进入了房内。
最新款的家政机器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除了清洁剂和消毒剂的味道，别的都没有残留下，这让沈绥渊十分满意。
家具那些都用防尘布盖上了，掀开就能用。
不过现在沈绥渊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东西上面。
他合上门，把沈雾抵在门上，但沈雾双脚凌空，只有鞋尖勉勉强强挨着地面，强烈的空悬感很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尤其沈绥渊只有一只手臂稳住他。
沈雾抿着唇看沈绥渊，撞进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里，被里面过浓的墨色给摄住，那晦暗发涩的神色，沈雾好像完全读不懂，却又似乎什么都明白。
他就这么被看着，明明沈绥渊什么都没做，他的神经却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沈雾在等沈绥渊亲他又或者是做点什么，可沈绥渊只是这么看着。
沈雾很轻地晃了一下腿，声音都稍稍发颤：“哥哥……”
沈绥渊很低地应了声：“嗯。”
但没了后续。
沈雾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他眼尾的余光瞥见沈绥渊上扬的尾巴，因为没做过动物研究学——事实上【恶魔】也不是动物，所以他无法理解沈绥渊究竟想做什么。
他只知道另一个自己现在的精神波动很可怕。
那种恐怖和大家下意识以为的惊悚不同，是另一种嚇人。
有什么阴暗、潮湿且黏腻的东西紧紧地纠缠着他，无论是沈绥渊还是他，把他们困在其中，连一步都迈不出。
最后沈绥渊用冷涩的嗓音问：“宝贝儿，你一定要明天就去帝焚吗？”
沈雾无措地点了下头。
沈绥渊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最后只是吻了吻他的眉心，又偏移到他的唇上，抵着主人格的唇，摩挲着呢喃：“那我再忍忍。”
他用指腹很轻地隔着衣领碾过沈雾颈侧上的那圈牙印：“不过你得快点，我有预感，我快要开启下一阶段的觉醒了。”
沈雾有点慌：“…要睡很久吗？”
沈绥渊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说：“不是，只是和你分割了灵魂后，我对自己的异能把控度高了很多，有很多东西不需要去实验或者等它来了我才知道。”
“所以……”
沈绥渊亲亲主人格，声音更加难明：“我知道我大概率会有情丨期。”
没有先来几次就碰上这个，主人格、主体恐怕受不住。

珍坐在喷泉周围晃动着腿，难得地没有唱歌。
安幺在她身边坐下, 没有问她为什么总是在这边待着，因为安幺是知道为什么的。
珍小时候被父母遗弃在了一个喷泉旁边，当时她父母说要她在原地等着，他们去给她买一块小蛋糕就回来。
结局是珍在那站了两天一夜，她其实很聪明，在看到父母离开时，珍就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可她除了站在这里等，没有其他别的选择了。
她除了相信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没有人给她第二个选择。
在那样的时候，X病毒暴发，城市陷入混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遭遇感染种的袭击。
还是新王现在的主事人，那时候还没有新王这个概念的严关将她捡走带回，安幺也是这样才得以和珍一起长大。
“……白神那边出事了。”
“迟早的事。”
珍并不意外, 她撇撇嘴：“我不喜欢【先知】的做派，但异管局应该不会杀了他，毕竟杀了他就没有【先知】了，这个世界需要这个异能。”
安幺第一时间没说话。
凛冽的寒风吹过，有些说不出的刺骨。
珍偏偏头：“怎么啦？”
安幺把自己口袋里的大福递给她：“出去的时候顺便买的, 还好这天冷。”
珍笑：“你每次转移话题就用这种招…你不是说这种天要我少吃点冰的吗？”
安幺凉凉：“反正谁也说不准明天No.1的枪口会不会就对准我们了, 明天都活不过，谈什么注意身体？”
珍：“你怎么这么悲观？”
安幺：“不是我悲观, 我只是觉得No.1的志向和我们不一样，他心之所属也不是我们。”
珍夸张地哇了声：“他心之所属当然不会是我们啊！他可是跟自己谈恋爱的神人。”
安幺：“……”
她冷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珍又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被狐狸面具闷出来：“逗一下你嘛，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的。”
她晃着腿，丝毫不在意：“反正最终No.1也会选择异能者，选择我们新人类的。”
安幺：“你凭什么确定？”
珍咬了口大福，被冰到龇牙：“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在觉醒异能的时候，她和安幺作为十大异能者的一员，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异能者是希望】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能被解读出很多很多的东西。
因为沈雾说自己去帝焚这件事还挺紧急的，所以申请在昨天晚上就下来了。
异管局那边重新给沈雾配备了手机，沈雾也没有因为麻烦人家那么多次配手机而感到歉然，毕竟讲实话他的次数已经很少，像夏野他们这种“近战异能”，常常出一次任务回来手机报废，后勤部对此已经麻木了。
比起夏野他们这种，沈雾只是因为要“卧底”不得不换手机，真的不算什么。
沈雾收到通知时，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见。
因为他被另一个自己圈在怀里，清瘦的脊背贴着沈绥渊的胸膛，尾脊骨处已经褪得差不多了的尾巴因为动作被蹭到，刺激得沈雾很想砍了来个干净。
沈雾咬着沈绥渊的手指，眼尾红得像被点了胭脂，水雾也凝结在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上，成了晃动的光。
他好想回头抱沈绥渊，但角力不过沈绥渊，最后呜咽着哭出了几声。
惹哭了自己的下场就是要哄好久才能哄好。
沈绥渊搂着他，听沈雾用拉长的语调黏黏糊糊地骂人，可又骂不出什么来……沈绥渊心痒得不行，却还是得忍。
沈雾被他亲了又亲，沈绥渊还故意拿脸蹭他的脸，弄得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心里那些被欺负得狠了的委屈也逐渐被酝酿成了有些黏稠的暧丨色。
沈雾那点郁气被另一个自己用这些小动作冲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无奈。
他稍微推了推沈绥渊，嘴里还是带着点抱怨的撒娇，红着耳朵嘀咕：“哥哥你真的好过分。”
故意用尾巴压着前端堵着，非要他和他一起……
沈绥渊挑眉，语气里的餍足十分明显：“宝贝儿，是你先提要自我帮助的。”
沈雾一噎：“……”
他想抬脚踢他，但tuigen的地方实在是又疼又麻，所以沈雾最后选择不理他。
沈绥渊又只能继续哄人：“我错了。”
沈雾总觉得这话不太对：“你好好组织语言！”
沈绥渊没忍住，指腹很轻地捻了一下他后颈。
漆黑的指甲微微刮过那圈深得有些可怖的印子，惹得沈雾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想起副人格叼着这一块肉有多用力，沈雾又被迫陷在那令他心惊胆颤的晦暗、阴冷潮湿的“精神网”里，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到不透风的蛛网给网罗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很难的压抑感让他神经都在战栗。
沈雾好委屈：“…哥哥，你真的很凶。”
沈雾道歉得很快：“真的没忍住……我感觉是【恶魔】带来的。”
在（……）时，会很想咬住主人格的后颈，那种疯魔的执念瞬间就侵占了沈绥渊的理智，沈绥渊能忍着没咬穿、咬出血，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用指腹给沈雾很轻地揉了揉后颈，本意是想要缓解一下沈雾的疼痛，但就这么轻轻一碰，直接让沈雾本来就还在发软的身体登时如同触电了一般瘫软。
沈雾的嗓子里抑制不住地哼唧出两声，惹得沈绥渊顿了顿后，眸中原本的温情缱绻瞬间就变了味。
察觉到副人格精神波动和身体上再次出现的变化，沈雾：“！”
他眼里又泛起水光，更加无助可怜：“哥哥！”
沈雾想骂他，但一时间真的说不出什么话。
他倒不觉得丢脸，反正是在自己面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