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草已经彻底扎根,长得葱茏茂密。
缺缺菜和胡草又大了一点,唯独占据了一个角落的沙沙草没见半点动静。
白杬试着把泥土弄开一点,里面白白的茎秆好着呢。
白杬点了点那只冒出泥土一点点的小尖尖,道:“加加油。”
看完了地里,溜达一圈儿回来,洞口前又升起了腾腾的雾气。
大家在开始熏制兽皮了。
除了兽皮,这次还有多的肉干儿。虽说去部落集市的路上大家会捕猎,但是带上肉干能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都不用白杬操心。
成年兽人有成年兽人的事儿,白杬自己玩儿自己的。
他惦记后面的小溪流跟河滩很久了。今儿过去看看,找找东西换换胃口。
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白杬直接拿着盆儿就走。
曜时刻注意着白杬的动静。
这会儿见他出去,曜打着呵欠起身,慢悠悠地跟在白杬身后。
路过红狐洞,几个奶狐狸齐刷刷跑到洞口边:“阿杬哥哥,你去哪里啊?”
白杬停步。
曜继续走,知道脑袋搭在了白杬的肩膀,才闭着眼睛不动。
白杬看了一眼肩上的脑袋,问:“可以带他们玩儿不?”
“问星。”曜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白杬抱着盆儿乐滋滋地靠近洞口。他就站在下面,将盆子放在小家伙们的前面:“去玩儿呀。”
菇注意着那站在原地的黑狼兽人,慢慢抬起爪子搭在木盆边缘。
其他几个小狐狸纷纷往盆子里一跳,乖乖面对着白杬坐了进去:“阿杬哥哥,去哪里玩儿?”
菇看着还有空位,也跟着爬了进去。
“去抓小鱼。”白杬手护在菇的身后。
“哥哥,我们有抓小鱼的东西!”菇爪垫放在白杬端着盆儿的手盆上,仰头道。
之前没跟黑狼部落一起的时候,红狐为了养活部落,做了许多能够获取食物的工具。就包括细细密密的芦苇条编织的篓子。
这个篓子是专门用来去后头的小溪里捞鱼和小螺的。
白杬展颜:“那就借一下。”
“好!”菇爬出去,将放在山洞深处的篓子拿出来。
曜这会儿上前接过,由着白杬抱着一盆的小狐狸走。
“阿杬哥哥!我、我也想去!”
今天的孵蛋工作是小狐狸豆负责的。
因为孵蛋的窝被挪到里面去了,所以白杬没有注意到小家伙。
豆儿此时抱着灰灰鸟蛋放在他软乎的肚皮上,尾巴勾在前面,眼巴巴地看着白杬。
白杬扬眉,笑眯眯地又将盆放下:“进来吧。”
他将豆爪子捧着的灰灰鸟蛋先拿过来,待他坐进盆子里,才将蛋重新给他。小家伙前面的两个爪爪一弯,又紧紧抱着。
“坐好了,咱们走咯!”
头一次坐在盆子里,幼崽们都新奇地紧紧扒着盆子的边缘。
要是害怕就紧紧抱住同伴的身子,埋头藏着小脑袋,只露出一双毛绒绒的耳朵。
白杬眼睛微弯。
怎么这么可爱。
河边,一排排的兽人坐着。有洗兽皮的,有钓鱼的。
白杬端着一盆小狐狸找到星。
“星祭司,我带幼崽们去山崖后面玩儿可不可以?”
星看了一眼跟在白杬身后的曜。
小狐狸们紧张地扣住自己的小爪爪,就怕祭司爷爷不答应。
星转眼,落在小狐狸们身上。看见幼崽们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心下一软。
曾今他们的幼崽也是在部落里尽情地到处跑的。
他点点头。
小狐狸们立马低呼了一声,高兴了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乖乖的地笑。
白杬:“祭司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曜当着祭司的面点头。
“去吧去吧,别掉进水里了。”祭司摆摆手。
说完他看了一眼安,这个老兽人,还盯着他那钓鱼竿半点没注意到他们刚刚说的话。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幼崽被拐跑了他都不知道!
星瞪了他一眼,气得吹胡子。
安只觉边上有点冷飕飕的。他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的鱼线,进来保持着身子稳住,将坐着的木头桩子挪得离星更远一点。
星:呵……
安:再挪。
这边的事儿白杬分毫不晓,星答应了后他立马端着盆儿出发。
路上跟小狐狸们聊着天,像是被他们的欢欣感染了,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笑意。“你们之前去过后头吗?”
菇:“阿球叔去过。”
“那抓到的鱼儿多吗?”
“多!好多好多!”
“阿亚叔给我们做了汤。”
“嗯嗯!好喝!”
阿毛听小伙伴夸奖他的阿爸,立马神气地挺直身子:“我阿爸最厉害了!”
“我阿爸也厉害!”
“我阿父最厉害!”
“好好好,都厉害。”白杬中断了小家伙们比阿爸阿父的游戏,声音清朗,“好久没去过了,咱们现在去看看里面的小鱼儿多不多。”
后头不远,说个话的功夫就到了。
白杬先将小狐狸们放下,大家坐在盆子里没有动,圆而清透的大眼睛遗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草地。
显然,刚刚坐在盆子里的玩儿法让他们意犹未尽。
白杬蹲下,挨个点点了他们的额头:“我去抓小鱼,你们不许靠近河边。”
“阿杬哥哥你放心,我看着弟弟们。”
白杬摸摸菇的头:“弟弟们也要自己听话。”
“知道了,阿杬哥哥。”
小狐狸们慢吞吞地从盆子里出来。
豆儿是最后一个。
他抱着灰灰鸟蛋,先靠着盆子边缘站起来。刚要递出去,盆子立马翻到将他扣在了下面。
白杬迅速将盆子拿起来。
“没事吧?”
“没事。”豆儿把蛋抱得紧紧的。
白杬摸摸小狐狸的小胳膊小腿儿,还好着呢。他道:“该叫帮忙的时候可以叫阿杬哥哥帮忙。”
豆儿迷迷糊糊地坐起,灰灰鸟蛋放在自己肉肉的小肚皮上。“哥哥,知道了。”
小溪流的水很缓,上次割了芦苇之后被遮住的溪水露出了大半。
蹲在岸边细看,里面浓密的水草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似的。又长得圆胖胖的,看着憨态可掬。
白杬麻溜地拿过篓子。
见小狐狸们一脸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白杬严肃道:“不能靠得太近知道吗?”
“知道,哥哥!”
白杬点点头,下到溪水里凸起的石头上。
曜坐下来,眼神看着没怎么聚焦。
边上的小狐狸悄悄摸摸看了看他,本来想去白杬那一边的,但又怕他。
犹豫着,最早也只能抱着尾巴挤在一起委屈巴巴地冲着白杬那边伸脑袋。
晴空万里,阳光几下将草地上的水面蒸干。
溪水边野草随风而动,窸窸窣窣的声音轻缓温和而治愈。岁月静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阳光落在水面晃眼睛。
白杬干脆放弃用眼睛看,随意找个地儿就是捞。
他动作麻利,抓着篓子两边按进水底。推动着专门往边边角角的水草里去。
不多时,手臂使劲儿。将篓子倾斜着,不惊动鱼儿缓缓抬起。
溪水迅速从缝隙中泄出,露出最底层的景象。
鱼儿翻腾,虾米跳动。感受到篓子里动静,白杬立马笑开。
他直起身刚要喊小狐狸们来看。转眼却见已经躺倒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的曜。白杬抿嘴一笑,飞快地冲着小狐狸们招手。
他将小虾米和小鱼倒在离溪水远一点的草地上,压低声音:“看看。”
小狐狸眼睛一亮,大大的毛耳朵高高竖起。
他们注意着一旁的曜,蓬松的大尾巴扬起。尾巴尖尖紧张地颤了颤,接着垫着脚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然后小小火炮似的跑到了白杬的身前。
菇叼着盆儿,跟揣着灰灰鸟蛋的两个小狐狸落后,像蜗牛一样慢慢挪。
豆只能把灰灰鸟蛋在地上滚着走,可是这样里面的小鸟肯定会晕。
他犹豫会儿,还是轻轻对着同伴叫了一下。
已经围着圈圈摸到小鱼虾的小狐狸们立马接收到信后,又一窝蜂地撒着欢儿跑去帮忙。
白杬笑笑,吸了吸鼻子继续捞。
原生态的地方,溪水里几乎都是鱼虾。
偶尔能有几只小螃蟹,捞起来的时候还威风凛凛地举起钳子示威。
“哥哥,要水。”
第二篓起来时,白杬回到了岸边。
豆不知怎么又坐回了盆子里,肚子上抱着他的灰灰鸟蛋。除了腿受过伤的菇,其他的小狐狸都咬着木盆慢慢往白杬这边挪动。
白杬放下手里的篓子,里面的小虾跳来跳去。小狐狸们顿时扑过来按住。
白杬余光注意着他们,又将豆从盆子了抱出来。
他拎着盆儿装了一点水放在岸上。
小狐狸们立马坐在草地上,再次圈圈围住跳动的鱼虾,用爪爪挨个儿捧着放进盆子里。
白杬将篓子里的也倒进去。就这么两下,少说有半斤的虾米了。
溪水里的虾都长不大,这种炒着吃味道极好。
白杬篓子使得风风火火,一条溪里的水全被他趟浑浊了。
灿阳热烈,从云后露出圆圆的大饼似的身子,悠然地看着草地上笑逐颜开的兽人们。
白杬捞了半小时,搜罗了三五斤的虾米才收手。
整个木盆下面一层,全是透明的游动的虾。
还有少几个红黑色的螃蟹、亮晶晶的小鱼儿。小狐狸们围着木盆时不时伸爪爪捞一捞,即便是毛毛盖着的脸上也能看出惊奇。
“好玩儿吧。”
“好玩儿!”
白杬挑眉。他将篓子往草地上一放,瘫坐在小狐狸们的身边。
“我看看,毛毛湿了没有?”
八个小狐狸立马松开抱着的尾巴,将小爪子伸出来。白杬挨个儿摸过去,点点头。
“嗯,都是乖幼崽。”
“咱们歇会儿,歇会儿去抓螃蟹。”
白杬只捞了一条溪,这边草地上是几条溪水流过,最后变成小小的河滩,河滩走过几百米,再是平静的大河。
河滩上散着许多乱石头,水也浅,肯定藏着许多螃蟹。
白杬将木盆移得离水远一点,小狐狸们跟着挪过去,眼睛盯着那木盆不放。
看着这么久都没有看腻。
白杬摸摸他们的脑袋,起身走到曜的旁边。他坐下,身子歪着探向睡着的人。
曜身量高,背对着阳光侧躺着。
白杬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天瞌睡这么多,什么时候都是懒洋洋的。他凑近曜的脸,放轻了呼吸。
曜忽然睁眼。
“吓——”白杬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
“阿杬哥哥,你没事吧!”
白杬心脏跳得极快,他拍了拍胸口:“没事。”
曜眼底闪过笑意。
胆子小。
笑过之后,他翻个身平躺着,又闭上眼睛。
白杬跪坐在腿上,挪动几下,坐在他的身侧。他将曜脸上的头发扒拉下来,又戳了戳他的脸。
“为什么总是睡觉?”
曜鼻音微重:“困。”
“昨晚不是睡了吗?”他拧着眉,眼里有些担忧。哪有晚上睡了白天又一只睡的。又不是睡神。
曜手臂横在自己的眼睛上,挡住过于强烈的光:“还是困。”
白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曜撤开手,轻轻捏住白杬戳在他脸上的手指。“没有。”
曜摸摸白杬的脑袋,跟摸小孩儿似的。
“乖,去玩儿吧。”
白杬拿开他的爪子,严肃道:“有事儿不能瞒着我。”
“不瞒着。”曜的声音困顿。
白杬也不再打扰他,回到小幼崽的那一堆看自己的战绩。
歇了一会儿,白杬拿起篓子下了小河滩。
小河滩里几乎全是石头,石头嵌在泥里。轻轻翻开一个,几乎都能看见一只小螃蟹。白杬抓过了瘾,像白捡似的,一个接一个。
“阿杬哥哥,好多虫哦……”
“这个叫螃蟹。”
白杬颠了颠篓子,五斤肯定是有了。“走,回家了!”
白杬爬上岸。
篓子放下,小狐狸们迅速过来围观。
曜翻身坐起,眼神清明。他主动端起盆子拿起篓子。
白杬就将小狐狸们一抱,像抱毛绒玩偶似的。又轻又软,带着就走。
回到山洞,外出的兽人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又是热热闹闹的。
曜将东西放下,进屋后变成黑狼出来。
“呀!阿杬抓这么多!”树在做饭,他举着大半人高的大饭勺立马围了过来。
草探头看了看:“可惜,肉少。”
“嘿,吃不吃鱼!”远处,老者的声音传来。
白杬转头,见是安族长。老爷子拎着一条鱼,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一直拉着兽人问吃不吃他的鱼。
白杬还是头一次见到安族长这样。
他一头雾水:“安族长怎么了?”
草笑:“还有什么,刚刚跟星祭司他们比赛赢了,钓到了最大的一条鱼。”
原来如此。
“能赢过行祭司,对于安族长来说肯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亚笑着走来:“可不是,大半辈子了,比赢的一个巴掌能数过来。”
阿毛见自己阿爸过来了,立马颠颠儿地跑去讨要抱抱。
“阿爸!”
亚将他抱起,摸了摸背上的软毛。“玩儿得开心吗?”
“开心!”
毛靠着亚的肩膀,举着爪爪绘声绘色地说着他们刚刚捉到的小鱼小虾。
“阿杬哥哥好厉害!”
“好多好多虾!阿杬哥哥还摸螃蟹~”
“螃蟹好大!肚子那么大!”
白杬被幼崽夸得不好意思摸摸脸。好歹芯子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能因为抓了点小鱼小虾就被幼崽夸成这样。
惭愧惭愧!
白杬逃似的跑开。
摸回来的东西需要处理,不然死了就不好吃了。
石锅什么的搬出来,洗干净了。再切上一点点的油脂,待会儿用得上。
树几个大厨在做下午的饭。白杬蹭了个火,把之前用过的石板拿出来洗干净,然后架在火堆上。
曜叼着兽皮往白杬的身后放好,就地一趴,闭眼开始睡觉。
白杬往后一躺,现成的靠背。
他伸展胳膊,舒服!
“阿杬!烤鱼吗?!”
白杬掀开眼皮,猛地对上安族长那张笑得灿烂的爬满褶子的脸。
白杬吓得后仰。
力道过大,直接沿着曜的背翻了个跟头。
他混沌地爬起来,目光落在那肥硕的起码有个十来斤的大鱼身上。干巴巴地扯着笑:“吃。”
安族长的笑容立马垮了。
白杬试探:“那我不吃了?”
安飞快摇头。双目紧盯着他身前,曲着腿慢慢后退。
白杬视线往下,一眼看见曜冷冰冰的眼。
“曜?”
曜看来,眸子里的凉意没来得及收敛。气场强大,不过没有戾气。
白杬看着吓得把老腿儿使得飞快的安,害怕他给摔了,立马翻过曜的背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阿杬?”曜声音柔了下来。
白杬眨眨眼,心脏还在砰砰跳。
“好凶。”他翘起嘴角。
“不怕……”
“好帅!”白杬接着下一句。
曜放松身体,嘴角渐渐凝出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飞索球,《史前家园文明曙光:西安半坡博物馆》陕西省文物局。
洗干净的虾米在兽皮上摊开晾晒。
石板烧干后, 白杬把肥油放上去煎。白肉在高温的作用下渐渐卷曲、透明,直到蜷缩在一起变得焦黄。
随后,白杬切了一把胡草和几节刺刺草扔进去。热油与胡草碰撞, 熟悉的蒜香味直冲鼻尖。
“好香!”
“阿杬,你在做什么?!”
白杬扬了扬手里的木铲子, 笑着道:“炒虾米。”
锅铲轻轻在石板上翻炒,炒得香味发挥到了极致, 白杬连抓两把虾米放上去。
“嗷!变红了!”
“阿杬!可以吃了吗!”大家馋得直咽口水。
树舔了舔唇, 受不住这香味,小心地捏住身旁兽皮上晒着的小虾尾巴快速往嘴里一塞。
咂吧咂吧……再来一个!
“你做什么?”草注意到身边窸窣的动静,偷偷摸摸的。他反手揪了下树的耳朵。
树傻笑, 飞快拿着个小虾米往他嘴里一塞:“好吃!”
草急忙抿唇。
察觉到嘴里是阿杬晒着的虾,他瞪了一眼树。
看了眼专心炒菜的白杬, 他咬着那点小虾米咀嚼,表情不变:“不准偷吃。”
“不是偷吃。”树憨笑,他往旁边一指,“他们都在吃。”
放虾米的兽皮被围了一圈, 不同的手从背后或是身前、身侧快速伸出来。对兽皮里的小虾一次精准抓一个。
草目光移到飞的脸上, 看他面无表情地把虾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继续抓。
像嗑瓜子儿似的,停不下来。
大家嗅着空中飘散的味道, 吃得圆眼都迷醉似地眯起来。
虾米翻炒几下就好, 白杬刨进碗。
石板空下来,白杬腾出手去洗螃蟹。螃蟹小小个, 炸酥了可以当零食。一口一个。
“阿杬, 还用石板不?”山几个抱着盆过来。
白杬:“现在不用。”
丘爷爷朗声:“河!来炸小鱼儿!”四五个盆往石板边一放, 每一个里面都是大半的小鱼儿。
“这么多?”今天这钓鱼怕是下去一竿儿起一竿儿, 扯鱼都不带停的。
“可不!阿山看见一群鱼, 我们用网扯上来的。”
白杬点点头:“还会用网了,聪明。”
自从几个叔叔爷爷迷上了钓鱼,部落里时不时就要做些鱼。炸鱼煮鱼几个大厨都会,白杬自然不用留在这里帮忙。
石板处兽人要忙,曜慢悠悠地爬起来叼着兽皮毯子给兽人们腾地儿。
河边,白杬拿空盆打了一点清水倒进木盆,又扯了些青草当刷子,洗这些张牙舞爪的小家伙。
曜自觉地兽皮一放,趴在他身后继续睡觉。
白杬回头看了一眼,抿着笑靠着他坐下。
白鸟成群,低低地绕着河岸飞行。累了便停驻在对岸的树丛,像一朵朵纯白的春花,在满身绿意的树上开出生机的春意。
日子越长,这河岸两边也越发热闹。
小螃蟹洗个几遍,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开饭。
吃完饭,锅腾出来。白杬试着用锅熬了油做炸螃蟹。
螃蟹几斤的量,兽人们分一分,还是能吃到几只的。
炸螃蟹也不麻烦,油熬出来了之后,直接下胡草、刺刺草,炸干了后倒螃蟹。油温高,螃蟹下去立马变得通红。
兽人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股馋极了的模样惹得白杬心里微软。
他加快动作,又复炸一遍,盛起来控干油水。只等着凉了就可以吃了。
玩儿够了,也吃饱了,白杬围闻着难得的油炸香气和嘎嘣脆的吃炸蟹的声音,趴在曜是身上闭眼消食。
春光无限好,太阳晒一晒,就更想睡觉。
白杬闭着眼睛,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风声起,草丛泛起涟漪。安宁治愈的沙沙声像摇篮曲,哄着沉睡的生灵。
白杬睡得舒服,可其余的兽人就不像他这么悠闲。
大家明明一只一只小虾米地吃,却不小心吃了一半……
湖朝着树挤眉弄眼:“怎么办?”
幼崽起来要是看着快被他们吃光的东西怕是会哭了。真这样,曜会把他们打死的。
树一口将伴着炸虾米的肉吃掉,再塞上一个脆脆的螃蟹。
碗筷一放,他抹了嘴巴霸气地抓起盆儿……再猥琐地踮起脚尖悄悄摸摸往后山饿方向狂奔。
但凡是吃了虾米的兽人一瞥见曜那幽幽的狼眼,都紧了紧后颈皮,心虚地跟上树。
他们一散,藏在他们包围圈里的虾米显出全貌。
原本平平整整铺在兽皮上的虾少了一圈儿不说,还变薄了。
稀稀拉拉的,即便是兽人们尽力将他们均匀地平铺开来,却依然是处处留空。
只要是不瞎,一眼能看得出少了。
下午,白杬脑门儿被晒得发烫。
他迷迷糊糊地撑着曜坐起来,回头一瞧,兽人们还在睡。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睡之前去洗了澡,身上的毛毛还湿漉漉的。
白杬仰头迎上那灿烂的阳光,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天气好,应该很快能把毛毛晒干。
太阳大,他的虾应该翻一翻。
白杬起身,绕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狼们,接着看到了被兽人们围起来的虾。
兽皮上的虾米还在跳动,厚厚地堆了起码半指。上面的虾与自己之前就晒好的虾完全能区分出来。
白杬哑然失笑,原来是去抓虾了啊。
刚刚他们吃虾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不过吃就吃吧,他大不了下次再晒就行了。
哪里想到他们心虚,居然还专门去给他抓回来补上。
这会儿的量起码比原来多了一倍。
白杬轻笑着摇头。
这些他打算用来做干虾和虾粉的。
做虾粉的最好用小小的毛虾,但是没有这个,白杬只能试试小溪沟里的虾。
做不做得出来都行,反正都能吃,何况他就是想多个味道而已。
晒厚了不容易干。
白杬多拿了一张干净的兽皮铺在一边,上面一层虾米捧着铺上去细细地摊开。摊得薄,晒两三个大太阳就可以拿去翻炒压碎。
收拾完虾米,白杬又绕过兽人们出去。
一直竖着耳朵注意白杬动静的兽人们见他没什么反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下次,下次肯定不偷吃了。不然这么提心吊胆的,狼心实在煎熬。
放下了心,兽人们眼睛放心眯眼。
正要睡过去,忽然被喊醒。
外出的兽人们回来了。
“祭司!阿杬!快来看看!”
白杬听到声音顿时跑过去。
曜抬头,眯了眯眼睛跟上。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里他们越近,白杬越能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他脸上的笑容稍缓,眸子里浮起担忧:“是不是受伤了?”
围着拉车的大黑狼让开,露出躺在上面的小兽人。
“我们狩猎的时候捡到了他。”暗沉声道。
白杬还没见过小兽人,立马将目光移过去。
小兽人皮肤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看起来嫩如鸡蛋。这样的幼崽应该是某个部落里精心养出来的。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白杬触及到他身上裹着的破烂兽皮,目光微沉。
再一瞥,兽皮下小兽人隐隐露出来的手臂跟腿上全是新鲜的血痕。
像是用鞭子抽的,长长一条。
连带着那些之前已经结痂的疤痕也破碎不堪,牵连出还没长好的嫩肉变成了烂融融的。
那股奇怪的血腥味更是浓了。
白杬看得眼皮一跳,头皮发麻。
曜察觉到他的异样,立马将白杬勾到自己的身前,按着他的后脑勺靠在自己的毛毛里。
“哪里找到的?”曜声音平静。
“红狐部落,草原那边。”暗答。
曜的目光微闪:“嗯。”
暗见他的意思是同意了,轻轻地捏了捏自家伴侣的手,松了一口气。
曜划过拉车上的幼崽,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怜悯。“找星来。”
话落,拉车上的幼崽立马被带走了。
白杬动了动,仰头看向已经被青抱到兽皮毯上的小孩。
“那个小孩是奴隶?”
“嗯。”
白杬心下一沉。
看小兽人的模样,他还以为是那个部落精心照顾的幼崽。
“我刚刚闻到了奇怪的血腥味。”他喉结滚动,声音干哑。
曜蹲坐下,身量跟白杬站着相差不大。
他抱着白杬,让他更好地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兽人的鲜血味道与野兽的不同。”
“这样哦……”白杬抿唇,他之前怎么没注意。
他只听说过奴隶兽人的存在,但这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见。
小兽人看着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四肢纤瘦,脸颊凹陷,露在外面的皮肤没一块是好的。
黑狼领地之外,只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他怎么会出现在黑狼部落的领地上?”
一个奴隶兽人,受尽了苦难的,身子怕是早已经亏空。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
曜鼻尖碰了碰他绷紧的脸,轻声道:“等他醒来后问问。”
小兽人伤得很重,气息微弱。
白杬被星叫去帮忙。
小兽人是个亚兽人。
身上脏兮兮的,伤口里有很多草屑和灰尘。
白杬清理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水出来,给他擦干净了身子换上自己的兽皮衣。
衣服换了,就剩那双光着的脚还没有清理。
白杬小心避开他的伤口,轻轻给他擦拭。
忽然,他动作一顿。
白杬皱着眉头,示意星过来。
星走到石床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给小兽人收拾完,白杬怀揣着疑惑洗了手出去找曜。
草地上,几个兽人坐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
白杬近了才听到他们说的是去部落集市的事儿。
他也不打扰,只伸了个懒腰往曜的背后一坐,整个埋入他背上的毛毛里闭目养神。
兽人们说了一会儿自行散去。
白杬顺着曜爪子的力道翻了个滚儿,直接躺在了大黑狼坐着的兽皮上面。
“阿杬。”曜趴下,蹭了蹭他的脸。
白杬举起手挂住他的脖子,慢慢攀上去,直到扣住了他两个毛耳朵。
“小兽人已经包扎好了。”白杬软声,有些疲累道。
“嗯。”曜低头,把自己耳朵往他手里塞了塞。
白杬欣然,琉璃珠似的眸子里映着笑意:
“他身上都是皮外伤,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小兽人应该是饿了很久,所以瘦得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