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套了!
安见他垮着脸不说话,道:“哎呦,你看看咱红狐都跟他们黑狼睡在一起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星一拐杖给他捣过去:“就你话多!”
安收腿,笑得老不正经:“宽心,说说嘛。”
星扫过那已经能跟黑狼玩儿在一起的红狐们,长叹了口气。
黑心肝儿的,就知道这大黑狼奸诈!
“占卜显示,此次集市之行为吉兆。”
就说了这么一句,星转过身捏着他的钓鱼竿儿专心钓鱼去了。
阴险的黑狼!
曜藏住眼底的笑意。“那看来是可以的。”
他嘴上说着这事儿,心里想的却是:星祭司既然提前为部落出发去集市的事儿做了占卜,那就说明星也认同了狼部落。
也就等阿杬担任祭司的时候,红狐部落便会顺理成章地和他们合为一个部落。
曜试探完了,站起来,道:“那这次出发,我们多做点带上。”
“好。”
“我觉得也行。”
“祭司都占卜了,那肯定是可以。”
星:&……%%¥@*
回去之后,曜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梦。在部落集市之前,做两百把梳子出来。
“去哪儿了?”
山洞里,白杬刚刚把兽皮上的东西复习再记忆完。这会儿又整理好今天要交给星的文字,打算出去上课了。
曜化作兽人,换上自己的兽皮衣。
白杬只见垒块的腹肌在眼前过了一遍,随后被遮住。
他耳朵尖微红,别开眼。“换衣服要悄悄地换,说了好几次了。”
曜抿唇:“忘了。”
确实忘了,兽人没有避嫌的习惯。以前都是穿着条兽皮裙,遇上猎物的时候兽皮裙一扯直接变成狼就攻击。哪里管得上这些。
这会儿看幼崽急着出去,曜只想着不耽搁,所以没注意到。
他一把勾起白杬抱坐在自己手臂,然后跟他说刚刚星祭司的事儿。
白杬听了,眼底带笑:“他这是傲娇。”
心里明明都认可了,就是放不下面子。
“不过红狐部落融入黑狼部落,可能代表着延续了几十上百年的部落就这么散了,心里确实会有不适应也正常。”
白杬拍拍曜的肩膀:“慢慢来,不着急。”
两个部落现在已经生活在一起了,这些事儿到后头就是个形式而已。
下午上课,曜也跟着白杬一起。
洞里的小狐狸们蹲坐在一旁,水汪汪的大眼睛从白杬一进来就盯着他了。
白杬趁着削树枝的空荡,抱着他们一个个并排坐在自己身前。对面是盘腿坐在兽皮上讲课的星。
“你们也学学。”他摸了摸小狐狸们的脑袋。
星看了一眼,继续讲自己的课。
苍老的声音低缓,在小狐狸们的耳朵里就像是催眠一样。
白杬趴在木桩子上刚把笔记做完,身上已经被小狐狸爬满了。
幼崽毛绒绒的,就这么不设防地摊着圆鼓鼓的小肚皮窝在白杬的身上睡熟了。
白杬眼底闪过浅浅笑意。
他指腹点了点小肚子,拿着兽皮往自己他们盖了一点点。然后继续听老祭司的授课。
八个小狐狸,还有一个坐在窝里孵蛋。
授课的时间很长,中途停了一会儿,白杬把身上挂着的小崽崽们抱下来放进兽皮毯子里。
曜给星祭司端了一碗水上来。
星喝了几口,随即注视着白杬跟小狐狸们。
在他的心里,阿杬未来无疑是个好祭司。红狐部落跟着黑狼部落,日子远该比以前的日子好得多。
但是……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百多个兽人的红狐部落凋零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就心痛。
说到底,他们一直没有融入黑狼部落,就是不舍得红狐部落的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在大荒之上。
能拖一点的时间,他就想着慢一点时间。
但是又像安所说的,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该重视的是这群年轻的孩子们的生活。
该往前看的……
星注意着白杬仔细地给小狐狸们盖上毯子,心里松快了许多。
阿杬很好,黑狼部落……也很好。
红狐部落,红狐,未来也会很好。
双方上完课,出去的时候天色又暗淡下来了。
今天的晚霞是紫色的,淡淡的紫,像绸带一样飘在天边。
白杬面对着晚霞伸了个懒腰,随即跳下山洞。
上课的东西放回自己睡觉的地方,白杬揉着自己的手腕在草原上闲逛。一眼看见地里茁壮精神的菜苗,白杬双手一合:
“对了!”
“还没问祭司明天会不会下雨。”
曜:“会。”
白杬看天空,这会儿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露了个月牙出来。边上还有几颗微弱的星星。
“有星星,会下雨吗?”
“风大了,晚上就会下。”
兽人看天气就像是农人看天气,一切来源于经验。趁着现在还能看着点儿,白杬打算先把他肥给施了。
最近河边的大坑里已经攒了不少了粪肥,白杬打算就用这个。
但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
“糟糕!”白杬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怎么?”曜抓着他的手腕拿开,幼崽的肉嫩,就轻轻拍了一下额头就变红了。
“以后不准打自己。”曜薄唇紧抿,看着有些严肃。
阿杬这个习惯不好。
白杬皱眉,又对着他咧了咧嘴。“坑里的东西我需要弄起来。”
“哎!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
什么都得从头做。
粪勺要有、粪桶和扁担也得有。还有那粪坑上之前忘了放个挡水的东西,需要编一个蓬草盖子。
白杬觉得自己这么下去,迟早得变成各项都精通的专业农人。
东西今儿晚上做,但愿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雨不大。
白杬带着自制的草编帽子,揭开粪坑上的草盖子。
他用长两米的大粪勺将里面的粪水舀出来倒进木桶,两个木桶装满,曜一手一个拎着到了地边。
白杬在后头拿着扁担追上去。“慢点儿!别溅在身上!”
几百米的距离,一个桶不敌一头羊重,对曜来说轻轻松松。
天空下着雨丝儿,岩壁上探出来的杂草叶子上沾了水珠,将叶片坠得弯弯的。
四处雾色朦胧,清新的水汽微冷。
窜入鼻尖,让白杬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杬垫着脚,将手腕上勾着的草帽往曜的脑袋上一扣:“下雨天打湿了不容易干。”
曜弯腰,单手托着白杬的后腰帮他稳住身子。
帽子戴上,他们一人一个小粪瓢,挨着给地里的菜浇肥。
味道有些大,施肥之后,白杬用了些热水洗了个澡。
曜体格儿大,直接去河边洗。
出水之后甩一甩毛毛,随后回到山洞烤火。
兽人洗澡一般就是在河里溪里,热水什么的,只有给体格弱的小幼崽们用。
白杬担心他感冒,急吼吼地拿着兽皮给他擦。
“下次用热水。”
曜被他糊了一脸的兽皮,闷声道:“没我这么大的盆儿。”
他现在是狼形,坐在兽皮上差点把洞口堵住。
白杬后退几步远了看,好像是没他这儿大的盆儿。即便是人形,曜的身形也不小。
“那就冲,热水冲!”
等以后条件好了,就用热水洗。
不然万一老了来点什么风湿,那可就有得受了。
地里收拾完,外头的雨还没有停。
大家去另外的山洞里吃了饭,一边看着外面的雨一边做梳子。
今天兽人们难得休息一天,都窝在山洞里。
白杬混在其中,拿着两根儿长长的,被打磨得滑润的长木头针和青、亚这些亚兽人研究织毛衣。
小狐狸们或蹲在自己的阿爸阿父怀里,或靠着白杬,安安静静的。
阿毛摇摇摆摆的进来,往白杬的腿上一坐,将自己的兽皮袋打开。
他先把灰灰鸟蛋放窝里,自己再坐上去。
亚看了不免笑开:“今天轮到咱们阿毛了?”
阿毛交叠着两个小爪子,冲着他的阿爸傻笑:“嘿嘿,该阿毛了!”
白杬轻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乖,累了就歇会儿。”
阿毛慢慢摇头,头上小呆毛翘翘的:“不累,不累。”
融落后阿毛一步,从他们自己的山洞那边过来。他手上还握着另一个灰灰鸟蛋。
上次一共找了两个,这个里面没有小生命。
但是一个鸟蛋不好煮,转个头白杬就忘了,所以也没处理了来吃。
“阿杬,这个蛋打破了。”
白杬抬头,笑道:“那就只有吃了,等他们回来就做了。”
融点头,将灰灰鸟蛋拿到做饭的那边去。
白杬织毛衣是没有天赋的,等把自己知道的织毛衣的理论交给了几个亚兽人,白杬发现自己再无用武之地。
他耸了耸肩膀,把这件事儿交给几个亚兽人,他则把之前跟曜去河滩捡回来的燧石拿过来。
这些燧石有一部分做了石刀,还剩下一半多。
之前一直想着磨几个箭头出来,这会儿倒是可以试着做一做。
用坚硬的鹅卵石击打燧石表面,会有一块一块贝壳形状的石片落下来。白杬敲打个几次,响声把洞里的兽人吸引了过来。
“做石刀吗阿杬?”湖过来问。
“做箭头,就像这样。”白杬用石块在地上划拉了几下,画出个尖尖的箭头形状。
曜掀了下眼皮,又圈着白杬半个身子,阖眼。
白杬拿掉他毛毛上落上去的碎石头,放低了动作继续敲打。
湖看了看他,自己也拿了一块燧石试着做。
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断,本来还是三两声。随着加入的兽人越来越多,整个山洞里几乎都是敲石头的声音。
白杬眯了眯眼,兽人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探知欲。
他笑着道:“注意别让石头崩到眼睛了。”
“阿杬!”
“你看看这个可以吗?”融将自己打好的箭头递过来。
白杬接过,在手心里翻了翻:“可以。”
“阿杬,做这个干嘛?”树问。
“做弓箭。”
白杬又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木头兽筋灰灰鸟毛还有石刀进来。
好的弓箭选材都有讲究,做弓要用竹子、牛角做骨干,没有竹子,用柔韧的木材也可以。接着用桑树枝做两梢。同时还有牛筋和桦树皮和着胶加固和保护。
弓弦则用牛脊梁上的筋或是柘蚕丝等。
他们现在没有蚕丝,要细做只能用牛筋。牛筋还不能直接用,需要经过晒干、浸泡、破成纤维状等步骤后才能使用。(注一)
所以要做一把好的弓箭出来,讲究不少。
这些繁杂,暂且放一边,白杬打算先把箭头箭杆做出来。
箭头是燧石打磨,这个大家正在做。
兽人好战,天生对这个看起来就具有攻击性的东西感兴趣。他们磨着箭头,时不时凑着脑袋,商量着怎么能做得更好。
白杬看了一眼,便安心做他的箭杆。
箭杆选材可以是竹子,也可以是柳树或是桦树,依照各地生长的树木选择。
狼山这边没看见过竹子,但是柳木和桦树倒是有。这个直接去山洞里取就是。
兽人手里的箭头做好,见白杬又开始捣鼓木头,直觉与手里的东西相关,他们立马拿着箭头围过来。
“阿杬,是不是要把这个安在木头上?”
白杬笑笑:“是。”
湖摆弄这手里的东西,想了想道:“这个用来叉鱼?”
“太小了,大鱼会挣脱的。”阿山反驳了他的观点。
白杬翘着嘴角,也不打断,让他们尽情发散了思维想。
白杬做什么,兽人们都感兴趣。
山洞里原本坐着梳子的亚兽人听见白杬身边热闹了起来,也挪动屁股,在高大的兽人中间挤占了一个位置。
梦坐在自己伴侣身前,将还没完成的梳子往力的手里一塞,又把力手里的箭头拿过来。
翻着看了看,他试着将地上的木条拿起来比在箭头上,接着轻轻对在力的腿上。
“阿杬,要是我们力气大点是不是会把腿弄穿?”
“穿了之后,就走不动了。”
再发散一下思维……
阿天眼睛一亮:“那要是扎到了喉咙,猎物岂不是直接丧命!”
树挠挠头:“可是我们有爪子啊,为什么还要这个?”
白杬莞尔,提醒了一句:“那要是我们还没有跑到猎物的跟前呢?”
“!!!!”兽人们哗然。
“要是木头重一点,我们可以直接扔过去。”
“可是这个木头小,扔远了根本使不上劲儿,皮都扎不破。”
球坐在飞的身边,忽然停下做梳子的手。
飞以为他做累了,默不作声地拿过来自己继续弄。
球拉了拉飞的衣袖,轻轻道:“弹弓。”
耳朵尖的黑狼立马捕捉到球的声音。
“对啊!弹弓!”
见还有兽人没有反应过来,立马有黑狼进行补充:
“咱们打鸟的时候不是会用弹弓吗!把这个叫做箭的东西架在木头上,这边靠着牛筋拉直……”
“架子可以做大点!”
“这个箭是长木头,容易从兽皮筋上滑下去。”
“那……那在木头上挖个凹槽出来?”
“可以!”
白杬笑得一脸欣慰。
果然,头脑风暴还是有用的。他们黑狼还有红狐聪明着呢。
白杬为了满足他们的兴趣,当场做了一个简易版的弓出来。
就是木片两头用兽皮条拉成弯弓状。
绑紧了,白杬拿着做好的箭靠上去,对着洞外的空地上一拉,松手。
“嗖”的一下,箭头就飞了出去。
“嗷!”
“哇!就是这样!我想的就是这样!”
“我想的也是这样!”
湖出去把箭捡回来,箭头扎在地上,沾了一点点泥土。湖擦了擦,眼里满是兴奋。
“阿杬,是这样对不对!”
白杬笑笑不说话。
球看了一眼白杬,他专心低下头想……
忽然,他眼底划过亮光。
“阿杬!箭头的力气太小了,划不破兽皮!”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是这样,球说得没错。”
白杬夸赞似地冲着球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有经验。”
“这个木头弯起来的东西叫做弓,跟箭一样,做法也有讲究。我刚刚只是随意弄了一下,只能用来玩儿。猎物肯定是杀不死的。”
“那要怎么做!”
白杬神秘一笑:“先做完了箭再说。”
“阿杬……”兽人们齐齐哀嚎。
白杬轻叹,可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兽人们抓肝挠肺,心痒痒得紧。
“阿杬,你就说嘛。”
“我箭头还没做完呢,这个做完了我再做弓。不做我光讲,也没我边做边讲着清楚对不?”
“阿杬~”
“小阿杬~~~”
白杬搓了搓胳膊,笑得眼睛弯如月牙,招人得紧。
曜睁眼,张嘴正要唬人,白杬提前预防着轻轻把他的嘴巴捏住。
曜看了他一眼,大爪子盖在白杬手背,继续睡了。
“那我示范一下?”
“好啊好啊好啊!!!”
兽人们屏息,全将白杬周围堵了去。
白杬用石头在地上边画边讲,完了还用短木片比划了几下。
“阿杬,胶是什么?”
“就是黏糊糊的,能把两个东西沾到一起的东西。大家应该见过的就有树胶。”
“那树胶也可以用吗?”兽人在大荒生活了许多年,确实知道有树会分泌黏糊的东西。
“大家也可正离以试试。”
“我说的是鱼胶,就是用鱼泡熬出来的。”至于哪种鱼的,也得慢慢试出来。
树胶要是能用,那自然是好的。
白杬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做弓箭的知识倾囊相授。
大家愣是把每一个地方都问得清清楚楚,所有兽人都听得明白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自己的地儿继续做手上的东西。
木梳去集市的时候要带着,不能耽搁。
箭矢要做,下次打猎他们就可以试一试。
还有今天的兽肠没有处理……
念着急着想去做阿杬刚刚说的弓箭,大家纷纷屏气凝神,加快手中的动作。
大家你帮我,我帮你,短短半天,四十几个兽人把手里的活儿全部干完。
接着立马着急地顶着雨出去找做弓箭的材料。
跟吃饭的积极性相差无几了。
白杬:……
早知道就不说了。
他捏着曜的耳朵扯了扯:“雨下大了,他们会不会着凉?”
曜抖了抖耳朵:“不会。”
白杬思考了下,轻轻挪开压在自己手上的狼爪爪。
“不行,我去煮点刺刺草汤。”
黑狼出去大半天,白杬在洞口望了望,依稀能看见在树林子里乱窜的兽人们。
白杬看着看着忽然闷笑出声。
“阿杬哥哥,你笑什么?”阿毛像小毛球一样挪过来,一爪子抱住白杬的腿。
白杬弯腰将他抱起,点了点小狐狸的呆毛儿:“笑你可爱。”
“走,哥哥给你们蒸蛋去。”
该是做下午这一顿饭的时候。
白杬跟曜挨个儿将山洞里的锅倒上水。水开了放肉,再扔点调味的草叶子进去。就等着它烧就是。
白杬专门余下了一口锅,给小家伙儿们做个蒸蛋。
锅里的水不用太深,巴掌高就成。
上面卡上几根儿交错编织起来的藤条,盖上大木板子,让水先烧着。
白杬找来一个干净的木碗,将灰灰鸟蛋打进去,用筷子搅拌搅拌再兑上大半碗的清水。
清水跟蛋液调匀了,片上一点点肥肥的肉当油用。
接着打开锅盖往藤条格子上一放,盖上盖子,水开了等上十几二十几分钟就好。
东西入锅,出去的兽人们扛着抱着东西,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阿杬!蛋!”
隔着几百米,白杬听到这声儿还以为是他们闻到了蒸蛋的味道。
“阿杬,我们又找了好多蛋!”
近了,白杬才看清走在前头的湖抱着兽皮,动作小心翼翼的。
白杬疑惑:“不是说不好取灰灰鸟的蛋吗?”
曜幽幽道:“怕是翻悬崖了,活腻了……”
不管是黑狼还是红狐,对上白杬身后曜那双灰色的眼睛,齐齐缩了缩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做箭,《天工开物全鉴》
山洞里, 辛辣的味道弥漫。
蔫头巴脑的兽人们顶着一头湿润的长发,围坐在火堆旁。中间的两口大锅里,“咕噜噜”的气泡升起又破开。
清俊的少年搅拌着锅里的草根汤, 笑眯眯地拿过一旁叠得高高的木碗。
手起汤落,满满一碗草汤绿得发亮。
“喝吧, 喝完了还有一锅。”白杬低语,像邪恶的巫师。
曜腿一曲一伸, 杵着下颚坐在一旁。看似闲散, 但一双灰沉的眼睛却盯着众人。
“咕咚。”兽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是怕这汤还是怕沉着脸的曜。
“喝。”曜简洁道。
“咕噜咕噜咕噜噜。”
“好烫!”
“嗷嗷嗷!刺嘴巴刺嘴巴。”
“呕!”
“为什么汤里加一点刺刺草好喝,全是刺刺草的汤就这么难喝……呕!”
白杬看他们皱得发苦的脸,不厚道地捂着肚子笑得厉害。
“该!”白杬悄悄瞥了一眼曜, “雨都下得那么大了还在外面呆着。”
曜幽幽点头:“忘了还有这一茬。”
“雨都下大了还去爬悬崖。”
“既然这么有精力,那在部落集市之前, 就别休息了。”
“不——”
曜掀开眼皮,露出沉冷的眸子。“不什么?”
树直起脖子要辩,但迫于曜的威压,只能像斗败的大鹅默默抱着腿坐到草的后头:“不、不要紧。”
草胳膊肘子往后撞了他一下:“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树委屈:“嗷。”
“这几天加紧, 兽皮、拉车、食物……武器要在去部落集市之前全部做好, 还有十个大荒天。”
曜起身,路过白杬的时候手臂一抬, 将白杬拎出了山洞。
“嗷……”大家低头, 默默捧着自己的碗。
十个大荒天怎么够。
黑狼兽人们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已经做好了七十二张兽皮, 一共要带四百张兽皮过去……
那就是、就是每天要做多少张来着?
黑狼兽人苦哈哈, 看向红狐。
红狐兽人接受了信后立马坐直, 快速算数……
“一天三十三张!”
兽人纷纷塌了肩膀。
好多啊……
草推开肩膀上的大脑袋, 道:“我们去年冬天还存了的, 也做不了这么多。”
“嗷!”树忽然叫了一声,“武器!”
草吓了一大跳,反手挥过去。
树反应迅速地握住草打过来的手,圆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像摇尾巴的大狗狗:“武器啊!曜说做武器!”
有兽人不解:“武器是什么?”
他身边的兽人:“笨蛋!阿杬说的弓箭就是武器!”
“嗷嗷嗷嗷!!!!”
顿时,山洞里沮丧的氛围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喧嚣吵闹的鬼叫。那动静恨不能把山洞震塌了。
另一个山洞。
白杬揭开锅里的盖子,迅速将里面已经蒸好的蛋羹端出来拿到红狐山洞里给了小幼崽们,接着回到了这边。
将湖带回来的蛋对着火光看了看,无一例外,都是可以用来孵的。
白杬静默一瞬,默默将磕蛋的碗放下。
曜摸摸白杬的头:“想试试?”
白杬抓住他的手,下巴搁在他的掌心,润圆的双眼望着曜:“想。”
灰灰鸟的肉好吃,养一窝,生一窝,一窝接着一窝……白杬可耻地咽了咽口水。
曜曲指,挠了挠他下巴上的软肉:“那就试试。”
白杬摸摸兽皮里面的二十一个蛋,狠狠点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养得出来呢!
白杬当即抱着蛋回到自己的山洞。
他先去拿了一个干净的挖得比较深的盆子。铺上厚厚的兽皮,灰灰鸟蛋挨个儿放在里面。
灰扑扑的蛋簇拥着,看得喜人。
白杬将蛋暂时放在火堆边。
他要做一个孵化箱出来,提高孵蛋的成功率。
白杬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刚有一点思绪,忽然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吃饭啦!”
曜捞起他就走。白杬张了张嘴,后又无奈地闭上并抱住曜的脖子稳住自己。
作为兽人,吃饭不积极就是有问题!
后半程,吃完饭白杬照旧睡了个午觉。
醒来之后,来不及去弄他的孵化箱,立马被兽人们拉着投入了做武器的活动当中。
不只是做弓箭。
还有在追捕过程中可以用到的长矛、飞索球等等。
长矛可投掷,尖端用燧石做。飞索球是用绳子或兽筋连接两个石球,捕捉猎物的时候甩动其中一个球,扔出去的时候可以打击缠绕猎物的工具。(注一)
整个下午,白杬的时间全花在了做研究武器上。
至于兽人们,听得眼睛发亮的同时动作又迅速地把东西做了出来并现在正在进行批量生产。
这动手能力,白杬都只能说一声佩服。
大家伙儿热情,白杬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加专心致志。
等到他从制作武器的热情中抽身出来,天都黑了。
兽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杬到点儿就困。
连续打了几个呵欠后,他眯着眼睛洗漱完往床上一趴,迅速睡了过去。
曜收拾完回来,缓缓靠近石床。
最近天气热了,冬天的时候盖着的几层兽皮毯子已经收了起来。晚上阿杬热了的时候会踢开兽皮毯子,所以现在只留着一层在上面。
曜弯腰将睡熟的人抱坐在身上,掀开毯子将他放在里面,自己再躺在外边儿。
刚一睡下,从小到大跟他一个窝的小白狼翻个身,手脚全挂在了他的身上。
曜展开双臂圈着他,下巴抵着他软软的头发,闭眼便进入了梦想。
夜半,本该是睡得正深的时候,其他的洞里忽然传出动静。
狼的听觉灵敏,声音从四面八方来,白杬听得拧眉。
他嘟哝一句,翻个身将自己脑袋埋在了曜的怀里。
曜睁开眼,默默地望着洞顶。
又是这样。
“唔……”白杬像是不耐烦。他摸索着,抓着曜的手往自己的耳朵上一盖,心安理得地继续睡。
曜唇角微抬,隔着月色看着他被自己的手挤得软乎乎的脸。也只有这会儿才觉得他的阿杬身体健康,该是小狐狸幼崽那样胖乎乎的。
曜捏了捏他的脸,唇瓣挨着白杬柔软的发丝阖眼。
周围的声音时大时小,从没有门的山洞畅通无阻地跑进来,曜忍不住沉了眸子。
春天了,处处是躁动的气息。
自从搬过来,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不小的动静。曜轻叹,又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只有白天继续补觉了。
雨连下了三天。
白杬始终窝在山洞里,除了跟着祭司学习,就是去照看他的灰灰鸟蛋,再偶尔给做弓箭的兽人们当个顾问。
三天后,天彻底放晴。
之前还说做兽皮不赶,下了雨一来,又有百来张的兽皮堆着。
兽人们该狩猎采集的狩猎采集,该处理兽皮的处理兽皮。只有幼崽和老兽人能得几分空闲。
白杬闷在山洞里跟着星学了三天。
学完就记,记完又学。这个人都是头昏脑涨的。
天气一变好,他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跑。
淋了几天的雨,地里的菜叶片膏润、颜色清透,像没有杂质的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