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殷雪镜低声道:“我想当你的狗,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如果可以,你完全可以随意使用我、利用我。”
“昕昕刚才是在看学校论坛里的帖子吧,之前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你的手下退学的事,原本我并只以为这些是巧合,现在经过提醒,才知道这些都是有人蓄意针对昕昕。”
“如果昕昕需要,”殷雪镜抬起眼,直视明昕,“我完全可以帮你铲除,那个害得你失去手下的人。”
明昕拍了拍他的脸,低笑道:“你还真是贴心,知道我想做什么。”
“可就凭你这个什么都没有,连生活必须的钱,都要靠我给的穷学生,你能怎么帮我铲除?”
“我当然有办法,”殷雪镜说,“但是,这个办法,需要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离开。”
明昕盯着他看了一会,竟真的对殷雪镜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小弟们冷冷吩咐道:“都出去。”
他这一声,却令殷雪镜终于放松了下来。
到现在,明昕还愿意按照他说的话做,说明,至少,他确实被自己说服了。
殷雪镜心中微定,体育馆再度安静下来后,他便开始一点一点说明自己的办法,“之前网传的那些视频,都是监控视角的视频,那么,能够发布这些视频的人,必然需要经由学校监控室才能得到视频,老师对我很信任,我完全从他们下手,进入监控室,根据那些视频发布的时期,找到监控调取的记录……”
明昕一脸冷淡地听完了他的话。
可出乎殷雪镜意料的是,听完之后,明昕却只是笑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可真是聪明,尽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
“那么,”他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聪明,也一定知道,怎么弄到那些监控视频,发布到网上,对吧?”
殷雪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明昕便骤然发狠,猛地抬脚,在他的腹部,重重踹了一脚,只将他踢飞到了地上。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摔在了地上,蹭着地面滑了出去。
痛意从腹部传来,然而殷雪镜却无心关注腹部的疼痛, 他抬起脸,半倒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眼镜的遮挡,黑得有些瘆人的黑瞳便就此暴露在明昕眼中。
明昕蹲在了他面前,掐着他的下巴, 忽然道:“平时不怎么细看,现在一看, 你这双眼睛, 长得还真恐怖。”
“平时,你就是这么把自己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然后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报复我的吗?”
殷雪镜却立刻半敛下眼帘, 低声道:“昕昕, 我出来没想过……”
“闭嘴!”
事到如今,明昕已清晰地认识到殷雪镜这张嘴的可怕了。
白的说成黑的, 黑得说成白的。
如果不是今天他被怒火驱使着,细察起殷雪镜的所有行为,并从中察觉出异样, 他也许还仍被蒙在鼓里。
他甚至还不敢回想, 殷雪镜到底还骗了自己多少事。
“昕昕?”明昕忽然察觉到了殷雪镜对自己的称呼,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谁?!”
昕昕,是他的乳名, 只有他的养母会叫。
这个称呼, 在他的养母去世之后, 就再也没人再叫了, 哪怕是褚家的人,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在医院的时候,我和昕昕妈妈见过一面……”殷雪镜低声道。
“还撒谎?”明昕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一掌明昕没有收力,殷雪镜被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地上,再度想支起身体时,身上确实忽地一重,脖颈间遭遇了束缚,被抵在了地上。
殷雪镜完全是可以挣扎的,然而他抬起眼,却从明昕那双浅褐色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细碎的闪光。
仿佛是泪光。
明昕却没有流泪。
可无疑,殷雪镜提及明昕的养母,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就这么居高俯下地冷冷看着殷雪镜,双手掐在殷雪镜脖间,语气已全然降至冰点,“殷雪镜,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我最恨的,就是骗子。”明昕的脸上,显露出真实的恨意。
无论是将欺骗他,说要为他过十五岁生日,却将他和养母推向欠债人屋里的混账养父,亦或是说着不会伤害他,却将他势力架空、意欲报复他的殷雪镜。
“与其等到你真的报复我,倒不如我先一步了解你。”明昕冷冷说着,五指渐渐收紧,仿佛真的就要将殷雪镜掐死在这里。
殷雪镜的脸色渐渐呈现出呼吸不畅的苍白,人类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即使是寻死者,在濒死之际,都会一脸惊慌的挣扎,然而,殷雪镜却仿佛完全甘为他人鱼肉般,尽管身体已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也未曾试图掰开明昕掐在自己脖颈间的手。
“昕、昕,如果……”殷雪镜哑声道,“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受,那就杀了我吧……”
然而,下一刻,明昕却是松开了手。
猛然灌入喉中的空气呛得殷雪镜弓起身咳嗽起来,他看向明昕,却见明昕脸上的暴怒,却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漠然。
明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险些掐死殷雪镜的手。
他缓缓握紧了这只手。
直到看见殷雪镜那双黑瞳中,自己在暴怒之下,展露而出的,嗜血而冷漠的神情,他才后知后觉——无论他有多恨那个男人,他仍是不可抗拒地,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易怒而冷血,自私而邪恶。
这是他憎恨之人的模样。
也亦是他的模样。
明昕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殷雪镜身上。
真可怕,他居然在殷雪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殷雪镜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像当年的自己一般,想要反抗不断折磨自己的“养父”罢了。
而他,却正在悲剧地,从被“养父”欺凌的少年,变成那个欺凌他人的“养父”。
人总会步入厌恶的那条道路。
“差点把你掐死。”明昕垂下眼,“抱歉。”
“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明昕说着,缓缓从殷雪镜身上站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正陷入泥潭里的迷途者般,用尽全力意欲自己从阴险的泥潭中拔出,直至脚下踢到了什么,才终于回过神来。
明昕低下头,看见了一副金丝眼镜。
“哦,是你的眼镜。”明昕看着那副金丝眼镜,语气冷淡,“你应该也并不喜欢它,对吧。”
说罢,明昕便抬起脚,一脚,便将地上那副眼镜踩坏了。
“以后不用戴了。”
做这些的时候,明昕甚至没有回头,也更是没有看到,殷雪镜在眼镜被踩碎之前,下意识伸来的手。
体育馆的门开了又关,明昕却在门口,看到了几个胆怯的小弟。
他顿了顿脚步,忽然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们走了?”
没人敢说话。
像是忽然被点通了一般,明昕自言自语地为他们回答起自己的问题:“哦,你们看我那样子,觉得殷雪镜会被我打死。“
“我像是那种人吗?”他冷冷问道。
明昕在他们惊恐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知道了,他没死,你们放心吧。”他漠然道。
那几个学生仍是满脸恐惧,也说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明昕往外走了两步,接着又停下来,转头时,却看到已经有几个人,趁着他离开之际,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体育馆的门边,似乎只要他再晚一步转头,他们就要将门打开了一般。
见明昕忽地转头,他们吓得都石化在了原地。
放在过去,看到这一幕,明昕一定会发怒。
可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之中,成为了最厌恶之人的模样之后,再见这一幕,明昕的心中却是再生不出任何怒意。
换言之,过去,他还傻傻的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是那个混账老爹的亲儿子之时,他不也还是如此暗中违逆对方意愿的吗?
“别怕,”明昕的声音发涩,语气漠然而疲惫,“我只是想说,以后你们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原先,明昕认为自己把这些软弱受欺的学生收在羽翼下保护,就如同是在保护过去的自己一般,是一项再正确不过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终于晃过神来。
他自认为的保护,真的是保护吗?
他那些所谓的得力手下,那些被曝光了暴力事件,因而进入少管所的人,真的会安心保护这些人,而不对他们收取任何回报吗?
强权真的能诞生出正义吗?
明昕敛下眼,没再关注那几个学生的反应,他再度迈开步伐,离开了这里。
那几个准备开门的学生,没等来明昕的责难,反倒是得到了这么句无由来的话语,顿时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把这个喜怒不定的老大的话放在心上,比起相信长相凶戾的明昕是好人,他们更偏向于此时被关在体育馆里生死不知的殷雪镜是个好人。
然而,他们原以为会浑身伤痕昏迷在地上的殷雪镜,却是身板挺拔地站在体育馆之中,听到自门口传来的开门声,便下意识转身望了过来。
这一刻,门口的几个学生,竟是感受到了比明昕身上还要更甚的压迫感。
细碎的黑发从额边落下,搭在高耸的眉骨之上,垂落的阴影蒙住他黑沉的眼眸。
苍白的面孔与黑发,淤青冒血的嘴角,凌乱却仍是整整齐齐扣到喉结处的衬衫与校裤,机械擦拭着破碎眼镜,妄图拼凑出一副完整眼镜的手,以及被镜片碎片扎破指腹,而坠落的血珠,他就像是一幅拼图,被无数碎片勉力拼凑而成。
直至殷雪镜戴上眼镜,莫名凝滞的空气,才终于流通开。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担心道:“学……学神,你没事吧?”
“昕昕呢?”殷雪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
没人摸得清殷雪镜在想什么,但终究还是有人站出来,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走了……走前还说,说我们以后不用再跟着他了……”
“是吗……”
殷雪镜垂下眼。
“我也一样,”
“他也不要我了。”
明昕没再去学校。
他退了之前做老大时建立的群,更是没再管那些被抓紧少管所的小弟。
不论是作为晏明昕,亦或是作为明昕,他都觉得那些人是罪有应得。
而至于他自己,更是绝不能算作是无罪。
他甚至差点因为一时暴怒杀了人。
待在房间里的这段时间,明昕一直在不断回想自己的过往。
然而,他这幅颓废的模样,却令同在褚宅中的另外两个人心生担忧。
眼见他成绩刚有起色,却又不知为何颓靡了下来,褚云算是最着急的人了。
为此,他甚至将公司的业务搬回家,时不时地就敲明昕的门与他谈心,甚至几度趁着送饭,闯入明昕房间中,试图把人从一片混乱的房间中拖出。
终于,在褚云表面冷淡实际担忧的关心声下,明昕终于愿意将步伐挪出房间,再从褚宅中挪出褚宅门外。
但他却并未如褚云所愿,回到学校里。
他去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殷狗的车还有一辆没翻呢(诶嘿)
殷狗(低头作狗勾状):昕昕我绝对不会骗你,欺负你,我甚至可以当你的狗……
昕昕(一脸冷漠)(抬手揭他底):你就放屁吧!
殷狗(吐血)(坚持不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昕昕(冷哼)(一脚把车车踢翻):你有个屁的机会!
明昕进入医院之后, 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住院部。
熟悉的病房里已经有其他人住了进去,明昕并没有进去打扰,而只是站在门口, 浅褐色眼眸停留在病床之上,即使躺在床上的已经不再是那张熟悉美丽的面孔,他的眼中也仍显出了几分眷恋的颜色。
然而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躺在那张病床上的老太太,却忽然转过头来, 和蔼道:“孩子,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应该也累了吧, 要不要进来坐坐?”
猝然被老太太温和的声音从回忆中拉出来,明昕却不但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有些不安地退后了一步。
“我只是刚好路过……”明昕半张脸掩在门框之外, 凶戾的眉眼现出几分局促。
“没关系, 进来坐坐吧,”老太太却温和道, “刚好我女儿给我切了太多水果,我有点吃不完,你能不能帮我吃几块呢?”
也许是她的劝说声太过温柔, 明昕竟是不知不觉间踏进了这间明亮的病房。
然而, 在踏进病房门的那一瞬间, 他却像是乍然从梦中醒来,退后了一步。
然而老太太却只看到了他进门的步伐, 便真的勉力起身去够放在床头柜的水果, 笑吟吟道:“这个梨啊, 又水又甜, 你吃了肯定心情会变好……”
与她毫无阴霾的面容相反,她的手颤颤巍巍,支起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病床上滚下去。
明昕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将她扶住了。
老太太还浑然不觉,还坚持不懈地指着桌上的水果,絮絮叨叨道:“孩子啊,吃一块水果吧,很甜很好吃的。”
明昕最终还是吃了水果盘中的梨。
被老太太催着吃了第三块,他便无论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也许是一个人有些无聊,老太太又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
似乎是看出什么了,老太太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刚刚站在门口,盯着病房看那么久,她只是道:“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只要你无违于心,爱你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保佑你的。”
恍惚间,老太太生满褶皱,却又慈祥和蔼至极的脸庞,似与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重合。
直至老太太女儿回来,他才如梦初醒,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太太的女儿却很抱歉,手忙脚乱地给他塞水果,“不好意思,我妈妈麻烦你了吧,她只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这些水果就当做是你陪她聊天的谢意,希望你能收下……”
明昕的脸颊却渐渐染上红晕,也手忙脚乱地推拒,浑身上下唯有声音还算是冷静,“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女人异常坚持,明昕推拒不过,只能躲避着急急退出病房,正在此时,病床上的老太太还在女儿背后朝着他笑道:“孩子,下次再来啊,下次我请你吃其他水果。”
明昕的脸却彻底红透了。
他逃跑一样,离开了住院部。
走廊上路过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点倦容,过去的明昕也是其中一名。
现在他走在其中,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仿佛正如那个老太太所言,那个已不在人世的人,就正在他看不到的世界,默默保佑着他。
不知不觉间,明昕走到了门诊导诊台前。
在工作人员的询问声下,明昕神情冷淡,脸颊处的红晕却渐渐延伸开,甚至染上他的锁骨。
“请问,在哪里可以看男科?”他终于突破了内心的障碍,低声问道。
寂静的出租屋。
殷雪镜将原本放在衣柜中,属于明昕的衣服都放在了床上。
尽管如此,却依旧阻挡不了另一人的气味的丧失。
正如那人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似乎做好了与他一刀两断的准备,于是甚至没到出租屋中,收回自己的东西。
殷雪镜还戴着勉强修复的金丝眼镜,然而破碎的镜片却再也无法恢复原状,饶是如何粘合,也难以除去镜片上的裂痕。
更换的新眼镜孤零零摆在桌子角落,不受其主人的怜爱,眼镜店的老板见殷雪镜模样凄惨,便只多收了他一百,便为他更换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新眼镜,然而这幅新眼镜到了殷雪镜这,却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正如此时的他自己。
殷雪镜原以为,他能将那一株野草,养成自己的菟丝子。
为此,他机关算尽,甚至于试图算计人心,却不料,人心恰恰是这世上最难算计之物。
野草失去了他,犹然野蛮生长,以至于生长成他所无法见证的美丽模样,而至于他,却在颓废中渐渐消沉。
殷雪镜忽然睁开眼。
漆黑的双眼,处在阴暗寂静的出租屋中,显得空洞阴郁异常。
薄唇开合,无声地呢喃出了那两个字,“昕昕。”
只有在念出这二字之时,他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的内心,才会有一丝波动。
他绝不能失去明昕。
褚心在学习上的天赋不算是很强,全靠着勤奋把成绩拉上来,可到了高三,哪怕是不喜欢学习的人,也会象征性地努力一把,褚心的成绩本就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又没了唯一的优势,压力便一下子重了起来。
期中考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退步之后,他才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却也并没有松多久,很快,褚心便又忧虑起了另一个人的事——那便是明昕。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明昕忽然不来学校上学了,还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门。
虽然在哥哥的劝说下,他终于愿意踏出褚宅,可在学校里,褚心却始终没见到明昕的身影。
褚心在心中想着明昕可能会去的地方,充满了忧虑。
他上完厕所,站在盥洗台前洗手,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甚至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人。
直至他的视线不经意瞥向贴在墙上的镜子,透过镜子,与身旁的殷雪镜撞上了视线。
每一次看见殷雪镜,褚心总会紧张地僵住身体。
之前是因为他暗恋殷雪镜,在暗恋的人面前,他又是这样性格的人,当然会感到紧张。
可这一次,他却是因为尴尬而僵住身体的。
他心知殷雪镜曾被明昕欺凌过,他甚至亲眼见过明昕是如何压倒在殷雪镜身上的……
他心知殷雪镜是被迫的,可他不仅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在此时,在受害者身边,他居然还在为明昕而感到忧虑。
就像是无意中成为了帮凶一般,褚心低下了头,心跳又快又乱,下意识拧上水龙头,蹑手蹑脚从殷雪镜身边离开。
然而,殷雪镜却忽然叫住了他:“褚心。”
褚心僵住了身体。
暗恋的人忽然叫住自己,是他一直以来的旖梦。
可现在,褚心却手脚发麻,心中一阵慌乱,他僵着头,一点一点扭过头,看向殷雪镜,勉强微笑回应道:“……怎么了?”
“你知道,明昕去哪里了吗?”
“明昕”这两个字刚从殷雪镜口中吐出,褚心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好一会才勉强道:“我……我知道过去明昕哥对你很坏,但他现在不来学校了,更没办法欺凌你了……如果你对他有什么恨意,干脆就冲我来吧……”他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仿佛是在试图说服殷雪镜放下仇恨一般,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唾弃,“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偷走了明昕十八年的人生,这是他欠明昕的,毋庸置疑,更何况……他仅仅只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勒索了几个月,精神就几欲崩溃,更不用说……与那个男人共度十八年的明昕。
于是,在曾经极致迷恋的殷雪镜与明昕之中,褚心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明昕这件事,感到并不惊讶。
可他心中仍是对殷雪镜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感。
“是什么让你以为,他在欺凌我?”然而,殷雪镜平静的声音,却将褚心拉回到了现实中。
褚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他。
似乎是没明白殷雪镜说的是什么意思。
褚心嘴张了又闭,想起那天他在出租屋中见到的一切,那样的情景,不是欺凌强迫,又是什么?
“我喜欢他。”殷雪镜说道。
什么?!
褚心一脸震惊。
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笑话,可他却是莫名从殷雪镜脸上那如往常一般的冷静模样中,看出了十分的认真。
殷雪镜喜欢明昕,那天他们又在出租屋里做那种事……
难道……
“你们在谈恋爱?!”褚心惊声叫道。
殷雪镜垂下眼,没有回应。
堪比默认。
如雷轰顶。
褚心被震了许久,才勉强张嘴问道:“既然你们谈恋爱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昕哥现在都不回学校了?”
“他不要我了。”殷雪镜低声道。
那一瞬间,褚心仿佛与他共感。
被心爱之人抛弃的苦楚与悲恸涌上心头,褚心终于抬起头,直视殷雪镜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殷雪镜的双眼。
然而,他忽然发现,殷雪镜的双眼微微泛红,似乎哭过。
曾经在他心中完美无暇的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完美。
被抛弃了之后,他也会低落,甚至是落泪。
这个时候,殷雪镜又接着道:“我想见他,可他不回学校,也不回我的消息。”
“你能不能帮帮我?哪怕,只是见他一面也好。”
犹如一记重锤,褚心下定了决心。
“好,我帮你。”褚心小声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不好骗了,就来骗主角受的屑殷狗
第173章 野草与菟丝子26(重修)
明昕从楼上下来, 先是到厨房的保温箱里取出早餐,吃饱后,一边喝着纸杯里的豆浆, 一边离开厨房,经过客厅走向玄关。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响起来褚云的声音:
“明昕。”
明昕才发现,褚云居然还没去公司。
他转过身, 看到沙发上的褚云褚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今天大约是周末。
明昕随口应了一声, 然而,他最意料不到的是,坐在褚云对面的人, 听到他声音之后, 也转过头来。
一张熟悉又可憎的俊脸,映入明昕眼中。
明昕没说什么。
然而, 握着纸杯的手,却骤然捏紧了。
明昕的抵抗,在褚云面前是无用的。
他被强行拉进了书房, 在褚云的絮叨声下抱着手臂, 心中满是恼火。
他瞪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殷雪镜, 他无法理解,殷雪镜被他揭破了心思, 怎么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找上门来?
这人就不怕自己对他做什么吗?
见他这副模样, 褚云心中疑惑, 忍不住问道:“我查过了, 你之前说的,给你补习那同学,就是雪镜,那个时候你们补习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又不乐意了?”
明昕沉着脸,没有回答,殷雪镜却忽然垂下眼,低声道:“抱歉,我听褚同学说希望我也给他哥哥补习,没多想就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明昕,之前我们发生了点误会……所以明昕不愿意见到我,也是正常的……”
明昕快被气笑了。
殷雪镜管他把自己小弟弄进少管所的事叫误会?!
是,那群人的确罪有应得,但殷雪镜也确实是做了那些事,就这这还能叫做是误会吗?
可明昕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褚云会怎么看待这个所谓的误会。
在褚云看来,他和优等生相处,必然是好的。
果然,褚云立刻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解开,都是相处那么久的朋友了,别让这种误会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进入商场之后,褚云越发察觉到友谊的难能可贵之处,尤其是像殷雪镜这样优秀的人,现在他能为明昕补习,以后就能在商场上帮助明昕度过难关。
经历过商场的勾心斗角之后,褚云也并不认为像明昕这个年龄的高中生会和同学产生什么样的误会,为了这种误会分道扬镳,是绝对不值当的事。
于是,他抓起了明昕的手。
明昕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却还是下意识挣了一下,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摆到了殷雪镜面前。
“来,握一下手,不管是什么误会,都解开吧。”褚云说道。
明昕皱着眉头,满脸不可思议。
“什么鬼?!我可没说……”他咬牙怒道,可还未说完,他的手上,却被少年微冷的手掌握住了。
那股冷意像是一瞬间顺着手臂传到了身体内部,明昕的声音卡了壳,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瞪着殷雪镜。
殷雪镜却是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金框眼镜之后,漆黑的眼眸贪婪地一点点描摹着明昕的模样。
在死亡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可以解开误会吗?”殷雪镜的声音变得极沉,像是正压抑着浓郁的情感,“昕昕。”
无论是褚云亦或是褚心,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称呼的用意。
哪怕是褚心,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想,原来他们真的谈过恋爱,居然叫这么亲密的称呼……
明昕却冷冷瞪着他,因着“昕昕”这个称呼,眉头皱起。
他也许确实干过不少坏事,甚至为此,不敢面对自己的养母。
但他认为,他在殷雪镜面前,是于心无愧的。
一开始他以为殷雪镜弄哭了褚心,确实叫自己的小弟把殷雪镜教训了一顿,可那几个打殷雪镜的小弟,都被关进了少管所,而他自己,也为此……
想到前不久,从医生那听到的一切,明昕便不可抑制地冒出怒火。
连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受着殷雪镜的蒙骗与玩弄。
现在,殷雪镜借着褚心与褚云的势找上门来,是想做什么?
想要拿捏他吗?
那他——想得也太美了!
明昕忽然收紧五指,反向用力握紧了殷雪镜的手。
“好啊,”他也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那得看看,你怎么表现。”
他用的手劲很大,以至于手背上都冒起青筋,然而殷雪镜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般,拇指还轻柔地划过明昕虎口处,温和笑道:“我会让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