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茹笑道:“也是长大了才好,小时候对着他们我也头疼。”
这句话引起了陈秋香的共鸣,两姐妹说着说着就自个凑在那说话,把沈空青撂在了一边。
沈空青也不插话,静静听着,一口一口喝着茶。
直到两人说着说着陈秋香忽然问他:“大青今年也二十有二,可准备说亲了?”
这可把叶天冬急的,他刚刚听了半天墙角,只一直听见自家阿娘和伯娘的声音,想听的是一句没听到,猝然听见这话,当下便忍不住:“阿娘你这话不对,青哥才刚回来,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
陈秋香再度转过身来:“你耳朵怎这么灵?”她站起身朝叶天冬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是趴门后边偷听了?”
“没没,我就是正好听到。”叶天冬见他娘走过来,赶忙往床上跑去,可他趴太久腿都软了,十分惊险地往床上一扑。
好在陈秋香也没推门,只是站在门口说:“你再这样娘可要生气了。”
坐在床上的叶天冬愁的要流泪:“我不说了。”他想说娘你可省点心吧,这是我给你相中的儿婿,可是不敢,转头又怪起了沈川柏,这混蛋说好了清明回来怎又推迟了?要是青哥真的跟别人好了,那我就真的嫁给你。
谁也别想好过,呜呜呜,沈川柏你个王八蛋。
沈空青也没想到叶天冬会插这句嘴,不免在想冬哥儿是不是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在乎他?
可这事不能细想,即使在乎也无非是因为从小一块玩耍的情谊:“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李芳茹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屋里的叶天冬听到这话,一抹被陈秋香气出的眼泪,又摸回了窗户底下再度偷看。
沈空青浑然不觉。
陈秋香重新在他的对面坐下:“婚事可以不着急,但人可以慢慢相看。”
李芳茹这才道:“慢慢来吧,他能活着回来我就高兴了,其它事顺其自然。”
叶天冬眼含热泪,茹伯娘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亲娘。
听李芳茹这么说,陈秋香便知这婚事确实不急,也就没再说话,而是扯了话头聊别的去。
沈空青的眉眼始终舒展着。
李芳茹几次不小心看到,见他虽然不说话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而其中原因...
她也看了眼叶天冬的屋子,心下无奈叹气,看来儿子不一定能早点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午食,沈申姜夫妇就得准备回去县城,包子铺关了三天门,再不回去老顾客都要以为他们是闭店了。
沈空青照旧出来送他们。
李芳茹在上车前吩咐他:“我托你小叔再买些鸡鸭,可记得要照顾好。”
近几日天天杀鸡吃鸭,鸡舍里的家禽消耗的是有些快,而且养大需要时间,照这个吃法确实需要再抓些回来。
沈空青虽然不打算再种地,可这些事他没办法拒绝自家娘亲:“可给钱小叔了?”
李芳茹道:“给过了,我和你爹过几日再回来看你,你要是闲着无聊,也可以来县城住几日。”
对此沈空青嗯了声,毕竟他们是在县城做生意,老是关门也不好。
李芳茹本想再吩咐他一下,平日里尽量避着冬哥儿,可想到儿子早上在义妹家那含笑的眉眼,到底没舍得说出口。
罢了,也不是小孩,他自己清楚该做什么。
“照顾好自己。”
沈空青看了看她和沈申姜:“你和爹也是。”
沈申姜坐在牛车上,见日头逐渐高升,喊道:“走了。”
李芳茹又看了眼自家儿子才上车。
沈空青一直目送他们走远。
下午,他睡醒之后一直在房里待到申时中过,估摸着后院照不到阳光了,就先去把菜浇了、鸡鸭喂了,然后告知沈君迁一声,今晚他去沈常山家吃饭,便提了一只鸡,拿了两吊所剩不多的腊肠出了门。
先去杜远志家找杜远志会合再一块去沈常山家。
说来也巧,沈常山分家之后得到的屋子就在叶天冬家后面的那条巷,两家斜对着,只隔了一条半丈宽的土路。
这家是沈常山回村之后才分的。
他受伤之后回村非但没得到家里人的重视,反而父母被小弟撺掇,觉得他今后就是个累赘心狠分了家,只给了沈常山五亩薄地和一间老屋。
这些都是那日在杜远志家喝酒闲聊说到的。
老屋有些年份,破破烂烂,沈空青见第一眼就看到了缝缝补补的屋顶。
屋子只有一间带着卧室的客堂和厨房,并不宽敞,原先也没有院子,只门前有些空地,被沈常山用篱笆圈起来,勉强隔出一个一丈宽的小院,沈空青看着,连篱笆都比老房子的门板新。
杜远志见他驻足,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说罢便自己推开篱笆门先跨步进去。
沈空青紧随其后。
两人进了院子,杜远志喊道:“大山,我和大青过来了。”
他喊的有些大声,叶天冬家的厨房又恰巧对着沈常山屋子,厨房里的窗户还开着,这一下喊什么都听见了。
在厨房里的叶天冬听见杜远志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连忙走到位置稍高的窗户往那边看。
正好看见沈空青被沈常山夫妻迎进屋的背影。
“...”还真是青哥。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着青哥手上提着东西,又是这个时辰上门,应该是在常山大哥屋里吃饭...
等下得想个法子过去一趟。
那边的沈空青见过沈常山的妻子方氏后,也和杜远志坐到了院子外边。
沈常山的妻子方氏是北山村的姑娘,说来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留她一人孤苦在世,后来被伯父家收留,但伯父家却不是好相与的,打着收养的名义霸占了她家田地不说,还把人当丫鬟使,更是私心留人家到十九岁,蹉跎了年纪后想将人嫁给同村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做续弦,就为了那六两彩礼钱,是村里的人看不过眼替她说了几句话,又恰巧沈常山也想说亲,南山村有北山村嫁过来的婶子,见姑娘勤快便牵了线,但那边虽然同意说亲,可狮子大开口要八两彩礼,沈常山见她也是个可怜人,想着自己手上还有安置费便一咬牙给了,这才把人讨回家做妻子。
自此两个可怜人才有了依靠。
那方氏的确是个能干的,进了家门,待沈常山真心,知道他腿不好也从未嫌弃过,每日都勤勤恳恳忙里忙外,夫妻二人虽然挣得不多,家里过的清贫,但两人内心也的确是满足。
这不,沈常山没舍得让妻子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非要让沈空青两个在外面先坐会,他帮忙把鸡杀了。
沈空青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想过沈常山可能是无能为力被迫接受现实,可事实却不是。
两人坐在院子里喝了几杯浮着茶碎的热茶,沈常山才用穿着的围裙擦着湿漉漉的手从厨房出来。
“家中简陋,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沈空青见他过来,搬开一旁的凳子让他落座。
杜远志道:“都是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说着给他倒茶。
沈空青也调侃道:“看你们夫妻和睦,大志羡慕还来不及。”
“这话说的不错,我就是羡慕。”杜远志承认道。
有了这两句打趣,沈常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娶妻当娶贤,这两年要不是恬姐照顾的好,我这腿还不知道怎样。”
方恬的年纪要比沈常山稍长一些。
杜远志道:“只要你们夫妻合心,日子总能越过越好。”
沈常山拍了拍自己残缺的右腿,说道:“虽然这腿是残了,可好歹给家里攒了些薄田,如今官府发下来的十亩地不用交税,每月还有三斗米,只要不闹旱灾水涝,便是住在这破房子里我也心甘情愿。”
陈朝对于残兵和解甲归田的战士待遇各不同,阵亡的直接发八十两抚恤金,而残兵和战士各领三十五两。
区别在于残兵还有田地十亩、免税和月米三斗。
而战士只有荒地一倾、免税和若干粮食。
沈常山虽然退的早,但今后只要老天爷成全,日子苦是苦点,可不愁吃喝。
沈空青道:“人心里有盼头就不会空着,我刚从战场捡回这条命的时候,就想着回家吃饱睡好,管它陈朝澧朝,与我何干!”
沈常山哈哈大笑两声后说:“大志说最后这一仗打得凶险,若不是少将军力挽狂澜,还真被那澧贼过了线不可。”
“他骗你的,想要过线哪有那么容易,不过的确是凶险,那狗东西皮糙肉厚,刀都砍不进去...”沈空青正想比划着仔细说说,忽然被杜远志拽住手,他一愣,循着杜远志的暗示看过去,叶天冬不知何时站在了篱笆外面,许是听见了他说的话,脸色有些白。
沈空青一僵,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冬哥儿...”
叶天冬望着他,抿着唇,眼眸闪烁,沈空青以为他是吓到了,下意识道歉:“对不住,我没看见你过来。”
叶天冬摇摇头,问沈常山:“常山大哥,我家的醋用完了,我来跟你借一些。”这当然是借口,他本意是找机会过来好跟沈空青说上两句话,却没想到听见这让他后怕的话,那澧贼这么凶残,青哥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难怪迟了数月才归家,脸色还那么差,整日得窝在床上休息。
沈常山没多想,有时候他家里的东西用完了,恬姐也会去前边找叶天冬借,因为叶家和气,这是邻居们都清楚的事:“你稍等,我进去拿。”
叶天冬把手里的陶瓷罐递过去。
沈空青帮他接过来交给沈常山。
拿罐子时两人不免视线交错,沈空青见他脸色还白着,有些担忧,又凑到篱笆边上悄声问他:“吓到你了?”
叶天冬点头又摇头。
沈空青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可担心小竹马又因此更加害怕自己,便安抚道:“我们杀他们是迫不得已,如若国泰民安,谁也不想...”
“我知道。”叶天冬打断他:“你们能回来就好。”
沈空青止了话头,看着他,轻轻嗯了声。
还在原位上坐着的杜远志看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交谈,轻咳一声彰显存在:“冬哥儿,要醋是做什么好吃的?”
叶天冬这才看向他:“没,我阿娘说想吃酸辣土豆丝,我便打算今晚炒一些。”
“哟,这东西好,开胃。”
叶天冬听他这么说,便主动道:“那我一会多炒一点,给你们也送一碟,你们是要喝酒?”
沈空青不想他的视线在自己面前还看着别的男人,便把话接了过来:“嗯,正好上大山屋里坐坐。”
叶天冬露出一笑:“那你们有口福啦,嫂子的手艺可好了。”
一个艳若桃李的人笑起来确有夺人心魄的本事,尤其两个汉子刚从军营放出来不久,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等沈常山拿着醋从厨房出来,看见的就是两位兄弟对着叶天冬发呆的场面。
他赶紧开口说道:“你看够不够?”
沈空青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沈空青伸手把罐子接过来再交给叶天冬,叶天冬看了眼,沈常山实在,把小罐子装满了:“谢谢常山大哥,等明日我爹从镇上买回来我就还给你。”
“不着急。”
叶天冬乖巧道:“那我先回去了。”
沈常山应了声。
等叶天冬走回他那边的屋角,确定听不到他们说话了,沈常山才小声道:“你俩疯魔了?盯着人家哥儿不放丢不丢人?”
为美色沉迷的杜远志敢作敢当:“冬哥儿长得这般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沈空青很想说那是他弟夫不能看,可他自己也看了,但是不说心里又憋着。
他没说话,沈常山就没注意到,只是问杜远志:“你喜欢冬哥儿?”
杜远志赶紧摆手:“可别乱说,等下污了人家哥儿的名声。”
那就是不喜欢了。
沈常山道:“我比你们在家久,有些事较为清楚,村里谣传石英叔想将冬哥儿嫁到镇上去,可我在后边这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而平日里冬哥儿也不跟别的汉子来往,我倒是撞见过几次他去找川柏小子。”他问沈空青:“你家是不是有事瞒着?”
这都是自己兄弟,沈空青本想承认,可想到这到底是冬哥儿和堂弟的私事,还是摇了头:“没听说。”
这两人便也信了,在背地讨论人家哥儿不道德,两人也转了话题,聊别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入v啦,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哦,V章给你们发红包。
大青和冬儿再有个两三章就会好上了。
三月初九这日上午, 村里忽然来了几位生面孔。
为首的人身穿衙门的差服,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位穿着暗蓝色交领襕衫的中年男子,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三辆满载的牛车。
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了襕衫男人的身份, 好奇地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那人好像是里正?”
同伴也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点点头:“是他,怎带着官差进村了?”
认出里正的村民说道:“你看牛车上的东西,鼓鼓囊囊的, 装的什么?”
同伴摇摇头。
虽是心里好奇, 可也没敢跟上去看热闹。
他们虽然不认得穿差服的男人, 可认得那身衣裳, 万一官差觉得他们冒犯要治他们的罪可就得不偿失。
里正带着官差进村的确是找人,只是他也不知这解甲归田的两位战士住在村头还是村尾, 而且有些事还得找村长才能办, 便只能先带着人去找村长。
村长见上级和官差登门, 又惊又怕, 等他们说明来意才松口气。
先泡上特意买的好茶,端上点心伺候着,之后才去找人。
沈空青在听到村长说县衙来人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尤其是村长还要去找杜远志就更加确定。
对视一眼, 心里都有数的两人随着村长过去见官差和里正。
到了村长家门口,见到停着的三辆牛车, 二人心里的大石就落了地。
随着村长进了客堂, 就见到坐着品茗的官差和里正。
沈空青与杜远志见到人,一同抱拳行礼。
他们是战士出身,衙役便也起身回了抱拳礼。
衙役看着二人说道:“我今日是奉县令大人的口谕, 前来为你们下发粮食和田地。”
沈空青道:“有劳了。”
衙役看着他, 从他这张与沈零榆有七分相似的脸认出了他的身份:“你就是沈壮士?”
沈空青抱拳道:“在下沈空青, 你认得我?”
衙役笑道:“你与沈举人有几分相似, 正巧我有幸见过他。”
原来是因为沈零榆,也对,他是县令未来的儿婿,衙役又在县衙当差,见过也不奇怪:“原来如此。”
言归正传,衙役说道:“此次下发的粮食是每人十石,小麦和大米各五石,至于荒地得劳烦村长查一下哪些是闲置的,由我和里正见证,凑齐给你们。”
按照陈朝的斤数算,一石是一百六十斤,十石就是一千六百斤,难怪两人的份量却要三辆牛车拉,至于荒地一倾那就是五十亩。
乍一看这两个数量很多,其实不如沈常山每月三斗米和那十亩水田。
荒地之所以是荒地,就是因为种植难度大,否则也不会被荒弃。
村长见官差提到自己,连忙去里屋拿出登记着南山村田地所属的本子,查阅一番后,说道:“如若是一百亩的荒地,那只有后山坡旁边那块地才符合。”
南山村因依山傍水的缘故,能荒弃的地并不多,沈空青和杜远志又是村里长大的,自然知道村长说的是实话。
杜远志说道:“但我记得那块地并没有一百亩。”
后山坡那块地亩数最多八十。
村长连忙道:“我再从别的地方补给你们。”
里正便催促他:“那你快查查。”
村长将本子翻了又翻,最后勉为其难从别的地方抠了三块荒地下来,但跟后山坡都不是同一个方向,有一块甚至挨着深山那边。
但既然都是山脚下的地,那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好开垦。
荒废的太久早已经杂草丛生,而且石子多,这五十亩地就算是开荒,锄头都不知道要挖坏几把。
官差本不该插手这事,只是他来的时候得了县令的吩咐,让问一下沈空青:“二位可满意?”
他会做事,心里清楚如若单独问沈空青摆明了是借沈零榆的关系在行便利,而他特意问两人,那是丝毫不给自家大人沾污点的机会。
沈空青知道就算不满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南山村因为地理原因,能被开垦出来种庄稼的地早就被陆续开垦了,哪还有什么好地。
杜远志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人便没说话,点点头,默认了村长的安排。
于是在官差和里正的见证下,村长将这些荒地的地契分别交给了两人。
为了公平起见,后山坡那块地每人各拿一半。
沈空青二人自是同意。
事情圆满解决,官差又卖了沈空青一个好:“你二人家住何方?我让人把粮食给你们送过去。”
沈空青知道他是因为谁的缘故才说这话,也承了他的好:“多谢,请随我来。”
官差便让赶牛车的三人前去帮忙。
三千二百斤粮食全都是用麻袋装好的,一袋就是一百斤,三人不仅给他们送到家,还帮忙搬进屋。
有村民看到了,前后一合计,就知道官差和里正是来找这两人的。
帮忙搬抬粮食的壮士前脚刚走,后脚沈君迁就进了家门。
他原本在村口下棋,听说里正带着官差去了村长那,村长又去找了沈空青,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盘棋都没下完急匆匆就往家里赶。
结果一进家门就看见院子里堆成小山的麻袋。
他问站在一旁的沈空青:“这是?”
“官府下发的粮食,一共十石。”沈空青把地契收好放进怀里,就卷袖子准备搬粮食。
壮士帮忙抬进家门,沈空青也不敢过分还让人搬进粮仓,加上那个地方让外人看见也不好。
一听是给解甲归田的战士发的,沈君迁就觉得少了:“命都搭上半条才换了这么点东西。”
沈空青没说话,自顾自去搬麻袋。
沈君迁说:“我帮你。”两人的话好抬一点。
沈空青见他一把年纪,没忍心让他帮忙:“不碍事,我慢点搬。”
把重重的一麻袋扛上肩,抬步就往粮仓去。
南山村的每家每户都建有粮仓,大都是像沈空青家这样,单独一个房间放置粮食。
粮仓最重要的就是防潮,都是选在较为干燥和通风的地方。
沈空青虽然能扛起来一袋粮食,但到底是吃力了些,若是没受伤之前,这十六麻袋还真不在话下。
他与沈君迁说的慢慢来真不是在谦虚,扛两袋就要歇一会,等十六麻袋搬完,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沈君迁看他累的满头大汗,把凉茶递给他,嘴上骂着:“逞什么能,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也不至于抬不起这一袋粮食。”
沈空青坐在走廊下放置的竹椅上喘着气,一下子用力过猛,养了十来日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他接过凉茶饮完,虚虚说道:“不就是累点,这能有什么事?”
沈君迁又问:“我听说还有地。”
“有一倾荒地...”他把得到的荒地给沈君迁说了说:“这片地能种什么?”
“要说开垦出来种什么都行,但是开垦难度大,如若不准备花这功夫,只能考虑种树。”
沈空青问他:“当年老一辈怎没想着开荒?”
“你以为开荒这么容易。”沈君迁搬来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说道:“我们那时候可不比现在,外面又在打仗,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生你爹那会大家都穷,想开荒也没这条件,等到了你爹那辈,这村里能开出来的地都给种了。”
他这么说沈空青就懂了,就是条件没跟上来,开荒要用到的工具大多都是铁具,如果又在打仗,铁是肯定先紧着军队用,到百姓手里的量就更少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工具说什么都是白搭。
“再看吧,这五十亩地开出来也要时间。”
沈君迁道:“既然和大志小子的地挨在一块,你可以问问他。”
沈空青嗯了声:“祖父,你问问村里谁要买粮,我打算卖掉一些。”
他们家本就有存粮,一下子多了十石,又马上到黄梅季节,避免粮食受潮损坏,最好的法子就是卖掉一部分。
沈君迁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改日问问,你要是准备开荒就得抓紧了,再有十日就是谷雨,赶在这之前把能种的都种了。”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事沈空青还是清楚的。
开荒的事他倒不着急,毕竟急也没用,这么大片地就算能找到人开垦,十日时间也开不了多少。
他这边悠闲悠闲,放置好粮食吃完午食还有心思回去午睡,可杜远志不行。
其实杜远志也不知他午睡的时辰,见在院门口喊了好几声都没应答,才改去敲窗户。
沈空青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巷子,杜远志本也是抱着侥幸过来喊,没成想还真在屋里,他一开始以为出去了。
沈空青睡得正迷糊被他喊醒,就算坐在凳子上也是呵欠连天。
杜远志坐他对面吧啦吧啦说一堆,沈空青听一半漏一半,就知道他问了句打算怎么处理,沈空青本能回了句:“租出去呗。”
杜远志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你还真打算不事生产坐吃山空?”
沈空青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看着他:“五十亩荒地开垦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而且开出来种什么?若是种麦子还得挖水渠,水又从哪来?工程大着呢。”
这些事杜远志未必就不清楚,但哪有把地丢下不种的道理?:“成,就算你说得对,把地给租出去,但你不开出来谁租你的。”
“...”这的确是能让沈空青清醒的理由:“我问过了,若是不想花这功夫,只有种树合适。”
杜远志就知道,就算沈空青愿意把地继续荒着,家里人也不会让:“其它先不说,就后山坡那块,八十亩,总不能都种果树,风险太大。”
的确是,尤其他们两个都不会种果树,沈空青倒了杯茶饮下,刺激一下头脑。
杜远志说:“先去看看。”
“去哪?”
“地里,看看再做打算。”
没办法,沈空青只能随着他去后山坡。
后山坡里有人在。
大都是守着牛羊的哥儿和小孩。
下午太阳燥,他们便摘了独角莲的叶子盖在头上,藏在树底下或者背阴处躲阳。
荒地还在后山坡过去一点,两者之间就隔了一条山路。
但是荒地里长着及膝高的野草、灌木丛和荆棘。
杜远志扯了一根翠绿的决明草,弯腰去拔,结果决明草扎根太深,反险些把自己摔个屁股墩子。
还是沈空青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
杜远志尴尬地把决明草丢在一边,拍拍沾了草汁的手:“是有点难搞。”
何止是难搞,地里不仅有决明草、还有鬼针草,苦天茄和苍耳等等。
有的是好拔,但有的就像决明草那样,不仅难除,根还很深。
尤其是这块地一直未曾清理过,沈空青看着仿佛没有边际般的野草林子,顿感头大:“你就是请上二十个人,没有一个月都搞不定。”说一个月还算快了。
杜远志也头疼:“这要是靠我一个人一年都干不完。”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表露着要不算了的想法。
但真要继续荒着杜远志又不甘心,这是差点把命搭进去才换来的东西,可就像沈空青说的,请二十个人都得忙碌个把月,这一人一天最少十文工钱,他哪有那么多银两支撑?
就算真的自己开荒,磨上一年也不现实。
当真是头疼。
沈空青倒没想这么多,他有钱,如果不荒就只有请人:“我是懒得弄,真要开的话就种果树,大不了请人打理。”他一捶定音:“你自己想。”
两人的地就挨在一块,沈空青问他这话,就是想要一块合计,好一起盘算,杜远志便道:“我也不能拿四十亩去跟着你瞎闹,真要种最多也是抽十亩出来,其余的种棉花或者其它。”
沈空青嗯了声:“现在请人开荒,赶在八月前把地收拾出来正好移植果树,这样也不耽误种其它。”他知道杜远志没钱,便主动说道:“工钱就当我借你的,将来你卖了粮食再还我。”
杜远志手头上还有钱,他先前寄回家的俸禄虽说被家里花用了,可安置费还在手上,除掉这几月的开支也还剩了大半,只是这笔钱够支用工钱,将来买种子也是个问题,所以他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成,我给你写借条。”
虽然工钱贵,可一旦五十亩地开垦出来,将来种下所得的一粒米一颗豆子就全是他的。
这十多两怎么样也挣得回来。
沈空青见他答应,便先说道:“有一事先说好,工人归你管,开荒的事我不参与。”
还真是想撒手做老爷...
杜远志一句‘懒死你得了’差点脱口而出:“这算是利息?”
“嘿,你这么说也成。”沈空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他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又有从军的交情做支撑,他事先说明,杜远志就不会介意:“那就交由我做打算,一会我去问问大山,他若是有空便喊他过来。”
沈空青知道他是变着样在帮扶沈常山。
沈常山腿瘸志不瘸,哪怕是兄弟他也不会去接受施舍,找他做工,以劳力获得报酬,沈常山就不会拒绝了。
“工价等我回去问问我小叔。”
杜远志点点头。
两人说好便打算回去,谁知杜远志眼尖,余光里看到从山路上下来的人影,拿手肘捅了捅沈空青,说:“那不是冬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