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龚翔感觉很有压力。
何安娜说:“为什么夏迟不把自己父母的事告诉言处呢?”
龚翔摇头:“我哪里知道。我也劝过他,但他不愿意,还挺生气。他现在就这样……他以前人挺傻乐呵的,现在就让人看不懂了。”
何安娜叹了一声,说:“我也能理解,很多亲人被害的当事人,都会性情大变。”
龚翔说:“安娜姐,你说言先生把你安排在身边,会不会是他知道你和夏迟之间的事了。”
何安娜说:“我哪里知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她根本看不懂言礼。
龚翔叹了口气,说:“要是言先生知道了,他帮夏迟解决了不就行了。我们哪里用这么难啊。”
他觉得其实是自己太难了,夏迟想法多得很,但夏迟没法出门,只能自己去实施,他可太难了。
何安娜没说话。
何安娜和言礼相处了这么两天,她其实有点理解夏迟的心情了。
那些大人物们在各种利益纠葛里,牵一发动全身,根本不像他们这些小人物,关系简单,也不在意什么利益不利益的,说得好听是活得洒脱,说得难听是活得傻乐,没有大追求,所以做什么事,可以不去思考其他,可以一意孤行。
但想得多的人是很难那么去做的。
例如言礼,他在那些人际关系形成的利益圈子里腾挪,即使是夏迟的事,要是这事会让他的利益受损,他又会怎么选择呢?
所以夏迟不如不说,最简单的关系,才会有不改变的爱情。不然感情再深也经不住考验。
何安娜认为夏迟可能是这样想的。
何安娜下午随人事的同事一起回了龙颈山县警詧局。
不得不说, 人事的领导安排非常到位,她担心何安娜自己回去办手续,会很尴尬, 故而专门找了个人陪着去。
这些人精自是一看就明白, 何安娜之前被安排去镇上是因为得罪了领导,只是哪想到她运气好, 居然可以在几年后被大领导看上, 这时候回去办手续可说是专门打她原领导的脸了。不过,因为洪局已经给王古德打了电话,王古德只要还想继续干事, 就不会刁难何安娜。
因为有人事的同事提前给王古德打了电话,说她们大约什么时候到县警詧局, 所以,两人到县警詧局时, 王古德居然提前到县警詧局的前庭坝子里来迎接了两人。
在同事把车停好下车后, 王古德就带着下属前来和人事同事握了手,看到何安娜也下车后, 他神色没有丝毫尴尬, 反而面带慈蔼笑容,走到何安娜的跟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小何,很不错嘛。我就知道, 你这么优秀, 无论在哪里, 都可以做出一番成绩。”
何安娜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又诚惶诚恐, 说:“不敢不敢,都是领导的栽培。”
王古德略尴尬起来,他心说何安娜这个当初莽撞不懂事的小丫头也成长起来了啊。
不过想来谁在一个一百来人的镇上每天处理鸡毛蒜皮的邻里矛盾,都会变得懂事的,只是谁能想到她居然有大机遇,可以得到言礼和杨特首的青眼呢。
进到局里后,人事同事拿出表去和王古德谈话,又让他给何安娜写评语,王古德对着人事同事把何安娜狠狠夸了一阵,评语也写得动听,然后还邀请两人留下来吃晚饭,说他们这里虽然是县上,但还是颇有些当地的特产,即使是白龙城里也吃不到原汁原味的。
人事同事说看看何安娜的意思,这里是她的老家,她是不是要回家里住。
何安娜如今“衣锦还乡”,之前那些觉得她傻和愣或者是同情她但不敢和她再接触的同事,如今也变成“亲切的前同事”了,个个来问她最近的情况,和她加回通讯号,还把她拉进平常的玩耍群,说以后要多多回来玩,反正她家就在县城里,每次回家都回局里来和大家说说话呗。
何安娜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被下放到镇上时,当时同事们对自己是多么避之唯恐不及,笑着说好。
在领导和同事们的挽留下,何安娜和人事的同事留下来吃了晚饭,地点在距离县城二十几公里的一处“山间隐墅”,名字叫“清野”。
“清野”修建得很是壮观清雅,是一处隐在山间的别墅群,数十栋别墅连绵,风格简约大方,里面园林优美,假山池水俱全,种植着的不少珍贵植物也在这海拔近两千米的地方长得很好。
这里完全没有白龙城的喧嚣和炎热,安静又清凉,即使只是到傍晚,就已经有了凉意,看腕式通讯器上显示的实时气温,这里只有15℃左右,到夜里,气温会降到只有10℃。
虽然何安娜是龙颈山县人,在这里长大,又在这里工作数年,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到这里也挺不容易,导航上根本没有这里的地标,从县城一直向东北方向开,很快走上单行车道,靠着司机对道路的熟悉,然后才到了这里。
站在“清野”一栋专门吃饭的别墅前,就着夜色将至的最后余晖,只见往东边的远方便是西灵大峡谷的尾部,远山隐隐如水墨画。
专门招待何安娜的同事带着她在周边参观时,对她介绍,吃了饭还可以在这里泡温泉,“虽然是人工温泉,但并不差,而且反而安全。”
何安娜不由好奇,说:“这里真像仙境一样,我以前居然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同事笑着说:“这里是局里专门招待领导的地方,你看,王局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的。”
何安娜在心下冷笑,只越发觉得王古德恶心,心说这里恐怕不只是招待什么领导吧,难道这里是用局里的公费修建的,说不得还是他的私产呢,他一个偏僻县城里的警詧局长,年薪最多就二十万,他哪来的钱修这种地方?
这里就像人间仙境,但又不知有多肮脏。
何安娜说:“我明白王局的心意。”
同事说:“王局怕你心里介意,当年,的确是他安排你去镇上的,说多少冠冕堂皇的话,也没啥实际意义,之后王局会亲自给你道歉的。”
何安娜惶恐道:“真的不敢当。王局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自处。”
同事笑着说:“你别客气。你是我们自己人,王局对任何自己人,都是实在的,绝不会来虚的,一定会让你满意。”
何安娜窘迫道:“我也是说真的。其实,我对王局没有怨言。他这样,让我太不好意思了。”
同事说:“其实吧,王局当年安排你去镇上,也是保护你啊。”
何安娜笑了笑,这时候就没再说言不由衷的话了,因为说了反而让人觉得过分虚伪。
同事说:“当年有一对夫妻到局里来报案说小孩儿失踪了,是你接待了他们,当时距离他们孩子失踪还没到24小时,那对夫妻就非要我们立案。我们按照程序走,没给立案,他们之后又去威胁前局长金局,说他家孩子因为是Omega,所以被金局拿去送人了,金局拐卖人口。金局当时气得都要对那两个无知山民拔槍了,还是王局站出来,对他们好言相劝,才护住了他们。他们的孩子既然是Omega,那肯定会是安全的,安全得不能再安全,没有任何人愿意伤害Omega。他们的孩子并不是被拐卖了,而是被送去了Omega管理局的领导那里,之后会被登记上的。孩子本来就不是父母的私产,他们是自由人,是国家的公民,作为Omega,受到国家的保护、照顾和教养,从被确认为Omega开始,就可以领国家的Omega专用补贴,每个月拿到的金额,远远超过国民平均工资,从此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作为父母,从此之后应该对他们的孩子放手才对,不然就是违反国家法律。有的父母看孩子是Omega,就不把孩子送去进行登记,而是直接送去给有钱人家,拿一大笔钱,这才是真正的贩卖人口。对Omega的贩卖,父母才是最主要的犯罪嫌疑人。后来,那对夫妻不是出了车祸嘛,王局也去确认过了,他们的孩子的确是被登记进入了Omega管理局的系统里,还被送去了帝国最好的Omega专门学校上学。你看,那对夫妻,之前不是无理取闹吗?”
何安娜听着同事的长篇大论,乍然一听,十分有理,好像都是那对夫妻无理取闹,但何安娜又不是傻子。她可是听全了当时金黄诚和王古德他们的谈话,之后又调查到是王古德安排人去故意杀了夏迟的父母,如今又从夏迟那里验证得到他当时的确是被带去送人,要不是得贵人相助,即使当时的大人物不喜欢他,那他也不会被登记进Omega管理系统和去Omega专门学校上学,而是会被退回给易晨安,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纵然这些种种都暂且不提,那当金黄诚在县城做局长时,贩卖Omega尚且还是偷偷摸摸暗地里的事情,但当金黄诚被调去滨江区做局长了,王古德升了职做县里的局长时,贩卖Omega都成光明正大的生意了,还被包裹了一层漂亮的外衣,说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何安娜毕竟是龙颈山县里的土著,对县里王古德做出的那些事,可是清清楚楚的。这种小地方,基本上没有秘密。
现在县长也不过是王古德手里的棋子,县里的人说,他要是想做县长也行,只是他不做而已。
如今看来,王古德的确比金黄诚还要厉害多了。
当年他其实就是躲在金黄诚后面的,捞的钱比金黄诚还多。
不过看看他如今找人来笼络自己这个架势,就知道他为什么比金黄诚厉害了,他可以把任何人用利益笼络在身边,真诚,务实。
何安娜点头说:“曲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王局的苦心。其实我真的没有怨王局,我只是责怪自己,要不是我当时年轻莽撞不懂事,那对夫妻就不会在驾车的时候出事死亡了,还是我的问题。所以这几年来,我在镇上,我也没有怨言,好好做自己的事情。想着一辈子在镇上也没什么关系。”
曲姐搂了她的肩膀一下,说:“唉,你真是一个好姑娘啊。心地良善,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品质。不过,有时候也不能这样不知转圜。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经历得多了,就知道啊,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是不值得的。就说那对父母,就不值得你当年那么去帮他们。”
何安娜低低“嗯”了一声,曲姐又说:“走吧,先去吃饭去。既然王局说了要给你道歉,那是肯定实实在在要补偿你的,你到时候收着就行,不然你不收,王局还以为你心里还介怀当年的事呢。”
何安娜说:“我明白,谢谢曲姐提点。”
曲姐说:“也不是提点你。就是看你是个好姑娘,但是完全不知道为自己考虑,我心疼你来着。”
何安娜要被恶心坏了,心说你倒是说得出口,当年也没见你可怜我啊。她说:“我明白。”
曲姐说:“以后我们还是要多多联系。”
何安娜说:“好的。县里才是我的老家。”
第一百十章
在饭桌上, 王古德频频给人事同事和何安娜敬酒,何安娜不得不喝,好在她酒量还行, 在装醉之下勉强少喝, 保持了清醒。
这一餐虽然饭桌上才区区五人,王古德、曲姐, 以及另一位王古德的左膀右臂, 还有就是人事同事和自己,但何安娜注视着满桌珍馐,心说这么多东西, 恐怕二十人也不一定能吃完。
上面甚至还有不少是保护动物,根本不允许捕猎的。
难怪王古德都不太在意是不是要往上爬了, 他在这里做土皇帝,有什么不好。
要是去白龙城, 就像金黄诚一样, 上面大人物多得很,每天过得像孙子似的, 就想着如何钻营继续往上爬, 这样就少看人脸色,多给人脸色看。
何安娜和人事同事都因为“喝醉”了而在“清野”留宿,两人各住一栋别墅。
何安娜不知道人事同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这里则的确是神仙享受,先是有漂亮的小伙子照顾她泡温泉, 她窘迫地把人打发了, 总算泡完了, 又有年轻姑娘来为她按摩,按摩完后, 可能是看她精神好了不少,王局于是来找她“道歉”了。
王局很直接,就说之前把她安排到镇上去,是金局长的意思,他不过是执行而已,然后就把一个信封给她,让她一定要拿着。
何安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局就说:“想来曲雁和你说过了,这个钱别和我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大家肯定有福同享。”
何安娜于是只好把信封接在手里,讷讷不知所言。
王局看她这样窘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还年轻,年轻人嘛,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前途不可限量啊。”
何安娜很青涩地道:“谢谢王局。”
第二天,何安娜和人事同事先回了家,才去单位。
因为王古德还给每人带了一些土特产,两人还得先放回家去才行。
何安娜如今住在姨妈家,所以东西都被她扔在姨妈家里了。
她也看了王古德给她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张兑票,但是不是银行的兑票,而是写明在哪里兑,可兑20万元。
何安娜心说王古德真是舍得,居然给自己20万。
她决定第二天就去把钱兑出来,以安王古德的心。
第二天是何安娜的休息日,她傍晚便开了车去言礼家,这是她临时决定的,因为她从办公室那边得知言处还在和冯家扯嘴仗,办公室讲得绘声绘色,说冯家多么难缠,好像是他们白龙城故意害死了冯音怡似的,言处又是个脾气好的翩翩君子,自然拿冯家的三姑六婆没办法,所以今晚上洪局也会出面,和言处一起再去见冯家的人。
这样一来,言处应该不会回家,她正好可以去见夏迟。
看来杨特首依然严控上下山的人和物,言处家里甚至还是重点之一,何安娜再次上报自己的情况,因言家已经给检查点报备了,所以简单查了她后,就放了她的车上山。
言礼在杨特首面前将自己要在身边工作之前,自己就曾在这处检查站登记去过言家,想来只要杨特首想知道这事,就会马上知道,自己和言家的关系是不可能掩藏的。
自己最近在局里受到优待,想来也与大家知道自己和言家有私交有一定关系吧。
自己身上应该已经被结结实实打上了“言礼派”的标签了。
不过言处是外面的人,很快又会离开,和本地的这些人都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自己至今都较受欢迎。
何安娜的车开进前院,停在车道边,夏迟从房子里出来迎接了她,说:“安娜姐,我们晚上吃海鲜烧烤。”
何安娜说:“我带了啤酒,正好。”
高管家在夏迟身边说:“夫人,你不能喝酒。你知道的吧?”
夏迟尴尬地笑笑,说:“我知道。”
Omega的确不被允许喝酒,因为据说是会影响生育。不过其实夏迟就见别的Omega喝酒了,有的人根本不在意是否影响孩子,或者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也不见限制Alpha喝酒。
何安娜更加尴尬,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要不,我们都不喝酒了,喝汽水,喝椰汁就行。”
夏迟说:“没有关系,你把啤酒带下来吧。你喝你的,我喝我的。”
中庭里已经在准备烧烤了,厨师依然是上次请过的那位,以及他带的两位助手。
夏迟说:“言礼今天不回来吃饭,所以就都让给我们做辣味的了。你可以吧?”
何安娜知道言处一点辣椒也不能吃,此时不由笑了,问夏迟:“言处不在家的时候,你才吃辣吗?”她上次在言家吃饭,言礼也没在家。
夏迟说:“没有。他在家的时候,我俩也分开吃,他吃他的,我吃我的。现在厨房里,我做我自己吃的菜,用的锅有单独的一套,以免锅混用,他吃到辣味。”
何安娜:“……”她不由感叹,生活习惯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居然可以在一起生活。
夏迟让龚翔陪着何安娜喝啤酒,自己就喝椰汁,吃饱了后,夏迟就带着何安娜上楼去谈事情去了。
坐在二楼的休息室里,西边天空的所有光芒已然收敛,只剩下一片墨蓝,很快墨蓝会随着墨色加深变成彻底的黑色,夜色降临。
夏迟很直接地说:“安娜姐,金黄诚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何安娜没想到夏迟会问这句话,她的目光四处看了看,皱眉说:“你怎么这样想。”
夏迟说:“我就是猜的。”
何安娜勉强笑了笑,说:“哪有人这样猜这种事。”
夏迟说:“因为他死得太突然了,又离奇。”
何安娜皱眉说:“言处和你说了什么吗?”
金黄诚的案子这么快结案,查都没怎么查,就说是自己摔进海里的,尸体也只去找了一天多,也只安排了一艘船去找,没找到也没再努力找找,对一个局长的“牺牲”这么敷衍了事,连何安娜都觉得太过了,这里面,真的没有言礼的促进吗?是不是其实言处已经知道了事情,只是他不会说。
夏迟说:“他没说什么。他最近很忙,昨晚回得晚,他回来时,我问了他一声,他就简单解释了几句。”
前一晚,言礼到家时已经深夜十点了,夏迟正要准备睡觉,见他回来,就赶紧去为他准备洗澡的用品,这是言礼到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洗澡。
在言礼洗澡时,他又问言礼要不要吃宵夜。
言礼说:“不吃。我不饿。”
既然不用再去准备宵夜,夏迟就要出言礼的洗浴室去床上躺着酝酿睡意了,要出门的时候,他又想到金黄诚牺牲的讣告,以及龚翔带回的何安娜告知的金黄诚的死讯。
其实何安娜是不用告知的,但她似乎很急切地告诉了龚翔,让他专门带回来给自己。
这事怎么想怎么充满着深意。
也许我可以再问问言礼这事。
夏迟这么想着,在言礼的洗浴室里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没有及时回卧室去。
言礼洗完澡穿上浴袍,看夏迟还在整理他的盥洗台,用酒精把台面喷了又擦,擦了又喷。
言礼失笑,从他身后搂住他,把他抱起来,让他侧坐在了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的盥洗台上,一面亲他一面亲昵地问:“故意等我是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夏迟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自己等他的用意了,不然让言礼发现自己等他不是因为想他想要和他亲热,而是因为要打探消息,那言礼虽然是面上依然温温柔柔,心里估计就又要因莫名的醋意闹别扭。
夏迟等他亲够了,自己也腻腻歪歪地享受够了言礼的热情,才一面觉得心花怒放,一面又很是着急自己到底要怎么开头说正事。
结果不等他想出办法,言礼已经含笑低头提醒他,说:“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讲啊?”
夏迟说:“也不是什么事吧。”
言礼说:“哦?”
夏迟窘迫地红了脸,这才期期艾艾说:“我就是看新闻的时候,看到滨海区的金黄诚金局长死了。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什么运气啊,我这才刚回白龙城不久,就死了这么多认识的人了。”
言礼不由失笑,说:“你怎么还关心起他来了。你算认识他?”
夏迟说:“当然认识啊。之前还在陆区长的追思会上见过的。”
言礼修长的手指轻轻蹭过他的下巴,笑着说:“就见过一面而已。”
夏迟说:“见过一面就是认识啊。我每天在家里,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人。”
言礼愕然,随即搂住夏迟的背,说:“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亡,只是最近死的人里,恰好有你认识的而已。”
夏迟说:“他到底怎么死的呢?我看到是落进海里死了。难道真是落进海里死的?”
言礼低头看着他的脸,说:“哦,你这是要满足好奇心呢。的确是落进海里死的,没必要作假。”
夏迟说:“不是没找到尸体吗?他的家人不伤心吗?不让你们多找找?”
言礼说:“他啊。自己有个合法Beta妻子,他妻子为他生了八个小孩儿,除此,他在外面至少还有十个八个情妇,又生了一堆孩子,据说他在山里还有自己的金屋,养着好几个没有身份的Omega给他生孩子,不知道生了多少,非要生出Alpha来不可。你说他妻子伤不伤心,要不要让我们继续找他尸首,还是就定性成牺牲,多拿点抚恤金,以免他的那些私生子女反应过来拿出由金黄诚签过字的亲子鉴定书,要来分家产和抚恤金。”
夏迟听得愕然,随即也觉得这似乎又很合理。
他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新闻,说:“但是他的私生子女在之后也可以去申请重新分配遗产啊。”
言礼说:“按照现行法律,那得是在死者生前被承认的私生子女才行。现在有那么多捐精捐卵的人,一堆由他的精子受精而出生的人,在死者死后去做亲子鉴定,岂不都可以去分遗产了吗?为了避免这种事出现,只有死者死前承认的私生子女才有继承权。所以金黄诚的妻子和合法的后代,只希望我们赶紧结案,越早结案,对他们越好。”
夏迟说:“所以他生这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为孩子们着想过啊。他的那些私生子女,应该还有没有成年的吧,以后要怎么办呢?你不是说他还藏着一些为他生孩子的Omega,那些人要怎么办?”
言礼抱着他回床上去,很显然不想和他谈金黄诚家那些事了,就说:“这些就不是我们该去想的事了。我们想点我俩自己的事。”
夏迟说:“我俩有什么事?”
两人除了吃不到一块儿去,其他也没什么事了。
言礼说:“夫妻之间的事。”
夏迟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向往,最后又说:“金黄诚藏着好几位Omega为他生了孩子,就靠亲子鉴定,就足以证明金黄诚犯罪了啊。”
因为单身生育已经是帝国的主要人口来源之一,所以金黄诚即使至少养着十位八位有名有姓的情妇为他生孩子,只要他妻子或者情妇不专门去发起诉讼说他犯有重婚罪,然后提供证据,那么,仅靠着情妇为他生了很多孩子,是无法对他定罪的。
但是养Omega,并和非婚姻关系的Omega生孩子,却是犯罪行为。
夏迟在学校里就学过这个。
通过基因鉴定就可以证明金黄诚是那些Omega生的孩子的遗传学父亲了,那他就可以被定罪,要是他和很多Omega生了好些孩子,完全会被判处死刑。
言礼把夏迟放到床上,他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无奈,说:“我就该把你发展为我的下属,就凭你的这份好奇心,我不给你安排工作,你都会做牛做马干活,比我都还努力。”
夏迟从床上翻身而起,他满身都是力气,身姿灵活,此时被言礼这样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恼,还是该撒娇揭过,最终认为言礼这种说话的方式就很惹人讨厌,就瞪着言礼不说话。
言礼被他瞪了两秒,便上床去搂住他,说:“我认真回答你吧,不该糊弄你。这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你认识的金局长,犯下的事,可不是到处留种非要生Alpha那么简单。”
夏迟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言礼,言礼说:“那可太多了,我知道的也只是很少一点,而且我又没有掌握证据。”
夏迟说:“要查证据还不容易吗?”
夏迟这话没说错,这个社会,只怕要查,没有查不出的。
言礼说:“我一个外来人,可没办法给他们整顿官场。要查,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
夏迟:“……”
言礼说:“你很失望吗?”
夏迟摇头。
言礼说:“你就很失望。”
夏迟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脸埋在他的颈子边上,说:“我不是对你失望。这里是我的家乡,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吗?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你又能做什么呢?再说,你也没办法。”
言礼听到他这话,反而沉默了。
他只是因自己生命里曾经的所有美好都已然破碎崩塌而心生痛苦。
爸爸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和父母之间的所有联系只剩下回忆;曾经的家、居住过的房子也被拆掉了,再也不可能回去;小时候不懂世间险恶,以为自己的家乡什么都是好的, 以为自己永远热爱这里, 但现实是这里坏透了,而且看样子也不可能变好。
其实是在龚翔去县城里, 听人们说把Omega送到警詧局然后介绍去好人家, 比送去Omega管理局登记更好时,他就已经开始特别失望和难过了,他是在父母之爱的滋养里长大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充满爱的,至少爸爸妈妈还是会为自己的孩子计长远的, 其实也并不是这样。
言礼并不知道,夏迟的失望比他想的要深重得多, 对某个人的失望总是有限度的, 但对世界的失望却不会有限度,对人的失望可以通过离开而缓解, 对世界的失望可没有缓解的办法, 再说,他也深知自己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
夏迟在言礼的肩膀上低低地哭了起来,悲伤和失望席卷着他,他并不曾感到孤独,也不迷茫, 只是难过, 无法排遣。
言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轻轻拍抚着他的背,陪着他。
夏迟哭得不太好意思, 感觉自己像个无法控制情绪的小孩子,于是赶紧收敛了情绪,擦了擦眼泪,对言礼说:“我要睡了。”
言礼说:“那睡吧。”
何安娜看着夏迟,问夏迟:“我被调到市局里上班,是因为你对言处说了些什么吗?”
她虽然和夏迟是朋友,但何安娜并不认为这足够言礼帮自己调到市局里,她被调到市局,她总觉得其中有另外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夏迟摇头:“我没对言礼说什么。”
何安娜问:“言处也没问你有关我的更多事?”
言礼当然问了,主要是关于那十根金条,不过夏迟不想说这事,便说道:“我只是说了你和我爸妈有渊源,你帮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