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说什么,拉着温辞述走出去。
他们住在酒店第三层,走廊上空无一人,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温辞述被他一路牵着,迷迷糊糊地忘记问要去哪里,反正庄泽野也不会把他卖了,他便妥协地跟在后面。
走到顶楼的露台处,庄泽野停下脚步靠近铁门。
他们刚在门后站定,温辞述就听到上面传来谈话声。
“我已经按你说的办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声音一听就是常勋,但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打电话。
温辞述无声地投去疑问的目光,庄泽野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
常勋听上去有些恼火:“我跟庄泽野说温辞述喜欢我,妈的这种烂借口我都编出来了,真叫人起鸡皮疙瘩。然后?然后他果然生气了呗,据说跟温辞述闹了一天。”
温辞述眼中的困惑更甚,直勾勾地看着庄泽野。
常勋到底在说什么?
庄泽野别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谁知温辞述这回没放过他,直接上手将他的脸扳了回来,然后意外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颊。
庄泽野:“……”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透着懊恼:“撒手。”
温辞述松开手,轻声说:“你躲什么躲……他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些,你又为什么要演生气?”
庄泽野不知从何解释,不耐烦地做了个“噤声”。
“回去再说。”
温辞述不解地望着他,还是暂时闭上了嘴。
常勋说:“不可能,他就算再火大,好歹也知道自己是明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更不可能公开出柜的,除非他不要前途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温辞述换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温辞述隐隐听明白了几句。
常勋静了一会儿,说:“你不用激我,我确实希望温辞述消失,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想让他身败名裂?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他是个意图篡权夺位的人,还是你有别的私心?”
听到这里,温辞述的心陡然一惊,这口气和态度——已然坐实了对面的人是谁。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那人是封效满。
常勋赌气似的说:“每次谈到这个你就转移话题,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连知道你目的的资格都没有是吗?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去告发我好了!你去告诉她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都是无意义的争吵,言语有点奇怪。
温辞述眉头直皱,在他快打完电话的时候,被庄泽野拉着回到了房间。
时间接近一点半,两人困意全无。
温辞述消化了半天,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在打电话?”
庄泽野没想到他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说道:“跟着小陈的那个新司机,是私家侦探,这次的随行人员里面,有一半是保镖。”
温辞述张了张嘴,感到诧异:“你还请了私家侦探?”
庄泽野心想,不止呢,其实有一个组的侦探,只是太扎眼没让跟过来。
他握拳咳嗽两声,含糊地说:“是我舅舅请的,他……是开这种公司的,上次我让他帮忙查了下常勋。”
温辞述看着他:“查出什么来了?”
庄泽野说:“他那个保镖并不是之前跟着他的,是在拍摄《大靖往事》期间新请的,此人有化用名和化用身份,应该就是封效满本人,侦探拍到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有时候常勋对他的态度有些畏惧,不像是对待普通保镖。”
温辞述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关心的神情:“还有吗?”
“常勋背后牵扯到水木正丰,这件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还在处理当中。封效满很有可能是知道他做过什么,以此要挟他为自己办事。这次常勋想故意激怒我,我便顺水推舟了一下,想让你确认是不是封效满。”
庄泽野见他没什么表情,以为他在害怕,放轻声音道:“你别担心,就算那人想对你不利,我也不会让他得手的,现在不是大靖,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温辞述沉默半晌,深深地看向他:“你兴师动众做这些,都是因为我?”
庄泽野一愣,没吭声,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兴师动众,似乎为了他做再多都是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敢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不对劲。
——是了,不对劲,连他自己也察觉到的不对。
温辞述蹙眉:“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包括我的父皇,他也只是在我第一次遇刺后,给我安排了一队武功高强的侍卫,谢谢你小庄。”
朋友之间,真的能超越父母的关心吗?
任是谁都不会相信。
房间里有些许安静,庄泽野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温辞述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事本不应让你掺和进来,尤其牵扯到封效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谢谢你,小庄,可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后面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他直觉不能让庄泽野陷入危机当中,更不想牵扯到他半分,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太多。
至于常勋为什么会觉得庄泽野对他“有意思”,是因为被公司炒作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温辞述不敢去细想,怕触碰到他承受不起的原因。
庄泽野坐在原地,一声不吭。
温辞述很想再说一句“谢谢”,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不是一声谢能涵盖的。
他上前用力握了握庄泽野的手,仿佛这股力道里掺杂了很多种情绪。
庄泽野没有拒绝,直到他慢慢松开手,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温辞述睁眼侧身看着窗户,外面月色皎洁,屋内一室寂静,他尽量控制脑海里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只让时间维持在最纯粹的一刻。
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慢慢躺下,这次离他比先前远了点。
温辞述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事实上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
早上起床时,出人意料,庄泽野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
他刷牙时朝镜子里的温辞述笑笑,表情阳光灿烂:“昨晚我太情绪化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插手太多别人的事。”
温辞述怔了怔,随即抿唇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确实不是责怪,而是怕影响对方。
庄泽野没多说什么,洗完脸道:“我先下去了,晚点见。”
他三下五除二擦干净手,出门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拿出手机给萧宇拨了过去。
那头接通道:“你怎么每次都这种黄金时间给我打电话,下次我也挑这种时候骚扰你,让你尝尝味道。”
庄泽野面露烦躁:“滚吧,不可能有这种时候。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小明星,你找人把他封杀了。”
萧宇诧异:“什么情况,他惹到你了?”
“没什么,看着烦。”
现在常勋已经没有价值了,留着他毫无用处。
庄泽野直接挂断电话,踹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昨天,他才发现温郗不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
他比他想得还要理智。
只是表面心软罢了。
也是,一个在盛世夺嫡中稳居高位的王爷,怎么可能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
他刚开始有些愤怒、不甘,随后心里涌起另一种复杂的情感——对他来说,温郗就像是包裹着层层糖衣的酒心巧克力,品尝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层是甜是苦。
是细腻丝滑的奶油,还是刺激呛人的酒精。
这种意识让他感到隐隐兴奋,先前的试探和顾虑似乎都一扫而空。
没错,他想当那个剥开糖衣的人。
庄泽野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但混迹圈子这么多年,见过和听过的都不少。
他开始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对温辞述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上瘾的感觉。
想窥探他的一切,他越拒绝,越想。
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后来又融入这么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对这种事情的包容和理解比常人要高得多,因此仅仅用了一个晚上,便坦然接受了这种感情。
——甚至还分神想了想,这样的念头,是想睡温辞述吗?
答案有些模糊,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对温辞述起那种念头。
不过兴许可以试一试,万一呢。
庄泽野扯扯嘴角,推开化妆间的门。
顾鸣赫正困得闭着眼睛化妆,被他的动静给吓醒了。
他扭过头道:“不是说你们七点化吗,起这么早……我草,你睡了一晚突然心情好了?”
庄泽野在他旁边坐下,右腿大剌剌地搁在左腿上。
他本想问问这个高中谈了三个女朋友的浪子,喜欢一个人有没有什么预兆,但思索片刻又怕他大嘴巴到处说,便微微笑着“嗯哼”了一声。
顾鸣赫有一双善于发现八卦的眼睛,立刻贼笑着说:“你有古怪,怎么笑得满脸春风的,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说来给兄弟听听。”
化妆师也竖起耳朵,庄泽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滚蛋。”
化妆师是公司请的,公司明令禁止在出道五年内谈恋爱,在他面前聊这些不是等于找死。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不想给温辞述惹麻烦。
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了。
他想到“喜欢”这个词,嘴角又忍不住带上丝丝笑意。
如果对象是温辞述,好像完全不排斥呢……
顾鸣赫大叫一声:“你绝对有问题!”
连化妆师都被他吓得一抖,苦笑着让他坐好别乱动。
庄泽野亲切地回他:“傻波一。”
顾鸣赫:“……”
等到大家都到齐,摄影师也扛着摄像头进来了。
他简单介绍:“这是Flora的练习室,让我们跟随镜头,看看他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老师招呼大家:“来吧,继续昨天的,商量一下cypher那场怎么衔接。”
庄泽野说:“我昨天和小赫讨论了,适合在中间穿插一些对立battle的衔接,比如我们俩交替时可以这样。”
他提起顾鸣赫的衣领,虚虚往他脸上挥了一拳,但这一拳是真的擦过了颧骨。
顾鸣赫马上抗议:“你别公报私仇!老师,他会真打的!”
老师笑着说:“你们两个不能安排在一起,顺序是南之、向队、小赫、辞述、阿野,尽量不要有变动。”
顾鸣赫趁机煽风点火:“有本事你打辞述啊。”
庄泽野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威胁。
老师说:“阿野的设计挺好的,你和辞述可以试试看。”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懂的都懂,这两人的cp是团内最多的。
他看向温辞述:“你能接受吗?”
众人都带着调侃的神情,温辞述点头:“可以。”
老师转向庄泽野,他讪讪道:“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OK,那试一下呗。”老师很上道地后退一步。
顾鸣赫第一个开始起哄:“哟哟哟,要打架了,拭目以待。”
温辞述虽然在台上已经能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第一次当所有人面做这种尴尬互动,顿时感到头皮发紧。
庄泽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站在他面前无措地问老师:“是我拽他,还是他拽我?”
老师好笑地说:“都试试看,反正私下练习嘛,你俩放松点,怎么一个个拳头捏这么紧。”
庄泽野呼出一口气,对他说:“你先来吧。”
此时摄影师走上前,举起镜头对着他们。
周围又是无数双眼睛,又是各种镜头,温辞述的掌心愈发汗湿,他只得鼓足勇气,抬起双手抓住庄泽野的衣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庄泽野穿的是圆领T恤,说实话不太好抓,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泛着清白的色泽,手背上骨骼和青筋凸起。
庄泽野被他扯得往前倾去,下意识低头伸手握住他的右手,两人在安静的空气中四目相对。
“我曹。”老师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摄影师疯狂拉镜头,恨不得怼到他们脸上去。
弹幕瞬间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在干嘛!是对练不是接吻啊啊啊啊!】
【操操操,我不敢看了!感觉下一秒野子就要亲上去了!】
【这个手抓衣领,好涩好涩好涩。】
【呜呜,树树你为什么当进攻者都这么受,好娇好想扑倒。】
【救……想到会不一样,没想到这么不一样。】
温辞述有刹那的恍惚,短短几秒钟,他只看见庄泽野越来越近,等到手背传来温热的触碰,他立刻松开手拉远了距离,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室内短暂静了静,老师咳嗽道:“哇哦,挺有张力。”
他看向其他人,顾鸣赫赶忙附和:“那是,有一种马上就要亲……哦不,打架的感觉!”
他故意的很明显,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庄泽野皱眉瞪了他一眼。
老师笑道:“你们互换一下试试。”
温辞述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他竭力控制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脸红,可在抬头看向庄泽野的那一刻,还是从他略带笑意的眼中看见了红扑扑的倒影。
他两眼一闭,心想丢人就丢人吧,为了艺术献身,是件伟大的事。
庄泽野脸色倏然变化,眼中的调笑悉数褪去,单手扳住他的肩膀,手掌卡在脖颈和左肩之间,猛地把他带到自己面前。
温辞述睁开眼,看见他眼神里不加掩饰的侵略和凶狠,因为身高差距,庄泽野的眼皮下垂,距离之近可以清晰地看见浓密下压的睫毛,半遮住瞳孔时带着几分阴郁。
明知道是在演戏,温辞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弹幕已经刷得快看不清了。
【我死了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反差感!刚才明明不是这种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感觉阿野的眼神好像要把树树吃掉。】
【草,这表情,会do的树树下不来床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野子真是长了张一夜七次的脸。】
【关键树树还抖了一下!他抖了一下!】
【是真的害怕了吧qaq,我可怜的儿子。】
【弹幕真是,变态齐聚一堂啊……】
老师突然鼓了几下掌:“很好!就这样,冲突拉满了!”
庄泽野的眼神重新柔和起来,轻轻放开了手。
温辞述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心脏还在狂跳,方才的感觉是如此不真实。
庄泽野的手指蜷了蜷,仿佛在回味刚刚贴近的温度,他微微笑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话很口是心非,他很喜欢被吓坏的温辞述。
温辞述移开眼睛,硬邦邦地说:“没有,我没事。”
庄泽野唇边笑意更甚,转而跟老师继续商量队形,温辞述暗暗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昨晚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商量了一上午,总算把队列交接和服装道具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排练,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都是实打实地硬练。
在休息的间隙,温辞述去门外接水,碰到了同样来接水的常勋。
上午他们这边动静很大,常勋自然也知道了庄泽野跟他“和好”了,表情带着几分不悦。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们在排新舞台?卖腐的感觉很好吧。”
温辞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终于第一次说出承认自己身份的话。
他表情很淡定:“如果换了以前,你已经跪在地上跟我说话了。”
常勋本想讽刺几句,却没想到他突然不装了,被堵得一口气噎住,眼里又惊又怒。
温辞述嗤笑:“以后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你不过是条狗罢了,没资格跟我说话。给封效满带句话,让他自己来见我。”
说完,忽视常勋变得惨白的脸,从他身边从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cypher,指一个麦克风一群人接力用,一人一段每次一人的一种说唱形式。
野子开窍会比较快,因为他就是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马上就要开始疯狂开屏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 常勋跟隐形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在温辞述跟他挑明之后,封效满反倒没有继续动作。
温辞述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这人“奉旨”来杀他,除此以外,历史上压根就没有这个人的相关记载。
如果是和他同一个朝代的人,那么做这些所求无非名利,只要弄清他的动机就好办了。
温辞述不担心他想要什么, 只是不愿意因此影响到Flora,娱乐圈的人对他来说或许不过都是过客, 但那四个人不一样。
尤其是……庄泽野。
经过几天的排练, 每个人的节目基本上确定下来。
演唱会流程安排的很满。
夏夏和顾鸣赫当主持人,她和宋真有一首合唱,和向晚有一支舞。Flora共演出九个舞台, 其中七首专辑曲目和两个翻跳, 江丹青演唱八首歌,宋真演唱九首歌。中途还有何赟和常勋的两个穿插舞台。
这是温辞述第一次参加这么高强度的演出, 早在几天前就开始恶补体力,每天起大早围着南岛跑十公里,课间休息时加训各种体能, 饮食也尽量控制高蛋白和蔬菜。
其他人跟他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大家都保持了好几年这样的习惯, 自然不在话下。
当温辞述开始运动后,才发现庄泽野真是自律的可怕。
第一天早上, 他五点起床去跑步, 却发现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怎么会有人五点前起来晨跑啊!
难怪人家有八块腹肌。
当然, 八块腹肌只是听顾鸣赫说的, 他没有真实见过,对此存疑。
运动完的五个人汗流浃背,呼哧呼哧喘着气往回走。
五个年轻帅气的男生并排走路,引得村里的姑娘们纷纷围观,路过时笑着拿手机拍他们。
大家推推嚷嚷,都说自己被拍的多。
顾鸣赫说:“想当年我高中,排队追我的从这里排到村口。”
庄泽野毫不客气地揭穿他:“是你追别人吧,明明追我的比较……”
他刚想吹嘘,看见温辞述,又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顾鸣赫哈哈一笑,不知死活地说:“我开玩笑的,确实追他的比较多,毕竟那脸那身材在那儿。”
庄泽野:“……”
温辞述瞄了眼他被汗水浸湿的衣摆,布料变得有些透明,似乎隐约能看见腹肌的形状。
男人最在意的无非两样,一是他自己的腹肌,二是他兄弟的腹肌。
他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二、三、四。
八块也太难练了。
顾鸣赫调侃地望过去:“阿野,最近练得不错啊,到时候台上秀一下?”
林南之笑着说:“野哥又不是没秀过,一专舞台撩衣服,当时下面都炸了,戴着耳返都能听到尖叫。”
庄泽野说:“不秀,秀了超话全是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擦边呢。”
他说话时眼睛掠过温辞述,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温辞述偷看被发现,略微心虚地移开视线。
大家都嚷嚷说庄泽野玩不起,顾鸣赫开始和向晚攀比肌肉。
庄泽野从后面绕过顾鸣赫,和他换了个位置,走到温辞述旁边。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单独给你看一眼。”
温辞述下意识问:“什么?”
随后反应过来:“我不想看。”
他眼睛下垂落在那片洇湿的衣料上,好吧……其实有点想看,谁不喜欢八块腹肌呢。
庄泽野嘴角上翘,捏住衣角缓缓往上拉,一寸、两寸。
就在温辞述目不转睛时,他突然把衣服放了下来,恶劣地靠近道:“想什么呢,门儿都没有。”
温辞述本来没觉得看一眼腹肌怎么了,突如其来被这句话堵得面红耳赤,好像他在图谋不轨被拒绝了一样,恼火地瞪向庄泽野。
庄泽野笑盈盈地说:“我这人很保守,只给我对象看。”
温辞述:“……”
有病就去治疗。
庄泽野语气一转道:“不过你要是想练,我可以当教练,免费的。”
温辞述没好气地说:“不想,滚。”
耳边传来爽朗得逞的笑声,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可恶。
晨练结束后要继续排练,在那之前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其他人都在室内喝水避暑,庄泽野出去接了个电话,是他妈妈萧澜打来的,说打算来燕中看他。
很少有人知道萧澜和他的关系,大多数人了解的她,都是那个在千禧年代风靡娱乐圈玩摇滚的富家女,后来巅峰时期急流勇退嫁给了燕中知名富商庄锦。
外界都歌颂这段爱情,只有庄泽野知道,他父母在他刚出生时就分居了,全家人相敬如宾的跟陌生人差不多。
他懒洋洋地告诉那头:“妈,我在南岛录节目,这几天回不去。”
萧澜正在国外度假,躺在沙滩椅上,用和他同样慵懒的语气回答:“那行,我刚好懒得跑一趟。”
她是个相当崇尚自由的女人,每年回国看庄泽野就跟例行公事一样。
在挂断之前,她顺口说:“对了,你外公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差不多可以找个女朋友了,等你以后事业有所提升,在那个圈子里更不好找。”
庄泽野“啧”了一声,望着远方林立的椰子树不说话。
萧澜疑问:“怎么了,你不愿意?还是没有看上的?要是没有的话,妈妈给你……”
一颗椰子无法抗拒地心引力,从树上滚落下来,咕噜咕噜滚了一圈,然后慢慢停下。
庄泽野出声打断她道:“妈,告诉你个连我自己都挺震惊的消息。”
他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坏笑,似乎在期待着某些事情。
“我好像喜欢上男的了。”
“什么?”萧澜一愣,马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在那头说出第二句话之前,庄泽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掐断,心情随着那只掉落的椰子变得愉悦起来。
好像……说出来之后,感觉更加明显,似乎可以把“好像”两个字给去了。
他仰面任晨风吹乱发丝,脸上酥酥麻麻,唇边笑意不减。
早上的阳光变得不再那么刺眼,万物都柔和起来。
突然,旁边传来砰地一声响动。
庄泽野扭头向身后看去,面上没有丝毫慌张。
顾鸣赫捂着撞在墙上的鼻子,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见他回头后更是瞪大眼睛,比当事人还要紧张,瞬间往后蹦了一米远,像一只被弹飞的刺猬。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他欲盖弥彰地捂住耳朵说。
庄泽野淡然地翻了个白眼:“滚过来。”
顾鸣赫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试图解释:“我想出来问你吃不吃椰宝,好吧我知道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只是见不得你一个人偷懒摸鱼,呃……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
庄泽野靠着栏杆,“嗯”了一声。
顾鸣赫像不认识他似的,上下打量他好半天。
期期艾艾地问:“你真喜欢男的啊?”
庄泽野不屑道:“放心,老子看不上你。”
顾鸣赫小声说:“我又没说你看上我……不是,等等,你不怕别人知道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柜了?”
庄泽野轻蔑地问:“我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你……你妈,我我我不是骂人,你在给你母亲打电话……”
“我连我妈都告诉了,其他人知不知道干我屁事。”庄泽野扯扯嘴角。
顾鸣赫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一拍手掌:“草,我真是没交错兄弟,你太特么勇了,连出柜都这么叼……等会儿等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你喜欢谁啊兄弟?”
庄泽野败给他的智商,用手扶住额头,发出“啧”的声音。
顾鸣赫心念电转,倒吸一口凉气道:“温……温辞述?”
虽然智商不够,但胜在足够了解他。
结合近来的各种奇怪现象,他瞬间猜到了标准答案。
庄泽野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不过没奖励。”
顾鸣赫快疯了:“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你为什么非要让他住你那儿!你先前还摸他屁股!还有这几天跟发春似的,刚才被他骂也笑得一脸惬意,我真是服了!啊,我服了!!”
他像只猴一样上蹿下跳,来回踱步,碎碎念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啊?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天哪,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喜欢小南之那种类型,但你平时都不怎么爱搭理他……”
庄泽野本来抵着眉心,闻言用手指他警告:“别恶心我。”
顾鸣赫更疯了:“你不是同性恋啊?那你为什么喜欢辞述?不行,你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庄泽野觉得他很烦,但心里也问了自己一遍为什么。
结果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似乎从第一次见到温郗开始,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像宿命、像纠缠,无法让人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仿佛一切都随着命运悄然发生,无比自然。
他不是个怜悯心泛滥的人,然而初次见面就对温郗与别人不同,这一点他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他喜欢温郗什么?
很多很多,多到数不过来。
喜欢他在舞台上光芒耀眼的样子,喜欢他永远不服输的高高在上的脾气,喜欢他外表冷漠心底柔软,喜欢他遇到任何事都从容不迫。
当然,也喜欢他睡着了跟小猪一样流口水,喜欢他躲在黑暗的冰箱旁边偷吃冰淇淋,喜欢他一切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喜欢他在提及往事时眼中的那一抹脆弱。
要说具体是什么,或许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庄泽野微微笑着,原本还不是那么的确定,这些念头盘旋一遍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温辞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