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漂浮空虚的感觉渐渐褪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握住话筒道:“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星耀男团Flora的温辞述。今天给大家带来的原创曲目,叫做《心之所向》。”
下面很安静,没有掌声,没有哄闹声,只有面带审视的看客。
他做了个手势,灯光暗淡下来,那个唯一的标记点没有了,但周遭的一切更平静了。
黑暗中,他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心情。
心跳慢慢在减速,好似一切都离他远去。
初舞台的舞美很简单,冷蓝色桥光与逆光一同开启,烟机喷出细腻的薄雾渲染,顿时使整个空间变得纵向深邃起来。
温辞述将话筒靠近唇边,慢慢向前走去:“Where would you like to go?”
低泠清冷的嗓音通过话筒传遍录制厅,仿若往凝滞燥热的空气里注入一剂冰凉的薄荷酒,酒精碰撞冰块激起千百个向上弹起的水滴,空间感焕然一新。
音响里电吉他拨弦的同一时间,慵懒的挂电女声戴着余音颤动:“The direction of your heart——”
尾音轻震,将周遭的空气呈涟漪状一圈圈推了出去,缓缓冲击每个人的耳膜。
前奏第二遍时,军鼓毫无预兆地加入,白色顶光怦然亮起,无数细小的粉尘在灯光下膨胀、炸裂、飞舞。
温辞述开口的瞬间,所有人脸上都写着“意想不到”。
完全出人意料的纯熟rap唱腔——
“说什么陈词滥调/每逢佳节会登高远眺
有什么覆水难收/叹行人一去江水东流
犹记那天马蹄如雨呐喊如雷热血如注
而你冰天雪地负手伫立千军万马漫步”
与此同时,地面led屏荡开一个巨大的“Flora”及黑色玫瑰团徽,温辞述站在玫瑰中间演唱。
TZ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四段词衔接得非常紧凑,中间没有任何换气点,直到这段结束也没听见温辞述吸气,可他声音依旧平稳的继续唱了下去。
“从小父亲告诉我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大人物
后来我来到不一样的世界遇见了一只老虎
他能洞悉我内心的孤独试图击溃难鸣孤掌
他说要带我领略山川河光带我逃离到远方”
温辞述的腔调完全按照庄泽野教的来,声带松软但能够立起来,他在找到这种感觉的同时,头脑和心情都放松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掌控住了现场,还是因为想到了庄泽野。
他抽空对TZ做了个小互动,TZ立马惊喜地捂住心口。
导师们面面相觑交换会心的笑容,他们很少见说唱歌手有这样的音色和气息,每一个咬字都清晰简洁,尾音绝不拖泥带水,声线干净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呼吸中带着纯粹的力量与情感。
更何况,这人还是“音痴组”的,简直大大的意外之喜。
从第二段开始,伴奏出现了庄泽野的垫音,顺势将整首歌的基调推了上去。
这段词也是他和温辞述一起写的。
写词的时候两人咬着笔头思索,庄泽野说:“你失忆这件事就像离开原本的地方,遇见了新的人,你还记得自己醒来后印象最深刻的人吗?”
当时温辞述毫不犹豫地看向他:“你。”
“……OK,那你觉得我像什么,给个抽象点的比喻。”
“老虎,领地意识强,还很凶。”
“……”
当在台上唱到这句时,他唇边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好像这只老虎来到了现场,带着凶巴巴跩上天的表情看他唱歌。
这首歌的节拍非常连续,这也是他练习时常常跟不上的原因,主歌唱完立马切进副歌,中间没有任何过渡。
唱这段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说唱歌手喜欢找别人唱hook。
温辞述的音调一变,发声点顺势从胸腔转移到头腔,这完全是他凭借本能和直觉的改变,毕竟直到来之前潘慧都没教会他强混。
低吟徘徊的副歌响起,悠扬的旋律仿佛一道长鞭,在舞台上空升腾盘旋、一路向上,勾住所有听众的耳朵。
嗓音如同空灵的风笛,从亭台楼阁飘荡向远处;又如同袅袅檀香蜿蜒攀升,在山林野木缠绕着藤蔓。
“长亭远/芳草连成天
入梦魇是你远去的脸
回首间/是见或不见
心所向章台又落起雪”
在经过一长段rap后,他及时将情绪拉了回来,副歌部分很考验气流控制,短短几十秒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瑕疵。
宋真的表情变了变,他很轻易听出副歌的音高有多高,然而温辞述唱出来的感觉好像是在唱中音,不仅表情没有一点吃力,还几乎听不出换声点。
外行听起来可能会觉得这首歌很容易唱,但只有自己试着唱一遍才知道有多难,这就是一个歌手最厉害的地方。
第二段主歌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完全被收拢掌控,从刚开始的审视变成了完全的沉浸。
温辞述的情感开始变化,吐字也更加干脆:
“犹豫几次后悔几次长大的孩子要离家
望远镜里没光之国相信童话才是傻瓜
从小学习数理化考试buff一段段叠加
他们说要做乖小孩不能逃学不能打架
身边的人告诉我长大后不要像他们是废物
我在每个深夜清晨努力拨开眼前障碍迷雾
翻山越岭艰难险阻也不会改变曾经的初衷
到底什么是人物什么是废物要做谁的英雄”
他咬字十分干脆,歌词内容通过演唱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台下老师和选手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或沉思或赞叹或愤怒或惋惜——
温辞述做到了他写这首歌的初衷,让观众和歌者产生情绪共鸣。
或许在座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和他一样的成长经历,但大部分人被教导过要做个“人物”而不是“废物”,很多人在父母的教育之下,被反复灌输要做乖小孩,不能反抗不能拥有自我,在一次次“忠言逆耳”中磨平了棱角。
在歌手这一行,许多人选择的道路并不能得到家里的支持,或者说他们的理想和爸妈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
这是庄泽野给的修改意见,也是温辞述在思量后认同的观点。这首歌是写给曾经的自己不假,要想让它得到认可,它不仅应该是写给他一个人的,它应该写给千千万万个“过去的自己”。
最后一段副歌响起,是想念,是告别,是心之所向。
“长亭远/芳草连成天
不再见是你梦中的脸
回首间/在心镜边缘
心所往不再是当年雪”
他再也回不去了。
再见,父皇。
再见,母妃。
再见了,大靖。
当最后一声电吉他音落下时,上下方天地排光同时打开,柔和的白光伴随雾气蒸腾弥漫,声音仿佛有了实体,弦音拨动出最后的心颤。
片刻安静后,台下响起轰鸣的掌声,这阵掌声持续了很久,比前面任何一个舞台都要久。
温辞述戴着耳返,没听清底下在喊什么,摘下后才看见,导师们都面带笑容的盯着他。
TZ举起话筒,刚要说话就被宋真抢先了。“你等等,让我先问。”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选手们还有起哄的。
宋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和长相都可以用大大咧咧来形容,一头潦草的中长发绑于脑后,脸上的纹路看起来比温长盛还多几道,身上的衬衫据说是他为了上节目特地买的,整一个不修边幅的艺术家。
他的声音状态听起来年轻低沉,和样貌形成强烈的违和感,据说他是燕音美声专业的特级教授,在美声、民族音乐、流行音乐多方面都有很深的涉猎。
温辞述来之前被打过几次预防针,知道他是个相当毒舌的人。
果不其然,宋真抓起话筒第一句话是:“刚刚结尾‘心镜’两个字跑调了,你自己听出来没有?”
底下吵吵嚷嚷:
“老宋又开始了。”
“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的一首,居然还能被挑刺。”
“老宋已经够温柔了,你们忘了上午他骂哭两个吗。”
“哈哈哈哈,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TZ和Niya对视一眼,都很无奈,覃敏微微笑了一下,双手交握地看着台上。
温辞述刚想作答,只见宋真做了个手势,继续道:“先等我说完。刚才那是第一点,第二,你的和声,是自己录的还是别人帮你录的?为什么不自己录?第三,唱歌喜欢闭着眼睛,这是你的设计,还是不能克服的障碍?第四,这首歌你练习了多久?”
众人议论纷纷。
“我的妈呀,好犀利,不愧是老宋。”
“有毕业论文答辩的感觉了,瑟瑟发抖。”
温辞述清了清嗓子,逐一回答:“第一,我听出来了,需要我解释跑调的原因吗?”
宋真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温辞述说:“因为我看见您把笔转掉了,所以一下子没稳住。”
现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他可真敢说。”
“有点逗,这个温辞述。”
“实不相瞒,我也看到了,老宋还狼狈地够不着地,我笑得不行。”
TZ调侃道:“宋老师,都怪您,分散人家注意力。”
宋真:“……”
温辞述继续道:“第二,和声是别人帮我录的,因为我不会,声乐课没学过。”
他的语气实在是过于坦诚,连一点伪装和掩饰都没有,以至于宋真的表情完全冻住了,下面又是一片哄笑。
Niya说:“太可爱了,这孩子。”
TZ笑道:“他只比你小几岁,干嘛叫人家孩子。”
Niya:“不行,我姐姐瘾发作了,好想揉他的脸。”
温辞述一本正经回她:“抱歉,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脸,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Niya笑得眼泪快出来了,对着他抛了个飞吻,惹得其他男生嫉妒哀嚎。
温辞述转回来:“第三,唱歌闭着眼是因为我会紧张,能不能克服我也不知道。第四,这首歌我练习了一周,中途临时改过编排。”
他压根没有半点润色,就差把“我闭眼我不能克服我还因为你转笔笑崩了快给我个C吓唬吓唬我吧”写脸上了。
宋真却没有嘲笑他,而是比了个“OK”的手势,用笔抵着下巴作沉思状。
TZ说:“该我了。这场表演太震撼了,没想到音痴组居然卧虎藏龙,你还有其他才能吗?”
温辞述想了想:“我会一点b-box,刚学的,您要听吗?”
TZ惊喜:“Wow,请展示。”
温辞述当场把胖子教他的那段拿了出来:“卜次胖次动次打次,扑通扑通……”
因为他的表情甚是大方坦荡,导致台下愣了好几秒,才爆发出足以掀翻天花板的笑声。
胖子在人群中喊:“牛x!哥们儿,太牛x了!”
TZ笑得飙泪:“真有你的,我就喜欢你这种人,太自信了哈哈哈哈,我二十岁的时候要是有你一半自信就好了。”
Niya笑着说:“别和我抢,你不是喜欢上一个吗。”
宋真和覃敏也笑着直摇头。
TZ抹了抹眼睛:“言归正传,我想问一下你的rap词是自己写的吗?我看这上面还有一个作者,叫庄泽野是吧?”
温辞述说:“他是我的队友,我写了初版,是他帮我加工和垫音的。”
TZ竖起大拇指:“腔调和断句很牛,词也走心了,说唱这块我给90分,能问问你接触说唱多久了吗?”
温辞述犹豫了两秒:“也是一周。”
其实都没有一周。
下面稍微有些骚动。
TZ没说什么,耸了耸肩膀开始评分。
在一轮给分后,温辞述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A组,其他选手看他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下台之前,宋真合上笔盖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温辞述转正看向他:“您请说。”
“看资料你在准备高考,有兴趣报考燕音吗?”宋真慢悠悠地问。
初赛过后,温辞述算是在选手里彻底出名了。
他刚出录制厅,钟可欣就马不停蹄抛出连环弹珠式询问。
“你真的拿了A?”
“宋老师真让你考燕音?”
“完了完了,要是被你师父知道,她肯定气得立马飞过来揍人。”
温辞述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生气?”
钟可欣:“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要高考了还搞不清楚,燕音和燕传是两个对立的学校,每年都会互相抢人才。而且听说……我只是听说哈,你别跟其他人讲。”
温辞述竖起耳朵。
“听说你师父和宋老师有点纠葛,他好像是你前师爹。”
温辞述双眼微微放光,表露出一个一千年前的人类对八卦的渴望。
“他们分手了?是谁甩的谁?”他问。
钟可欣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事你赶紧忘掉吧。对了,明天几点录制来着?”
温辞述不满地打量她,只得回答:“八点录分组,下午是练习时间。”
他们今天录的会分成两期播出,第二轮比赛是两两分组pk,A组的人有优先选人权力,这对C组来说很不利,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被拖后腿。
“你要不干脆选个女生,搞情歌对唱算了,那样稳妥。”钟可欣建议,“估计正片很快就能剪出来,我好期待你的正式舞台,为了保留惊喜刚才都没去看,只要不乱剪肯定能小火一把。”
温辞述不是很在意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酒店吃了个饭,晚上没什么事,便一起去附近的夜市,路上还遇到几个参赛选手。
这档节目不是封闭式综艺,选手们很自由地打成一片,还有人上来加温辞述的微信。
排队等奶茶的时候,温辞述接到了庄泽野的电话。
他跟钟可欣示意了一下,走到旁边去接听。
“喂,表演结束了?”庄泽野的声音听着轻松愉悦,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
温辞述也勾起嘴角:“嗯,结束了。”
他顿了顿说:“老师夸了你的填词和垫音。”
“我知道,你还因为开小差偷看老师跑调了。”那边低笑一声,何赟早就把视频发给他了。
温辞述一愣:“你怎么知道?你找人录了?”
庄泽野戴着颈枕走向登机口:“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猜猜我们现在在哪里。”
顾鸣赫和他相视一笑,这两人一听说要拍衍生,立马提前订票准备顺便去南岛冲个浪,还因此被向晚痛斥享乐主义。
“在哪里?”温辞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庄泽野的语气带着嘚瑟:“机场,快登机了。”
明里暗里透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温辞述突然说:“在你上飞机前,我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庄泽野扬起嘴角,心想说吧说吧,是不是要说我提前一天来南岛你很惊喜很迫不及待想见我?
真没想到,温辞述也会这么粘人。
他表面嫌弃,又有点期待。
“嗯哼?”硕大的墨镜都遮不住眼角眉梢的暗爽。
温辞述严肃地说:“你如果找人录了视频,千万不要传播出去,导演组说过节目播出前禁止偷跑。”
庄泽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已更
因为温辞述只在乎是否偷跑, 庄泽野耿耿于怀了一路。
和他相反,顾鸣赫满脑子都是海鲜冲浪,快乐地哼着小曲儿上了飞机。
第二天温辞述录节目, 他们叫上钟可欣一起去了海边。
大家都在玩水上项目,只有庄泽野戴着墨镜坐在太阳伞下,沉默地刷手机。
从昨晚到现在,温辞述除了又发了一遍“切记不要泄露”给他,再没发过其他消息, 他一度怀疑自己手机被顾鸣赫悄悄泡过水了。
钟可欣抱着个椰子坐下问:“怎么不去玩儿?你不是最喜欢冲浪了吗。”
庄泽野看向她:“你来之前,温辞述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钟可欣莫名其妙。
庄泽野捏捏指骨, 发出噼啪的响声, 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来南岛交到新朋友就彻底把他给忘了。
钟可欣一拍脑袋:“哦对了,他好像想给你捎句话来着, 不过也没明确说是带话, 所以我刚刚没想起来。”
庄泽野的表情这才松弛了下来:“你金鱼脑袋吧这都能忘,什么话?”
钟可欣:“他说‘庄泽野那个朋友人不错,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那个朋友指的是高晋。”
庄泽野噎住,半晌发不出声。
“我跟你说, 真是奇了, 他和高晋相处得特别和谐, 我感觉他都快混进扭转乾坤了……”
接下来钟可欣说了什么,他一概没听清, 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
好样的, 温辞述。
而在演播厅里, 温辞述果然说到做到, 分组时选了B组的高晋。
被留在C组的何赟默默伤心,感觉之前的讪全白搭了,居然不选他。
何赟不是个会憋气的人,分完组立马过去问他:“你干嘛不选我?我也会rap。”
在他看来,温辞述选高晋无非是想找个垫音,他随随便便就能给垫出城墙的厚度好吧。高晋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防备。
三人站在一起,都没发现摄像头什么时候转了过来。
何赟跟高晋差不多高,看他的时候面带挑衅,他知道这人是庄泽野的前队友,但以前从来没见过面,既然庄泽野把他的小男朋友交给他,那他就该负责到底。
高晋不清楚他的内心戏,只淡淡地瞅他。
何赟以为温辞述怎么着也该安慰一下他,可谁知,他给出了最直接的理由:“你rap没他好。”
眼看何赟受到伤害,温辞述忙又说:“我觉得你的音色不错,可以试试纯唱。”
他初舞台的时候又唱又跳,本来就气息不稳,搞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与其这样,还不如选首难度低一点的情歌。
“我现在暂时在302练习室,你有不会的可以来找我,那里人多,让大家都帮你看看。”温辞述挽救道。
何赟的表情这才好了点,咕哝了句“行吧”。
摄像机悄无声息地转移开来。
下午温辞述一直待在302选曲,其他rapper都出去玩了,只有他和高晋在。
高晋问:“你有什么想法,想选快歌还是慢歌?”
温辞述说:“我们俩的话,应该适合炸一点的,这样,我们交换一下曲库,争取明天之前选定一首。”
他说话的态度再次让高晋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温辞述是个没有主见、遇事很难表达自己想法的人,而现在他好像截然相反,对形势有明确的认知且能够一锤定音,减少了很多中间的拉扯和讨论。
温辞述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问:“怎么了?”
高晋有刹那的恍惚,摇头道:“没什么,那就这么来吧。”
他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两人都是效率型选手,埋头选歌到八点,最终暂定了一首叫《双面死神》的hiphop曲,敲定后便一起出门吃晚饭。
温辞述在出门前接到钟可欣的电话,说要带上海鲜过来一起吃,于是把地点定在了楼下餐厅。
他和高晋边走边聊。
“说唱部分词要重新填,我晚上回去拟个草稿发你吧。”
“行,我的部分也尽快给你。”
温辞述走出电梯,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常勋看到他也一愣,随即露出笑容:“辞述,好巧,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高晋问:“这位是?”
常勋主动道:“我是辞述的朋友,你好。”
温辞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和高晋客套,常勋问:“你们吃过饭了吗?没吃过的话一起吧,我有这里的用餐券。”
温辞述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来干什么?”
常勋笑道:“来看我表姑,她也在这里录节目。走吧,别客气,我请你们吃饭。”
尽管高晋不认识他,也察觉出两人之间的诡异。他们走到餐厅点菜,气氛称得上尴尬,钟可欣还没来,餐厅里也没什么人,安静得让高晋有些不知所措。
温辞述点了道番茄炒蛋,又点了份蔬菜来配海鲜。
他端起餐盘的时候,常勋意味深长地说:“你点这些?”
温辞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常勋冲他笑:“多点几个菜,别跟我客套。”
“不用,我自己有券。”温辞述丝毫不买账。
他们点好菜走到座位上,刚坐下没多久,钟可欣就带着另外两个来了,三人看见常勋,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
庄泽野原本还想找温辞述算账,此时沉默着在他对面坐下,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这傻逼来干嘛”,温辞述回了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钟可欣说:“我都不知道常老师大驾光临,你早说的话,我们就不在这里吃了。”
她这话很微妙,既没说“不在这里吃”是打算请常勋去别处,还是单纯想避开他,顾鸣赫低下头偷笑。
谁知,常勋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恼羞成怒。
他温和地说:“我在南岛拍广告,临时过来看望一个亲戚,刚好在电梯口撞见了辞述,我也没想到大家都在。”
没人接他的话,钟可欣暗中翻了个白眼。
常勋也不当回事儿,随手将温辞述的餐盘往他那里推了推:“辞述,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钟可欣注意到盘子里那坨红黄混合物,皱起眉道:“你把鸡蛋给他干什么,你明知道他蛋清过敏。”
常勋之前和温辞述一起上舞蹈课,有次他吃了带鸡蛋的三明治,当场被送进医院,挂了两天水才好转。
常勋吃了一惊:“这是他自己点的,我还以为他撞到脑袋后,不仅性子不一样了,连饮食方面也和以前不同了呢。”
话音刚落,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钟可欣慢慢露出疑惑的表情,高晋的神情也耐人寻味起来,大家不约而同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一个人磕到脑袋失忆,他体内的过敏源也不可能改变。
为什么温辞述突然间对鸡蛋不过敏了?
在周遭各异的注视下,温辞述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常勋看他点菜的时候是那副表情。
他转头看过去,果然对上常勋早有预料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丝不慌不忙的笑意。
——他是故意没提醒他。
温辞述内心很镇定,尤其在知道常勋是试探他后。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当日他失足跌落山洞果然不是意外。
而常勋,在怀疑他的身份。
他怎么会突然怀疑?
其实这招很低劣,他连一口鸡蛋都没碰,只需要说自己不记得过敏源就行了。只是既然常勋已经开始猜忌,那后面一定不能再出岔子,尤其是在钟可欣面前。
温辞述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
突然,那盘番茄炒蛋被连菜带盘拖到了对面。
庄泽野说:“谁告诉你他要自己吃了,这是我让他帮我点的。”
他说完,不仅温辞述怔住了,所有人脸上都精彩纷呈。
高晋心想,草,他俩果然关系不一般。
钟可欣眼睛滴溜溜在他们之间转,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顾鸣赫欲言又止,兄弟,你不是最讨厌吃番茄吗,吃一口干呕三下的那种。
常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样啊,我说呢,他怎么会点鸡蛋。”
庄泽野没搭理他,在顾鸣赫恐怖又怜悯的凝视下,舀起一勺番茄炒蛋,犹豫了两秒,赴死般塞入口中。
他吃了两口,单手撑住头不动了。
顾鸣赫怕他吐出来,连忙捧场:“大家快动筷子啊,这个捞汁海鲜绝了。”
温辞述盯着对面半天,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顿饭相当尴尬,连话最多的顾鸣赫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常勋当然看得出自己不受欢迎,吃完就告辞了。
临走前,他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对温辞述说:“对了,我表姑好像是你们的导师,她也是汉音的教授,我会让她多关照你的。”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钟可欣立刻啐了一口:“他那什么口气,是在炫耀吗?辞述,今天那个覃敏有没有为难你?我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换导师。”
温辞述想起覃敏,她只点评了一句话。
他摇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顾鸣赫说:“欣姐别生气,犯不着跟这种人动怒,就算他表姑是导师又怎么样,赛制可是明明白白摆在桌面上的,她不可能当着全国观众给辞述穿小鞋。”
钟可欣愤愤道:“她要是敢的话,我让她住在热搜上。”
高晋拍了拍他们:“兄弟们,今晚来我房间叙叙旧?刚才那个人在,我都没好意思跟你们聊天。”
这顿饭吃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现在总算有机会闲聊了。
“你小子,怎么好像还长高了。”顾鸣赫给了他一拳,“叙,必须叙,起码喝个通宵。”
钟可欣忙道:“喂喂,你们少带坏人家,你俩是没什么事,他还要比赛呢。”
他们吵吵嚷嚷地拉着庄泽野去买酒,离开的时候,庄泽野回头看了一眼。
温辞述和他的眼睛对上,又平静地转移开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垂于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心里产生一个微妙的猜疑——刚刚庄泽野为什么要帮他解围?
是因为冲完浪心情很好所以大发慈悲?
还是他单纯很喜欢吃番茄炒蛋?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询问,如果庄泽野对他有怀疑,那自然会来主动找他,如果没有,他就更加不能暴露自己。
试想如果他们知道他不是原来的温辞述,那这件事得闹得多大,没准儿会把他当妖怪或者送去做研究。他想到常勋临走前的笑容,忍不住蹙起眉头。
晚上高晋和温辞述熬夜做了各自部分的填词,因为次日要录制番外,两人都没时间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