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琢磨道:“懂了,你不想忤逆公司的意思,也不想看见他挨骂,所以是打算让我出面澄清?”
钟可欣连忙说:“不算澄清,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只需要您简单跟他互动一下就行。”
她说完后,宋真半天没讲话。
钟可欣怕他不肯,又补充说:“就是微博评论一句点个赞之类的,您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您操作。当然,我们也不会白拿好处的,该给的肯定……”
宋真做了个手势打断她,意味深长地问:“我能问问,这件事你们公司为什么不管吗?”
钟可欣更苦涩了:“您有所不知,瞿总的态度很暧昧,否则节目组也不敢这么瞎剪,我们这种打工人完全没有话语权。”
宋真虽然不是经纪人,但混迹娱乐圈多年,也能明白这种做法所带来的巨大收益。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行,了解,我会考虑的。”
钟可欣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单纯跟从自己的内心来找他,此刻一看有戏,赶忙站起身道谢。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什么好处。”宋真挥了挥手,“实不相瞒,我挺欣赏这孩子的,没想到居然是老温的儿子。”
钟可欣放松下来,这才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敢情他早就觊觎温辞述了,刚才装得那么漠不关心,把她紧张得要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天上午,温辞述在研究《禁宫夜行》舞台设计的时候,接到了宋真的电话。
他走到角落,疑惑地看看屏幕,又试探地“喂”了一声。
“宋老师,您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宋真调侃:“我不能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打初舞台宋真问他有没有兴趣考燕音,二公舞台又问他有没有兴趣找个师父之后,其他选手对他们的关系议论纷纷,何赟还乐呵地调侃说温辞述被老宋一眼看上了。
温辞述却觉得这样不大好,虽然初舞台那个问题没剪进去,但万一二公剪进去被他师父看到怎么办?
他理所当然地离宋真远了点,连去餐厅看见他都绕开,这也让宋真极为不满。
那头哼笑:“我还是头一次,主动给后辈打电话。”
温辞述谨慎道:“您有什么事吗?”
宋真也不跟他绕圈,直截了当地说:“昨晚你经纪人来找我,让我帮你发条微博抵消网上的负面舆论,她跟你说这事没有?”
温辞述茫然:“没有。”
说完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针对先前黑热搜的事。
他随即改口:“不过我现在明白了,如果老师您能帮忙的话,那当然万分感谢。”
宋真说:“反应倒挺快的,谁要你感谢,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填志愿的时候,报考燕音。”
温辞述愣住:“什么?”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大学报燕音,来我门下当徒弟,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宋真等待着他的惊喜回应。
然而温辞述足足安静了有半分钟,直到那头不耐烦地催促:“想好没有,你在犹豫什么?”
——在温辞述的心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师父这个角色就像父母亲一样,一个行业之内只能有一位。他知道能承蒙宋真赏识是多么幸运的事,可他也同样尊敬潘慧。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抱歉,宋老师,我恐怕……做不到。”
宋真沉默了几秒,听上去有些生气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在拒绝我吗?温辞述,我的条件不是其他,是要收你为徒。”
温辞述抱歉地说:“我知道,我很敬仰您,但报考燕音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有师父了。”
宋真听到这句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属实没想到有人比他早截胡,也没想到温辞述会实话实说,而且没有半点虚与委蛇——也是,他欣赏温辞述不仅仅欣赏他的嗓子,也欣赏他丝毫不矫揉造作的性格。
但宋真很不甘心:“你师父叫什么?”
能有他厉害?
温辞述犹豫了片刻,说:“我师父叫潘慧。”
宋真怔了怔,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说你师父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是你前妻,恭喜树树喜提师爹一枚。
先提前说一下,这个节目组不会待到最后,这本的走向是轻综艺重舞台,后面还会有其他路径通过舞台爆火,后面也会对节目组打脸(先不剧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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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坦白局(三更)
宋真挂断电话后, 立马一个反手杀给潘慧,当连续的嘟音响了七`八遍时,他才重新拨给温辞述, 问是不是潘慧换号码了。
温辞述委婉地说:“宋老师,这好像是拉黑之后的提示音。”
那头安静了很久。
才说:“你把她的微信推给我。”
温辞述只好道:“可以是可以,但宋老师你别出卖我。”
毕竟潘慧不是一般的凶。
他不清楚两人到底为什么分开,但宋真时隔多年还保存着号码,且从来没传出过任何绯闻, 估计对潘慧还是有旧情在的。
这天之后,宋真没有再提收徒这件事, 而是不声不响地在微博和他互动了几次。
很快, 关于“导师不喜欢温辞述”的谣言不攻自破,因为TZ和Niya也关注了他,并且很活跃地发了几条调侃评论。
Niya更是表现得对他特别喜爱, 黑子们被啪啪打脸, 只能嘴硬说是公司买通了节目组。
然而事实情况是,温辞述在被更多的路人认识和喜欢。
随着第二期和第三期接连播出, 节目的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都远超同类型音综,成为本季度最受欢迎的综艺,Flora也连续霸占团体榜单数日。
在后面两期中, 节目组确实多剪了温辞述几个镜头, 毕竟他们也不傻, 知道观众关注的是谁。
在第三期播完后,更是主动联系钟可欣, 想邀请Flora全员再录制一次番外游戏。
练习室里。
钟可欣边看舞台边冷笑:“真是脸大如盆、恬不知耻, 我猜他们过几天就要来续约了, 你信不信?”
温辞述专注地复盘舞台, 潘慧让他做细节分析,写完了还要给她远程交笔记。
他分神点头道:“信,你一向料事如神。”
钟可欣问他:“如果真找我们续约,你想不想留下?”
这的确是个双赢局面,只是他要付出更多。
温辞述盯着屏幕,微微出神,如果换了以前,他当然不可能留下,没准儿还会扭头让手下人把导演拖出去打一顿板子,但现在不比从前,这不是动用权力能解决的问题。
留下的话,节目已成待爆趋势,流量不言而喻;同时也会迎来更多的压榨和谩骂,这是快速走红的代价。
不留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办?还会有比这更好的资源吗?
他皱眉道:“我需要想想。”
钟可欣理解:“你考虑清楚,如果你不想继续合作,我会跟瞿总说的,他们强迫不了你。不过后续你们手上暂时没有常驻节目,曝光率肯定会受影响,所以要结合整体考虑。”
上升期的男团,最怕就是缺乏曝光,哪怕被骂都比无人问津强。
“知道。”温辞述说。
钟可欣转而看向屏幕:“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你第二次的舞台会这么炸,这个造型太适合你了,看来专辑走这种路线没错。”
温辞述和高晋合作的《双面死神》里面,两人的装束是礼帽长袍加皮靴,开头还表演了一个双生火焰对战的大戏,整场舞台火花四溅、张力十足。
一时间,网上磕各种cp的都有了,这当然带来了巨大的人气。
他点头道:“我也喜欢这种风格,只是这次舞美有限,没发挥好。”
这句话不是在凡尔赛,而是说的实话。
比赛的舞台设计全都是外包,刚开始高晋还想用他的手书,结果被后期一口拒绝了,理由是那样的话,整体背景都要重新设计,工程太过繁琐,所以他们二人完全没参与任何设计环节。
钟可欣说:“没关系,马上我们的舞台你就可以自己设计了,咱们团可都是有主见的人,到时候别打起来就行。”
温辞述笑了笑,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六点。”
“这么早?”
“他们想提前过来,跟你讨论一会儿。”
游戏是八点半开始录制,他们还有一段时间继续讨论舞台。
前几天,在庄泽野和顾鸣赫的坚持不懈下,舞台最终敲定了《禁宫夜行》,只是过程据说挺不愉快,是庄泽野单独找瞿怀民谈了几次才定下来的。
自打上次录歌事件,瞿怀民就再也没找过温辞述,似乎对此有很大意见。温辞述不知道他是怎么妥协的,总之还是定了这首歌,并且古琴的部分由他负责。
五人有几日没见了,刚一见面,顾鸣赫便做了几个《双面死神》里面的动作调侃他。
“帅啊辞述,这段是在致敬吗?”他耍了个灵活的滑步。
“我也喜欢这段,还有前面他俩对着唱rap的时候,第一次看辞述哥装逼,好帅啊。”林南之笑着说。
温辞述不忍直视,尴尬道:“你们一帧一帧数的是吧。”
顾鸣赫哈哈大笑,推了把默不作声的庄泽野:“这锅我可不背,这小子在练习室单曲循环了一整天,我连词都背下来了,满脑子都是这首歌。”
“你少造谣。”庄泽野给了他一拳,“明明是老卢放的。”
向晚对温辞述笑了笑:“这次的词曲比之前进步很多,你的台风也越来越好了,潘女士看见一定很欣慰。”
温辞述扯扯嘴角:“在你们来之前,我被她骂了半个小时,让我重写一份复盘笔记交上去。”
庄泽野嗤笑:“严师出高徒啊,小温同学,你可不能让你师父失望。”
温辞述瞥了他一眼,那天他发了那几条微信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刚才庄泽野进门的时候,特地没有看向他,他也故作淡定地不看对方。
此刻双方视线首次相撞,谁都没有率先挪开的意思,借着对话肆无忌惮地互相打量,像极了两个分开几天后熟悉又陌生的小朋友。
温辞述淡淡地回他:“你在幸灾乐祸什么,你以为她对你就很宽松?”
钟可欣有点意外地看向旁边,顾鸣赫秒懂她的意思,朝她挤眉弄眼——温辞述向来不是个会主动挑衅的人,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明显没经过太多思考,有点像是……在吸引某人的注意。
果然,某人上钩了。
庄泽野径直走到他的座椅旁边,懒洋洋地和他搭起话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庄泽野没再跟其他任何人说过话,别人说话他也不太感兴趣,只顾回温辞述。
顾鸣赫最先发现了猫腻,先是跟林南之咬耳朵,但这个小傻逼完全get不到他的意思,他便暗戳戳去骚扰向晚。
他小声问:“哥,你说这两人像不像小别胜新婚?”
向晚正在看舞台的三视图,闻言抬眼看了眼热烈讨论的两个人,温辞述坐在椅子上,庄泽野坐在他面前的桌上低头讲话。
他不由轻笑:“你这几天逛超话逛魔怔了。”
自从那天下班遇到野述的cp粉,顾鸣赫回去就关注超话并恶补了几天糖点——因为他的毕生使命,一是完成舞台,二是看庄泽野笑话。
本来是抱着恶搞庄泽野的心态去的,结果不小心看同人文看到三`四点,第二天声乐课打瞌睡被潘女士拎着耳朵骂。
潘女士问他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这货嘴巴一快,说我昨晚看庄泽野和温辞述的同人文去了,当时整个练习室都安静得可怕。
下课后,他理所当然被庄泽野暴揍了一顿。
顾鸣赫故作高深:“你不懂,我以前觉得那些粉丝都是硬磕,现在补完课完全不这么认为了,你没觉得此时此刻阿野的样子,像极了我高中时期追我们班花的状态吗?”
向晚被呛到了。
“我跟你又不是一个高中的,我怎么知道。”
顾鸣赫不甘心:“你难道看不出他很双标?刚才在飞机上谁都懒得理,现在话也太密了点,这不正常。”
庄泽野正在帮温辞述挑服装,一会儿说这种颜色比较适合你,一会儿说这个款式显腿长,话确实挺密。
向晚:“不正常的是你,他对待工作一向认真。”
“那他怎么不主动帮你选衣服?”
“……”
顾鸣赫压低声音说:“你等着瞧,我来证明给你看,这小子就是双标,等我把他揭穿了,我们敲他一顿饭。”
向晚哭笑不得,揭穿个锤子。
也就他会有这种脑回路。
下午录完节目后,顾鸣赫提议顺便去一趟游乐场,弥补上次没能玩项目的遗憾,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支持。
林南之高兴地拉着温辞述说:“辞述哥,我们去玩跳楼机,我上次就想和你一起玩了,可惜那时候全都不开放。”
温辞述没见过跳楼机启动,他以为也就是匀速上升下降,高度高一点而已。
直到大家戴着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地挤进跳楼机队伍,他才看见这玩意儿运转的全貌。
今天是周末,游乐场人山人海。
那台机器托着一群人上去,下一秒,杀猪般的惨叫在半空回荡。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跳楼机猛地落下,风把所有人的头发掀起,像一群扫把坐在上面,有人甚至喊出了狗叫的声音。
温辞述微微颤抖。
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趁着没人注意,又退了一步,然后撞到了庄泽野胸口。
他紧张地转身,口罩将庄泽野的脸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眉眼弯弯,似不怀好意。
“害怕?”他的语气完全在意料之中。
温辞述咽了口口水:“本……我以为是来玩乐的,不曾想会有生命危险,这赌注也太大了。”
庄泽野的双眼弯得更甚,笑眯眯地说:“有安全带,不会死的。”
温辞述看了看疯狂尖叫的人群,脸色苍白地摇头:“我不信。”
“真的不危险,只是会有失重感。”庄泽野放轻声音道。
温辞述的声音充满了抗拒:“这机器就从来没出过事?”
庄泽野一时无法反驳,游乐场出事好像也不是没有,只是概率非常非常低,他正想着怎么解释,不经意看见温辞述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看上去很用力。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温辞述是真的害怕。
一个从一千年前来的古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在他的世界里,当然不可能相信上了这么“恐怖”的机器会平安无事。
他一定很怕,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庄泽野眼中的笑意散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温辞述呼吸急促,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该退。
庄泽野停顿片刻,靠近他耳边低声道:“你悄悄溜出去,我不告诉林南之。”
温辞述猛地抬头,在他没留意的情况下,两人距离靠得很近,抬头时正对上那双乌黑晶亮的双眼,里面倒映出他略显慌乱的神情。
砰,砰……
喧闹的人群当中,有谁的心跳在失控。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所有纷杂都淹没在这句“悄悄话”里面。
温辞述低声说了句“谢谢”,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蹿了出去。
当林南之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已经被人群挤上了跳楼机。
“辞述哥怎么不见了?”他试图东张西望。
顾鸣赫瞄了眼庄泽野,不动声色地说:“没事,辞述可能被挤散了,等会儿我们带他去坐过山车。”
庄泽野看看他,并不搭腔。
“好啊好啊,我也想坐过山车。”林南之高兴地说。
温辞述以为避开跳楼机就成功了,没想到的是那几人刚下来,就吆五喝六地要去坐过山车,林南之还拽着他使劲儿撒娇。
“坐吧坐吧,辞述哥。”
“……”
顾鸣赫见他犹豫,方才明白得笑道:“你不会是不敢吧?”
他凑过去观察温辞述的表情,却被庄泽野一把推开:“你有完没完。”
顾鸣赫马上捂着脑袋喊了起来:“双标怪,双标怪!我又不知道他不敢……还打我头,向队你不管管他?”
向晚在旁边偷笑,林南之主动说:“辞述哥,你要是怕的话,不如我们去旋转车?那个没有过山车刺激,坐在中间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温辞述本就答应了要陪他玩,听他这么一说,便点头答应了。
游乐园人实在太多,他们排了很久的队才排上,钟可欣和他们一起上去,另外三人则不太稀罕玩这么温和的项目。
旋转车确实不刺激,也就不停转圈圈而已,周围的小孩子特别多。
另外三人在围栏外面,顾鸣赫严肃质问:“阿野,你为什么对我跟对辞述这么不一样?”
庄泽野懒得理他,专注帮旋转车上的人拍照,向晚在一旁笑着听吐槽。
顾鸣赫碎碎念道:“以前我也怕坐跳楼机的,你还记得高一那年,你和高晋把我五花大绑绑上去吗?坐完又拽我去坐过山车,给老子恶心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现在辞述稍微表露一点不喜欢,你就帮他逃跑,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庄泽野放下手机,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皮糙肉厚,吓不死。”
“草!草!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顾鸣赫激动起来了,“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解释,凭什么区别对待,老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想起高中时被庄泽野和高晋折磨的回忆,脸上的愤懑不像是装出来的,连向晚都要看不下去了。
庄泽野看着温辞述从车上下来,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他本可以哄顾鸣赫一下,贬低温辞述几句,说他胆子小、不适应什么的,但在看见他摇摇晃晃下来的时候,那些话就像烫嘴似的,即使是敷衍也不愿意说出来。
他含糊地说:“你们不一样。”
或许他对温辞述的偏袒,都是出于他的身世由来,他这样想道。
顾鸣赫依旧愤怒:“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男的吗!”
向晚摇着头笑了几声。
温辞述刚下来时有点头晕,出来之后扶着栏杆干呕了两声,脸色白得像一张白纸,林南之手足无措地给他拍后背。
“我没想到你连旋转车都晕,辞述哥,你还好吧?”他一脸担心。
钟可欣也给他扇风:“我的天哪,你可能太久不玩了,赶紧休息一下。”
温辞述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之前坐的车似乎没这么奇怪,他第一次体会到离心力,有那么几秒钟,仿佛看见了他那早已作古的父皇。
钟可欣说:“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让他缓缓,哎,买水的地方在排队,早知道带瓶水过来了。”
海盗船这边人群密集,大家走了好一会儿才挤出来,找了张桌子坐下。
向晚起身道:“我去排队买水,你们先坐着。”
钟可欣突然说:“阿野呢?”
众人面面相觑,才发现庄泽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刚才旋转车不是还在吗,不会走丢了吧。”林南之睁大了眼睛。
顾鸣赫:“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打过去,又放下:“正在通话中。”
钟可欣用眼睛到处寻找:“他要是还在那边就麻烦了,那里人太多,挤都挤不出来。”
温辞述指指不远处的亭子:“入园时工作人员说那里有全园通报,可以去喊一下,让他到这边来找我们。”
顾鸣赫两眼一亮:“还有全园通报这种东西?我来我来。”
他刚转身离开没多久,温辞述正趴在桌上休息,忽然一盒晕车贴掉进他怀里。
温辞述抬起头,看见庄泽野站在他面前,像是跑回来的,喘着气抖了抖T恤。
“贴上。”他简短地说,声音不大。
钟可欣眨巴眼睛:“你回来啦,刚才干嘛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庄泽野躲到遮阳伞下,随口说:“买水。”
“哦哦,那你买的水呢?”
“……喝完了。”
他故作不耐烦地转过头,用手胡乱扇风。
温辞述默默把晕车贴捏在手心,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莫名感到周身一阵灼热,这股灼热从心脏蔓延到四肢,使得指尖微微发麻。
他看了看庄泽野别扭的脑袋,趁其他人不注意把晕车贴贴上。
顾鸣赫从亭子那里回来,看见庄泽野时愣住了。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问。
庄泽野挑眉:“不行吗?”
顾鸣赫露出心虚的表情,话音刚落,游乐场全园广播响起。
温柔的女声说道:“庄泽野小朋友,庄泽野小朋友,请速速前往‘开心便利店’门口的圆桌,不要回到旋转车,不要回到旋转车,你的爸爸在圆桌那里等你哦。”
空气瞬间凝固了,庄泽野的表情一寸寸裂开。
随即,大家爆发出哄堂大笑,温辞述笑得直咳嗽。
钟可欣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你是真该死啊。”
林南之笑得捂肚子:“庄泽野小朋友,他想当你爸爸!野哥这都能忍吗?好想揍他啊哈哈哈哈哈。”
不用他说,庄泽野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去。
大家在游乐场疯玩半天,晚上又点了烧烤,在酒店顶楼边吹风边讨论舞台。
温辞述蹲在角落里,打灯肝作业,旁边堆了一盘钟可欣给他烤的肉。
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他这段时间简直是分`身乏术,完全是在拼命挤压海绵才能留出写作业的时间。
题目还贼他妈难,他每写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咬着笔杆思索。
头顶传来庄泽野的声音:“这里少分解了推力,你到现在还不会算总受力,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他手上拿着易拉罐,另一手插兜,懒洋洋地喝了口可乐,一副事不关己无所畏惧的模样。
温辞述乖乖把推力标上去,说:“欣姐说我能过线就行。”
“她对你要求低,你对自己要求也低?”
“这不是在学了么。”
温辞述手边放着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物理公式,庄泽野随手拿起翻阅,才发现整本都记满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时间。
庄泽野轻笑:“你不是很讨厌西洋人的东西吗,居然学得这么认真。”
温辞述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西洋”这样的古老字眼了。
“打算考哪所学校?”
“燕传。”
因为答应了潘慧要做她徒弟,但这个学校对文化课的要求比其他艺术学校都高,他没信心一定能考上,只得一有时间就努力刷题。
看着庄泽野翻动笔记,他突然想起来上次他提过自己的字,这本笔记虽然不是用瘦金体记的,但形体上看起来也绝不会是以前的温辞述写的。
他有点心虚,伸手去抢笔记:“看够了吧,还给我。”
庄泽野的手向后一撤,躲开他道:“怎么,怕我看出什么来?”
屋檐下的灯惨白惨白,将细微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眯起眼睛审视温辞述,好似要将他从外到内看个遍。
温辞述被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看的瘆得慌,他很不适应这种即将被人揭穿的感觉,于是不满地皱眉:“看什么看。”
庄泽野觉得,他就像个纸扎的老虎,表面威严肃穆,实际上假装凶悍。
怪可爱的。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温辞述脸一红,真的恼了。
笑笑笑,又他妈笑。
庄泽野把笔记本还给他,本子停在半空中,温辞述刚想接过来,却听他语气很淡地说了句话。
“我想看看,你到底和以前的温辞述有哪里不同。”
温辞述的动作瞬时僵住,五指按在本子边缘上,维持在抓握的姿势悬空不动。他的心脏猛烈跳动,浑身都紧绷起来,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庄泽野握住他的手,将本子塞进他手里,从容地笑了笑:“你应该早就猜到,我已经知道了吧。”
这句话说得像谜语,可他知道对方听得懂。
温辞述安静地挣脱他的手,把本子放进书包里,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时候发现的?”
庄泽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到你的第一天。”
“什么?”温辞述震惊。
庄泽野露出几分自嘲:“当时只是怀疑,你大概不知道,他很怕我,而你看我的眼神,从来没有过分毫畏惧。”
温辞述默默和他对视了一眼,那时候他还以为庄泽野是他的贴身太监,怎么可能怕他。
“后来确定是因为,你对学跳舞的态度。”庄泽野说,“温辞述是个把舞蹈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他来Flora只是为了找地方继续跳舞,完全不关心团体的发展,而你会为了其他人留下加班,还在第二次上舞蹈课就跟老卢闹掰了。”
温辞述讪讪道:“我不喜欢拉筋,疼。”
庄泽野又笑了,这回不是揶揄的笑。
他的笑容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仿若顶灯下面漂浮的细小尘埃,汨汨地流淌进夜色里,与温热的微风融为一体。
“所以,你在大靖真的是王爷?”他轻声询问。
温辞述点头,坦诚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离奇的是,如果这事儿是别人知道,他会紧张不安、会竭力否认,可若是庄泽野……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力排众议选定《禁宫夜行》这首歌,是不是和我有关?”
庄泽野笑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首歌。”
温辞述不说话了,他想说谢谢,却又觉得似乎道了太多次谢。
从他穿到现代至今,庄泽野明里暗里帮了他很多次,这不是几句谢谢就能抵消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说明对他好不是因为之前的温辞述,而是因为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