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不坏—— by里伞
里伞  发于:202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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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模样的丁昭回答是啊,就是打理起来有点麻烦。
蛮好的,好看!赖茜对他的新造型很满意,翻着收藏夹给他推荐定型发蜡。另一边的大头滑着椅子过来,对着丁昭左看右看,摸着自己的毛线帽说真羡慕你,头发多,能折腾。
丁昭笑,等做完佲仕可不一定,啊对,去年佲仕的方案有几个地方我看不懂,能问问你吗?
a little bit今日最热泡泡:求推荐生发产品。
跟帖300+,最赞评论:基因问题,建议接受命运。
求生第一步,探头看世界。
丁昭过往的工作环境恶劣,对客户无限妥协是家常便饭,或者说,妥协更方便些,与客户讲道理人家不听,做不成事情老板骂街,思来想去,任人蹂躏才可生存。
这逻辑放在CO2,不成立,程诺文也不允许。妥协无法生存,唯有做出改变。
佲仕的retainer看似平常,实际运转牵扯多个部门,创意、媒介、行政、财务、IT,每个环节都需亲自处理。阿康是项目的毛细血管,只有将所有东西在准确时间运送到准确的人手中,才能保证流转顺利,彼此不会撞车。
这种高强度的多线程操作,逼迫他不得不快速学习广告工作的流程规范。从项目协调到沟通话术,进了CO2,丁昭才算真正踏入广告行业,所有认知都得推倒重来。
脑容量有限,烦恼时,他会花时间观察程诺文,最好的例子。上司一天十个会,收发邮件含cc不下百封,但总能把握好节奏,要急的急,能缓的缓,该推的推,所有指令调度清晰明确,还可以留出时间批评丁昭。
好在丁昭已经了解,程诺文是训大于骂,教育他时就事论事,不夹带私人感情。想通这点,每次进小会议室,他的耐受度直线上升,甚至有心学习,记事本不再用来记录谁要几杯咖啡,而是摘抄程诺文语录。
不会就学,学最好的那个。
和丁昭接触紧密的大头感受最明显,以前丁昭给的文件要么格式七零八落,要么提交拖三落四,很拖团队进度。最近倒是又快又好,习惯用法也和团队高度统一,省去大家很多麻烦。
当初庄晓朵要加丁昭进佲仕组,其实大头也不看好,猜他最多挺两个礼拜,没想到丁昭弹簧做的,压到底才能反弹,现在总算是渐入正轨。
程诺文下放丁昭负责基础日常,是帮他培养工作习惯,建立框架认知。但海绵吸水需要时间,丁昭在沟通方面依旧拉胯,创意组的黑名单常客。
至于客户那边,肯尼刁钻,对丁昭尤甚,又不提要换阿康,似乎是铁了心要折磨他到底。
这点肯尼非常鸡贼。佲仕的法国总监也在沟通大群,肯尼和丁昭在群内沟通都有商有量,一副善解人意的腔调,不满都找丁昭私聊宣泄,偶尔过分了,程诺文会出面调解,肯尼装模作样收敛两天,隔段日子又打回原形。
大头同情丁昭,他是过来人,明白肯尼有多难搞,这人只听好话,要哄着捧着,沟通难度绝对够得上CO2客户组的前几名。
见丁昭对着屏幕叹气,大头猜到是肯尼来找麻烦,遂提议,“要不今天先别让小昭去佲仕那里开会了,肯尼这两天又在搞他。”
两人正和程诺文对工作进度,丁昭听完,没马上接话,悄悄看了程诺文一眼。
程诺文稳如泰山,意思是让丁昭自己决定。
丁昭想了想:“毕竟是进组之后第一次和他们开会,而且我还要负责讲月报那部分,不去不太好。”
程诺文点头:“今天开会Hugo也参加,有他在肯尼装也会装得体面点,你准备好自己pre的部分,肯尼有问题我会回答。”
Hugo即佲仕的法国总监。大头听懂了,私聊发信息给丁昭:妥,有Nate帮你兜底,放心大胆讲。
佲仕公司在南京西路,办公楼与恒光类似,典型外企风格。丁昭头一次拜访这类客户,想到待会开会全英文,虽然认真准备了pre的稿子,但他英文也就大学六级水平,读写好过听说,心里难免发怵,上电梯时还在偷偷复习。
CO2人员来过佲仕多次,前台接待认识程诺文和大头,寒暄两句,突然礼貌要求填访客单。
大头嘀咕一声,我们以前从来不填的啊。
接待的笑容有点僵硬,说新规定,麻烦各位。
程诺文面色有变,很快恢复,当代表填了。接待领他们去会议室。一进门,连丁昭都发觉不对劲,对方准备的会议室面积极小,他们来了三个,加上两名客户至少有五人,在几平米的空间开会未免太拥挤了些。
佲仕不是没有宽敞地方,丁昭一路观察,好几间大会议室都空关着,怎么就给他们安排到这里?
也不见客户,接待说通知过了,正忙呢,会议大概要推迟二十分钟,请他们稍作等待。
程诺文表面没说什么,等人走后,脸上终显不快,坐都不想坐,站窗边看风景去了。
大头和丁昭低语:“服了,比上次我来的会议室还小,区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CO2与佲仕之间的摩擦,近期多有风声传出,从肯尼对自己的态度也可见一斑。然而这种上层之间的龃龉轮不到丁昭掌控,那是程诺文要烦的事情——虽然现在程诺文看上去就很烦。
直面程诺文已久,丁昭将他的情绪指数整合为一套评价体系。前段时间程诺文对自己不耐烦的最高峰大概在5.0-6.0,最近下降至稳定的4.0,眼下至少狂飙到9.0,红线警告。
他低头看自己的pre小抄,看了两眼又开始紧张,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狂饮,大头用脚踢一踢他,示意他少喝点,否则开会期间去厕所就尴尬了。
等了半个小时,程诺文的情绪值临近红线,客户终于现身。肯尼和头像长得差不多,真人看上去硅胶质感更浓郁,进门时和另外一个人有说有笑,却不是佲仕的总监Hugo。
见到几人,肯尼打量一圈,对大头和丁昭都是飞速略过,尤其是丁昭,第一次见面,正眼也不给一个,最后落到程诺文身上,很快读出他的表情,带点满意地笑了。
“不好意思,刚才在给新人做培训所以晚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场部新来的trainee,今天来旁听的。”
程诺文双手环胸,这次开会,他穿衣比平时更注意,领带夹口袋巾一样不漏,以此表明重视和佲仕总监的会面。
“Hugo还有多久到?”程诺文问。
“他太忙啦,这种小会就不参加了。我下午和EC也有两个会,时间蛮紧的,东西我们快速过一下吧。”
丁昭和大头齐齐瞪大眼睛,对肯尼轻飘飘的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他们都看过议程,除了报告上月的社交媒体表现,还要沟通下一季度的传播策略,绝非什么没必要参加的小会。
见程诺文还站着,肯尼手一摆,“Nate,坐呀。”
有一刻,丁昭以为程诺文要发火,隔着衣服都感觉他整个人绷得很紧。上司平时在CO2有多潇洒,哪有人敢给他受这种鸟气。
但最后,程诺文还是拉开椅子坐下。
外国人不在,丁昭不用英文演讲,这让他心里放松,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这种放松很不应该。他和大头轮流做完报告,肯尼也没认真听,中途几次和旁边的管培生嘻嘻哈哈。
大头问肯尼有没有其他疑问,肯尼没理,看向程诺文。
“讲句不中听的,老板一直和我说CO2的retainer越做越没新意了,我们竞品都在social上有很多创新,再这么下去,不说年底的campaign,日常这块到明年续约我也很难帮你们说得上话哦。”
从现实里听到肯尼的这套嗯呢哦说辞,冲击力更大,丁昭强忍不适,不禁替程诺文担心。
“这个问题麻烦下次约上Hugo,我们再详细谈。我的组员花了时间和精力做的专业报告,不是用来闲聊的背景音乐,请问两位能提出一些认真的反馈吗?”
肯尼挑起眉毛,“Nate,我说过了,我们很忙的。”
“彼此尊重是CO2的合作基础,如果Hugo不熟悉这点,希望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多提醒他,”程诺文低头看手表,“不打扰你们做事,报告的正式版本晚点会抄送给各位。”
他说完做个手势,让丁昭和大头收拾笔记本。
“还有,如果在你们眼里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会,以后不用特地喊我们过来,现代办公,发封邮件也可以,就当为大家节约时间成本。”
每句话,程诺文都说得掷地有声,他给肯尼留下一句“先走了不用送”,头也不回出了会议室。
三人跑了一趟,无功而返,程诺文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车上话都没怎么说,一直用手机回信息,到公司人就没影了。
赖茜见大头和丁昭面有菜色,询问原因,听完经过也皱起眉毛,说好离谱,真拿我们乙方当佣人啊。
对面Gavin伸过半只耳朵偷听,不怀好意地把键盘按得噼啪响。
午休时分,丁昭和赖茜出去吃饭,大头也想加入,三个人找了家小饭馆坐下吃炒菜。大头和赖茜都属情报专家,聊天极有共同话题,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
谈到佲仕,赖茜说在4A的朋友给她透风,年底佲仕的大型campaign有好几个agency虎视眈眈,一是想吃下这口千万大单,二是以此为契机从CO2这边夺走佲仕来年的retainer生意。
佲仕在国内的发展步调激进,广告预算年年攀高,与CO2的retainer年费都有小五百万,更别提比稿项目的进账,可谓理想金主。
饼太大,自然有人想分。
赖茜:“我听说佲仕有在接触T&H,如果是真的,CO2还挺危险的。”
“T&H不就是Nate和老总的前公司吗?”大头咬着筷子,“他们BD抢客户很凶的,高层又有很多外国人,Hugo要真的想换agency,找他们接手概率很大啊。”
这些赖茜给丁昭补习过。T&H属国际4A,业内资历很老。CO2阿康起家,老总以前是T&H的GAD,出走后挖了不少前东家的人手和生意,所以两方算是有点世仇,彼此雇员的竞业协议甚至写明,离职后多少年内不能前往对家任职。
“对啊,今天肯尼开会搞你们,难说是不是上面默许的。”
“哎,好烦,偏偏这种时候。”
大头摇头,毛线帽跟着晃。最近他和程诺文忙着和创意做佲仕的比稿,万一崩了,投入100产出0,等于白做。
他又说起肯尼对A组的动态非常了解,专爱挑他们忙的时候布置任务,赖茜了然点头,两人视线相碰,微妙笑笑。
丁昭:“?”
两人一齐看向丁昭,满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Gavin和肯尼啊,”大头科普:“客户组都门清,他俩是gay,私下经常一起玩的。”
哦哦,丁昭不意外,这两人对他的刻薄像同个师傅教的一样。
这么一想,Gavin当时被调走也不出奇,跟客户走太近对乙方来说是双刃剑,距离把握不好容易出事,尤其牵涉职业道德层面,多少触及敏感问题。
“都是gay,肯尼对Gavin是姐姐妹妹亲热得不行,对Nate就很怪,我怀疑他是不是有,呃,得不到就毁掉的那种发疯心理,毕竟Nate除开工作都不太鸟他。”
大头正感叹,赖茜猛一抬头,语调极速上升。
“Nate是gay???”
“什么给?”
沉迷小炒肉的丁昭没听清,还在往嘴里扒饭。
“G-A-Y,gay。”赖茜严肃念道。
这个料才真正叫丁昭意外,手一抖,夹着的青椒洒一桌。
他不是对同性恋有歧视,只是程诺文从各个角度看起来,都没有半点基佬的刻板印象——也不对,应该说程诺文已经超脱了男女边界,在丁昭眼里,他已经独立衍生出一种性别,程诺文性别。
总之想象不出他会和别人谈恋爱,啊对,他喜欢狗啊,但和狗又不能谈恋爱,所以还是没得想。
“别说是我说的啊,”大头做个讨饶的手势,“Nate和Gavin他们不一样,平时看是看不出的,他也不会主动提,我是有次听老总说才知道。”
赖茜震惊的余波未褪:“我还以为……啧,广告公司,真的没有直男。”
“我是啊。”
丁昭立即答,坐在对面的大头也赶忙指着自己,往赖茜的方向暗示。
他对丁昭做口型:我也是!
“大头也是。”
丁昭帮转。赖茜扭头,大头咧开嘴对她笑。他今天戴的橙黄色线帽,配合圆脸,实在太像个鸡蛋黄。

第10章 新难题(1)
吃完饭走回淮海中路,大头和赖茜还有八卦分享,两人去恒光楼下的吸烟点抽烟,丁昭则去保安室报到。
路上丁昭查收邮件,按照日程安排,佲仕新一周的微信文案今天中午就该出预览了,丁昭发信息问进度,也没回复。
下午再等等看吧,吸狗要紧。他手机一收,结果有人比他早,正和小红玩得不亦乐乎。
神隐的程诺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保安室门口有张长椅,他坐在那里吃汉堡,让小红围着脚边打转。
椅上有个麦当劳纸袋,丁昭靠近看清,那是开心乐园套餐的特别纸袋,有一道手绘彩虹组成的M。
还点的儿童餐呢。平日在公司,丁昭极少见程诺文进食,偶尔一次,也是咖啡配三明治。他今天开会穿得笔挺,用这种派头吃垃圾食品,画面很有反差,再搭配迷你装牛奶和玉米杯,更添喜剧效果。
丁昭想起中午大头说的程诺文取向,他们知道程诺文爱吃垃圾食品吗?还是说,只有自己发现这件事?
秘密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明说的优越感,继而催发探索欲。丁昭没忍住,和程诺文打招呼,“在呢。”
程诺文一脸的“你打扰到我”,但小红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汉堡肉香勾引她不断跳上程诺文膝盖:想吃想吃!
No,程诺文拦住她,把没吃完的汉堡包好放回袋子,拿出两包零食招呼小红:“吃这个要不要?”
保安室的刘师傅往外一探:“程先生,别喂太多,最近胖了好几斤!”
闭嘴啦!小红冲刘师傅嗷呜,对上程诺文手里的小零食开心死了,直起身体扑他。
丁昭一瞅零食包装,他在宠物商店见过,富含亚麻籽,全天然促消化,一小包一百二,贵到他吐槽全是品牌溢价,都谁在买呢?
……程诺文是真的爱狗。
“好,我们少吃点。”程诺文拆开包装,用哄小孩的语气哄小红。
一百二的零食再不好吃可以去物价局举报了,小红一品难忘,啃了大半包,还想多吃几口。一旁被冷落许久的丁昭见了,赶紧摸出口袋的风干肉条:“我也有!”
小姑娘过去嗅了嗅,鼻子一皱跑开了。
“你这是由奢入俭难。”
丁昭教育小红,甜妹不理他,欢快地围着程诺文转圈圈。程诺文对狗相当宽容,工作上从来不见的放纵全用到小红这里,摸着她的后脖子肉说:“最多再吃一块。”
“你太宠她了,狗狗不能太惯着,久了习惯不好。”丁昭蹲下来抱住小红,圈住她的嘴,和小红对瞪。
程诺文停下喂零食的动作:“你怎么不把训狗的态度放到工作上?这样创意也能给我少发两封投诉邮件。”
狗和人能一样吗?要是可以,丁昭恨不得拿那群创意像老祖宗一样供起来,只求他们可以按时交货,别来搞他。
“人际关系也靠训练,有条件反射。”
程诺文下巴一抬,示意丁昭放开小红。
“有些人你越顺他的意思,越会得寸进尺,必须在合适的时候施加压力,加对了,他们才能给你正确的反应。”
他手抬高,拿着零食在小红头顶上方晃了晃,另外一手往下按,“坐。”
丁昭和小红齐齐坐好,姿势端正。
乖,程诺文奖励小红吃完最后一块零食,对丁昭说:“送她回保安室吧,是不能再吃了,摸起来都是肉。”
丁昭连拉带拽把小红送回刘师傅那边,结束才反应过来,程诺文说得好有道理,连示范都一并做了。
再仔细想,程诺文是不是意有所指,他们今天在佲仕那里吃了亏,以程诺文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罢休。
不管怎样,丁昭掏手机将这段话记进备忘录,加粗高亮。
回去的时候,程诺文居然还没走,他手里拿个小盒子,开心乐园餐的配套玩具,丁昭有印象,是和一部热门动画的盲盒联名,投了不少线下广告,坐地铁时常常看到。
放手上半天,程诺文愣是没打开,丁昭以为他不喜欢,问怎么不拆呢。
“感觉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他该不会是为了这玩具特意吃的儿童餐吧?
联名系列出了十款,无非是为了激发消费者的赌徒心理,丁昭在朋友圈也见别人发过,抽到的都是绵羊兔子之类的常规款,也不知道程诺文是对哪个有兴趣。
倒不如说,程诺文对这种东西有兴趣本身就很颠覆认知,毕竟做广告服务消费品行业,丁昭以为程诺文应该早已参透所有的营销花招。
“你想要哪个?”他问。
上司手一点,落到盒子最底下的隐藏款,动画片中的反派,长一对红色恶魔角,造型浮夸。
审美很独特,丁昭又问:“我能试试吗?”
程诺文显然不相信他,没立即答应,但考虑片刻,可能还是不想自己拆,把盒子递了过去。
丁昭两手并用,飞速拆开往里一看,露个大笑脸,“给!”
“你手气这么好?”
程诺文难得透出几分意外,谨慎地从盒中拿出那款隐藏玩具,认真检查一圈。
“我抽奖运还可以,以前帮同学抽演唱会门票的位子,还抽到过第一排呢。”
得意没两秒,丁昭联想到前段时间惨烈的工作状态,觉得在程诺文面前炫耀这种小运气并不恰当,头低下来:“但大事情就不太行了。”
程诺文专注欣赏新玩具,根本没空听丁昭分析运势,直到手机传来邮件提示音,他扫一眼,表情变得有些抽象,二话没说就揣着玩具和丁昭上楼去了。
下午工作突增,忙得丁昭头昏脑涨。赶完急活已近四点,他想起要给肯尼的东西,文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追加一条信息,十分钟过去,标点符号都没收到半个。
他望向创意组,佲仕的文案坐在位置上和别人聊天,显然是故意晾他。
丁昭干脆跑去创意组,走到文案桌前:“请问有看到我的信息吗?”
对方懒懒扫一眼电脑屏幕:“刚看到。”
丁昭无奈,解释今天是客户给的ddl,文案预览迫在眉睫。
“你也没说今天一定要给啊,之前不都是周三才出的吗?”
“周五肯尼休假,所以提前一天,”丁昭心觉不妙,“我在排期上都标注了啊。”
“你昨天没催,我怎么知道?总不可能你今天说要,我就给你做吧,我们每天事情很多的。”
和文案聊天的佲仕设计听懂暗示,笑嘻嘻附和说对啊,创意不是超人好伐,着急的brief*不会早点下吗?
这也太强词夺理。换作几周前,哪怕丁昭这么想,肯定也先道歉,再千方百计哄好他们干活,但他现在心里飞快翻备忘录——程诺文说过,解决问题才是优先级。
“排期有更新,每周一我们都会发给大家,有需要提前延后的也会写清楚,如果没人看,那我们阿康做排期的意义是什么?”
原本看戏的设计一听丁昭开始讲理,神情微变,不想揽事上身,屁股一挪逃离战场。
文案听惯道歉,想不到丁昭如此大胆,竟敢当面与自己对峙:“你意思是我故意不写咯?”
“我没其他意思,如果你今天真的有事,我可以和客户说一下,看看能不能明天给。”
头一回被丁昭挑战,文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明天也有事,没空。”
“那请问什么时候有空?”
“不知道。”
“我和客户抠时间总得有个期限,你看明天下班前行不行?”
文案啪地起身,狠狠瞪丁昭:“你听不懂人话啊?我说我没空!”
两人掰头引来大量同事围观,来创意组办事的大头瞧见,连忙挤进去好言相劝,对文案说哎呀别生气,这不还有时间嘛,大家有商有量把事办了呗。
“我不做,让他开天窗吧。”
文案不肯听劝,脾气上来直接甩脸子,连大头面子也不买。
丁昭起初懵懂,逐渐想明白,这是创意要给他下马威。前段时间,他和佲仕的设计与文案都闹过不愉快,梁子算是结下了,CO2的创意对待不喜欢的阿康向来不留情面,故意搞走的也不是没有,估计就等今天给他点苦头吃。
办法有二,要么认栽,要么硬上。丁昭清楚这时不能妥协,如果低头服软,就是给所有盯着他的创意示弱,坐实自己好欺负的标签。
野马一脱缰,主动权不在手上,这群人无法无天,未来和他们推进工作只会难上加难。
备忘录翻到中午程诺文的新鲜教学,正是实践良机,丁昭心里没底,但情况停在杠头上,一咬牙,拼了。
“这几天都没空吗?如果时间排不过来,我和你们组长说一声,先找free也可以。”
按照广告公司的工作习惯,若遇项目紧急,司内抽不出人手,阿康可申请采购司外的自由兼职(即freelancer)暂时顶替。不过retainer这么干,多少有点暗示公司文案能力不足的意思。
看戏的一众创意悄悄对望:哟,阿康出招了。
文案反唇相讥:“你有预算就去找,有本事以后都找free,把佲仕全部外包出去,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
问题再度升级。free费用高,临时急用还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万一创意组以后没有文案愿意接佲仕的日常,全找free完成,项目预算吃紧不说,客户知道后也会投诉,抱怨CO2做事不专业。
文案吃定丁昭拿自己没办法,气焰嚣张。创意同事暗笑:阿康死定了。
也有委婉的方式,譬如丁昭要在创意组多认识些人,或许还能私底下找谁帮个忙,暂时顶上窟窿。
可他之前因为佲仕一战成名,文案与设计一众对他都是避之不及。此刻佲仕文案的态度相当于为创意组集体表态,大头也爱莫能助,烦恼地抓着毛线帽给丁昭眼神:先撤吧。
凭什么?又不是他的错。丁昭徒生一股倔强,站在那里不肯走,他手捏成拳,第一次心头冒火,有什么要从胸口呼出欲出。
焦灼之际,一个浅金脑袋凑过来,懒懒说:“我有空。”
*brief,传说中的工作简报,可简单理解为“下需求”,通常用文件梳理,但轻量型的brief微信两行字也能讲清楚。

他坐在角落,摘下耳机朝丁昭说:“brief发我。”
大头嘴张得能塞下自己的大头,拉过丁昭问:“wtf,郝思加居然肯帮你,你俩很熟?”
怎么可能,郝思加大概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两人的所有交际也就是丁昭给郝思加买过几次饮料。
在创意组,郝思加身份特殊,抬头挂的SCW,资深文案,是老总特意钦点,因为不爱管理不愿意升职。他能力在组内首屈一指,脾气臭亦是CO2公认,连组长和CD都拿他没办法,集体采取放养主义,眼不见为净。
客户组一帮趾高气扬的阿康,碰到郝思加无不气焰齐消,拜天拜地求他太平。这位真祖宗愿意替丁昭解围,离奇程度不亚于程诺文笑脸迎人。
见丁昭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郝思加扒开围在自己面前的人,手一伸,在他面前打个响指,“brief啊,快点。”
丁昭回过神,将文案需求发过去。
郝思加左右看他一圈:“全糖不加冰,你怎么最近都不叫饮料了?”
……这不会是他给自己取的外号吧。丁昭结巴:“好,好,全糖不加冰,马马马上到。”
打开外卖app,他仍觉很不现实,悄声问:“你真的愿意接佲仕?”
“这人不是说没空吗?”
郝思加手臂画圆,指向文案,动作毫不客气。
被针对的文案顿时脸色难看:“你来得及?不是还有好几篇东西要交?”
“交了啊,客户一稿就过了,又不是你们,写点小学生作文都要改三遍。”
夹在中间的丁昭浑身一激灵,他还没见过公司哪位胆敢这么对创意说话。文案有点脸红,嘴巴还是犟,对丁昭抬高声音:“这篇东西今天就要给客户,现在都快五点了,有本事你让他加班给你写。”
“我从来不加班,”郝思加漫不经心,“五点半给你。”
众人骇然,暗自掐手指算时间。最不敢置信是丁昭,以前问文案讨东西,没有一整天是想也不要想,说是创意工作不能催,总给自己留足工时。
“五点半?其,其实七点下班前就可以……”
“半个钟头够了,这么简单的东西,给傻子都写完了。”
郝思加的刀嘴一开,众生平等,谁都要挨上一记。刁难丁昭的文案表情吃屎,他却独自悠闲,盯着丁昭点单,选好饮料之后戴上耳机,窝进角落敲字去了。
无戏可看的一众人等登时作鸟兽散,各有表情。
丁昭还在当机状态,被大头拎回客户组。A组早已闻声而动,隔着办公室观赏这场阿康与创意的世纪对决,见两人回来,立即围上问话:靠啊,第一次听说郝思加主动接活,就连Nate找他都要看心情,我们组那谁面子这么大的吗?
能喊动郝思加这种等级的文案救火,足以说明阿康手段与双商的高超,A组看看小脸煞白的丁昭:可能吗就这菜鸡?上个月还被Nate堵小会议室天天拷问呢。
丁昭心里盘算,他给郝思加点的饮料加个配送费也就三十多块,换成free,加急文案收费至少一千五起,这轮他是赚了还有的找,以一种非常邪门的方式完美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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