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顾夕的手掌压住了,丁邱闻转过身,却失去了平衡,于是,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向后倒去,“砰”声发出之后,丁邱闻的后脑勺撞在了墙边的陈列柜上。
柜子里的木雕滚落下来,掉在了丁邱闻的肩膀上。
顾夕跪下去,再次压制住了丁邱闻的身体,他用一只手托着他的头,说:“我说过了,你不用去上班,不需要找工作,待在家里就好了,另外,视频我不会发给任何人,你不要走,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向你保证。”
他将丁邱闻揽入怀里。
丁邱闻的呼吸慢了下来,他用尽了力气挣脱,却只得在疾病的制约下妥协,他告诉顾夕:“我真的要走,你不是以前的你了,或者说以前的你根本不是你,我现在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讨厌你。”
丁邱闻伸出手去,捂住了顾夕的嘴巴,拒绝他的亲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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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生生荒芜-03
夜里,书房桌面上的那把美工刀几乎要刺入丁邱闻的动脉,皮肤被刀刃刮破,鲜红色的血珠顺着颈部下落,弄得睡衣和书房的地面一片狼藉,到这时,顾夕才终于愿意给丁邱闻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看向闭着眼睛靠在书柜上的丁邱闻,说:“放下刀,你走吧,想去哪里都行。”
这一刻,丁邱闻的心脏震颤,他从未具体评判过顾夕在他心中的位置,当真正有了分离的迹象,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这种失落的来源是——他曾经认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丁邱闻放下刀,捂住了流着血的脖子,他踩着拖鞋跑出书房,去客厅里寻找药箱,然后,颤抖着双手,把纱布缠绕在脖子上。
几分钟以后,当他转过身去看,发现顾夕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开始落雨,丁邱闻带着行李辗转许久,从顾夕家到了徐嘉乐上班的医院,他坐在急诊大厅里的椅子上等他,通过手机前置相机观察脖子上的伤痕,现在,那里是一处紫红色的血痂。
等了快要五个小时,丁邱闻终于见到了徐嘉乐,他注视徐嘉乐的眼睛,在看到诧异的表情后站了起来,一只手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徐嘉乐走了过来,丁邱闻说:“我没地方去了。”
“你脖子怎么了?”徐嘉乐有些懵,他扯下了口罩,凑近,细看了红肿的伤痕两眼,然后问,“为什么带着行李?”
“我离开顾夕了,脖子……不小心割到了。”
“离开了?那你准备去哪儿?”
徐嘉乐认为丁邱闻有了自伤的倾向,他在心里暗自盘算,嘴上问着其余的事,丁邱闻说:“我不知道,我没地方可去。”
“那你也不能待在医院啊。”
徐嘉乐发出了叹气声,他置身事外,像一位不熟悉的朋友那样,表达着虚假的关心,他偏偏不落入丁邱闻的圈套,就连怜悯也是适度的。
“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丁邱闻说,“让我先在这里待会儿,而且,我的头撞到柜子了,很疼,我得挂个号检查一下。”
不知为什么,丁邱闻的话忽然令徐嘉乐警铃大作,他压低了声音,问:“顾夕打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头里面疼还是外面疼。”
“外面。”
“那不用去检查了,”徐嘉乐接过了丁邱闻的行李箱,带着他朝里面走去,说,“我帮你看看,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也要处理。”
“谢谢。”
丁邱闻跟随徐嘉乐走进了治疗室,他坐在椅子上,徐嘉乐弓着腰为他处理伤口,告诉他:“不严重的,很快就能好了。”
“你昨天晚上没睡?”距离很近,丁邱闻看到了徐嘉乐眼下的乌青。
徐嘉乐说:“睡了会儿,担心孩子,挺清醒的,一大早就来上班了,也没觉得累。”
“考拉好些了吗?”
“医生说情况很不错,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今天我跟宋昕榕都在上班,我爸妈在医院。”
“叔叔阿姨最近也累坏了,要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去换你们,让叔叔阿姨休息吧。”
“不用。”
徐嘉乐身上散发出熟悉而温暖的气味,他细心处置着丁邱闻身上的两处伤口,猜想昨夜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丁邱闻看向他,凝视他,他回应丁邱闻的注视,说:“好了,可以了,你可以在这里坐会儿,现在没什么人。”
说完话,徐嘉乐就离开了治疗室,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又回来了,他将手上的药水和棉签递给丁邱闻,说:“这个带着,每天擦一擦。”
“我得走了吧?”
丁邱闻并不知道该走去哪里,他明知故问,忽然期待起徐嘉乐的挽留,然而,他没能如愿,徐嘉乐只说:“想坐就坐会儿,想走也可以走,药的钱我付过了。”
下午四点多,徐嘉乐结束了白班,当他换好便装、走出更衣室,发现丁邱闻仍旧在走廊里坐着,身边放着手提包和行李箱。
丁邱闻睡着了。
徐嘉乐不忍心看到他这样,犹豫以后,还是叫醒了他,说:“不能在这儿睡,我下班了,得走了。”
“我去哪里?”
“当然是回你住的地方。”
“但我没地方住了。”
“你和他吵架了?”
“不是吵架,我是真的离开他了。”
时隔一年,丁邱闻又变成了独自飘零的一个,他能得到徐嘉乐的同情,却难再得到他的庇护,徐嘉乐说:“要不……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吧。”
“只能这样了。”丁邱闻说。
徐嘉乐走出了急诊大楼,室外,零星的雨丝持续飘落,渲染着初冬时候萧索阴冷的氛围,不是夜幕降临时,天色却黑得可怕。
徐嘉乐站在院子里,缓慢地交换一次呼吸,然后,转身再次走进了急诊大楼里,他找到了丁邱闻,说:“走吧,我帮你去附近开个房间。”
“嘉乐……”
“走吧。”
谁都没有带伞的这个午后,徐嘉乐和丁邱闻一起淋了雨,天很冷,快到下雪的时候了,丁邱闻在酒店前台处翻包,寻找着身份证,然后,指尖发抖地将身份证递出去。
徐嘉乐接了他的身份证,触碰到他的指尖,那种钻心的冷意令徐嘉乐眼眶发热,他在想,丁邱闻不应该活成这样的。
“药带了吗?”徐嘉乐问。
丁邱闻点着头,说道:“带了,放心吧。”
他们一起走进了酒店的房间,丁邱闻脱了外衣和鞋,穿着袜子站在地毯上,徐嘉乐从柜子里找到了一次性拖鞋,递给他,说:“穿上吧。”
“你要走了。”
“对啊,我得回去休息了,睡会儿还得去看考拉。”
“嘉乐!”丁邱闻忽然抬高了声音喊他的名字,丁邱闻站了起来,和他面对面,说,“对不起,我要跟你道歉,以前,阿姨的事……是我太强硬,顾夕……我被他蒙蔽了,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听你的,是我做错了。”
徐嘉乐并没有预料到丁邱闻会道歉,况且,他不需要他的任何道歉,丁邱闻轻声喘息,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虚弱,他向前半步,距离徐嘉乐更近,几乎要将鼻尖黏上他的鼻尖了。
丁邱闻险些吻上徐嘉乐,却被对方推开。
徐嘉乐离开了酒店,寻找距离最近的地铁站,手机信号在人流密集处变弱,又猛地变强,当地铁口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徐嘉乐的手机收到了同事的新消息。
对方写道:嘉乐,有病人家属给你带了东西,我放在你柜子里了。
TBC.
十二月初,北京迎来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卧室窗外的栏杆上挂满红锈,不南飞的鸟从高处落下,站在雪地里扑棱着翅膀。丁邱闻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由于雪将为早高峰增添拥挤之外的潮湿感觉。
他喝速溶黑咖啡,吃便利店的鳗鱼饭团,鼻子嗅见的却是同租室友煎鸡蛋的香气,几分钟以后,那位身高一米九几的室友把一只碟子扔在了丁邱闻面前的桌子上,说:“吃吧,给你的。”
碟子里有一个圆润饱满的煎蛋,外加半块削了皮的橙子。
“哥,谢谢。”
“不用,”室友把自制三明治往嘴里塞着,说,“你不用跟我客气,我这人就是喜欢交朋友,不管跟谁住,都能处得来。”
丁邱闻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我知道。”
这是他们合租的第三个星期了,十几天之前,丁邱闻带着单薄的行李,搬进了这间位于旧小区二楼的房子,后来,丁邱闻找到了在地下商城帮人看店的工作,也认识了眼前的朋友——王哲。
流心的煎鸡蛋,加了盐和黑胡椒,丁邱闻在拿到筷子后两口解决,然后,一边收东西一边吞掉半个橙子,他和室友道别,拿着杯子和包出门,将楼下路上的积雪踩得“嘎吱”作响,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再次变为常态了,他既没有成为奢侈品销售,也没有成为时装设计师,而是整天浸泡在地下商城的沉闷空气里,向别人推销着售价几十元钱的衣服。
到店的第一件事是亮灯、清扫,然后将昨夜新到的货上架,店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她穿大衣、皮靴、一步裙,烫卷发,化着色调复古的浓郁唇妆。
她总是令丁邱闻想起丁娇。
“小丁,货都在这儿了,你来了,姐可就交给你了,得去看看上边的店,”老板拿着手提包站在门边,对丁邱闻说,“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姐,不用了,我叫饭就行了。”
“今天我请你吃,你想吃什么?你们年轻人喜欢吃汉堡薯条之类的?那我买点儿肯德基带过来。”
“真不用了。”
“用,你等着啊,中午别叫饭了。”
争论到了这里,丁邱闻只能接受,他和老板道别,然后,背过手重新绑好围裙的绳子,开始理货。
几分钟之后,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电话进来,不需要费力地猜测,丁邱闻就知道是顾夕,电话接通之后,他说:“你不要再打来了。”
“邱闻,你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行不行?”
顾夕第无数次向丁邱闻表达了懊悔和愧疚,然而,他已经无法再获得丁邱闻的相信,两个人在通话的两端沉默僵持,丁邱闻说:“我说过了,我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唯一喜欢的人,现在也不能在一起了,我不在乎你把录像拿给谁看,你也放过我,好吗?”
“我去找你,”片刻的沉默以后,顾夕的语气变得更为柔和,他说,“邱闻,我给你道歉,我真的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行,骂我打我都行,我真的不能离开你,求你了,回来吧。”
“我说不通你,”丁邱闻把堆放在地面上的包装袋塞进废纸箱里,他一边干活,一边说,“我先挂了,你别再用新号打过来了,我都会拉黑的。”
“我会想办法找你——”
丁邱闻按下了关机键,终止了他们的通话,。
还不到商场的营业时间,四下很安静,丁邱闻用两只手攥着手机,后来,有些慌张地坐下。
他总是精神敏感,无法抑制病情的反复,这个世界是无望的、无秩序的,他没有了对生活的畅想,在那样一些时候,他开始理解起当初那个撒手人寰的丁娇了。
对丁邱闻来说,地下商场便是另一个北京。
这里少了大都市的宏大繁华,掺杂进一种小城般的混杂闲适,这里有南来北往的身影,有千人千种的乡音。卖日用品的铺面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从走廊这头飘往那头,和那香气一样,店老板带来的孩子一家接一家地串门,和谁都熟识了。
丁邱闻拿起出锅没多久的炸鸡翅,塞进嘴巴里,咬了一口,烫热多汁的肉泛着咸香,搭配冰可乐正好,丁邱闻咀嚼着,然后,又咬了第二口。
老板把番茄酱挤进汉堡盒子里,说:“你们新疆那边应该比这里冷吧?”
“是啊,冷,很多时候下暴雪。”
“别回去了,小丁,待在那里干嘛?”女人用湿纸巾擦着沾了油的手指,说,“那么远的路,你又是一个人,还不如待在北京多赚点钱。”
丁邱闻说:“我还在考虑。”
“你别考虑了,真的,在这边待几年,找个女朋友,等有了家,你就不会想回去。”
“姐,我不找女朋友,我喜欢男……男人。”
后两个字的尾音几乎被丁邱闻全都吞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对陌生人这样坦诚,现在,他变得透彻也绝望,于是,不再有任何莫须有的顾虑。
他看见女人诧异地睁圆了眼睛,随即,她又笑了,说:“小丁,你不要跟姐开玩笑啊。”
“是真的,”丁邱闻喝一口饮料,润了润干涩的嘴巴,说,“我以前总觉得,我应该深思熟虑以后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现在随口就能说出来,我成长了。”
“好吧,好吧,那也好,喜欢什么都是喜欢,这里是北京,想喜欢谁就能喜欢谁。”
丁邱闻拿起一根薯条,沾着番茄酱,说:“姐,我妈那时候才三十多岁,她和你一样漂亮,我看到你,老觉得像她。”
“真的?那她为什么不在了?”
“不想活了呗。”
女人泛温的手搭上了丁邱闻的后颈,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想她了。”
“其实也没那么想。”
丁邱闻嘴硬着,嚼碎了嘴里的薯条,他的喉咙那里像是堵着什么,很难受。
“小丁,咱们能遇见是缘分,”女人说,“我看你也像看我的孩子。”
TBC.
第173章 寥落彼岸-02
宋昕榕认真地数过邢洋来医院的次数,并将这个年轻女孩打量过不止一次,她不了解她,却了解她总是光顾的动机,她认为她至少对徐嘉乐是有好感的。
小考拉出院的这天,宋昕榕与邢洋进行了一次计划之外的交谈,楼下的花坛里覆满积雪,晨风阵阵,邢洋走在宋昕榕的身边,她问:“考拉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在追他?”
宋昕榕认为自己正应该开门见山,她转过脸去,坚定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邢洋向后退了小半步,她豁达、冷静却又心思单纯,她回答:“没有,只是朋友。”
“别骗我了,”这些天的煎熬令宋昕榕变得消瘦,她裹紧了身上的羽绒外衣,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戴起来,说,“我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我很容易看得出来谁喜欢他,因为我见得多了。”
“考拉妈妈,是因为你们要复合了,所以怕我有影响?我不会——”
“不是,是我要给你忠告,”宋昕榕的脸上没有笑容,更多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沉重,她说,“他不会喜欢你的,可能永远都不会,你迟早打消念头吧。”
“不要跟我说谜语,我听不懂。”
宋昕榕认为自己百分之百出于好心,她想提示邢洋,却至今没有找到适合的话术,她又试了一次,说:“我是为了你好。”
“我们不熟,考拉妈妈。”
“可我们都是女人,你是个比我更年轻的女人,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
“你是说那个他喜欢的人?”
思来想去,邢洋的记忆里只有这件事与此有关了,她于是问。
宋昕榕抿了抿嘴,问道:“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那么温柔、那么卑微,讲老实话我确实还喜欢他,但我不会追他了。”
“也别喜欢他,”宋昕榕忽然上扬着嘴角,笑了起来,随即,止住了笑容,低下头去,她说,“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不论是我这种,还是你这种,他爱的人是男人。”
“惊讶吗?”宋昕榕低声发问,看向邢洋忽然变得惨白的面颊。
许久以后,邢洋才眨动了一下眼睛,下雪天的空气略微潮湿,人的虹膜也潮湿,她问宋昕榕:“考拉妈妈,既然这样,你不恨他吗?”
“不恨,”宋昕榕摇头,说道,“我没有理由去恨,我和他的婚姻,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开始,再加一个名义上的结束,我们不爱彼此,从来都是。”
邢洋捂着的心口,她忽然混乱地喘息着,艰难地消化已知的事实,她说:“他骗了你。”
“邢洋,我比你更知道我和他有过一个怎样的开始,与其说是骗,不如说……相互成全,抱歉,我不能说更多了,我有我的秘密。”
“你要保守自己的秘密,却把徐嘉乐的秘密告诉我?”
“对啊,这样很卑鄙是吗?但我是为了帮你,你不谢谢我?”
脚下溅起来的积雪落在了黑色的靴子上,邢洋跺了跺脚,看向宋昕榕,好一会儿,才从齿缝挤出一句“谢谢”。
之后的几天都是晴天,太阳将积雪烤化,夜晚又将雪水凝冻,变成了藏匿在背阴处的、薄脆的冰,丁邱闻顺着墙角走了无数个来回,终于等到了徐嘉乐,他转过身去面对他,安静地看着他。
徐嘉乐没想到丁邱闻会不期而至,他的一只手上拎着打包好的晚餐,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呗,见见面。”
“考拉生病的时候……不是一直见嘛?”
“都过了好几天了。”
他们的关系步入了新的阶段,徐嘉乐抗拒、掩饰,丁邱闻试探、卑微。两个人从院子里走入楼门,徐嘉乐问:“你吃过晚饭了吗?等了多久?”
“没吃,从四点多等到现在。”
“我买饭了,一起吃吧。”
徐嘉乐仍旧在尽量地保持着客气,就像那天在医院时一样,两个人再次走过了这一段熟悉的路,徐嘉乐说:“过完元旦打算换个房子,一个人住,这个有点大。”
“哦,可以啊,换呗。”
徐嘉乐掏出钥匙开门,问道:“你呢?现在怎么住?”
“跟人合租。”
“那也好,找到班上了?”
“找到了。”
打开门的下一秒钟,丁邱闻险些落泪,由于,这个家连气味都没有改变,他跟在徐嘉乐的身后,拿了拖鞋换上,后来,听到徐嘉乐说:“家里有点儿乱,最近没有心思收拾,考拉的情况还需要观察。”
“我给他买的积木喜欢吗?”
“喜欢,你买的他都喜欢。”
洗完手,在客厅里落了座,徐嘉乐给丁邱闻倒了一杯水,说:“我再弄点别的,咱们一起吃。”
“好。”
“这几天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丁邱闻摇着头,站了起来,跟随徐嘉乐走进了厨房。
“和顾夕还有联系吗?”
这个问题显得突兀,丁邱闻一愣,说:“没联系了,我现在挺好的,也不用值夜班,每天四点多就下班了。”
“那就好。”
徐嘉乐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了两盒餐,放进了微波炉里,他说:“是鸡翅和龙虾尾,我那天打包的,没来得及吃。”
丁邱闻忽然低笑了一下,问:“你真的要留我啊?”
“你不是说没吃饭嘛,我不留显得很没礼貌。”
丁邱闻注视着徐嘉乐的眼睛,他试着从那里重获阳光、爱、新生的希望,却没有获得任何,他只好将视线挪开,说:“那我先出去等了。”
走出了厨房,仔细地环顾客厅里,丁邱闻才察觉到徐嘉乐所说的“乱”,于是,他找了空袋子,先把没收拾的垃圾都装起来。
没过几分钟,徐嘉乐就端着菜出来了,说:“吃饭吧。”
“好。”
“不用打扫,我待会儿弄。”
“好。”
丁邱闻又去洗了一次手,在餐桌前,他闻到了饭菜散发出来的温暖香气,徐嘉乐将外带的米饭分了一半给他,说:“我还是反应不过来,考拉做完手术以后,每天的感觉都是‘劫后余生’,人又疲惫又清醒。”
“你前段时间真的很辛苦,一定记得按时吃饭,加完班好好睡觉。”
“明白,我能照顾好自己。”
徐嘉乐说出这句话,丁邱闻猛地感觉到与他疏远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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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寥落彼岸-03
丁邱闻没有留宿的打算,他已经提前计算好回家的车程和时间,以确保自己在换乘时赶上最后一班地铁,两个人的交谈尚且没有结束,两个无关话题之间是良久的沉默。
徐嘉乐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说:“我本来不打算问,但想来想去,我非问不可,虽然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的关系,但有些事……我得帮你弄清楚。”
“怎么了?你问吧。”
丁邱闻拿着剥了一半皮的橘子,坐在沙发上,他放下了电视遥控器,有些拘束地坐好,等待徐嘉乐的发问。
“上次你去医院找我,脖子上的、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告诉你了啊,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丁邱闻下意识地抬手,抚上颈部,那里的小伤彻底痊愈了,摸不到任何痕迹。
“是不是你自己割的?”徐嘉乐问。
“不是。”
“你在顾夕家住的那些天,发生过什么?”
“没有。”
丁邱闻再去回忆前段时间的恍惚、绝望、度日如年,觉得喉咙一哽。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拿起一瓣橘子,放进了嘴里。
“没有就好,我以为是他弄伤你的。”
丁邱闻低下了头,不说一个字,沉默便是他的回答,橘子的酸味留在嘴巴里,好久不散去。
徐嘉乐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的声音,他说:“我收到了一张光盘,有人把它放在了医院,由我的同事转交给我,里面有你和一个男人的视频,今天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是这个。”
在一刹那间,丁邱闻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恨不得把头埋到最低,他说:“是顾夕,我知道你不会在意,也不会相信,我那天晚上喝多了,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后来,他用视频威胁我,让我和他在一起。”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嘉乐并不诧异,因为,丁邱闻所说的和他猜测的没差,现在,顾夕做出毫无保留的选择了,他想使那张光盘成为徐嘉乐和丁邱闻之间的“刺”。
“因为看不出我是被强迫,我根本反驳不了,再说,你不一定会在乎的。”
“你很在乎吧。”徐嘉乐说。
“是。”
终于,丁邱闻抬起头来了,他用眼睛告诉徐嘉乐——他的确在乎。
在乎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怕视频被徐嘉乐看到。
“没关系的,”良久的沉默以后,徐嘉乐温柔地出了声,他说,“去陪你去报案,慢慢地解决这件事,你不要总是纠结,会影响你的心情。”
丁邱闻攥着出了汗的手心,说道:“不是,不是纠结那些,我连个亲人都没有,被陌生人看了又能怎么样啊,我是……算了,算了吧。”
“没关系的,”徐嘉乐的安抚正如他的职业一样,和煦柔顺、叫人安心 ,他看着丁邱闻垂下去的睫毛,说道,“不论你纠结的点是什么,这件事都不是你的错。”
“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
徐嘉乐带来的温暖太久违了,丁邱闻一瞬间沉沦其中,他爱他、持续地爱他、痴迷他、想依靠他。同时,丁邱闻有了隐隐的担心,他在想,或许,徐嘉乐已经将他当做一个悲惨的外人对待了。
丁邱闻再问道:“你同情我?”
“不是同情,而是我应该帮你。”
丁邱闻很不自信,在确定徐嘉乐仍旧爱他之前,他不能坦诚地揭露一切,他很想说爱,很想重新来过。
道别之前,徐嘉乐说:“在北京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来找我吧,当我是个朋友。”
十二月中旬,丁邱闻向老板告假,回了一趟克拉玛依。
深冬,北疆,肃穆的油城被大雪覆盖,走下火车的一刻,丁邱闻的无数记忆被唤起了,他回望着在这里独自度过的十几年,回望着无数次重复过的相似的清晨与黄昏,回望决定离开克拉玛依的那个深夜……
脚下积雪溅上脚面,堆积在靴子的黑色皮革上,像是白色的扬沙。
丁邱闻回到了那个空置已经满一年的家,家中的日用品很少,电器少有而陈旧,四处积了厚厚的灰。丁邱闻将用来覆盖沙发的报纸掀开,缓缓坐了下来。
他拨通了几年前保存的一位房产中介的电话,说:“……你好,我打算卖房子,最好尽快卖掉……”
十分钟以后,丁邱闻穿着羽绒外套站在阳台上,细看大雪中逐渐迎来夜幕的克拉玛依;几天以后,他在雪后初晴的天气里永远离开了这里。
接下去的目的地是——玉门。
丁邱闻想象过萧索,却没有想象过这里这种程度的萧索,繁华不再的玉门老城区,已经不再称“市”,现在,它的名字是“老君庙镇”。干燥的晴天中,西风从清晨刮往正午,砂石敲打人的帽檐,逝去的街市变得荒芜、寂静,抬眼,看见的是蓝天边际的那一弧灰色。
人很少,少到四处给人生命濒危的错觉,偶尔经过一家开在街角的、狭窄的卖部,发黄的塑胶门帘后面是端坐的老人。
丁邱闻打开水壶,将温水吞下,他试图在街头巷尾寻找过去的痕迹,却发觉时间如此残忍,一整排店铺的门头全都褪了色,玻璃窗上满是陈旧的裂隙,铁门结锈,深冬的枯草生长在路沿石的缝隙里。
从前很难高攀的众石油职工宿舍,如今,大部分空置,小部分是流浪者过路的居所,丁邱闻走过他与丁娇无数次走过的、回家的路,推开了那扇在梦境中清晰又虚幻的门,一切都在,那些物品、气味、空气,化作一框立体的画作,猛地冲击着人的感官。
电视柜的抽屉里散落着的是那盘《昨日重现》磁带。
这里四处都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比空荡荡的寂寥更寂寥,这种寂寥惊动人心,残忍地杀戮着过去的完满,使那些还算丰润的回忆全都变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