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煦假仁假义经营出一个仁善之家的名声,哪能叫薛家母子破坏了,假惺惺说要报恩。结果邱家主母何紫穗以为邱煦在外面勾搭寡妇,一怒之下抽死了薛夫人。为收拾烂摊子,邱煦硬是把薛念收为义子,邱夫人打死薛夫人编成薛夫人相思成疾,病入膏肓,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夫君的好兄弟。”
“得亏了薛念当时发烧病重,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哪还有命。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他哄得团团转,还真以为邱家对自己有收养之恩,感激涕零。”
“说起你们邱家会有这么一遭,跟薛念有什么关系,都是邱煦何紫穗自己不当人惹来的报应!”
房间里,邱鳞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冲到隔壁撕烂那人的嘴。
邱茉莉捂着耳朵,默默垂泪。
外头一片起哄声。
“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吊人胃口,接下来发生什么?”
“屋里骂人的是邱煦的儿子?绛霄仙府跟何家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赶他们走?”
客栈底下吃瓜群众纷纷叫着,催促那人赶紧把下文说出来。
本是住在隔壁被邱鳞吵得不耐烦,忍无可忍冲出来一顿咆哮,这个发展那人也没想到,注意力被群众转移走,兴致高昂的分享起青鸟册上的八卦情报。
那人大声道:“那我就继续说了啊,你们听好了。邱煦自私自利,何紫穗蛮横暴戾,这对夫妻烂锅配烂盖,都不是什么好鸟。邱煦连救命恩人的宝贝都能抢,这些年害得人何止薛诗人,何紫穗仗着自己是虞州何家的嫡女,飞扬跋扈,还曾当街打死两个不慎冒犯到她的幼童,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仗着是何家女婿,邱煦在云泽建立的家族飞快发展。夫妻俩生下三个孩子,但感情一点都不深厚,只要何紫穗在家,三天两头就会吵架。邱家在金尊玉贵的何家嫡女眼里,就是破落户,捡着何家指缝里漏出的过日子。说是远嫁,何紫穗一年里头大部分时间都在何家过的,生下儿子后还经常把他送回何家蹭自己娘家的资源。”
“何家虽家大业大,可竞争也十分激烈,一个表少爷来做客住个一阵子也就罢了,一年里头大半日子在何家蹭资源是怎么回事?惹得何家许多子弟不满,明里暗里的排挤邱家少主。”
“后来有一天,这对夫妻忽然大打出手,互相残杀。”
这个转折可太吸引吃瓜群众,那人窗户下头汇聚一群路人聚精会神的听故事。就连客栈其他房间,也有好事者打开窗户凑热闹的,俨然成了一个说书现场。
“原来,何家见时间过去这么久,何紫穗早就退出众人视线,无人再想起当初那场风波,就想把女儿接回来。修仙家族的姑娘,可不像凡人讲究从一而终,看不上的,过不下去的,一脚蹬了重新找个司空见惯。何家精心培养出的嫡女怎么能砸在邱家这么一个仰仗何家鼻息的破落户手里。何紫穗看不上邱煦,知道何家的意思,哪有不乐意的,当即就想杀了邱煦以解多年来被迫下嫁的屈辱。”
“她看不上邱煦,哪
里想到这些年邱煦一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处处忍让不过是为了迷惑何家,实则一直暗地里下苦功,想要摆脱何家的控制。这一撕破脸皮,邱煦知道自己时间到头了,当即不再忍让,把何紫穗打成重伤关起来,拖延时间。一面拼命参悟当初从薛诗人手里抢来的宝贝,这些年就是靠这个宝贝修为突飞猛进。尝到甜头,又时间紧迫,现在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上面。”
“眼见何家开始起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薛诗人的儿子薛念抓到密室,打算血祭炼化了薛诗人唯一的血脉,强行逼迫宝贝认自己为主。指不定当初收薛念为义子就是打得这个主意,何紫穗打杀了薛夫人反倒正中下怀。”
“宝贝感受到薛诗人的血脉,当场认了薛念为主,邱煦前功尽弃,还被反噬,落下一身重伤。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自己儿子说的,听那邱家小子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薛家欠了邱家呢。”
“然后把长女送去何家,把儿子送去绛霄仙府。邱煦曾经费了很大精力打点绛霄仙府,想要儿子拜入仙府,成为内门弟子。有这么一个身份,父凭子贵,好歹能叫何家顾忌一二。哪知道,邱煦打点好一切,奈何儿子不争气啊,没能成为内门弟子,众目睽睽之下考核表现不佳,沦为外门弟子。”
“邱家少主年少轻狂,自认邱家已经打点好一切,又有何家作为倚仗,绛霄仙府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收他为内门弟子,言而无信,简直欺人太甚。私底下多次出言不逊,辱骂绛霄仙府发泄不满,被外门掌事贬为杂役弟子。”
“年轻人气不过,直接跑回家,刚好看到邱家被寻仇的人灭门,一把火烧的红光冲天。仓皇逃走,跑去投靠虞州何家。还对何家声称绛霄仙府欺人太甚,把说好的名额给了别人,让他堂堂何家的外孙去当杂役弟子。”
“何家的家主可不好糊弄,当即书信一封询问是怎么回事,得知真相后,对邱家少主很是不满。眼见事迹败露,被呵斥一番受到冷待,邱家小子丝毫没有反省之意,私底下大为不满,认为外祖父外祖母太过刻薄。被何家子弟告到家主面前,待遇一降再降。”
“最后姐弟俩一起被赶出何家,流落街头。”
外面有人叫道:“邱家是被谁给灭了?听起来跟薛念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难道是邱家少主离家期间,薛念因着宝贝神功大成,反手灭了害死父母害死母亲的凶手,一把火烧了邱家?”
“自己表现不好,让预定的内门弟子名额飞了,反倒责怪绛霄仙府,他以为仙府是他家吗?”
“他还骂别人都是见风使舵蝇营狗苟的奸邪小人呢!”
隔壁那人十分不屑道:“这邱家姐弟被赶出何家后,逢人就说薛念对不起他们家,薛念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哭得那叫一个惨,搞得别人还以为是薛念把他们家怎么了。一番广撒网,真逮到个正气凛然的愣头青,义愤填膺的说要为邱家主持公道。”
“人家一心打抱不平,愿意掏灵石叫青鸟阁调查,倒贴钱也要把薛念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世,让天下人看看这无耻嘴脸。结果反倒查出邱家的龌龊事,把邱家那些年干得事儿公诸于世。”
“邱煦道貌岸然,表面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私底下贪生怕死推别人给自己挡枪坑害了不少人,有的死了,有的运气好侥幸捡回一条命。心里气不过想要报复他,却因为被坑害的基本都是散修,势单力薄,拿背后有何家作为靠山的邱家没办法。”
“他们换了身份,假装投靠邱煦,加入邱家等待时机。”
“何紫穗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被迫嫁人避开风头也没能改变她的行事作风,随意打杀婢女侍从,尸体沉在水映天外面的镜湖里,日积月累,形成邪祟。一日爬出水鬼,差点把在水边玩耍的邱家少主拉下去,何紫穗一怒之下打死了贴身照顾邱家少主的下人。邱家根本
没人敢跟他玩,后来换成薛念跟邱家少主整日一起玩耍,才算有了玩伴。”
“两人的次女小小年纪便性情残暴,有虐杀癖好,先是对附近的阿猫阿狗下手,后来虐杀阿猫阿狗也无法满足她,开始对附近居民的孩子下手,悄悄派人偷人家孩子,虐杀后把尸体沉在外面镜湖里。”
有人狠狠抽一口冷气,“母女俩一个德行,太狠了!”
吃瓜群众纷纷赞同,作为寻常百姓,狠狠共情了。
“邱煦自以为邱家被自己把持的如同铁桶,实际上他的心腹下属,早就联合了一群他跟何紫穗的仇家想要他们俩的命。这些年被打死的婢女仆从也都是有爹有娘的,还有孩子被偷走虐杀,尸骨沉在冰冷的镜湖里,死不瞑目的。他们是普通人,对付不了邱家,可他们不起眼啊,邱煦做梦都想不到普通凡人居然敢生出这个胆子。”
“何紫穗被邱煦打成重伤关起来,从何家带来的人也被控制起来,邱煦被反噬,也是重伤,儿子长女都不在,只有一个次女在家里。这大好的时机要是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那天,一群人里应外合。在厨房做工的给饭菜下药,给井水下药,放倒了对邱家忠心耿耿的守卫。潜伏的散修忽然倒戈,联手对付没有中招的守卫,以及重伤的夫妻俩,最后愤怒的百姓冲进水映天,拿着锄头镰刀木棍,活活打死了他们两人,一直到把尸体砸成一摊烂泥。”
“还有那个次女,跟夫妻俩一个下场,被痛失孩子的父母活活打死,砸成一摊烂泥。”
“最后放了一把火,烧个精光。”
听故事的百姓们顿时一阵唏嘘,邱家这个下场可太让他们满意。
喜欢的因素全都有了,恶人也得到报应,最重要的是,被普通百姓打死这个结局属实没有想到。
有人活跃发起疑问,“那薛念呢?怎么都不见他?邱家小子骂薛念狼心狗肺,总不会从头到尾都没他什么事?”
隔壁那人道:“青鸟册子上没说,不过陆续有提起薛念行侠仗义的事情,夸赞他有父亲薛诗人和母亲薛夫人的风范,吸引了不少崇拜者。我估摸着,薛念大概是帮着安排那些普通百姓去了吧。何紫穗一死,他们狠狠得罪了何家,一口恶气是出了,若不好好善后,被何家找上门可不是开玩笑的。”
“邱煦暴露出嘴脸之前,薛念很感激他的,被抓进密室时大概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没法下手,只是邱家遭难时冷眼旁观罢了,邱家是养育他一场,可他原本有自己父母,若不是那对夫妻又怎么会成为孤儿。云泽的百姓也是看着他长大,以前经常在附近玩耍,跟左邻右舍打得火热。”
下面有人道:“整个事情,分明就是邱家咎由自取!”
附和声:“是啊是啊,薛念没有当场杀了邱煦,已经是顾念旧情,邱家没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照我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有这么一对父母,邱家小子分明也是个坏胚子,欺软怕硬,只敢逮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骂,他是不是以为别人会一直让着他?”
“看他在绛霄仙府跟何家的表现就知道多么粗鄙愚蠢,邱家一个自私,一个歹毒,怕是根本不会教孩子。”
默默垂泪的邱茉莉眼睛肿得像桃子,却根本不敢反驳。
邱鳞脸色难看到极点,狠狠握紧拳头,听着外面非议邱家,非议父母。
世人都是愚蠢的,人云亦云!
这些无能卑微的凡人知道什么,竟然也敢口出狂言,拿邱家的事情嘴碎!
该死的青鸟册!
该死的薛念!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散,吃瓜群众吃到一个满意的瓜,心满意足,不再聚集在一起,散了。
姐弟俩安安
静静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安静的压抑。
过了不知道多久,窗户外,王灵官的神像铸造完成,身着天青色制服的翠微天弟子正纷纷对神像行礼,仪式庄重。
高大的神像威严宏伟,神色肃穆,好似有浩然正气凝聚于一身。
邱鳞暴戾阴郁几乎实质化,癫狂辱骂:“什么王灵官,不过是个狗屁玩意!编纂出来沽名钓誉的东西,给自己脸上贴金,掩盖底下的肮脏勾当!蒙蔽无知百姓,欺世盗名!”
“世人愚蠢无知,蝇营狗苟,奸邪小人当道,天下若有公道正义,最该先死的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神仙!”
轰隆——
晴天霹雳。
紧接着传出一声尖叫,“阿鳞!!!!!!!”
路人大喊:“夭寿啦,有人被雷劈了!”
第20章
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坐了很多食客。听着二楼说的八卦,气氛热烈,可见人的本性就是热爱八卦,与八卦相关的对象还就在楼上,等于现场吃瓜,更加刺激。
兰惜坐在角落,一楼视野空阔,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王灵官的神像。
关乎提升梧桐城的防御系数,亲自过来一趟看看。
身侧坐着个少年,头戴斗笠,周围垂下一圈白色帘幕,遮挡住他的模样。好巧不巧,桌子另一边也坐着个头戴斗笠隐藏面容的少年,穿着一身耐脏的黑色。
一张桌子三个人,两个戴斗笠。
不过因为兰惜左手臂弯坐着老婆,看起来像是有四个人。
关于薛家和邱家不得不说的故事,吸引来许多听众,一楼吃饭的纷纷竖起耳朵听,外面经过的路人也都聚集起来,竖起耳朵听二楼那个房客唾沫星子满天飞的讲述。
热闹散去,兰惜发现跟自己拼桌的黑衣少年纹丝不动,点的面都坨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微微侧头看了兰惜一眼,低头开始吃面。
听到一声晴天霹雳,楼上传来女子尖叫声,少年手里的筷子猛然掉地上,下意识起身站起来,似乎不假思索就要冲上去,却骤然一僵。停顿了两三秒,才缓缓俯下身捡掉地上的筷子。
兰惜和凤雏两人的目光注视下,少年吃面吃的格外艰难,味同嚼蜡。
咚咚咚……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满脸泪痕惊慌失措的姑娘从楼上跑下来,无暇注意一楼食客投来的奇怪目光,哭着冲向那群身着天青色制服的翠微天弟子。
“求求你们,救救阿鳞!”
恰好冷不丁听见晴天霹雳的翠微天弟子也正循着动静找过来,一点没耽误,急匆匆赶入客栈,跑到楼上去察看情况。
一楼食客纷纷又竖起耳朵,关注二楼动静。
客栈的隔音其实还不错,至少不会这边房间做点什么,另一个房间把所有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声音大了,动静响了,肯定是会传出去的。
姑娘的哭声不绝于耳,食客窃窃私语,猜测被雷劈的那个人是不是嗝屁了。
那一声怒骂大家都听得清楚,还真是不知教训。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喧哗声,翠微天弟子与那姑娘纷纷下楼,其中一个弟子背着个少年。正当他们走出客栈,忽见一名仙风道骨的青年拦路,问:“你们打算把他带去哪里?”
一弟子回答:“自是带去让大师兄瞧瞧。”
青年冷笑,“我看不见得。此人不过是少年心性,气不过随口说了两句不太好听的话,你们翠微天就做法引天雷劈他。旁人看不出来,本座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如此蛮横霸道的作风,竟然也有脸吹嘘,打着驱邪除恶至刚至勇的旗号,推出个石像引得无知百姓崇拜。”
“现在让你们带走他,谁知明天他是活着,还是具尸体。本座眼里容不下沙,见不得这般丑恶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你们速速放下他,把那劳什子的石像拆了,自请谢罪,便饶你们翠微天不死!”
“穷山恶水出刁民,才蕴出尔等这般愚弄百姓的奸邪小人!”
周围群众一顿哗然。
平白给人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说话还如此不客气,翠微天的弟子们脸色都不好了。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眼泪的邱茉莉大为错愕,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真、真的??”
青年对她和善道:“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哪里懂得这些阴暗的东西。他们分明就是骗取你的信任,待将你姐弟二人带去别处,还不知道怎样料理你们,届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他们磋磨。”
邱茉莉狠狠打个冷颤,害怕极了。
一名翠微天弟子沉不住气,“你是何人?休
要胡言乱语!”
青年鄙薄道:“怎的,本座若是个寻常山野道人,你们就要对本座不客气了?”
为首的弟子对青年拱拱手,“在下与师弟们正打算将这位公子送去大师兄那里,前辈正气凛然,出言呵斥我等奸邪小人,却耽误救人的时间。其中若有误会,可否等会儿再说,时间不等人。”
青年重重哼出一口气,“呵呵,哄骗这位姑娘还不够,连本座也不想放过?等去了你们的地盘,好一拥而上,将本座拿下诛杀以泄心头之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非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莫不是心里有鬼。”
语弊,他抬手一吸,将弟子背着的少年吸走,再一挥手,邱茉莉猛然转换位置,站到了他身侧。
这一手使得潇洒自在。
正当双方对峙的时候,谢清澜和凤黎带着人走来了。两人本是打算来看神像的,事关梧桐城今后的安危,容不得马虎,必须仔细,却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神像刚落成,立马劈了人。
兰惜坐在客栈里,望着外面的发展,那青年实在古怪,突然就冒出来,好似专门窜出来拦人的。一句句听起来正气凛然,字字都在拱火,往翠微天头上扣帽子。
瞥一眼同桌的黑衣少年,对方正盯着外面看,目光几乎都落在那姑娘身上,看起来十分关注。
兰惜问:“你认识那个人?”
斗笠遮住凤雏的容颜,细微反应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那青年显然不是认识这么简单,分明就是印象深刻,且经历可能不那么好,才会叫他再次看到对方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视线隔着帘幕,凤雏感到眼前一阵阵晕眩,他心里涌出极为不详的预感,似曾相识的绝望再次笼罩住他。
“……是,曾经见过一面。”凤雏颤抖的说。
他闭了闭眼,近乎认命道:“他是天机道人,修真界赫赫有名,能观人前世今生,预知未来,推演之术十分了得,无数人对其趋之若鹜,奉上无数珍宝只为求得一卦。幼时曾经为我批命,说我克六亲,凡是与我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一生坎坷,尝遍世间人情冷暖,不得善终。前世因,今世果,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前世所累,自作自受,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曾经他是爹娘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从天机道人为他批命那一刻起,一切变了。
天机道人何等身份,他的批命等于宣告命运。
爹娘到底真心疼爱过他,一开始还有挣扎,可后来发生一系列事情,似乎都在昭示着他是个灾星。
所以师傅声称愿意收他为徒的时候,爹娘毫不犹豫收下延年益寿的丹药,把他塞给师傅,扫地出门。
就在他以为自己虽没了父母,但有个对自己极好的师傅时,师傅把他带入神水山庄,献给大庄主,卖了一个好价钱。
天机道人是他噩梦的开始。
在他逃离神水山庄,在翠微天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竟然又出现了。
兰惜的眼神变了,嗯,是看那个青年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咋瞧着都感觉这人不像是个好东西。
可能因为是个算命的,懂得遮掩天机,身上没有其他人都有的那种气晕,干干净净一片,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兰惜习惯了气晕,骤然看到这种没有气晕的,一时之间还真的拿捏不定他什么路数。
而且,他感觉到老婆蠢蠢欲动。
白骨精很少有反应的,只要别把他一个精抛在棺材里,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虽然看不到凤雏的表情,语气和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已经暴露出他的恐慌,兰惜想想也能理解,谁都会怕的吧,好不容易才脱离魔窟,有个人跳出来提醒他。好似说他根本不配获得平静生活
,现在一切都是假的。
感觉老婆动的更加厉害,兰惜赶紧起身,还顺便劝了凤雏一句,“莫怕,一切有为师在。”
急匆匆挤入人群,仗着身材走到最前面。
弟子们看到兰惜,吃了一惊,纷纷恭敬行礼。
“见过师尊。”
原本正在和天机道人交涉对峙的谢清澜与凤黎从善如流退到兰惜身后,师尊来了,这里自然轮不到他们俩作为主事人。
兰惜和天机道人目光对视,瞬间空气流动似乎都变慢了。
修真界人均俊男美女,天机道人这样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一副青年模样,可见修仙驻颜美容的效果有多好。兰惜觉得自己将来神功大成时,成为大帅比的可能性更高了。
天机道人的视线渐渐移到兰惜左侧,盯着傀儡看,那眼神好似能洞悉外面的皮囊,直接看到里面。
越看越专注,聚精会神。
不知道看出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好似看到肉的恶狼。
兰惜的表情僵了,皮笑肉不笑,“前辈,我老婆好看吗?”
天机道人哈哈大笑,兴奋到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嘴里念叨着:“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终于找到了!”
他伸手就要抢夺兰惜的老婆,被白骨精抬手啪一下狠狠打开。
这一声十分响亮,志得意满欣喜若狂的天机道人震惊错愕,眼里俱是骇然,还隐约闪过一丝丝的恐惧。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对兰惜傲慢道:“把他交给我,想要什么尽管提!”
兰惜瞳孔地震,瞬间表情狰狞了,目露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笑出白森森的牙齿,“你是不是还打算对我老婆做这样那样的事情,然后对我说,你老婆真棒?”
法力——
脑海里蓦然冒出一个声音,空灵悦耳,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是在耳边响起。
兰惜没由来笃定,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自己怀里抱着的白骨精。
下意识将法力灌输过去。
战斗毫无预兆猛然炸开,乖巧坐在兰惜臂弯的老婆冲着天机道人伸手,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快准狠,出手狠辣果决,当场废了对方一对招子。
莫说兰惜没料到,就是号称推演之术了得,能知前世今生,预测未来的天机道人都没料到。
“啊!!!”
天机道人双目凹陷,淌下两行血泪,冷不防吃了亏,反应却不满,果断回击。
白骨精废了他一双招子并不满足,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下一个目标,直取丹田。
唰唰唰,咻咻咻——
一前一后跑开,在半空打得激烈,俨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惊呆一群吃瓜群众和翠微天弟子。
兰惜狰狞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毫无意外替老婆背了这口黑锅。
兰惜:“????????”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兰惜毫不犹豫打手势,弟子们收到指令,反应快速,立马摆开阵势,凤黎掏出个信号弹,咻的一声,一道烟花飞上梧桐城高空,紧接着,悠远的钟声响起。
神水山庄入侵那一日,也是这个钟声,代表敌袭,全城戒备。
周围的吃瓜群众轰然散去,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跑回屋子里。好似演练过无数遍,砰砰砰的关门关窗,不一会儿整条街道都清空了,门窗紧闭,只有天机道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你、你竟敢做出这种事情!本座饶不了你们翠微天!萤火之光,也敢于日月争辉,小子休要轻狂!!”
搁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回应他的是白骨精毫不留情一个肘击,打的天机道人脸歪到一边去,飞出两颗牙齿,满口血。
神像刚刚落成,正是检测威力的时候。
它有着王灵官的基本能力,会对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做出反应。凝聚的信仰越多,越人性化,功能越全面,甚至还能形成类似化身一样的存在。天上仙神不可能事事亲自降临,这是基本能力,不过只有被打下印记的神像才可以。
众弟子齐齐掐灵官诀,神像泛起淡淡神光,瞬间笼罩整个梧桐城。
正在城内的散修只觉猛然一沉,好似有什么压下来,某个深不可测的存在不经意看了他们一眼,严厉犀利,洞悉一切,浑身所有秘密都如同被摊在阳光之下。不一会儿,漫不经心的移开,纷纷生出劫后余生,逃过一劫的惊险感,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擂。
原本对梧桐城如此反应不以为意,还想围观看看是怎么回事,瞬间都打小念头,安静如鸡。
当散修没有家族宗门作为后盾,想要活得久,就要识相,该苟的时候一定不能犹豫。
天机道人成名已久,自然不是好打发的。
他擅长推演,一手能掐会算的本事无往不利,使他得了许多好处,不论去何处,都被各方奉为上宾。他说的话,任谁都要思量,无法当做耳边风,是仙魔两道都极为有份量的人物。
竟然在这里翻船,一个照面被废了双眼。
如此狠辣果断,着实出乎意料。
没了双眼会有些麻烦,他还有神识,看得可比双眼还要清楚,视野范围更广,看得更细微清楚。
穿透傀儡看清楚里面的骷髅架子,天机道人心头又是火热,又是惊怒,还有一丝丝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恐惧。
小小的翠微天,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得了宝贝就有这样的战斗力,敢对他堂堂天机道人
小子轻狂!肤浅!鼠目寸光!
不论天机道人在心里头怎么谩骂,对方的攻势半点都没慢下来,反而越大越凶。
傀儡的机动能力非常强,打起来犹如跳舞一样唯美,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动作,速度快,动作狠,好似里面住了一个身经百战经验极其丰富的战斗大师,以天机道人的近战能力,在傀儡面前完全是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天机道人施以法术,发射类型的击不中,傀儡闪避优秀,操作类型的,被傀儡徒手撕开,防御类型的,被抡着拳头几下砸碎,照着他痛殴。
天机道人还有法宝,他法宝很多,一件一件施展,一件一件□□报废。
傀儡如同被施加了无敌光环,强势碾压天机道人,把他摁着摩擦摩擦。
不是天机道人太脆弱,是傀儡的战斗力太强,如有神助。
整个梧桐城就像是在克他。
天空阴云密布,仿佛老天爷都在发怒,云层中时不时窜过闪电,难以言喻的强大威压聚集在天机道人身上。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令天机道人不可遏制的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