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也果然如小刘和阿张所料,赏南一直在输,哪怕有师爷周立,也还是一直在输,一把都没赢过。
大多数时候都是傅芜生在赢,许圆和阿张偶尔赢几把,赏南和周立两人的脸都输黑了。
小刘和许圆已经换了位置,现在是小刘坐在牌桌上,许圆在旁边看,小刘摸着牌,开口说道:“之前那个偷拍傅老师的人,也是打牌,输了好多钱,又借了好多钱,他估计是着急了,所以想到了这一出,张导肯定不会高抬贵手的。”
阿张点点头,“不过挺奇怪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走廊发癫啊,怪吓人的。”
“可能是良心发现,也有可能是破罐子破摔,谁知道呢。”
“话说…..我这两天晚上睡觉总做梦,梦到的还都是真事儿。”
赏南捏着麻将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周立催促他,“你倒是出牌啊。”
阿张不以为意,“梦就梦呗,谁还没做过梦啊。”
小刘撇撇嘴,“这要是梦见点好的也就算了,我做梦梦见的全是我前男友给我戴绿帽子那事儿,三飞啊!被我在床上抓了包。”
赏南错愕地抬起头,“三飞?”
小刘满脸都是愤怒和懊恼,“是啊,我当时都快疯了,我还把他当真爱呢,结果他的腿都劈开花了。”
“你好可怜。”赏南同情得真情实感。
赏南大概知道为什么小刘会做梦,肯定是和傅芜生接触太频繁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事儿,许圆不就没事儿,不过赏南想,许圆没事儿可能是因为她没什么在乎和介怀的事情,而这两样东西,大多数人都有。
在这个世界中,赏南最在乎的就是傅芜生,所以他会梦到傅芜生。他最介怀的是年少不懂事,间接害了最爱他的奶奶,所以他总能梦到和父亲吵架,接着又是躺在床上的老人。
幸好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知晓傅芜生的身份,否则长时间这么下去,别的不说,精神会变得恍惚是肯定的。
小刘接受了赏南的同情,也感谢赏南的同情,他说:“赏南老师,您还是先把同情分给自己一点吧,您都输多少了。”
输很多啦。
周立的脸都输垮了。
深思熟虑过后,赏南打出一张九条,许圆眼神一动,“胡了。”
赏南:“……”
“许圆,来我这里。”傅芜生推倒了牌,站起来往茶水间走去。
“您要休息了吗?”许圆虽然疑惑,但也还是站起来坐到了傅芜生的位置,同时和小刘说道,“我们解绑。”
傅芜生过了会儿才走出来,他从墙边拎了把椅子,直接便拎着椅子走到了赏南旁边的另一个位置,“有点累,休息会儿,你们打吧。”
重新换了一组麻将上来,这对赏南来说又是一次新的机会,他伸手去摸牌,挨着将一溜麻将排好之后,他捏住三条想丢出去,手指刚碰上去,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捏住他的手腕,“打幺鸡出去。”傅芜生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给谁上课似的。
赏南听他的,打了幺鸡出去,之后的每张牌打出去之前,赏南都要看一眼傅芜生,傅芜生点头了他再打,傅芜生不点头他就一张张牌试个遍。
周立在旁边显得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把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
于是,赏南赢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把,虽然赢的不多,但也算是赢了。
赏南很大方,赢来的钱,一半给了周立,一半给了傅芜生,他则兴冲冲地打算继续赢。
“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傅芜生站起来。
他一发话,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再赖着继续打下去,阿张跟着也站了起来,“明晚继续,这桌子我们就不动它了。”
赏南就赢了一把,傅芜生便喊了停,他想,对方可能是看自己太惨了,还是让他体验了一把赢的感觉,但也仅限于体验而已。
不过赏南觉得,当傅芜生的徒弟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傅芜生明显是个挺护短的人,如果傅芜生是他师父的话,等到黑化值清零,他愿意给傅芜生养老送终。
周立伸着懒腰,狂打哈欠,“还真有点困。”
窗外悬着月色,回房间以后,赏南飞快把自己洗干净摔倒床上,卷着被子滚了两圈,睡意立刻便袭来了。
不太想睡,因为他知道做梦的概率太大,他既不忍心去看傅芜生的平生,也无法接受自己间接导致了老人的瘫痪。
赏南一直睁着眼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就进入了睡眠,意识全无。
[14:你又被魇了。]
[14:傅老师让你睡的,你就睡吧。]
赏南睡了一个好觉,没做梦。
雨如瓢泼,一大早,张导就在通知各单位,拍五年后的镜头。
五年后,李岩和孟冬重逢就是这样大的雨,孟冬都快四十岁了,李岩才二十三岁,和赏南的年龄正好是相同的。
没有任何准备的赏南抱着剧本开始看五年后的镜头。
就是挺常见的剧情,但又没那么常见,李岩和孟冬被棒打鸳鸯,只不过棒打他们的不是双方的父母,而是叶满,叶家有权有势,想让一个修车行干不下去简直不要太简单,李岩主动离开了孟冬,孟冬的父母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没了修车行,他们一家难不成去喝西北风。
李岩走了,孟冬让他再也别回来。
但大学一毕业,李岩就拎着行李箱回来了。
回来的那天,瓢泼下来似的大雨,可能今天正好符合张星火心目中的那场大雨,所以他才直接把拍摄跳到了五年后。
赏南认为这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因为李岩现在已经不是少年,他和孟冬之间开始虐恋情深了,哪怕相隔了五年,这份感情也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
他正看着剧本,张星火就又在群里通知,换一个镜头,说这雨还不够大,还是得等到时候人工降雨。
拍孟冬的生日。
看着群里整整齐齐的收到,赏南觉得自己要被整死了,孟冬的生日是在哪一个部分啊!
周立刷卡进来了,他胳膊上挂着雨伞,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正在吃,端碗那只手的手指挂着赏南的早餐。
“外面的雨好他妈大,快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吃饭,不然就冷了。”
赏南翻到孟冬生日那一页,“你买了什么?”
“杂粮饼卷黄瓜丝和煎蛋,还有一瓶牛奶。”
赏南:“……哦,那冷了就冷了吧,反正冷的热的都一样难吃,也吃不饱。”
他裹着被子背台词,既然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演员,那他是一定要尽职尽责的完成这个身份的工作,真要捞钱,他做不到。
孟冬从来不过生日,父母会在这一天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他的近况,非常传统式的父母,爱你不会直说,而是会让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李岩在这一天给孟冬买了一个蛋糕,他自己攒下来的钱,这钱是他周末在外面捡垃圾攒下来的,他本来就爱面子,捡垃圾卖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他捡垃圾都还是跑得特别远去捡,不会在家附近,也不会在学校附近,那样如果被熟人看见了,会很丢面儿。
李岩的人设其实并不讨喜,莽撞冲动,不知好歹,但赏南居然能理解对方,有可能是因为他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所以他能站在这个角色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李岩从未感受到过爱,他不知道爱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他就像一只隔三岔五要被主人毒打一顿的猫,浑身都是对外界的防备和敌意,他自己也无法分辨出哪些人是和父亲一样会打他,哪些人是真的对他好。
他能给孟冬买蛋糕,应该是知道孟冬是对自己好的人了。
“能先吃饭不?”周立的声音从对面沙发上传来,周立已经吃完了面条,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油饼包烧卖开始吃。
这顿饭,赏南最后是在车上解决的,“明天称一下体重,如果瘦了五斤的话,我也想吃一顿正常的早餐。”
“应该可以吧。”周立不确定。
他们的车在片场门口停下来,赏南拉开车门,发现周立没跟着动,“怎么了?”
周立摸着全身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以及车座底下,而后茫然地抬起头,“我伞落酒店了。”
司机看着雨刷,摸了把自己已经没了头发的头顶,感慨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周立总是这么丢三落四的,我早说了,再招一个助理,我儿子……”
“叔,你能别这么明显吗?”周立无奈道,同时也无奈地看着赏南。
赏南把剧本卷紧,“没事,又不是冬天,淋点雨也不会感冒。”他说着,便打算直接跳下车往片场跑,感觉下车的一瞬间,全身就会直接湿透。
他刚伸出一只脚,还没踩到地面,鞋尖就撞上了一条裤腿,赏南沿着笔直的裤管往上看去,路过的人手里举着一把伞,雪白的手指紧握伞柄。
伞面扬起来,赏南才看清是傅芜生,只是雨雾太重,有些不真切。
“没带伞?”光听语气,听不出喜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让赏南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鼓。
“忘带了。”
“你助理呢?”
“就是助理忘带了。”
傅芜生把伞往前送了一段距离,“和我一起吧。”
傅老师虽然很严肃,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赏南跳下车,走在了傅芜生的伞下,觉得这个世界也太舒服了吧,如果每个世界都是这样就好了,虽然他全然不知道已经经历过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同样没有伞的周立则是和许圆一块走的,许圆虽然没有周立高,但也不需要周立帮忙打伞,周立驼着背,大气都不敢出,女王许在助理界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片场满地都是泥泞,孟冬的院子本来就没好好休整过,全是大颗的石子,雨一大,水就容易漫过石子,黄色的泥水浸泡着石子,鞋子也很容易打湿。
幸好所有设备都在室内,不然大雨骤降,剧组的损失估计会很大。
赏南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从那大摇臂上收回视线,他问傅芜生,“傅老师,您听京剧,那您会唱吗?”
傅芜生的回答间隔了很久,“会一点。”
“我很好奇呢,”雨水还是溅上了赏南的脸,可能是从伞面上蹦下来的,也有砸在别处飞溅而来的,雨水和他眼睛一样,都是亮晶晶的,显得很有诚意,“傅老师应该唱得很好吧。”因为有诚意,所以略微夸张的奉承也并不令人讨厌。
傅芜生也有些好奇,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赏南有这么强的包容心,平时对其他人都是没有的。
“勉强。”路过几条落得十分低的电线,傅芜生将伞倒下,很自然地抬手揽住了赏南的肩膀,“低头。”
赏南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对傅芜生说的话做出了反应。
对方的手掌很凉,温度隔着单薄的夏衣迅速袭进皮肤,但傅芜生的动作是轻柔的,对方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男人衣领翻折得规整,衬衫上一丝褶皱都无,只能看见零星的水珠,赏南甚至都闻见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荚味道。
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室内,傅芜生收了伞,旁边立马有不少人围上来打招呼。
阿张拎着一个蛋糕过来,包装有些粗糙,张星火横眉竖眼地问怎么瞎买,阿张说:“我这不是想着李岩也没什么钱,他哪买得起那些漂亮蛋糕,有奶油就不错了。”
张星火哼哼两声,对这个说法勉强表示接受,又朝赏南看过来,“瘦了挺多的。”
“这才几天啊,”赏南抖掉衣服上的小水珠,“就是饿着了,暂时有些脱水,我这是瘪了。”
“没事,正好符合人物形象。”
“听小刘说,他们几个昨天晚上赢了你不少钱,一个月的工资起码有了吧,”张星火卷着剧本敲了敲赏南的脑袋,“你和他们打什么牌,那几个油子专坑你这样的。”
“傅老师帮我赢了一把。”赏南说,他还是挺开心的,可以和傅芜生拉近感情,虽然傅芜生的冷淡始终如一,但总比对叶满是要好一些的。
“那有什么用,你啊,少和他们这群油子玩儿,回头被带坏了,演李岩都不像了。”张星火担心的原来是这个,他说完又接着说,“毕竟你也不是演什么是什么的演技。”
赏南:“…..我去个洗手间。”
“各单位准备一下,马上开始了。”张星火摸着脑袋,回到大监后边坐下。
赏南拿到了阿张买来的那只蛋糕,挺大的,也确实挺潦草敷衍,蛋糕坯上抹着厚厚的奶油,不知道是植物奶油还是动物奶油,看着反正不太好吃。
化妆师将赏南的脸色化得稍微差了些,李岩的脸色要到五年后才变得好起来,他现在还是小男孩。
“开始开始。”
李岩拎着蛋糕到家时,外面下很大的雨,他的伞还是高一时候买的,很旧,雨稍微大一些,它就罢工,雨水顺着伞柄往下汨汨地流。
他收了伞,甩干净手臂上的水,看了眼蛋糕,蛋糕没被打湿,他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雨,孟冬都是懒得上班的,一般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看书,不过现在时间尚早,他多半在睡觉。
因为雨过大,乌云密布,看着竟像是天要黑了的景象,孟冬不让开灯,客厅里麻麻亮。李岩太紧张了,没留意脚下,膝盖撞上玻璃制的茶几,他疼得呲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却硬是又将痛呼咽了下去。
他揉着膝盖,揉了半天,才觉得好点儿,再抬起头来时,孟冬穿着他破破旧旧的短袖和格子长裤站在房间门口。
他目不斜视地去了洗手间,像是没看见李岩似的。
“孟冬。”李岩叫住他。
孟冬的脚步一下都没停,他直接去了洗手间,像是没听见李岩叫他,李岩便干巴巴地站在客厅等。
等孟冬回来时,他早已经组织好了措辞,机关枪似的快速说道:“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买了蛋糕,孟冬,生日快乐。”
孟冬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李岩的脸上,屋子里特别暗,他只能看见从百叶窗中泄进来的几缕灰白天光,落在李岩的侧脸上,也只能看清李岩的鼻尖和清瘦的腮部。
“啪”。
抠门抠到离谱的孟冬一巴掌拍在灯的开关上,他漆黑的眸子从李岩的脸上移到了茶几上面的蛋糕,他喉结微动,“你哪来的钱?”
“你别管。”
“偷的还是抢的?”孟冬又把灯关了。
李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给你买了蛋糕,你只关心我钱从哪里来的,你这个人未免太不行了。”
“李岩,”孟冬叫了他的名字,“我目前勉强算是你的监护人,我有权知道。”
李岩期待从孟冬脸上看见开心和欣慰,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但现在……期待应该是落空了,他气馁道:“钱是我捡矿泉水瓶子卖钱攒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蛋糕你不想要就扔了吧,我去睡觉了。”
蛋糕被丢在了茶几上,李岩回了卧室。
离开的时候,李岩的眼睛通红。
“Ok,这条不错,赏南今天状态很好啊,”张星火回看着刚刚的镜头,“输那么多钱状态还真好,心态不错呀。”
赏南演李岩演得有些憋闷,张星火一而再再二三不说人话,他憋不住了,大声嚷了回去,“我是敬业。”
阿张送了一杯清凉败火的绿豆汤,“没加糖,我特意跟厨师说了的。”
赏南的心情登时就好了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减脂餐以外的食物了。
喝了一半,张星火叫着开始拍下一场,趁着这雨,虽说可以人工降雨,但是经费嘛,能省则省。
”这场戏注意感觉啊,傅老师,赏南估计经验不足,您带带他,帮他找找感觉。”张星火喊着。
傅芜生没应,但他肯定是会做到张星火所说的这些的。
李岩生气了,好意被无视的委屈,他这种烂脾气能主动去示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孟冬却问他钱是偷的还是抢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他产生了一种自尊心被碾碎的无地自容感,或许,用自作多情来形容现在的心情,更为准确。
他盖着被子,蒙住头,一动不动。
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听见了,但他装作没听见,还是一动不动。
“李岩。”孟冬的声音在被子外面响起,瓮瓮的,李岩听见后,把被子捂得更紧了。
他手指攥着被子,指节都用力得发白,“滚。”李岩声音沙哑,他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快哭了,快憋不住了。
孟冬的手捉住了李岩的被子,直接就掀开,李岩反应飞快地抱住被子不撒手,整个人索性压在被子上,把头埋进枕头里,鸵鸟得不能再形象了。
李岩后脑勺的头发滚得乱糟糟的,他很瘦,手肘的骨头,手腕的腕骨,后颈的椎骨,压在被子上的小腿螺丝骨,清晰分明,他太瘦了,显得有点可怜。
“我向你道歉。”孟冬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李岩后脑勺的头发。
李岩还是不动,“滚。”他那臭脾气,一个道歉能把他哄好,就是见了鬼了。
但语气中的气明显消散了许多,现在更多的是为了他那点臭面子,李岩也知道自己这毛病,但是,不会改。
“李岩。”孟冬拍了拍他的肩,“别生气了。”
脸埋在枕头里的李岩,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赏南觉得这场戏还是挺好演的,全程不用露脸,重点都在孟冬那里,下一步,孟冬就该出去了,孟冬的耐心其实也很一般。
他等着门关上,再等着张星辉喊卡,所以当腰被揽住,整个人直接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给不出反应来,他愣愣地看着傅芜生……应该是孟冬,这是剧本没有的剧情,但张星火没有喊卡,赏南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芜生并没有十分亲昵地揽抱他,更像是抱小猫,抱小狗,把他翻了个面,拖离了床,露出一张表情懵然的脸。
这也正好符合张星火对孟冬这个人设的设想,他喊了卡,激动得口水都喷了出来,“傅老师太牛了,这临场发挥,太符合孟冬了。”
傅芜生没什么表情,他身体挡住镜头,没有立即放开赏南,而是用另外一只手把赏南卷起来的衣摆拉了下来,完完全全遮挡住清晰利落的腰线和小巧的肚脐。
第83章 魇 [含11W营养液加更]
赏南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还是他第一次面临临场发挥,傅芜生对孟冬这个人设应该有他自己的理解吧,从张星火的反应,也能看得出来,他对傅芜生的临场发挥是绝赞好评。
“傅老师真厉害。”大家都夸,赏南也跟着夸。
傅芜生沉默片刻,伸手不带任何亲昵意味的捏了捏赏南的手腕,“差不多了,不用再减了。”
赏南一愣,随即感动得有些想哭,进组以来,傅芜生是第一个说他不用减肥的人,这种天天饿着肚子睡觉的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但傅芜生也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他不会去干预张星火的决定,毕竟张星火才是《绯城之恋》的导演。
“来,我们接着拍下一个镜头。”张星火干劲十足。
哄好了李岩,孟冬去客厅打开了灯,他是一个天没完全黑下来都舍不得开灯的人,能在白天开灯,算是李岩认识孟冬以来,对方表现得最大方的一次。
李岩踩着人字拖从房间门里出来,他头发有些长了,不知道剪刀在哪里,也没有钱去理发店剪,主要是舍不得那二十块钱。
孟冬看了眼李岩,“我去厨房里炒两个菜,你先看会儿电视。”
厨房开了火,烟火气瞬间门因此变得浓重起来,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滴砸在铝棚上,富有节奏的鼓点似的,李岩打开电视,他很珍惜这次机会,因为孟冬平时也不舍得让他看太久电视。
虽然孟冬说是因为怕他看电视的时间门太长,导致近视,但李岩知道,孟冬就是抠。
几个菜是剧组提前准备好的道具,傅芜生只是在厨房开着火把菜热了热,时间门差不多了之后,他直接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赏南真的特别佩服傅芜生,看起来,这两个菜似乎就是他刚刚才炒的一样。
蛋糕就是市面上非常常见的草莓奶油蛋糕,随便一家蛋糕房的学徒都能做一个出来,奶油抹得还算均匀,草莓切片虽然厚薄不一,但摆放还算过得去。
“孟冬,生日快乐。”李岩在蛋糕上面插上一支蜡烛,“你今年三十……三十三了吧,那就插一根蜡烛,要是插三十几根蜡烛的话,这个蛋糕就没法吃了。”
孟冬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迹象,孟冬的眉眼宛如萦绕了雨雾的群山,群山是孤独的,孟冬也是孤独的。
没人给孟冬过过生日。
赏南看着傅芜生的眼神变化,他背着光,五官在阴影里浸透得写满了寂寥,寂寥是无声的,赏南私心觉得这很难演,毕竟个人的伤春悲秋很难令人感到共情。
傅芜生过过生日吗?他想的是京剧演员傅芜生,而不是现在的影帝傅芜生,现在的傅芜生自然是不缺给他过生日的人。
傅芜生到底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出演着孟冬这个角色,赏南在傅芜生和孟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共有的东西。
“你不许愿吗?”李岩看见孟冬直接把蜡烛吹灭了。
孟冬撩起眼皮看了李岩一眼,一声不吭地重新把蜡烛点燃了,片刻后,再吹灭。
“你许的什么愿?”
“父母健康,不生病。”
“没有我?”
“你也健康,不生病。”
“Ok,这条过了,我们准备下一场。”
“叶满准备一下,你和赏南今天第一次见面,你俩琢磨琢磨怎么演,没有傅老师,你俩也不能把档次给我拉低咯,不然我可是会骂人的。”
叶满正因为助理没有及时给他擦干净鞋面上的泥水在发脾气,听见张星火的声音,他回头笑容满面地回答了一声“好的张导”,笑完之后回过头继续骂已经快哭了的助理。
周立递给赏南一瓶水,见赏南自己拧盖了咕咚咕咚喝,不禁在心底感叹,这工作其实也看命,要是他跟了叶满,估计每天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起码他这位没那么娇气。
“你等会别和人家起冲突啊。”周立有些担忧。
赏南拧紧矿泉水瓶盖,“我跟他起什么冲突?我没那么闲。”
叶满换上一身夸张大logo的衣服,这是李裨的风格,李裨就爱这么穿,什么都要是名牌,设计什么的他看不懂,但logo大不大,闪不闪,在他心里排首位。
李岩和他比起来,说是地沟水面上的漂浮物都还不如。
这场戏不需要另外更换场地,因为是李裨拎着礼物来给孟冬过生日,孟冬出去买零件了,留李岩在家,所以撞上了李裨。
“开始了!”这次是副导演喊了一嗓子。
李裨手里拎着一个私房蛋糕,还有一瓶自家酒庄生产的红葡萄酒,口袋里装了一支手表,这样的礼物,怎么也能让孟冬满意了吧,孟冬这个人,实在是太难搞,明明爱抽烟,却不肯收百来块一包的烟,而喜欢那些小卖部五块十块的廉价烟。
他推开屋子的门,以为能看见孟冬,所以他提前露出了笑容,但坐在茶几边上的少年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化——穿着睡衣和拖鞋,居家打扮,长得还算清秀,但却瘦得跟只猴儿似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塑料刀,在铲奶油吃。
“你是谁?”李裨皱着眉问道。
李岩就在最开始看见李裨的时候抬起了头,而后就又低下头舔塑料刀上的奶油,对李裨的问题充耳不闻。
从小到大,都是李裨无视别人,很少有人敢无视他,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来,他把蛋糕丢到那跟破烂儿一样的沙发上,“我他妈问你话呢。”李裨一脚踹在李岩的背上。
赏南身子一歪,一头撞在了木质的沙发扶手上,他忍痛“嘶”了一声,好半天没能爬起来,见状,张星火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卡卡卡卡卡卡,赏南没事儿吧?”
“……没事。”赏南被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扶起来,虽说张星火整天瞧不起这瞧不起那,但要是真在剧组负了伤,那赏南粉丝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一遍。
撞的是额头,赏南看了剧本,知道剧情到了这里,自己会挨一脚,所以他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叶满出脚这么重。
“去拿点冰块来,敷一下。”张星火歪着头看了赏南半天,又侧头去看叶满,“会不会演?不会演滚蛋!”
如果踢李岩的今天换成赏南,张星火也会一样不留情面,这样的演员在张星火眼里是不合格的。
虽说演员负伤可以说是敬职敬责,也可以说是没有躺着挣钱,但不管什么行业,受伤都不属于工作义务。
叶满讪笑,“我觉得这样可以更逼真一点……”
“那我还请你做什么?我随便找个人也能演好这出戏,反正玩真的嘛,打人谁都会。”张星火黑着脸,他发了火,没人敢出声,“你和赏南有什么恩怨我不管,我请你们来是工作的,不是来扯皮的,再有下一次就换人。”
张星火并非出于维护赏南的目的,演戏是演员的工作,借着演绎的理由对同事施行伤害,这触到了张星火的底线,他自己本身就只是一个爱做电影的电影人,向来不喜欢圈子里那些勾心斗角,斗到了他眼前,他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的。
叶满笑得很勉强,他也没想到赏南这么不经踹,他也没用很大劲儿啊。
赏南的额头被用冰块敷着,为了不耽误进度,张星火跳过了这场戏,先拍李裨和孟冬的。
周立在赏南旁边蹲着,心疼又气愤,“叶满这个人真是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