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叮,温馨提示-该宿主的脸皮持续增厚中。]
“滚。”
化妆间外面忽然吵闹起来,赏南不再专注于和系统插科打诨,走出了化妆间。
许圆涨红着脸,双手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报警。”
张导和两个副导演也跑过来了,“怎么回事?”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也不再挣扎,而是低着头,赏南想,他可能是想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但他肯定无法成功,除非他是怪物。不过他很好奇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傅芜生那个贴面助理失态成这样?
许圆冷冷地看着男人,“电影还没有正式宣发,我们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我们也有义务不提前披露与绯城之恋有关的东西,但这个声称是场务组的人,藏在我们的化妆间,我在他的领口上发现了微型摄像头。”
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张导,“我不知道他是想用这些去换钱,还是另有打算,但既然我发现了,就肯定不会息事宁人。”
“不管你是私生还是真的工作人员,这事,我说没完。”
那男人满头大汗,不停地抬手抹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赏南靠在门框上好奇地看着热闹。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眼前,是从化妆间里出来的傅芜生,傅芜生看向许圆,“许圆,算了,交给张导去处理吧。”
傅芜生的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就突然抬起了头,他满脸都是惊慌,无意识般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没有偷拍,那不是偷拍。”
“你是不知道明星私生活照片有多值钱,像傅芜生和赏南这种咖位的,随便一套图卖给狗仔能卖好几万,卖给粉丝也是好几千,要是能拍到换衣服时候的照片,那就更值钱了!”
他像是魔怔了似的,什么都说,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复杂,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可没几个人会去干这种缺德事。
“反正这些明星已经这么有钱了,让我们也赚点儿,不过分吧?”
“等干完这票,我的赌债差不多就能还完了,再不还的话,那些人会把我的手都给剁了的!”男人的表情变得痛苦又狰狞起来,“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没钱!信不信我死给你们看!”
赏南抱着手臂,看热闹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严肃起来,对方的表现不太正常,眼神涣散,他看的也不是眼前的众人。
傅芜生回过头来,他神情漠然,眸子漆黑的底色让人想到深夜的湖,一丝波澜都看不出。
那男人或许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吧,他突然转身一头撞在走廊的墙上,其声几乎让众人以为他把头盖骨都撞碎了。
他的头朝后高高昂起,仿若慢动作一般,他的眼神透露出不可置信,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流到眉心,将他的脸一分为二。
张星火眉头皱得死紧,“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医院啊,真想看见死人呐。”
几个场务从外面跑来,把男人抬走。
地上留下了零星的血迹,张星火扫了一眼众人,语气严肃,“后勤怎么回事?幸亏是许助理发现了,要是让他在片场想拍谁就拍谁,那我们在圈子里就别想混了。”
“傅老师,您没事儿吧?”张星火看向傅芜生,没从对方脸上发现恼怒,他放心了许多。
“无碍。”傅芜生淡淡道,转身回了化妆间,许圆满脸满身都写着晦气二字,也跟着回了化妆间。
地上的血迹很快就有人过来拖干净,重新变回一尘不染。
赏南站在门口良久,就这样感受到了梦魇到底可怕在哪里,它什么都不用做,它不喜欢的人会主动去死。
[14:对啊,你也不例外,任何人都不例外。]
赏南咽了口唾沫,顺手带上了化妆间的门,“静静吧,我本来觉得傅老师是老好人来着。”
[14:倒也不是老好人啦。]
[14:以前可能是,如今肯定不是。]
下午都是叶满在和傅芜生拍戏,赏南的镜头在晚上,天气炎热,赏南一步都没踏出化妆间,尽在看剧本了。
本着拍一部戏就好好拍不朝三暮四不轧戏的原则,赏南在拍《绯城之恋》的期间,全莉莉没有给他接任何其他角色,所以赏南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裕,前提是没有其他与拍戏无关的行程。
将晚上镜头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拉着周立排练了几遍之后,赏南才掏出手机想休息一会儿。
他在微博的搜索框里输入傅芜生的名字。
傅芜生没有个人微博,跳出来的首位用户是他的工作室,再是一堆官方和非官方的后援会以及各种粉丝站子,但都不太活跃,很少营业。
《绯城之恋》题材太敏感,所以知道的人特别少,只有少量几条微博提及了该电影,还有几个营销号说傅芜生已经进组了,男二是赏南。双男主题材的电影,剧组不会花很多经费在宣传上面。
这条微博也是有关《绯城之恋》的最热的一条微博,底下全是两家粉发的勿cue,独美。
[这两个人的咖位都用不着下海了吧。]
[这是什么小说改编的吗?没听说过。]
[说实话,如果真的拍了这种电影,感觉有点降低两个演员老师的逼格,虽然赏南老师的逼格本来就不高。]
赏南:“……”太会说话了。
周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又在刷微博?”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刷微博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周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盒冰淇淋舀着吃,“莉莉姐说过让你尽量少上网,网上那些话就算看见了也别当真。”
赏南从沙发上坐起来,“网友说我的逼格不如傅老师。”
周立舀冰淇淋的动作变得缓慢,“你和傅老师比什么?”
“……”
“我出去看看。”赏南放下剧本,从茶几上捞走了周立的扇子,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走到了外面片场。
戏份拍到李裨带着女朋友来找孟冬改装车了,李裨对孟冬很殷勤,这时候的殷勤不带什么两性关系的感**彩,他只是很佩服孟冬这种活得自由的人,他向往孟冬的精神世界,虽说孟冬其实是个很无聊的人,不管他开什么玩笑,孟冬都不会接,完全的公事公办。
赏南找了个人少且凉快的地方坐着,叶满看傅芜生的眼神全是仰慕和敬佩,能看出,张星火也很满意叶满对李裨的演绎,李裨这个角色也确实很适合叶满饰演。
叶满长相算不得十分出众,但赏南知道,这种脸是很适合出演电影的,演电视剧反而会差点意思。
傅芜生对叶满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傅老师的确很喜欢努力又优秀的学生啊,赏南心想。
他看得出神,想得也出神,连张星火喊了卡他都没听见,太阳底下,傅芜生朝赏南看过来,他额间有汗水,神色中带着打量。
“傅老师,水。”许圆拿着一瓶水递过去,同时顺着傅芜生的视线看见了赏南,许圆一愣,“您好像挺喜欢赏南老师的。”
“有灵气,有天赋。”傅芜生说道。
“仅此而已?”许圆看着那个坐在阴凉处还白得发光的青年,看着其实没什么青年味儿,只是年龄确实到了青年阶段,细胳膊细腿儿,也难怪张星火挑了对方来,李岩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赏南量身定做的。
“仅此而已。”傅芜生回答得笃定。
许圆语气别有深意,“从前我们也遇到过更有天赋和灵气的小演员,您表现得没有这么喜爱。”
傅芜生听见许圆的用词,反问,“喜爱?”
“嗯呢,”许圆点头,“难得见您喜爱哪个小演员,您想签下他吗?”
傅芜生喝下几口水,“他有自己的经纪公司,犯不着我去签。”
许圆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他们公司也只有全莉莉为人还算正直,其他的人什么下贱手段都使,赏南呆在那种公司,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的。”
傅芜生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瓶壁慢慢凝结了一层水珠,“你很欣赏他?”很少见许圆喜欢圈里的水,她在他的工作室被称为铁面女王,好些艺人都知道她的名号,因为她还能当保镖用,往年打过拳击赛。
“和您一样,惜才而已。”许圆说道。
傅芜生沉默了许久,才道:“吃不得苦。”
“赏南?”许圆疑惑,但傅芜生没回答她,她兀自想了会儿,觉得傅芜生说得好像是真实存在的,“想起来了,昨天开机的时候,周立跟奶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赏南没断奶呢。”
傅芜生扫了许圆一眼,眼神中有隐隐的警告,许圆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清了清嗓子,“马上要拍下一场戏了,我去旁边等您。”
外面坐着热,赏南没继续看他们拍戏,回到化妆间睡了个短暂的午觉。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都静悄悄的,化妆间也黑漆漆的,周立不在。
赏南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翻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摔懵了。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一点?!?
看见这个时间,赏南的心脏直接停止了跳动,他晚上不是还有戏份吗?怎么没人叫他?周立呢?
[14:你在梦里。]
“梦里?”赏南走到墙边打开了灯,这是他的化妆间没错,化妆台,化妆镜,一整排的衣架,居于正中的沙发和茶几。
赏南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确定梦里会出现什么,做什么梦,他控制不了。
这样的梦境,不是普通的做梦,他被傅芜生魇住了,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他自己进入了自己的魇,可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轻轻拉开了化妆间的门,很轻松就拉开了,走廊外的空气微凉,如若不是知道现在正值盛夏,他一定会被眼前真实得过分的场景给哄过去。
沿着走廊,赏南走到了片场,白天的片场人来人往,拥挤热闹,现在的片场……连一台摄像机都见不着,满地黄土,月色朦胧,一眼看不见尽头。
忽然间,黄土之上,楼立了起来,一排排整齐的木楼,挂着明耀的灯笼,底下摆放着无数张方桌,对着正中的戏台。
身后传来说话声,一群穿戴富贵的公子哥从身后扇着扇子而来,“今日这出空城计可不能错过,傅班主亲自上台唱。”几人说着,直接从赏南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再回头看时,戏台下已然热闹了起来,端着茶水瓜子穿梭其中的伙计,坐着的人是穿着打扮普通的平头百姓,二楼的包房自然是富贵闲客。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戏台上唱腔忽起,曲调透亮极具韵味。
是傅芜生,他化了戏台妆,只能通过一双眼睛认出他的人来,但赏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赏南并不怎么听戏曲,不管是京剧还是昆曲,京剧流派众多,唱腔也多,各有特色。
这里是他的梦,他梦见了傅芜生。
日有所思,夜……所有梦么?
这比看傅芜生在片场拍戏更加令赏南感到震撼和惊艳,赏南也切实体会到了之前14说的“一道唱腔,一生铿锵”具体的感受——戏曲里有傅芜生的傲然风骨。
但这些如昙花一现般地在眼前消失了,他眼前的人声鼎沸变成了一套老破小,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甩了自己一耳光。
那一瞬间,赏南几乎以为自己又开始拍戏了,这一巴掌是李岩那个酒鬼老爹李强柱打的,可他转念一想,宋老师是不可能真打他的,只是演戏而已。
左脸疼得发麻,连半个脑袋都被打散了似的,他还在梦里。
“小兔崽子,谁准你这么和你老子说话的?”是赏南在这个世界里的父亲,也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心病,眼前的男人苦口婆心,“我和你妈送你去学校读书还是害你了?你三天两头的逃课,我和你妈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儿,还要为了你的事儿请假,你就不能让我和你妈少操点心?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俩早点死?”
赏南说不出话来。
场景一转,眼前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正中间有一张病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赏南喘不上来气,眼泪无意识地流了满面。
[14:别当真,都是假的,这只是魇。]
[14:当真的话,你会越来越虚弱的。]
赏南从梦里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站在走廊里,空气炙热,日光明亮,不是凌晨,看着日光,他可能也并没睡很久。
傅芜生从走廊的末端而来,赏南看见对方,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他还没完全从梦里清醒,看见傅芜生时,还是把对方当成魇。
“怎么了?”傅芜生发现了赏南的异常,也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泪痕。
赏南摇摇头,用手背擦掉脸上已经湿凉的眼泪,“做噩梦了。”
虽然站在走廊做噩梦这种事情……听起来好像很无厘头,可赏南知道,傅芜生能听明白。
傅芜生看了赏南一会儿,“等我一下。”他推开了化妆间的门进去了,赏南等了会儿,对方才从化妆间里出来——他给了赏南一把水果糖,“吃点甜的感觉会好一些。”
“谢谢傅老师。”赏南当着傅芜生的面拆开一颗糖果,绿色的,估计是苹果味儿,一看就是加了色素的那种。
[14:估计是因为我们带着任务来,这两天又离傅老师太近,所以你才会在梦里看见傅老师,别人肯定没法看见,因为别人不知道傅老师的过去,我们是知道的。]
“傅老师,你这个糖哪里买的?真好吃。”赏南舌尖卷着糖果,把糖果藏在腮帮子里之后,说话才比较清晰可听。
“许圆买的,我不太清楚。”傅芜生的回答没带什么感情,很难令人相信他刚刚给过赏南一把糖果。
“哦……”赏南其实是想要傅芜生的联系方式,因为他之前发现自己没有傅芜生的联系方式,工作群里也没有傅芜生的存在,而是傅芜生的助理和经纪人在其中。
“我帮你问问许圆,等会告诉你。”傅芜生又说。
赏南反应极快,立马接上,“我晚上还有其他的工作,可能不在这边,傅老师,加个联系方式吧。”
傅芜生没拒绝,“稍等,我去拿手机。”
赏南很快等到了傅芜生,他兴冲冲的表情表现得像个粉丝,扫完码,赏南一边打备注,一边说道:“傅老师,你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找我玩。”
就算傅芜生不是怪物,就算赏南没有拯救傅芜生的任务,他也由衷地欣赏佩服傅芜生这种人,高风亮节…实在难得。
傅芜生同意了好友申请,却问,“玩什么?”
其实只是客套,客套客套。
真要回答的话,赏南呆了下,“额,玩什么?”
傅芜生收了手机,对赏南这种只负责过嘴瘾的行为感到好笑,但脸上却没表现出丁点笑意,口吻变得闲散了些,“我平时喜欢看一些戏剧,你要是对这些感兴趣,拍摄结束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说完后,没等赏南回答,他却又道:“不过,年轻人喜欢这些的好像不多。”
是不多,赏南知道。
“可以啊,我还没去现场听过呢。”赏南一口答应。
“你可能会觉得无聊。”傅芜生提醒赏南。
“不无聊不无聊。”赏南的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
傅芜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赏南,似乎想从赏南的眼中发现点什么,他有没有收获,赏南不知道,他只知道,被傅芜生这样审视地看的感觉,并不好受——傅芜生太严肃了,比他见过的最严厉的教授还要令人头皮发紧,心跳加速,口舌发干,好像下一秒就要提出一个宇宙级难题。
但傅芜生的五官其实并不冷肃,相反,无棱无角,十分儒雅风流,眼型微微上挑,内眦下勾,赏南知道自己的眼尾也是向上挑的,却挑得比傅芜生的要过分多了,挑成了处处留情的浪子人设。
可能是因为傅芜生当过好些年的戏班班主和师父吧,所以不怒自威。
“赏南,你是我的粉丝吗?”傅芜生眼神有些微困惑,他能从赏南身上感受到非常自然的亲近意味,目的性并不强,傅芜生不认为有人类可以在他面前成功伪装。
赏南本来想说不是,但又觉得这个理由好像很不错,很能说得通,于是,赏南点头,“我很喜欢傅老师的电影,我觉得您很厉害,这算粉丝吗?”
“不要把我当偶像,”傅芜生看起来并不欢喜,他甚至蹙眉了,莫名令人感到紧张,“你也很优秀,不必崇拜别人。”
可能是因为傅芜生实在是太正经了,赏南就是想皮两下子,“好吧,那我就是喜欢您,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难倒傅芜生,傅芜生抬手曲起手指,弹了下赏南的脑门儿,有点重,还有点疼,“演过了,不如你平时演得好。”
虽然并不清楚赏南亲近他的理由,但这种感觉并不太讨厌。
傅芜生对待赏南这样的聪明讨喜的孩子,总是会比对其他人要多些纵容的,但是在专业技能上面,要求又会比较严格。
他想起不久前许圆的问题,再回答的话,他其实的确想将赏南收到自己名下,他已经许多年没收过徒弟,没当过师父了。
第82章 魇 [含10W营养液加更]
赏南的戏份正好是天擦黑,天光昏暗,修车行店门口立着霓虹灯牌,李裨的车就停在修车行的大院子里,和其他生了锈的铁壳子摆在一块儿,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是一笔大单子,要是做好了这一单,今年一整年都可以不用开张了。所以孟冬还是挺重视李裨这个单子的。
李岩知道孟冬重视,他从不去打扰孟冬的工作,在客厅,扒开百叶窗,在百叶窗后面凝神屏息地看着。
客厅没开灯,孟冬抠门,天没完全黑下来不许开灯,这方面,他不仅对李岩苛刻,对自己也是一模一样的苛刻。
外面是亮的,屋内越发显得昏暗。
张星火很爱用类似的光影表达,光影在他眼里就是不经雕琢便可以呈现给观众看的艺术品,但他也有个前提,前提是演员要和光影融合。
赏南对李岩当前的心境有些把握不准,处于这种明与暗交织的对比中,他在想什么,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那样大,想他只能脱光衣服站在院子里洗澡,而在有的人眼中,五十万只能算是一顿饭钱。
李岩没吃过那么贵的饭,他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上,李岩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贵的一顿饭,是外面那个富二代说的。
但李岩的视线更多的是围着孟冬转悠,他生活的重心都在孟冬身上,谁让他现在依赖于孟冬生活呢,而孟冬在李岩眼中,其实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神秘得他都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可以最形象地形容对方。
孟冬没什么朋友,少言寡语,也没什么爱好,他除了抽烟,就是看他那几本已经翻烂了的修车工具书,年轻人爱玩的游戏,或者中年人爱好的娱乐活动,譬如麻将和钓鱼,他都不感兴趣,说真的,孟冬是一个相当无聊的人。
但李岩就是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可能因为那是李岩想象中的长大,随性自在,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哪怕学历不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镜头落在李岩的眼睛,少年满眼都是向往,他向往成为孟冬,却没有那么向往成为富二代,因为成为富二代这件事情,他说了不算。
“OK,这条过咯!”张星火满意地喊了结束,今天的拍摄也到此为止了。
周立背着大包小包而来,催促赏南,“快点,我们得去摄影棚拍照了。”
赶场一样的生活,和赏南了解的那点明星皮毛不太一样。
傅芜生比赏南要悠闲许多,路过的时候,赏南听见许圆在和傅芜生聊着晚餐吃什么,烩鲍片和焖鳝丝听起来都挺不错的。
“不回酒店?”傅芜生突然开口问道,这肯定不是在回答许圆的问题,许圆明明是在谈论晚餐,傅芜生叫住的是即将要离开的赏南。
赏南停下来看着傅芜生,“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很晚才回。”
周立对傅芜生的关心表现得特别受宠若惊,“谢谢傅老师关心,我们忙完了工作就会回的。”
“注意安全。”傅芜生道。
赏南和周立快步跑向保姆车,上了车,周立气喘吁吁,“我怎么觉得傅老师的眼神好冷啊,没什么温度。”
傅芜生又不是人,他的眼神当然没什么温度。
冷冷的漆色,沉默又危险。
“我让摄影棚那边的人给你准备了晚餐,一份凉拌鸡胸肉丝,一份无油黄瓜蛋汤。”周立回复着摄影棚那边的消息,还不忘和赏南说话。
赏南没什么胃口,他靠在椅背上打瞌睡,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摄影棚在赏南到之前就已经全部准备齐全了,氛围和张星火的剧组完全不同,他们对待赏南的热情让赏南差点招架不住。
对拍照时的姿势要求也并不多,说随性自然就是最好,但赏南能看出他们是客套是不想得罪自己,可能不管拍成什么样,他们都得硬着头皮用,所以赏南只能主动提出希望摄影师可以给予一定的建议。
摄影师是杂志社的员工,杂志社给了主题和要求,他们负责拍,最后再从成片中挑选能用的照片。
拍摄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赏南哪怕已经饥肠辘辘,却还是拒绝了大家热情的晚餐邀请。
临走时,还给一个男生签了几张明信片。
周立在一旁看完,等对方走后,他道:“你的字怎么突然变好看了?”
“背着你偷偷练字了。”赏南敷衍道。
周立真的相信了。
赏南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酒店,撞上同走廊的几个场务抬着一张大桌子正过去,“赏南老师?您这是去哪儿了?”看见赏南,他们忙打招呼。
“去拍了点照片,你们这是……”
“我们找许助理打麻将呢,但许助理那房间没有麻将桌,我们找客服部的要了一张,”回答的人满脸兴奋,“您要和我们一块儿玩不,傅老师也在。”
“傅老师会打麻将?”赏南疑惑道,他以为傅芜生这种人应该什么娱乐都没有的,看来是他误会了。
“岂止是会,傅老师那技术,说是赌神也没问题啊,怎么样,您来玩儿不?”
赏南想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我先回房间放东西,等会来。”
“好嘞,我们给您留个位置。”
他们在走廊里抬着麻将桌欢欢喜喜地往许助理的房间走去了,赏南回头看了眼周立,“走吧。”
“傅老师居然很会打麻将?”赏南念叨了一句。
“是会的啊,之前还上过热搜,是莫老师和张老师还有个谁来着,他们和傅老师一块儿打麻将,打了一晚上,也输了一晚上,莫老师发了条微博说傅老师是不是去哪儿拜过师,”周立刷开房间的门,“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帮你去说一声,你那牌技烂得要死,一准输,他们肯定玩得不小,张星火剧组就没几个差钱的。”
“我想去。”赏南言简意赅。
周立低头想了会儿,“那我也去,我帮你看着,免得你一直输。”
赏南:“……”真的好晦气啊这个人。
傅芜生也不常打麻将,他师父爱玩这些玩意儿,时常拉着戏班子里的众人陪他玩,傅芜生的牌技都是被师父生拉硬拽地练起来的,师父不在了之后,他就玩得很少了。
哪怕是如今,他也玩得不多,有人把打牌当应酬,玩的花样越来越多,傅芜生不太喜欢那些。
他看几个场务抬着桌子进来,把一筐子麻将倒进桌子里,插上电之后,阿张起身,拍拍膝盖,“赏南老师等会也过来的。”
许圆端着两盘水果从茶水间出来,“他也来?他看着不像会打麻将的啊。”
“是不会,听说烂得要死,又菜又爱玩,反正他不缺钱,管他呢。”
“你咋知道?”阿张问小刘。
小刘嘿嘿一笑,“赏南老师去年拍的那个电视剧,我大学同学跟组,见他打过麻将和扑克,那技术叫一个烂啊,我大学同学在他手里赢了两个月工资,哈哈。”
“靠,这么牛逼,那等会一定得给赏南老师留一个位置。”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傅芜生端着两杯水从茶水间出来,他把水递给阿张和小刘,两人立马受宠若惊地接过水,“傅老师太客气了傅老师太客气了。”
“这么开心,在聊什么?”傅老师掉转头又去接了一杯水,递给另外一人。
“聊赏南老师呢,等会赢他几个大红包。”
傅芜生在椅子上坐下,“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阿张“哎哟”一声,“那我们也不能欺负傅老师不是。”
正聊着,门就被敲响了,许圆过去开了门,“赏南老师来了。”
在屋里的几个人,除了傅芜生,另外的三人立即开始给赏南准备椅子和茶水,生怕留不下对方。
周立率先钻进来,提了一大袋子零食,“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小刘和他握着手,“没问题没问题。”
赏南一进门就看见了傅芜生,没别的原因,对方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太优越和耀眼了,他坐在实木椅子上,眉目分明如风月,傅芜生的确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赏南老师挑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哪儿都行。”小刘热情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赏南挑了傅芜生下方的位置。
周立拖了把椅子,坐在赏南和傅芜生的中间,“我帮你看牌。”
他其实也不怎么会,但肯定是比赏南会的。
赏南也不怎么会打麻将,他对这些一向不怎么感兴趣,主要是因为傅芜生在这里,他想和傅芜生拉近点距离。
码放整齐的麻将从桌子下方推上来,赏南有点手生,和周立一块研究着怎么打,都很吵,许圆旁边坐着小刘,两人商量好了,输赢全都对半分,阿张和另外一个场务橙子一组,只有傅芜生那一方是他一人,也只有他那边安安静静,只手中麻将偶尔会磕响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