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赏南帮倪婷看着作业本上的数学题,顺便看了眼时间,都快两点了,再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我现在想起来……嗯……”倪婷用笔头抵着下巴,“我觉得你堂哥看起来很眼熟,但是我确定我是不认识他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童喜附和她:“可能天底下的帅哥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吧。”
倪婷虽然说是来请教赏南的,但注意力其实仍旧全部都放在了童喜身上,现在由倪婷来教童喜做题,童喜看起来神采奕奕,是腰也不酸了头也不晕了。
赏南打了个哈欠,把已经写完的试卷收起来,打算再做一套。
刚在试卷上面写好名字,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我去开门,你们做题。”赏南站起来。
门外站着的人是江鲫,江鲫的脸色有些差,青白得毫无血色,幽深漆黑占据了全部的眼眸,像冰冷黏腻的沼泽,像永过不去的寒冬。
“江鲫,你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江临他们一家出车祸了,是不是你……”
江鲫每次见李兰,甚至提起李兰,都会有一些失控。那是他年少时最信任的人,也是被那时候的他当作天和地的至亲的人。
“是我。”江鲫没有立刻走进屋里,他站在门口,嗓音低冷,身后忽闪忽闪的照明灯照出了江鲫颀长的黑灰色影子。
看见赏南神情犹疑,江鲫抿了抿唇,“你害怕?”他的脸色缓慢地恢复了正常,比之前还要正常,和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赏南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害怕,我担心你而已。”
江鲫本来好像是打算说什么,听见客厅的说话声,他话音一转,“家里有客人?”他绕过赏南,顺道牵起了赏南的手,走了进去。
看见江鲫出现,倪婷和童喜的谈笑声猛然停止。童喜使劲朝江鲫使眼色,希望江鲫可以在倪婷面前收敛点。倪婷没有注意到童喜的小动作,她一直在打量江鲫,从上到下,最后看见了赏南和对方紧紧牵着的手。
万千小说人设涌入脑海,最终有两个字从中被挑出,倪婷有些不太确定,“骨……骨科?”
三人都听不懂她说的,赏南甩不开江鲫的手,只能无奈道:“不好意思,我们之前骗了你,他不是我的堂哥,他是江……江……”
“江鲫学长!”倪婷截断了赏南的话,她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先看童喜,又去看赏南,“原来你们和江鲫学长认识啊。”
赏南:“?”
童喜:“?”
倪婷没太看懂赏南和童喜两人的表情为什么会有些茫然,她说道:“江鲫学长原来也是十六中的呀,当时成绩特别好,直接就保送了首都大学呢,我有听老师说最近学校要组织一场答疑会,清了一个很优秀的毕业生来当嘉宾,现在看来,这个嘉宾一定是江鲫学长了!”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赏南你和童喜怎么认识江鲫学长的啊?赏南你还和学长牵着手……”倪婷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越来越亮。
童喜完全糊涂了,之前江鲫和江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时候,倪婷都没认出来江鲫,为什么现在就能认出来了?
而且,被保送首都大学的不是江临吗?
还有,那个什么答疑会早就结束了啊!
赏南面上没有表现得童喜那么明显,他看了看江鲫,“昂,我和江鲫在谈恋爱。”
“哇塞~”倪婷夸张地捂嘴,“恭喜啦恭喜啦,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呀,我真是太好奇了,江鲫学长不是在首都吗?”
倪婷现在表现得之前好像从没见过江鲫一样,可她明明之前见过,不仅见过江鲫,她还见过江临,知道江临保送了首都大学,也参加了江临的答疑会。
赏南大概地回答了倪婷,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瞎编的,因为赏南也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只能求助14,不过在赏南还没开口求助时,14就已经把现状摆了出来给赏南看。
[14:黑化值已经低到了一个可以置换角色位置的阈值。此时此刻,江临已经去世三年了,一直活着的人是江鲫。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从小便优秀懂事的人也是江鲫,保送首都大学的仍是江鲫,而江临,他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路,不过江临本来可以活到四十岁的。]
“可江临不是还活着吗?”赏南不禁问道。
[14:他是活着,但江临这个身份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已经死去三年。他如果想继续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就需要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
[14:是江鲫小姨亲手将江临的存在从这个世界抹掉的,现在只是回到了正轨而已,别惊讶,也别哭。]
赏南愣在原地。
难怪,难怪今天江鲫的手是热的,手指也是软的,刚刚在灯下还有了影子。
江鲫终于不再是残缺的。,他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切。他的灵魂,他的身体,他的容貌,他应当受到的尊重,他的整个人生。
在赏南落下眼泪之前,江鲫将人拉到了次卧。
赏南背靠着门板,江鲫俯下身吻掉赏南摇摇欲坠的眼泪,“其实我刚刚到家应该主动告诉你,我有了心跳,有了体温,感受到了血液在体内的流动。”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你之前说我身体太凉,我没想到家里会有客人。”
“别哭了,再哭我有些舔不过来了。”他摸了摸赏南的脸,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哪来这么多水?”
赏南的眼泪还没完全掉完,被江鲫这几句话说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落了,他哑了声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抬手轻轻拥住江鲫,低声道:“江鲫,归来的这一路上,辛苦了。”
第73章 恶灵变奏曲
这是赏南头一次感受到江鲫呼吸的温度,他往常不止是身体冷冰冰,他甚至没有半点呼吸。如今……他的一切都是完整的,连瞳孔都不同以往了,是属于江鲫才有的浅琥珀色,精致的整圈纹路镶刻在眼瞳里,赏南看得清清楚楚。
房间外面。
童喜的脑子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像是几团毛线被猫咪用爪子扒开后纠缠在一起,不知头尾始末。
倪婷看着本子上的题目,一边写,一边思考,一边还要说话,“江鲫学长也很厉害,童喜你到时候也可以请教他的。”
江鲫厉害这一点倒不用倪婷告诉他,但这些本来不都说的是江临吗?怎么突然又跳到江鲫头上去了。
童喜想到了倪婷来的时候,她说江临遇到了车祸。联系这一点,童喜猜测,是不是因为车子把江鲫的东西从江临身体里给碾出来了,被碾出来的就回到了江鲫的身体里。
童喜觉得这个逻辑很通顺,他应该是又猜准了。
“他们谈恋爱多久了?”倪婷有些好奇地往紧闭的次卧门的方向看,“为什么赏南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啊?”
“没多久吧,也就……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亲上嘴了。”童喜大剌剌地回答完,才想起来和自己对话的是倪婷,他脸一红,“我去给你倒水。”
去倒水,童喜就忘了第二个问题,他激动得差点把滚烫的开水倒在了手背上。他也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纯粹就是见不得江临顶着江鲫的脸使用着江鲫的才能,过着本该属于江鲫的人生。
童喜端着一杯水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赏南和江鲫也正好出现了,其实童喜现在非常想问问:既然江鲫现如今变正常了,那他还能随时把脑袋摘下来吓人吗?答案对童喜而言,很重要,非常重要。
“晚上我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市井火锅店,好多博主都推荐了,”倪婷看着几人,滔滔不绝,“我问了家里的阿姨,她说那店确实是开了好些年,牛油锅的味道很地道。”
赏南本来就是要出门的,他点头,“行,但我们还得先去一趟商场,我跟童喜冬天没衣服穿,当时过来的时候没带几件。”
“好啊,我最喜欢帮人挑衣服了!”
赏南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一旁的江鲫,小声说:“等会你去选一部喜欢的手机,我付钱。”
到太阳快落时。
几人叽叽喳喳地准备出门,叽叽喳喳的主要是童喜,童喜把这当成是自己和倪婷的第一次约会,他把自己的几件外套都试遍了。
赏南坐在床上帮他参考,“总共就三件,怎么还没完了?”
江鲫指着那件黑色的,“黑色的好一点,不挑人。”
童喜的笑一僵,“你真的好会说话啊江鲫。”
赏南随手把童喜的那件白的羽绒服丢给了江鲫,“你穿这个。”江鲫身上还穿着赏南那件白毛衣,袖口其实有点短,江鲫个高肩宽,穿童喜的衣服会更加合适。
“别把火锅的油搞上面了。”童喜忍不住说道,他说完后,表情莫名变得神秘起来,“哎江鲫,班花刚刚叫你学长,还说你保送了首都大学,我刚才想了很久,我觉得说不定是因为江临出了车祸,所以被扭曲的世界才变正常的。”
赏南取下一条围巾,一边绕着脖子围,一边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江临现在不得疯?”童喜幸灾乐祸道。
“疯不疯的……”赏南看了江鲫一眼,“也得是在命和腿都保住了的前提下。”山都没了,就别想着烧柴了。
“这也太奇怪了,他妈居然把江临从车上推了下去,虽然我妈有时候也骂我没出息,但是也不会因为我没出息把我砍死啊。”童喜一边感慨着,一边问,“可以走了,我有点饿了,我们能先吃饭吗?”
一行人决定先去吃饭。
四个人,一对情侣,一对暧昧期。
赏南和江鲫挨着坐,童喜和倪婷挨着坐。
赏南和江鲫都不算是话特别多的人,他们之中,属童喜的话最多,他点菜的时候,抱着手机把一切都要说得清清楚楚,这是他最大的用处。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倪婷看着童喜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因为有倪婷在,江鲫比平时收敛,他会把牛肉稍微烫一下,但仍旧要蘸甜味碟,倪婷看得吃惊,“第一次见到有人吃火锅蘸蜂蜜……”
也就感叹了这么一句,她大部分的注意都在和童喜聊天上面。
赏南夹了几片生肉放到江鲫的碗里,“吃吧小鬼。”
江鲫扫了赏南一眼,没做声,默默把肉夹起来裹一层蜂蜜之后往嘴里喂,他咽下去之后,才说:“你也可以叫我学长。”
火锅店里空气湿热,每张桌子的上方都是一时散不开的白色热雾。赏南的脸被热气熏染成了薄粉色,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像被贝壳含着的白珍珠,“你适应得挺快的,想得也挺美。”
“但我本来就是你学长。”
赏南装作没听见,又给江鲫夹了一筷子肉,“吃吧,我们争取早点去商场。”
在商场时,江鲫很诚实,他说自己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但他气质好,营业员哪怕听见他这样说,也没当真。
手机的官方授权店里此时除了营业员,就只有赏南和江鲫。童喜和倪婷跑到楼上看衣服去了。
江鲫看了半天都没选好,赏南以为他是不喜欢,就听见江鲫说道:“太贵了。”
赏南垂眼看着柜台里的手机,他用手指点了点玻璃,“拿这个。”
营业员立即戴上手套将手机取了出来,“这是展示机,您如果等会确认要,我可以去库房再给您拿没拆封过的。”
她将功能一个个打开给赏南看,声音的大小和清晰程度等都测了一遍,“我们这款手机虽然主打的并不是拍摄功能,但其实也还不错……”她打开相机后,“您可以随便自拍一张试试看。”她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递给谁。
赏南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吧。”
江鲫抱着手机,对着赏南就是“咔嚓”一张。
他拍完以后,点开了照片,照片里的赏南明显是处于被抓拍状态,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什么相机算好,反正不论怎么拍,赏南都是好看的,和相机无关。
“就这个吧。”
营业员露出灿烂的笑容,“好的,我马上去库房取,休息区有茶水和小饼干,两位顾客可以过去坐会儿。”
购买手机的费用,对江鲫来说算一笔大钱,他小时候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按一块钱两块钱这样算,后来在小姨这里,按五块钱十块钱这样算,一笔八九千的开销,从未有过。
“我以后还你。”江鲫说道。
赏南没拒绝,“好啊,你以后还我,我先帮你记着。”
“我以后还给你买戒指。”江鲫又说。
赏南一呆,他的坦然自若消失殆尽,耳朵莫名变得燥热,“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鲫抬手指着对面。赏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江鲫指的是一家专营钻石产品的店。
赏南眼睛和鼻子都有点酸,江鲫现在身无分文,可要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
除了手机,还要办电话卡,赏南还要帮江鲫注册几个用来在网上联系他人的账号。
或许是因为世界被扭正,账号一注册登陆,里头就自带数百联系人,新消息更是翻不到底,未接来电有五十多个。
[通信工程1阳凡:班长,你啥时候回来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下个月有一场辩论赛加一场全国性质的大学生计算机比赛。]
[孟小灯学长:我觉着吧,我还是考本校的研比较稳,不对,如果是本校,说不定还能保。]
[会计2张云:上回你要的文件,我都发给你了。]
[乔新老师:回来了?找时间叫上其他几个在本市的同学,我请你们吃个饭。]
看见乔新的名字,江鲫微微一笑,“我没有辜负乔老师,不是吗?”
这才是这个世界最正确的行进轨迹。
赏南在商场大买特买,刷卡后还接到了他妈的电话,问他怎么花了那么多,赏南没敢说自己给对象花了,只说道:“我给自己买了很多冬天的衣服,童喜也在,不信你问他嘛。”
童喜使劲用眼神示意:你撒谎还拉上我一块儿!
赏南妈妈在电话那头没说什么,“那吃饭的钱还有吗?”
“还有……”
“你过去的时候,嫌麻烦带那么几件衣服,”电话被赏南爸爸抢过去了,开始啰哩啰嗦了起来,“我当时就和你说,衣服要多带几件,免得临时买,又浪费钱又容易着凉,你说是不是?听你妈妈说你花了十好几万,你买了什么衣服,怎么这么贵……”
电话又被赏南妈妈夺走了,“别听他的,冬天的大衣本来就贵,妈妈知道。明天我让你爸爸再给你转一笔钱,回家了早点休息,知道了吗?”
“知道。”
赏南的卡没有限额,童喜羡慕得不行,“给我也刷刷。”
“之前我俩的卡是一样的,谁让你上头给游戏主播刷二十多万?”
倪婷一愣,“二十多万?!”
童喜见倪婷这震惊的表情,立马着急忙慌地解释,“我也是被骗了,他说可以教我技术,结果我刷了之后他就把我拉黑了,我这是教的学费。”
童喜要先送倪婷回家,赏南和江鲫一路先回自己家。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小区门口闹哄哄的,还围了不少人,保安站在人群最中间面红耳赤,他两只手张开,阻拦着试图往里边闯的两个人,而围观群众则是满脸看戏的表情。
赏南和江鲫空着手下车,买的东西都由商场的人送到家,所以他们现在想要停下来看热闹很方便。
还没走近,距离门口十几米远,赏南就看见了被拦着不让进的人是谁——是李兰和国丙。
两人还穿着早上离开时的衣服,但却和早上的优雅绅士完全不沾边。
李兰的头发有些乱,大衣估计也是在拉拉扯扯的过程中领口歪在一边肩膀上,而国丙也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却还在大声地和保安对垒。
他指着保安的鼻子,“你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早上才从这里出去的!”
李兰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看着他们疑惑和嬉笑的神情,再看看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她想,她这辈子最丢脸的就是现在了。
可大吵大闹不是她的作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同保安说道:“我们真的是这里的业主,房子租给了两个学生,你们不信可以去我们家去问的。”
保安也不好对轻言细语的人发火,可如果放对方进去,那他以后的工作就没法进行下去了。保安语气为难,“女士,我已经在电脑里查过,您说的那一户,虽然的确租了出去,但业主不是您,您看您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呢?”李兰抓着包的手指用力攥紧,“我们怎么会不是业主呢?这房子就是我和我老公买的呀,没有卖出去过……”
有个穿花棉袄的老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报警算了,我们这里房子都是好些年前的老房子,虽然说比不得现在建起来的什么江景房,但当时也是实实在在的富人小区,少不得会有些疯婆娘惦记……”
“陈阿姨,请您慎言。”李兰回头看着出声的人。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姓陈,”老太太双手插着兜连连后退,并且大喊道,“这人知道我姓什么,看来是提前探过路,说不定是什么骗子抢劫犯!”
居然能知道小区内的业主姓什么,保安的表情也从之前的为难变成了严肃,他一把抓住国丙的衣领,“幸好我没放你们进去,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人群中已经有人报了警。
李兰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把包举起来砸了保安几下,“要我说多少遍,我们是业主!到底要我们怎么说你才放我们进去?”
江临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只能截肢,膝盖以下的部分都要被截掉,这对李兰和国丙来说,都无异于天降噩耗。
国丙连怒骂李兰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手术室外一个劲儿的抓头发,李兰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却还要应付碾断江临小腿的肇事司机。
可这些便算了,在办住院手续时,窗口内的工作人员说查询不到江临的信息,但是却查出来了江临在该院三年前的就诊记录,并有死亡证明。
两人在医院也闹了一场,患者治病重要,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为难,住院手续办理成功以后,他们准备回家取一些方便江临换洗的衣物。
可却在小区门口遭到了阻拦,居然说他们不是该小区的业主?!
“我儿子在医院等着我呢,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买了房子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李兰声嘶力竭,她眼睛通红,已经崩溃。
保安完全不为所动,“警察很快就来了,你们和警察说去吧。”
赏南和江鲫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赏南和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爱可谈,他看向江鲫,“你还好吗?”
“这是他们原本的人生?”
赏南的表情很平静,“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想安然无恙地过着自己原本的生活,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那走吧,”江鲫牵着赏南的手,绕过人群,“今晚童喜是不是可以去主卧睡觉了?”
赏南还没回答,李兰就眼尖地看见了两人,她走得飞快,“你们站住!”
保安苦于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把两个人都抓住,这要是让业主受伤了,他的饭碗可就不保了啊。
李兰一转眼就跑到了两人眼前,赏南淡淡地喊了声,“阿姨。”
李兰深呼吸一口气,她现在对江鲫的仇恨完全超过了恐惧,管他是人是鬼,他伤了江临,千刀万剐都解不了她的心头恨。
女人一转身,指着江鲫,大声地对人群说道:“他是鬼,都死了三年了,他不是人,大家快帮我抓住他!”
她说完后,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之前那个穿花棉袄的老太太又说话了,“你怕不是个疯子哟,这是我们小区有名的高材生,当我们都不认识呢,再说了,他是人是鬼,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高材生?李兰痴愣在原地,晚上的风一吹过来,她一激灵,扭头看向江鲫,“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鲫垂眼看着对方,“小姨,好自为之。”
世界到底被摆正到什么地步,赏南和江鲫都不太清楚,但对李兰一家三口肯定没什么好处就是了。
见两人要离开,李兰立马要伸手去抓,眼见着她的手指要抓到赏南的头发,江鲫转身就捏住了李兰的手腕直接拧断,女人疼得惨叫出声,捂着手弯下腰来。
江鲫看着李兰疼得浑身颤抖的身体,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会伤到你,你不应该动赏南的,我……我太爱他了。”
赏南:“……”前边两句还算正常,第三句……场合不太合适吧。
留下已经疼到快要晕厥的李兰,江鲫拉着赏南离开这片闹哄哄的地方,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警察很快也来了。
两人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临还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部都往楼道里的垃圾运输通道丢,丢到钱包的时候,里头哗啦啦掉出一堆卡,学生证也在。
赏南本想直接全踹进去,结果却看见证件上面的名字都是江鲫,甚至连回来的机票印着的都是江鲫的信息。
现成的,可以用。
赏南把一堆证件都捡了起来。
难怪14说江临的所有信息都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也是,毕竟已经是死人了。
没过多久,童喜也回来了。他到家时,一边搓着手想让自己快点暖和起来,一边说:“底下怎么有警车?”
“你猜。”赏南已经洗了澡,穿一身白色珊瑚绒的睡衣,睡衣还自带一个有耳朵的帽子,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呆萌很多。
“我怎么猜?谁家打孩子把孩子打得报警了?”童喜瞎说了一个。
“不是,”赏南摇摇头,顺便还接过江鲫递过来的葡萄,“是李兰和国丙想进来,被保安拦住了,保安说他们不是这里的业主,不让进。”
童喜一时之间没理解过来,良久过去,他捧着下巴以防掉下来,“我的老天爷,江临的身体里居然能碾出这么多东西来,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财富啊!”
“那他们报警了,怎么办?”
赏南很淡定,“报警也没用,这不是警察来就有用的事情,他们贪下江鲫父母赔偿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天?”
童喜的担忧是对的,警察在童喜回来后没几分钟便登了门,并且带着李兰和国丙。
李兰的手被做了简单的处理,她吊着手,头发衣服乱糟糟的,门一打开,她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指着空气说道:“这就是我的房子,警察同志,这真的是我和我老公的房子。”
屋子里的三人静静地看着她。
李兰又指向江鲫,“他是我外甥,死了都三年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人,他还能随便附别人身,我的儿子就是被他推下车的!”
警察来的时候见李兰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本来还有些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小区物业把人家资料搞错了,可现在听了李兰这一番话,他们觉得,那小区保安没说错,这真有可能是个疯子。
“你们是租户,是吗?”警察问几个男生。
赏南和童喜一起点点头。
“那和你们签订合同的人是谁呢?”
[14:江鲫。]
赏南:“江鲫。”
童喜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虽然他知道江鲫的人生轨迹已经被扭正,但问题是,这房子不一定也会被扭到江鲫名下啊!
警察提出看一看他们的合同。
“在我那儿,我去找。”童喜满头大汗地去翻找合同,他手都在抖,因为这个谎要是没圆过来,那事态可就太令人难堪了。
合同被压在箱子底下,童喜好不容易翻出来,警察就等在门口,他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等,拿着合同便跑了出去。
“你去。”童喜看见警察就紧张,他把合同递给赏南。
赏南接过合同,不明白为什么这薄薄的几张纸怎么拿着还有些沉手,但看童喜紧张得嘴唇发白,他也不好意思问,警察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也不好拆开仔仔细细地看,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己在做贼心虚呢。
“这是合同。”赏南把合同递过去。
合同在警察手中逐页展开,里头一个本子直直地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啪”的一声。
还没等看清是什么,就被眼疾手快的李兰一把抢着捡起来,李兰看着手里的东西,拿在手中挥了挥,“房产证!现在没话说了吧,这是我的房产证。”
的确是房产证没错,童喜呼吸一滞,心脏狂跳,李兰之前可没把房产证给他和赏南,现在房产证出现在了他们手中,那就说明,这房子可能真的已经在江鲫名下。
但李兰却还不知情,她已经被今天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她无法再维持优雅知性,但粗鲁野蛮也不是她的本性。
可此时,她不受控制地露出得意洋洋的眼神,觉得自己拿到了最强有力的证据。
警察皱眉,“拿过来我看看。”
李兰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把房产证递给警察,只等着尘埃落定后就将这三人赶出去,再找人捉鬼。
此时此刻,她恨极了江鲫,让江临出车祸,让自己一家在一天之内经历巨变,让自己的修养得体荡然无存。
警察翻开房产证,看了眼李兰,“女士,您的名字是……”
李兰扬起唇角,回答道:“李兰。”
警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确认自己没看错证件上面的名字,也确认自己不是文盲,“业主不是你。”是一个叫江鲫的人。
不止房产证上是江鲫的名字,合同和收据上签下的也都是江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