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by某一夏
某一夏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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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里的“我”也是一头长发,而且衣着明显不如“若生”气派,据之前的画面来看,自己貌似还是被若生掳来的!?这也太诡异了吧。
好在已经看完了,我不想再深究下去。翻过身把被子夹在两腿之间,揉揉眼睛,准备大睡一觉。
夜里我胸口突然有些发痒,身体下意识挪动了一下,感觉腰上像缀了个什么东西一样沉沉的。我朝腰上摸了摸,才发现我两腿间的被早已换成了一个人,而他的呼吸吹在我的胸口,痒痒的。
这种痒和知道怀里的人是谁一起,变做了这个世界上最强有力的春药。

第14章
接下来的事我并不想描述。但我可以坦荡的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一生当中最销魂的时刻。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终于达成的兴奋,终于溶于骨血的疯狂,比毒品还能带来快感的极乐。我对他的爱一直抽象,直到这一刻才具象起来。我愿意在那一刻同世界一起毁灭,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若生睡的很熟,我拿出所有的温柔在他的耳鬓厮磨,抱他下床清洁。他醒着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吮吸他的皮肤,现在他躺在清水里,意识迷离。片刻以后,若生的胸膛布满蔷薇。我餍足的在床上抱紧他,甚至忘记我的事后烟。
没有人对发生在自己身上非自然的事件不感兴趣,我当然也不能免俗。在那个奇怪的梦以后,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和若生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但具体如何,就要问送我兔子的老头儿了。我堵了他三天,才成功把他堵住,这老头儿还跟我装不认识,一会儿施主一会儿老道,一会儿不知道一会儿又天机不可泄露,非得我拍了他一桌子红票才悠悠开口。
“已经避无可避了,你就随心而动吧。”
避什么啊?老头儿你能把话说完么?在我拳头要和他脸亲上的时候,他果断再次开口。
“你和他前世认识!”
“你说清楚点。”我给拳头施力。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他把我的手拿开,“上一世我和若生上神,也就是现在的若生打了一个赌。赌上一世并不爱他的你,这一世会不会爱上他。我赌你依旧不会爱上他,并拿你的自由做了赌注。如果他赢了我便从此以后替他拦截初云国寻你的消息,但如果我赢了,那你便从归自由。为此他结了血印还把你逼下了轮回之湖,可他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爱上他了。血印让你们血脉相连,相互吸引,所以你才会在最开始以为自己一见钟情。”
我赶紧截住老头儿的话问道,“初云国是什么?”
“是你的母国,你是初云国端南上神的独子,享世袭上神位,也就是人间所说的太子。”
这老头话总是问一句答一句,让人不爽,我晃晃拳头,他只好继续说道,“若生上神没有领地,亦没有臣民。他住在泠雪峰上,掌管世间公平,也是近千年来公认票选最像神的神。直到二百年前抽风似的把送仙渡劫的你押在了泠雪峰下的轮回之湖,还专门为你建了个湖心亭。
“所以”,我顿了顿,“若生是神?我也是神?”老头儿刚要点头称是,我就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别开玩笑了成吗?让你说说而已,怎么还编了个剧本啊,要编也编个像的啊!”
老头儿眼睛一斜,幽幽瞟我一眼,“是不是我编的,你心里有数,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有你找我哭的一天。”
秋老虎的最后一口气也烧断了捻儿,天气彻彻底底的凛冽起来。
我辞去了在“那里”的工作,一本正经的做起了乖乖学生。打算趁着还有点时间,努力学习考个大学读读。
从老头儿那回来以后,我认真的想了想。虽说老头儿告诉我的事有些离谱,可梦里的画面却做不了假。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他所知道的也毕竟有限。我和若生具体怎么样,还不得而知。若生对我来说还是那个若生,我喜欢的、需要依赖我的若生。

第15章
听课对我来说并不难,我虽然觉得无聊,但还算坐得住,几天下来也适应了大半。林霖和梁清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不过看起来还是林霖占了上风,欲擒故纵拿捏的炉火纯青,梁清的眼神没有一刻不是粘在他身上的,看得王欢直抖鸡皮疙瘩。
梁清这小子是跑不掉了,我顺着他的眼神找到了踱步进来的林霖。
“张戈楼下有人找哦。”林霖敲敲我的桌子,冲我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
我知道林霖八成是误会了。因为若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而出现在楼下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我知道他早晚会来找我,我欠他一个解释,也受不住他给的深情。我打算下楼,却被王欢拦了下来。这厮不知道这里面具体发生的事情,只知道我有个不好打发的客户,而这个客户又是我辞职的直接因素。再联系林霖刚才传的话,又看了看我此时并不好看的脸色,突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气氛。
“甩不掉?”
我正思考应该怎么回他,就听见他说,“没事儿,我和你一起下去,不行就打呗!保证打得他再也不敢打扰你!”
“……”
王欢和我一起下来,第一眼便看到方可衣着单薄的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方可的皮肤白衬着柔软的黑发直让人想起无家可归的小狗。结果只看了一眼,这厮就麻利儿的又回楼上去了……
“张哥,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你放心我不打扰你,我只想再最后看看你。”
我没法狠下心来难为他,点点头,打算先送他回去。
我们在校门口打车的时候王欢追出来,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风衣裹在方可身上,转头走了。这厮舍得为妞儿奉献我知道,可我还真不知道男的也能享受这特权。方可错愕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风衣,我把风衣扣子给他系上,“衣服你放心穿,刚刚那人怕你冷特意上楼取的。”
方可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像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眼神坚定的问道,“送我走之前,我们可以谈谈吗?”
两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升起袅袅的雾气,方可的手指描摹着杯把,这大概是第一次我和他没有在床上相对。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方可艰难的扯起嘴角,却怎么也维持不下来,“你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很多情,又很专注。却从来都不看我的眼睛,我也不看,因为我不敢看,你的眼神沉迷又眷恋,可一旦这眼神对上我,就顷刻间化作乌有了。你把我当做他,一次又一次……”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哽咽,眼泪倔强的含在眼眶里打旋,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初见的那天,在我姐姐的单身趴上,不管你是装的,还是没兴趣,你没有顺水推舟拿我取乐,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我之后打听到你,知道你不接男宾,为了接近你我只好做你同事。之后拿钱贿赂经理的事对不起,但是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我,你是第一个,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可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本来今天就是想和你说清楚的。”
方可拿起那杯已经不热了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眼泪簌簌落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吻了下来。苦涩的咖啡在我齿间流转,也许其中还有些眼泪的味道。他很快分离了我的唇,再起身时眼里多了份释然。
我目送方可推开咖啡厅的门直至消失,心里有些思绪难平。耳边回荡着他说的话,
“再见了,我触不到的天上月……”

若生狐疑的盯着我的脸,“你知道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没等我回答,他就紧接着开口,“所以你又去见了他?”
这两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我以为他在说老头儿,也没多想就嗯了一声。
“这周之前你抓紧时间跟他说声再见吧。”
我搂过若生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打着哈欠问道,“所以老头儿要回去了?”
“老头儿?”
“不然还有谁?”我好笑的看他一眼,“不管他说我们之前怎么样,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才是我最重要的。”
若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但等我打算叫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与往常无异了。
如果当时我再细心一点儿,发现了若生话里的他指的不是老头儿,我们也许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当晚若生窝在我怀里,呼吸始终不见绵长。我低头认真的看他,他的睫毛不时轻颤,能感觉他并没睡,可我等了又等,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后来我回想才明白,他那时大概是铁了心要杀方可的。
等我周六晃晃悠悠去找老头儿的时候,他正欢实的跟另外一个冤大头扯皮,根本没有一点“要不行”的样。再看被坑的那人,四十多岁都快谢顶了,他还教唆人家寻什么第五春……这特么老不正经的。
我上去欢快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头儿你赌不打了?就这么认输回去了?”
老头儿啪啪拍了两下大腿,“不能够啊!我得等你亲手斩断你们的情缘再含笑九泉!”
我示意了一下老头让他起来,老头疑惑着站起来。我眼疾手快的抽出老头儿屁股下面的马扎,一屁股坐下,好整以暇的墩了墩,“老头儿你装屁啊,若生都和我说了,你这周过完就走。”
老头儿的脸色一下变了,“臭小子你把我马扎还我啊,再撩欠我踹你丫的。”他说的正high,突然停了。然后蹲下来问我,“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么?我要死了?”
我心想可不是么?但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儿,就把嘴里准备损他的嗑咽了回去,就着话头把原话给他学了一遍。
没成想老头儿听完以后脸都绿了,咬着牙问我“你小子是不是除了若生上神以外还有小情儿啊!?”
我愣了一下,“老头儿你丫别扯了,都是工作,哪来的小情啊。”
老头儿不死心的问,“那有没有哪个客人跟你友达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比如说。
方可!!!
我立马从马扎上起来,老头儿知道我是有了营救对象,也没有和我插科打诨,低头把马扎一收,推了我一把。
我是一万个没想到若生会知道方可,但要真是方可那他现在肯定已经中招了,我只能一边快马加鞭的往方可家赶一边祈祷他没事。
等我看到方可的时候,人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他家的别墅外面停满了车,人来人往的准备东西,看起来他们都认为方可快不行了。
操蛋,还真是方可。
没等我缓过劲儿来呢,就在方可家的楼下遇见了王欢,这厮哭的一脸的眼泪鼻涕,看见我立马冲过来拳打脚踢。“你他妈真能祸害人,祸害你自己还不够,方可这么纯一人儿你能也狠心伤。你可真他妈威武!”
我一听就知道这厮是迷上方可了,也他妈接触过了。之前,我对不起方可;现在,我也连带着对不起王欢了。我从没想过我和若生的事会牵连到别人,我也从根上就忘了若生真正的性情。
到底本非善类呵。
我对着王欢鞠了一躬,这个时候说对不起都伤人,所以我什么也没敢说,只等着他发泄。王欢摆摆手,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头都没回。
“你丫滚吧。”
一句话,抽干了全部的力气。

第17章
若生一开始就是带着记忆来的,为一场有目的的狩猎。当我看着若生若无其事的端坐在椅子上,随手把玩着手里一柄刻有卍字花纹匕首的时候,就已经确认无疑了。
若生毫不意外的抬起头,嘴角甚至还扯出一个微笑:“你知道吗?只要我们走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了。”
我把头别过去,现在我已经说不清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了,只是累,累得不想再看他一眼。我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不过是个虚伪的假象,脑补出来的罢了。
“我懂你现在的想法。”他把刀收好。“你怕死,而且怕极了。谁知道死了以后什么样?万一你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结果却在梦里利落的解决掉了自己的生命怎么办?”
“我不逼你。”若生越过我拿起一个苹果,“只不过有人可等不及了。”
我以为若生是吃错了醋才对方可下手的,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了解我至此。我这狗屎一般的十几年,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方可。放弃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我如此难受,更何况王欢那厮在这里也插了一脚。
若生真是打得好算盘呐。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条命从开始就是一场游戏,那我早就一败涂地了,费力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我努力朝若生扯扯嘴角,“好啊,那我们就一起死吧。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吗?”
“我赢没赢,还重要吗?你哪怕知道了真相却还替我开脱,你不想离开我,或者说你离不开我,这才是重要的,不是么?”
他的样子邪魅极了,这一瞬间勾的我想要把他拆吞入腹,狠狠的凌虐他。而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我拽着他的手臂把他甩上床。在他有所反应之前紧紧的把他的双手箍住,将他的呻吟呼喊吸吮进口腔深处,他似乎放弃了抵抗,温顺的回应着我,甚至弓起腰来摩挲我。他是一个骄傲的神啊,该有多喜欢才会在自己被施暴的时候还温柔回应啊!
可我已经拉不回理智了,我一面兴奋于他的温顺,一面又迫切的想要毁了他。我要让他目眦尽裂,让他偿还我的罪!
没有丝毫润滑,我劈进他的身体,他像垂死的鱼一样在案板上反射性的跳跃。我开始惩罚,开始攻城掠地,我撕咬他的身体,不一会儿,若生的身体就开出朵朵妖娆的花。若生的嘴角努力的向上翘着,他奋力的迎合我,同样的撕咬抓挠,我们很快就融成一体。
斑驳的床单上我们的伤搅拧在一起,我们的血凝结在一处,白色的液体在交合处流出来,在巨大的血花中心上像是可口的蜜糖。
“我们一起死吧。”
若生捏着那柄匕首,狠狠的割掉了我们此刻的相连。
“好。”
我忍着剧痛起身,抱着他走进浴室,和他一起躺入浴缸。浴缸里的水逐渐变多,看样子没多久就会流满。我把匕首拿出来,用力把他的胸膛划开。喃喃道,“我们一起死吧。”
他点点头,一口咬在我的颈侧。我把匕首拿正,吻了吻他的嘴,然后利索地割了他的动脉。他躺在我的怀里,在热水里变凉。我盯着天花板,来不及想我爱不爱他,我的意识越来越昏沉。

第18章
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是孑然一人。周遭只有风声,阳光,和脚下的土地。脚下的土地是一片银白,当他把它们握在手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雪。
他抬起手臂轻挥,雪花开始消融,转眼绿意盎然。对着阳光,他亲手植了一颗种子。那种子原本散落在一片绿里,不知何物,正如他一样。不知自己是谁,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方。
他给自己起名若生,恍若生命。他又给脚下的土地命名泠雪峰,清冷的雪峰。没有人知道他如何长大,经过了如何漫长的岁月,又是如何抵住了一个人的孤独。他们只知道在六界尘埃落定后,泠雪峰中住了一个神,名唤若生。他不理凡事,不问何夕。众神因此而重信于他,于泠雪峰下铸轮回之湖,请他代监神、仙轮回之事。命格星君便移迁泠雪峰下,成了他唯一的邻居。
他几乎从不过问所谓轮回,只要他们不误入峰顶,他便不会理会一眼。
他当年亲手植的种子如今已亭亭如盖矣,如美人一般立于峰顶,肆意舒展针叶。它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因为他存在才会存在的生命。
若生常在树下抚琴,琴声悠扬,空谷传响,引得轮回的神仙上望,却不知所踪。几乎没有谁见过这位真正的神,但也同样没有谁没听过他的琴声。
一日,命格老儿实在抵不住琴声的悦耳,赌上仙籍爬上了峰顶。只见一墨发及踝,身着白衣的人在轻抚树干。那被抚的树傲然挺拔,针叶繁茂,赫然是棵劲松。小老儿还是头一遭见过这样劲挺的松树,如美人一般婀娜,却又铮铮挺拔,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直到这棵松树的主人发现了他,小老儿才满脸通红的想起自己是来交流琴艺的。他赶忙对着若生作揖,“小仙命格星君拜见上神。小仙因职务之便得以日夜聆听上神琴音,极是美妙。故今日才斗胆登峰,只求窥得一眼真容,还望上神恕罪。”说着又作一揖,等待若生发话。
“你会喝酒吗?”
命格老儿等着惩罚呢,忽然听得这话,回的时候差点闪了舌头,“回上神话,小仙会些。”
“那你今日有福了。我的银针雪今日恰巧起封,过来尝一杯吧。”
就这样,命格老儿竟然成了泠雪峰的常客,成了若生唯一的朋友。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命格星君过来做客时说道,“近来仙籍多有改制,一下子多了不少小仙,天帝想要把她们往各天府塞塞,上神不如要上几个,身边也有个伺候的,就算不贴身,多些气氛也好啊。”
若生正侍弄花草,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应下了。
命格老儿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得了若生的应许,也不再耽搁,告辞忙活去了。
要说这神仙二界本来就有很高的台阶,仙是自不用说,非得历经万年的修炼不可,因此数量并不可观。神是万物之灵,天之精华,无法修炼而成,因此更是极为稀少。除去天之浩劫羽化的四神,仅剩四族。天帝天后一脉,初云一脉,离轲一脉,若生一脉;这四脉中的三脉经过百万年的繁衍,已育三代,可唯独若生这一脉,只他一人。神族子嗣单薄,纯神族血统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各家族极重视联姻,也都看重若生这块未婚“肥肉”。若生不知道这些,可命格老儿知道哇。他作为唯一一位和若生有接触的仙人,已经因此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上仙了。于是买卖难做,他只能答应其他三脉在泠雪峰放人。加之天界正在扩招,让他更有底气跟若生开口,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顺利。
命格老儿才上报,不日便来了许多仙人奉天帝之命为若生建造宫殿,天帝以为若生终于开窍喜不自禁,于是便风风火火的为他操办生活起居。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离谱,好像他明天就要成亲似的。命格老儿这几天可是急出汗了,这要是得罪了若生,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相反若生表现的就漠然多了,好像不关他事一样,守着他的树,抚着他的琴,不多跟来往仙娥说一句,不看多出来的宫殿一眼。

第19章
初云国的端南上神是整个天界的战神,可惜却一直无子。三万年前更是仅凭一千天兵便镇压了妖界,使其臣服。然而赶巧,端南上神的夫人竟在他凯旋那日诞下一子,取名寒戈。
端南上神凯旋得子甚是得意,当场便为寒戈定下一门亲事,便他的表姐,离轲的次女,妍茶。
因而寒戈从小便知道自己有个未过门的媳妇,他父君更是严禁他和其他仙娥接近,连他身边的使役用的都是男仙。寒戈时不五常的去看望妍茶,相反妍茶却一次都没有来过。等他好不容易熬过三万年算是成了年,又听说妍茶要下凡经历七世情劫,这哪里是要成亲的节奏?他娘知道他不满这门亲事,悬在空中吊人玩儿似的,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于是便与寒戈商量,让他去送上一送,也趁此机会得句痛快话。
寒戈略一思索便动身了,妍茶看见他时显然吃了一惊。不过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他走了。寒戈不傻,见妍茶的神情就知晓她大概早已心有所属,只是碍于情面不肯说破罢了。他不是强求别人的人,更何况他们二人也没什么情分,要不是碍于纯神稀少,他也不会耽误她这么多年。
二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泠雪峰下,妍茶向上望去,只见一终年不化的雪峰隐在云间,层层云霭中一棵苍翠挺拔而立。
“表哥”,她忽然道,“能驮我上去看看么?”
寒戈随着她的视线抬头,也看到了那抹苍翠,晃的人有些眩晕,他闭上眼,不知道是为了缓和眼睛还是思考什么,总之他再度睁眼时就弯下了腰。带着温度的夕阳映上他的侧脸,坚毅又怅然。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妍茶不确定地问他。
“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吧,我们做兄妹,也挺好的。”
妍茶闻言怔怔的,手臂搂的更紧了。那句对不起被吹散在风里,轻轻的飘落在地。
寒戈把妍茶放在树顶,仿佛能触摸苍穹的高度。妍茶依偎在他怀里,湿了眼眶,如果他们早些相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寒戈折了一段松枝递给妍茶,“听闻凡世有送别折柳的习俗,那我便也折些东西为你送别罢。”
妍茶用双手接下收进袖中,道别道,“原就是我对你不住,今日又诓你来此,他日我若完好归来,定赎此罪。来日方长,表哥珍重。”说完纵身一跃,眨眼便已淹没云海。
寒戈下去的时候,若生正在抚琴,难得他今日抚的曲子婉转,竟因此显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今日妍茶打得主意就是让寒戈得罪若生,接近过泠雪峰的人都知道若生爱松如命,莫说动上一动,就是看上一眼也会惹怒他。妍茶出门前她父母对她的嘱咐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去好奇那棵树。她还曾不屑的想这树有什么好看,就算再好看也不过是棵树罢了,值得她父母如此叮嘱么?
可当她真瞟到了才知道,这树简直钟灵毓秀,亦梦亦幻!就算不为了捉弄寒戈她也要去看一看!她知道她不用法力就不会被发现,而且刚好可以只让若生捕捉到寒戈一个人的。她本以为寒戈从未来泠雪峰所以无从得知,可她没想到寒戈明明知道却还是随了她的愿,不怨她背信弃义。
寒戈跪在若生面前。
“你为什么跪?”
“因我折了你的松。”
“你因此而跪?”
“我为等你发落而跪。”
“我不发落你,你对不起的是松,不是我。”
“那我该如何求它发落?”
“你若对它有愧,便照看它,何时愧消,何时离去就可。”

第20章
寒戈从小便听小仙说过若生如何如何。听得多了,他心里也就自有了一派若生的模样,长得那必须是最像神仙的!然后端的是高洁傲岸,自得其乐,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回一回首。这一下离的近了,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可是他连日来观察到的,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这个若生极度的寂寞,眼神里似乎清澈的什么都存不下,又好像什么都能进他的眼里,一棵草,一只飞虫,甚至天空中偶尔变化的云朵。和传说一样时常抚琴,琴音虽绝世无双,可终究缺了些什么东西。他身边连一个伺候左右的仙娥都没有。这样的落差让寒戈心里涌起波浪。没有尽头的生命于若生而言算什么呢?他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法力,难到就该承担与生俱来的孤独直至泯灭吗?
若生回头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那个火热眼神,那个人已经这么盯着他好几天了啊。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理会,仰躺在树下看起了星空。
他还记得刚出生的时候,夜空里只有黑,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里有了一个大圆盘,那么那么亮,还围了一圈晶莹的尘埃。他的树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他也还不会说话,也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和他一样的人。
然后他又忘了是某一天了,那圈尘埃突然散了开,像是有人对着它们吹了一口气,它们霎那间遍布夜空,每一颗都璀璨耀眼。他听说,天界从那以后便有了银河。
若生眯着眼看尘埃们眨眼睛,一闪一闪地直到最后被太阳隐秘。又或是终于眨不动了,从银河上流下来。
才看了不一会儿若生就感觉身边多了一股气息,新鲜又带着点晴朗的味道,大概是下午的那个人吧。他还记得那个火热的眼神,像要把他烧穿一样。若生偏过头看了看他,男人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下午的侵略火热,转而温柔又潮湿,正爱怜的看着自己。
若生好奇男人的变化,不经意又朝他近了近,看着男人的眼睛,那里面盛了满满的自己,若生心念一动,问道,“你这是在可怜我么?”然后不等寒戈回答又说道,“这是第一次有人可怜我。”
寒戈顿住了,他想了一个下午的安慰统统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局促的用手指搓弄草地,直到搓了满手绿浆,才干咳着呵呵一笑,道,“好巧啊,我也是头一次可怜人呐。”
真是愚蠢至极!
寒戈尴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起身把若生一抱,便走边说,“以后我来陪你,陪你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抚琴,一起喝酒,一起看花开花落,一起看月盈月亏。直到你不再孤独,直到你肯下峰看看。”
若生愣愣的看着他。
其实若生的孤独一直掩盖的很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以为生活就是这样平淡,他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到哪天羽化。第一次命格星君不告而来他以为自己会不舒服,可他没并有。到第二次他甚至留下人来,然后现在他竟然默许自己窝在这个人的怀里,放任自己沉沦。
这一晚若生睡的格外香甜,他的脸紧紧地贴附着那个坚实的胸膛。那个可怜的眼神和许下的承诺,让他不仅交付了自己的信任,也交付了一颗孤独多年却依旧年轻跳跃的心。
那颗可以波澜整个世界,可以摧毁漫天璀璨的星河,也可以摧毁任何一个他曾珍爱过的生命的心。
然而睡梦中的寒戈还不知道,他接过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场惊涛骇浪!他许过的到底是多么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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