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糜巨大的身体甩动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隔着地面十丈高,仓糜龙嘴一张,一道黑色的水柱喷涌而下,如匹练般砸向地面的红衣男子。
“破。”言卿双手结印,看着呼啸而来的水柱,猛地双手平举,那漫天的花瓣便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把绝世利剑,迎刃而上,直直地穿过从天而来的水柱,下一刻骤然爆发,带动起漫天落花流水。
水柱刚破,仓糜巨大的头颅已至身前,随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言卿一下子被掀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都言神龙之躯可比神兵,今日看来当真不假啊!看来本座以后可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将神龙当兵器,言卿的野心的确不小,仓糜冷哼一声,天柱般的龙尾横扫而来,漫山的桃花应声破碎,化为齑粉。
身处桃花中央之人双臂一伸,一跃上天,修长躯体一跃化为参天桃树,周身沐浴在雷海之中,仿若擎天之手。
一龙一树在雷海中相交,不断迸发出通天法则,桃妖身上的枝条如神鞭一般抽动挥舞,诺大的天空硬是被交织出一片空间牢狱,将黑色的神龙牢牢禁锢其中。
仓糜庞大的龙躯盘旋缠绕,龙尾之处猛地爆发出雷霆之力,如罚天之鞭一般抽动而来,生生将言卿所造的牢笼撕裂了开来。
随着龙尾的肆意翻搅,本来遮天的桃树被绞的支离破碎,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飘舞,于碧水蓝天之上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仓糜几乎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成功的让言卿生出了恐惧之情,他刚刚吞噬朱瑾,修为得来的不易,不想就这样浪费在仓糜手下。而且修为是小,以仓糜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豁出命了,对上孤注一掷的神龙一族,即使是妖王也要退避三舍。
于是,雷霆海之中,枝叉虬髯的参天桃树开始撕裂虚空,意图闪避,却不想,身后的黑龙却如影随形般紧贴而上,以命搏命般始终不离他分毫。
“疯子!”
言卿冷笑一声,猛地拉开与仓糜的距离,冷声道:“为了一介凡人,前辈值得吗?”
言卿顿了顿,忽然勾唇一笑:“前辈可知,我当时也并不想杀了那孩子,他着实是善良,让我不忍下手,可是前辈,他只是一介凡人,纵然我不杀他,过不了几年,他也会年老而死,与其毫无意义的死去,还不如成全我等修行之人,前辈又何须为寥寥几十年之凡人,而拼上得来不易的修为呢?”
第37章
听到言卿的话,仓糜有一瞬间的停滞。言卿眼前一亮,继续再接再厉:“前辈也是修行之人,神龙之力修行不易,若前辈肯就此罢手,在下愿将那孩子的身体交予前辈,如此可好?”
“说完了吗。”仓糜冷哼一声,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疯狂的嗜杀,停滞在云层上的身躯以更加迅猛的速度飞驰而下,一下子将天空中的桃树撞飞了出去。
漫天雷光乱窜,桃树刚刚带动着无数的枝丫躲过一波,又被新一波的雷光困在了雷池之中。
天地一片茫茫,映动着白雪落花,在紫电中交织出一片片幻影。
桃树枝条一摇,粉红色的光波如垂天之云一般直击黑龙庞大的身躯,黑龙仰天长啸,声嘶震野,直将漫天花雨流云击散,攸长的尾部以绝世无匹的姿态直抽而下,直将那参天的桃树抽的七零八落,再不复狂狷姿态。
本以为仓糜已是强弩之末,丝毫不将此陌路之龙放在眼里的言卿如何想到,对方竟在十几回合之内就将他秒的体无完肤,仅仅消失几天而已,这条龙便以脱胎换骨般的姿态强势归来,让他根本无力抵抗。
不待言卿反应,仓糜携雷电之威的一击再次临身,只将言卿破碎的本体碾压成齑粉。本体破碎,庞大的桃树解体,言卿瞪大眼睛,不甘的从天空坠落,心里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他才刚刚吞噬掉造化体啊!才刚刚有了重塑己身的能力,怎么转眼就被抽碎道基,元气大伤了呢?
而仓糜接下来的举动简直让言卿目龇欲裂,那龙庞大的身躯向上一跃,瞬间化为黑衣男子,男人转瞬及至,在他毫无反抗之力之时一脚劈来,本来就在坠落的身体这下更是如陨石坠落一般轰然落下,巨大的力道直将坠落处的一处山崖击碎,又携裹着乱石翻滚而下,雪山之中一片狼藉。
仓糜化作一道黑线降落于圣湖之畔,黑色的衣襟随风猎猎作响,他眸如闪电,冷厉的走到一堆乱石堆前,一把从里面拽出了如死鱼一般的言卿。
被扔在地上的瞬间,言卿暗红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从来自信飞扬的人此刻却如丢失了灵魂一般毫无神采,他有些绝望,不知道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会怎么对待他,毕竟,他可是要了那人心上的命根儿啊!
仓糜的表情看似平静,实则心潮暗涌,他现在恨不得生撕了这个自私的王八蛋,让他也尝尝被人果腹的滋味。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杀言卿,仓糜冷漠的蹲下身,一把攥住言卿的衣领将他扯起,右手覆上言卿血色尽失的额头,口中默念咒语。
随着仓糜的动作,雪山之间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空气中的因子缓缓聚集,激荡起一阵阵的寒风。而言卿的脸色已是难看之极,他想做点什么,可身体根本毫无能力反抗,只能任由那人从他的身体中将朱瑾的元气剥离,任由拘谨着的朱瑾的灵魂离开身体。
咒语念罢,仓糜小心的撤手,一道透明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被携带而出,那道光芒黯淡微弱,从言卿的额间飘出之后像是无处依附般随风乱飞,仓糜指尖轻握,那道光缓缓定型,依稀是个人的样子。
仓糜小心的掏出初衍祖石,从上面取下朱瑾的残魂,将之缓缓注入那道光人体内,漫天游走的风在这一刻忽然停止,而后更加狂暴起来。
朱瑾魂魄不全,不得超生!仓糜眸光一凛,冷漠的看向言卿,薄唇轻启道:“借阁下命一用。”
说完便手掌一挥,将苦笑不止的言卿碾碎成无数花瓣,将魂魄尽数湮灭,这才从中找到了朱瑾剩余的残魂。
魂魄聚齐,光人终于有了朱瑾的样子,可是朱瑾的身体早已破碎,凡人没了身体的屏障,仅凭灵魂很快便会落入轮回隧道,转世为人。
仓糜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朱瑾的魂魄,看着还在沉睡的那人,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好看的笑意:“朱瑾,我回来了。”
别怕,朱瑾,有我在,不会让你离开的!
仓糜缱绻轻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刻骨温柔。手指轻附在初衍祖石之上,仓糜的身体缓缓变的透明。
第38章 结局篇
我不知道最深沉的爱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我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如果,你能笑着看尽世间繁华,那么即使我死,我的灵魂依旧会得到慰籍,即使他飘散在空气中,即使他堕落进地狱深渊 只要你嘴角噙着浅笑,那么一切足矣!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仓糜的肩头衣角,昆仑圣湖蔚蓝的湖水倒映着漫天流云,却比不上仓糜的那双黑眸清澈明亮,从来没有一刻,他是这么渴望见到一个人,从来没有一刻,他宁愿自己雷击火锤,也要让那个人重现于世。
朱瑾本已是死去之身,灵魂是要进入轮回隧道的,若不是仓糜吊着一丝残魂,早就消逝的无影无踪了,可即使魂魄齐全,受到的损伤也是补不回来的了,再加上他的肉身未存,要想救活,谈何容易。
仓糜本是末路之身,虽得初衍祖石相助,却因朱瑾乱了心神,终究是难登极境,与言卿一战也耗去了他太多神力,现如今,要想救得朱瑾,唯有一计:以命换命!
这是仓糜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用他的神龙之力重塑肉身,换得朱瑾安身之所,只是从此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初衍祖石散发着蒙蒙紫光,将仓糜的神力凝聚过滤,再注入到朱瑾沉睡的魂魄之中,如此反复,直到朱瑾的身体渐渐变的凝实,直到他的脸上显出血色的红晕。
有得必有舍,在朱瑾的身体凝实之时,仓糜的身体也变的透明虚无。
朱瑾觉得,自己好像是进入了混沌一般,四周除了粘稠的黑暗,再无一丝光彩,或许,自己是要湮灭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了吧!朱瑾皱了皱眉,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丝叹息,叹息声极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不舍。
朱瑾心上一痛,仔细聆听那声音,这次终于听到他说的是什么了,那个声音分明在说:“朱瑾,醒来!”一字一句,如痴如缠,经久不散,不是仓糜的声音还会是谁?
仓糜,他或许不会回来了吧!对了,他说过,自己要是死了,魂魄就会飞回他的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那真是……太好了!那个傻瓜一定不知道他有多么想念,想念他早些归来。
朱瑾轻笑着,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伫立的那人不是仓糜又是谁。最怕的是魂魄不能入梦,而此刻,即使身已死,心依然欢喜不尽。
仓糜勾了勾唇,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想要揉搓朱瑾的发旋,手指却直直的穿过朱瑾,无法碰触!
朱瑾嘴角尤在笑,瞳孔却一下子放大,瞪的眼眶欲裂。他试探着叫了声仓糜,却见到那人露齿一笑,眸中流光千回百转,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失了色彩,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笑容。
“朱瑾,我要走了。”
朱瑾讶然,他本以为该走的是他自己,可是情况怎么反过来了?
仓糜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了,或许可以说,他的肉身早已消失,此刻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他的一缕残魂罢了。
无法触摸到对方,仓糜兀自收回手,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眷念不舍 。
朱瑾发了好长时间才从这个打击中醒转过来,看着即将消失的仓糜,他急忙伸出手,用力去握紧对方的手,可惜轮回有命,他终究是没有抓住那人修长的五指,只能徒然的看着仓糜消散于天地。
仓糜始终笑着,看着无措的朱瑾,忽然轻轻启唇,用口型缓缓说道:“朱瑾,吾心悦汝。”话未出口,人已随风。苍茫天地间,只余朱瑾一人徒然跪倒,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天空之中传来阵阵龙吟,仿若惊雷洗涤人间,随着一道紫红色的闪电炸响,原本伏地痛哭之人化作一缕轻烟,也于昆仑圣湖消散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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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都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可还是光棍一个,问他,他也不着急,总是笑着说时机未到,眼看着大好时光已过,身为好友的李悦可是操碎了心,上下打点着征婚,却只换来朱瑾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得,太监也不想急啊!关键是李悦的孩子都快十岁了,而朱瑾还是火柴没头呢,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那说的是有钱有气质的男人,像朱瑾这样的,顶多也就算个豆腐渣了!
四十五岁生日那天,李悦找了好几个女人为朱瑾过生日,期间不断有女的明勾暗魅,朱瑾却只是笑笑,并不打算回应。一场聚会下来,所有人都是不欢而散。
李悦有些气愤的垂着朱瑾的肩膀,问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仙女才满意,那么大年纪了,看到别人成家立业,心里就不羡慕吗?
朱瑾从始至终都是浅笑宴晏的样子,听到李悦的这句话,笑着摇晃着酒杯道:“羡慕什么?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朱瑾笑着接到:“是空的,早没了别人的安放之地了。”
最终还是一拍两散,朱瑾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是厚重的铅云,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说起下雨,朱瑾就有些恍惚,这些年来每逢雨天,他都会穿着雨鞋站在雨中静静等待,可一次次等来的,却只有冷雨彻骨,再也不会有一条傻鱼,莽撞的钻进他的雨鞋中了,是啊!像那么傻那么呆的傻龙又有几条呢?
天空中飘起了丝丝扬扬的雨丝,朱瑾站在雨中,伸出双手去接雨水,手没接到,却反被糊了一脸,刚刚用手遮住眼睛,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水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朱瑾猛地回头,却见男人一袭黑衣,长发随风轻轻摇曳,目光正恬淡的看着他,明亮似星辰般的眼中,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朱瑾动了动嘴唇,一滴泪却先于声落,他笑着开口,看着那个身段颀长的男人,笑意可化苍天日月:
“仓糜,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