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而面前之人转身就走。
谢禾站在原地喊了靳聿炎几声却不见他回过头来,气得跺了跺脚后追了上去。
他冲上去一把拽住靳聿炎的胳膊,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手推开。
“言钰,你发什么疯?!”
靳聿炎侧过身来,冷淡地开口:“谢总不急着去处理留下来的烂摊子,和我纠缠什么?”
对上他冰冷的目光,谢禾顿时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我哪里纠缠你了?我就是想问问,想问问......”
“想问什么?”
谢禾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故作镇定地抬头直视靳聿炎冰冷的双眸,淡定地说:“我想问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有哪句话得罪你了吗?我就是...就是觉得我们后面还有合作,我不想闹得不愉快。”
这理由编得有些蹩脚,可是谢禾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不受控地跑上去拦下靳聿炎,为什么自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惴惴不安。
“谢总什么时候还会担心起我们之间的合作了?之前我可没看出你不想闹得不愉快的态度。”
靳聿炎的脸上面无表情,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死水,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澜。
可是他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阴阳怪气呢?
谢禾噘起嘴小声嘟嘟囔囔了片刻,耷拉着一张小脸说:“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就当我白问了。”
他撂下这话转身就走,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就连脸颊也莫名地发烫。他得趁脸颊开始变红之前离开,免得被靳聿炎看出来又要遭他嘲笑了。
靳聿炎看着谢禾小跑着离开的样子,心里头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每每像只野猫似的张牙舞爪,到最后都免不了要落荒而逃,既狼狈,却又可爱。
就在他准备开口叫住谢禾的时候,一抹刺眼的强光照进他的双眼之中。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大脑像是眩晕了一般一阵恍惚。而就在他恍惚的时候,谢禾离开的背影竟然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我和谢禾之前一定见过,可会是在哪里了?
靳聿炎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谢禾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翌日,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果然都是关于谢氏集团的负面新闻,不过好在谢宝琛提前做好了公关文章,将这些报道的负面影响压到了最低。
至于闹事者口中的拖欠薪资一事发生于五年前,当时谢宝琛力主和他舅舅章进的公司合作,结果中途资金链出了问题,最后还是谢氏集团认亏把这个窟窿补上。
然而这件事情早已在五年前就妥善解决了,这群闹事者根本不是当年的员工,他们特意选择在发布会这天找上门来,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
谢禾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让警察介入,他们就会以寻衅滋事的罪名被带回警局;二是收下不菲的报酬,只需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
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带头的中年男子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全部交代了——他们受冯晓东指使来搅乱这场发布会。
果然是他!
谢禾冷笑一声,挥挥手让保安放走了这群闹事者。
他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派人去冯晓东常去的酒吧门口蹲守,不出三日便蹲到了他。
凌晨一点,长宁路上依旧人来人往,喧闹的音乐响彻云霄。
谢禾倚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他低下头用手挡住冷风,打火机发出啪嗒一声后,被点燃的烟头冒起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只恶魔的眼睛。
谢禾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烟草的香气进入他的身体,在血液里翻滚。
他现在身上的压力完全不亚于在现实世界中,甚至比他过去996赶项目之时还要大得多。
他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谢盛康和谢宝琛的信任,重新进入了核心部门,结果却因为一场闹剧而又要交出手中的权力。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靳聿炎虽然还没有恢复真实身份,但他迟早会对谢家的工厂下手。如果不赶在他动手之前做好应对,那么到时候一定会输得很惨。
谢禾想到这儿,又猛吸了几口烟,面前阴冷的空气之中飘散起好几朵湿漉漉的灰色雾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谢禾掐灭烟头,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徐雷,你带来的那个小妞真漂亮,真来劲儿......”
“东哥,只要你喜欢,什么样的妞儿我都能给你找来。”
“不错不错,过几天我就把那个厂子交给你,你好好干!”
谢禾还未走近,便看到冯晓东和他边上的几个狗腿子勾肩搭背,满嘴的污言秽语。
冯晓东喝得有些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如果不是有人扶着,没准会一头摔倒在地。
他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人挡在他面前,立马皱着眉头吼道:“滚开!”
他底下的狗腿子也附和:“滚开滚开,没看到有人吗?”
谢禾冷着脸,沉声道:“冯晓东,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谁。”
“哟,你谁啊,口气还不小。”冯晓东张大眼睛,半晌后他迷离的双目才对上焦。当他认出面前之人是谢禾的时候,顿时后背一凉,浑身上下的酒气都散了大半。
谢禾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不由地勾起嘴角冷哼一声。
冯晓东一把推开搂着的狗腿子,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稳身子,大声质问:“谢禾,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你问点事情。”
“找我问事情?你谢禾不是很牛逼吗?怎么还有事情要来求我?”冯晓东放声大笑起来,小小的一对吊梢眼眯成了一条缝,眼尾的鱼尾纹像把扇子似的铺开,一直延伸到鬓角。
谢禾皱起眉头,问道:“那群闹事者是你找来的吗?”
冯晓东故意掏起耳朵,把他那满是酒气醉得通红的脸凑到谢禾面前,装傻充愣般的反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一阵酒气扑面而来,谢禾突然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他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那群闹事者是你找来的吗?”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冯晓东,你不必装了,那些人已经承认受你指使了。”
冯晓东挑了挑眉,挑衅道:“哦,是吗?是我找的人又怎么样?谢禾,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禾冷笑一声,高高地抬起下巴,不屑地说:“冯晓东,才过去几个月,你皮又痒痒了?”
冯晓东瞳孔猛地一颤,他万万没有想到谢禾孤身一人,居然敢当着他这么多兄弟的面子撂下这种狠话。
他顿时恼羞成怒,大吼道:“谢禾,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我手底下这么多兄弟都在呢,你他妈就一个人。”
“我警告你冯晓东,不要再在我背后耍阴招了,我今日能在这里等到你,日后就一定能在你落单的时候逮到你。冯晓东,你躲不过的。”
“谢禾,你敢!”冯晓东一双小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瞳孔在里头来回打颤,周围血丝密布。
谢禾淡定地开口:“我敢,我有什么不敢的。冯晓东,我能打你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第三次!”
“谢!禾!”这声嘶吼犹如从地狱之中传来,冯晓东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
谢禾当着他手底下这么多兄弟的面揭他的短,以后他在这些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信!
冯晓东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边上的几个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几个狗腿子收到指令后当即冲了过来,而谢禾则冷静地背手而立。他冰冷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迅速扫过,犹如一把寒冰利剑顿时让这些冲锋陷阵的小卒们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几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谢禾面前,谁有没有胆子先动手。
谢禾朝冯晓东投去蔑视的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就走。
这种只敢在背后耍阴招的小人,根本就没胆子和他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岂料冯晓东却在此时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拦在他面前,双目通红。
他面目狰狞地低吼道:“谢禾,你没多少时间好得意了,你们谢家马上就要完了!”
谢禾眯了眯眼睛,十分淡定地开口:“好啊,那我可等着了。冯晓东,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他说完这话一把将其推开,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
冯晓东这人又怂又蠢笨,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威胁的话,谢禾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冷风袭来,伴随着身后阴恻恻的笑声,谢禾竟莫名地感到浑身战栗,背上浮起一片冷汗。
他心中隐隐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冯晓东或许真的在密谋着什么。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停留了短短几日之后就被他抛之脑后,因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谢禾这些时日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才能重新赢回信任,回到核心部门,他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第17章
最近C市新成立了一家半导体公司,在高新科技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环境下,这家小公司并不起眼。
不过谢盛康却注意到了它,因为他得到消息,这家不起眼的小公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来自靳氏资本。
谢盛康本以为过不了多久,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就会主动上门来寻求合作。毕竟他们两家在X-phone这个项目上合作愉快,靳家既然想进军半导体行业,自然该来和他打个照面。
结果他左等右等非但没等来对方的合作,反而等到了Y国某顶级半导体公司近日将来C市寻求合作的消息。合作对象不是他们谢氏集团,而是对方这个小公司。
谢盛康得知消息后愤怒至极,靳家这么做简直是不把他们谢家放在眼里!
就在他愤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谢禾说他有办法解决此事。
因为前不久发布会的那场意外,谢盛康没再交给谢禾什么重要的任务了。不过鉴于这次局面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他思虑再三后决定让谢禾放手一搏。
这回谢禾可没夸下海口,他真有办法化解这个糟糕的局面——Y国半导体公司派来C市的负责人Mike是原主的大学学长,原主和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两个人关系很不错。不仅如此,Mike和原主一样,是个不学无术只喜欢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可见Y国公司对和靳氏资本的合作并不十分上心。
这天,谢禾早早地来到机场守株待兔,果真被他成功逮到了人。他厚着脸皮说明来意,Mike一番推辞后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他带着Mike直奔郊外的温泉度假酒店,准备这几天带他好好享受一番,找机会探探口风。即使最终无法与他的公司展开合作,也绝对不能让他和靳聿炎搭上线。
果不其然,在一顿温泉泡澡外加几杯小酒助兴后,Mike的态度有所变化。谢禾赶紧乘胜追击摆出满汉全席招待他,一边吃饭,一边和他畅聊大学往事,在打感情牌的同时与他聊合作。
而就在谢禾觉得快要有戏的时候,包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而后又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谢禾脸上的笑意一僵,心想,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快就被那个人找上门来了吗?
下一秒,包厢的大门被暴力推开。
谢禾屏气凝神,扭头朝门口看去,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眉毛顿时打了个结。
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了,这人看起来还是这么讨厌,永远出现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
靳聿炎这回沉着一张脸,嘴角再也挤不出任何笑意。
煮熟的鸭子飞了,忍者神龟都未必能沉得住气,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
谢禾撇了撇嘴,碍于与华建的合作,他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只好站起身招呼道:“哟,是言总啊,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靳聿炎大步朝他走来,开口便是质问:“谢禾,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和朋友来度假酒店休息也不可以吗?言总你这都要管吗?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不要和我兜圈子了,Mike是谁你心知肚明,他本来应该坐上我安排的车,现在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谢禾挑了挑眉,笑着反问:“言总,瞧你这话问的,Mike就职于世界顶级芯片企业,和我聊聊行业规划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们华建集团,我记得不涉足半导体行业啊,言总你打算接了他以后谈什么呢?”
靳聿炎半眯起眼睛,沉声质问道:“你哪来的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
“言总,我们谢氏在C市怎么说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企业,更何况我们在这个行业里打拼三十多年了,这个行业里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你们靳氏资本的确了不起,但这里是C市,你们在这里做生意,是否也要讲些规矩!”
两个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言语里碰撞出的火花完全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翻译自然没有把他俩之间的对话翻译给Mike听,Mike十分茫然左看右看后,忍不住问道: \"Hey guys, what\'s wrong?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谢禾转过头来,笑着说:“Everything is alright. He is one of my friends and I have some personal matters to talk with hi\"
他说完这话,一把拽住靳聿炎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拉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来到走廊,廊下正刮着阴冷湿寒的风。
谢禾顶着一额头的热汗被风吹得发寒,他打了个哆嗦后,松开了靳聿炎的胳膊。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谢禾缩在墙边,两手环抱于胸前。他只穿着一件高领白色毛衣,哗哗的冷风似乎要往他骨头里钻。他冻得浑身都在打颤,可还要在靳聿炎面前强装出镇定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靳聿炎问得直白。
谢禾耸了耸肩,敷衍道:“言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个行业里挖墙脚的事情也不少见。在没有签订合同之前,一切都是不做数的。”
“有你们这么挖墙脚的吗?!”靳聿炎高声质问,深邃的双眸里头翻滚着隐忍的愤怒,“谢禾,我们之间还有合作!”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有合作啊,那既然如此你们想要进军半导体行业,为什么不直接来和我们合作?”
“这是什么歪理,有过一次合作,后面就必须一直和你们合作吗?你们谢氏集团未免也太过霸道了吧,难不成你们想要垄断整个行业?”
“呵呵,承让承让。论霸道和垄断,我们谢氏可比不过你们靳氏资本。”
“你!”
看着靳聿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谢禾挑衅地勾了勾嘴角,然而一阵疾风刮过,他脸上的笑意一僵,嘴唇都忍不住上下打颤。
靳聿炎继续问道:“所以这个墙角你是打算撬到底了吗?”
“当然!”
“没有回旋的余地?”
“当——”谢禾正要脱口而出,突然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后半个字咽回肚子里。他没有料到一身傲气的靳聿炎,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看来这个合作对他而言一定十分重要。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阻挠到底了!
谢禾咳了两声,拿腔作势地说:“回旋的余地倒也有,让我们入股参与,我们三家一起坐下来谈。”
“不可能!”靳聿炎一口回绝。
谢禾摊了摊手,无所谓地开口:“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后面谁能拿下和Mike的合作就各凭本事了。提醒你一句,Mike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俩关系很好,你没机会的。”
他撂下这话,一把推开拦在他面前的靳聿炎,抬脚就往前走。
岂料他刚走出没几步,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拽住胳膊,被扯得猛地向后倒去。
一阵旋转后,谢禾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压进了墙角。
他直直地对上一双深邃的双眸,在漆黑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震惊的面孔。
谢禾眉头一皱,张嘴就骂:“言钰,你疯了?你干嘛啊?”
回应他的只有风刮过树梢的摩挲声。
谢禾瞪着眼睛直视眼前之人,他的脸褪去了往日客套疏离的笑容后竟然是这样的冰冷,尤其是他眼睛里散发着的凛冽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谢禾的小身板不由地抖了一下,迅速收起视线看向别处,嘴里喊道:“言钰,快点放开我。”
“我要是不放开你,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何等的无赖啊?
谢禾突然想起那日在车上,靳聿炎也是用这种语气威胁他不让他下车。新仇旧恨一股脑地全涌上心头,他气得将后牙咬得咯咯作响。
“你不放我走,我就喊人了,我我我,我喊你耍流氓!”
靳聿炎眼里突然划过一抹亮光,他勾了勾嘴角,笑着说:“好啊,那谢总你就喊啊,在人来之前我是不会松手的。”
“言钰,你是不是有病啊?”谢禾懊恼地耷拉着一张苦瓜脸,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几岁了?怎么还干这么无赖的事情呢?赶紧给我松开,快点。”
他话音刚落下,手腕上的力道一松,靳聿炎竟然真的松开了对他钳制。
谢禾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后赶紧收回手腕,闷声道:“我就当你是被我撬了墙角后发疯了,懒得和你计较了。让开让开,我要回去了。”
他伸出手推了靳聿炎两下,没推动,咬牙又推了两下,这人像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
刚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窜上大脑,谢禾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混蛋气出高血压来。
“言、钰——”
他话还没说出口,靳聿炎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放弃这次合作,也可以把Mike让给你。”
什么叫把人让给我,明明就是你抢不过我。
谢禾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继续扯皮,敷衍地说:“哦,所以能别挡道了吗?”
“作为交换,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谢禾缓缓抬起头,半眯起眼睛打量他,有些烦躁地竖着一只耳朵听他发问。
“谢禾,我们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
谢禾最近整个人有些迷糊的,好在临近年底没有太多工作,他索性给自己提前放假了。
至于精神恍惚的原因还得从温泉酒店那日讲起,自从靳聿炎把他压在墙角逼问他俩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之后,谢禾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浮现出那张讨厌的面孔。
那晚他靠着矢口否认糊弄了过去的,最后却还是落荒而逃,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他担心靳聿炎真的找到了证据,因此一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或许是运气守恒,他因为私事忧心忡忡,却顺利地和Mike签下了一笔大合同。
这个消息一出,谢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上涨,算是弥补了上次发布会造成的损失。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一年到一家人头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给冷清的老宅增添了些许活力。
家里的佣人们都回家过年了,今晚这顿年夜饭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往年的年夜饭都是由谢宝琛负责,谢禾和谢宝曈给他打下手。可是今年谢宝琛的右手受伤了,缠了好几层纱布,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谢禾和谢宝曈身上。
这天上午,谢禾开车载着谢宝曈去附近的商场里大采购。两个人足足逛了三个多小时,胜利的战果几乎塞满大半个车子。
谢禾开车回家,车子在院里还没有停稳,谢宝曈便推门而出跳下了车。
她大步朝屋内走去,头也不回地喊道:“哥,我累了先去沙发上躺着啦,车上的东西就交给你咯。”
谢禾透过车窗朝她大声喊道:“诶,谢宝曈,你怎么又躲懒啊?”
谢宝曈在空中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门后。
谢禾无奈地笑了笑,专心干起苦力。
十分钟后,他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上了推车,一手提着一箱饮料,一手推着两辆推车艰难地朝主楼走去。
他用后背顶开大门,拉着如小山丘一样高的年货走进客厅,低头抱怨道:“谢宝曈,你看我手上东西都要掉了,也不过来搭把手。”
他话音刚落,一抹靓丽的身影就从天而降来到了他边上。
谢禾刚要开口夸她还算有良心,就被谢宝曈一把拽住胳膊,只听她小声说:“二哥,爸和大哥好像在吵架,你听听。”
谢禾眼皮子上下一跳,连忙拉上谢宝曈朝楼梯边上走去。随着他俩走近,争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兄妹俩趴在楼梯边上,仰着脑袋齐齐顺着扶手向上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不妨碍他俩推算出吵架的地点是在书房。
那看来应该是和公司有关了。
谢禾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是谁在说话,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谢宝曈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说:“二哥,你要不上去听听?”
谢禾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笑着说:“你怎么不自己上去听听?”
谢宝曈嘿嘿一笑,张口就来:“哥,你也知道我四肢一向不灵活,我要是躲在门外偷听肯定会被他们发现。”
这家伙平日都喊他“二哥”,这会儿喊他“哥”果然没好事。
谢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你放心大胆去吧,咱家就你不会挨爸的打。”
谢宝曈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她小嘴一噘,愤愤地说:“二哥你太不仗义了。”
就在这时,二楼的书房传来砰的一记声响——摔门而出的声音。
谢禾见状立马拽上谢宝曈,俩人像一阵风似的离开楼梯边上,飞扑向客厅的沙发。
谢宝曈眼疾手快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随便打开一部电影,将声音开到了最大。
而谢禾则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打开了一款热门手游。
谢宝琛走进客厅的时候,看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电视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谢禾头也不抬地喊道:“哥,帮我从冰箱里拿一瓶青柠汁。”
谢宝曈也跟着喊道:“我也要一瓶。”
谢宝琛半眯着眼睛,怀疑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迅速扫过,而后开口道:“电视声音轻一点,我去给你们拿。”
“哦,知道啦,谢谢哥。”谢宝曈笑嘻嘻地说。
谢宝琛走后,谢禾与谢宝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禾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因为最近公司里有几个项目陷入了停滞,大家的分歧很大。会议室里经常传来争吵声和拍桌子的声音,而谢盛康和谢宝琛只是把争论的地点从公司搬到了家里的书房。
然而到了晚上,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边上,空气中飘散着尴尬的气氛,谢禾方才意识到这回事情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了。
谢盛康和谢宝琛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几乎没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谢禾和谢宝曈被他俩夹在中间,真不知道是该说话调节气氛还是该保持沉默。
等到外头鞭炮和烟花的声音连成片,谢宝曈这个急性子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脚碰了碰谢禾的小腿。
谢禾一抬头看到谢宝曈朝他拼命眨眼睛,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谢宝曈见他不肯开口打破僵局,于是微笑着一脚踩了下去。
痛感一瞬间从脚趾直冲上大脑,谢禾疼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筷子,气得朝她瞪了一眼。
谢宝曈耸了耸肩,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快点开口。
谢禾没有办法,只好举起酒杯,笑着说:“爸,哥,新年快乐!”
他的目光在谢盛康和谢宝琛脸上快速地来回移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俩给出反应。
谢宝曈见二人迟迟未动,于是立马拿起酒杯,笑嘻嘻地说:“二哥,你这祝酒词太简单了,让我来说。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和和美美,平安健康!”
看见俩冰山的脸上终于浮现起笑意,谢禾松了口气,对着谢宝曈吐槽道:“你的祝酒词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略略略,”谢宝曈朝他吐了吐舌头,转头朝谢盛康撒娇,“爸,你快点拿起酒杯啊。”
“好好好。”谢盛康一向拿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没有办法。
四只玻璃杯在空中轻轻碰撞,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空气中凝滞的焦灼气氛,饭桌上很快洋溢起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
这场年夜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谢禾和谢宝曈吃得有些撑,鼓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
谢宝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着问道:“怎么样?我的厨艺是不是进步很大?”
“是啊,宝曈长大了,也变得能干了。”谢盛康眼里满是慈爱的目光。
谢禾看不下去,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厨房里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喊累。”
“谢禾,你少抹黑我形象,这这这,这不都是我做的。”
“好好好,都是你做的,我就是给你打下手的。”谢禾无奈地说。
谢宝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
兄妹俩又拌了一会儿嘴,谢宝曈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差不多是时候了!
谢宝曈于是转过身拍了拍谢宝琛搭在桌上的手,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小手一摊,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宝琛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却说:“马上二十一岁的人了,早就过了收红包的年纪。”
“谁说二十一岁的人就不能收红包了?哥,你快给我,我知道你肯定给我准备了。”谢宝曈撒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