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转过身来抱住夏翊清,轻抚片刻,道:“我也该向你坦白些事情才对。”
夏翊清摇头:“什么都不需要,我并非想换得你什么秘密,只是压在心底的事情想与你分享而已。”
许琛在夏翊清的耳边说:“以后不必再一个人担着了,现在不再是你和我,而是我们。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们……”夏翊清此刻感到十分心安,“这两个字,真好。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何德何能,竟真能将你拐走。”
许琛又把夏翊清往怀里搂了搂,说道:“别这么说。应该是我何德何能,拐了一个大王回家。”
“你真的很好,”夏翊清说,“我到现在都还觉得是在做梦。”
许琛低下头,轻咬夏翊清的耳尖,呢喃着问:“还觉得是梦吗?”
夏翊清没有回答,伸手勾住许琛的脖颈,稍稍踮起脚,给了他一个轻浅的吻。
“我以后……叫你翊哥儿好不好?”许琛蹭着夏翊清的鼻尖说,“刚刚听到天家叫你四郎,突然觉得这称呼也并没有很好。你是别人的四郎,但只能是我的翊哥儿。”
“好……好听……”夏翊清又吻了上去,“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
许琛手中稍稍用力,将夏翊清抱到坐榻之上,低声说道:“翊哥儿,你太轻了。”
夏翊清被压在坐榻上动弹不得,只好眨着眼睛看向许琛:“怎么?嫌弃我?”
许琛腾出手刮了一下夏翊清的鼻子:“你怎样我都不嫌弃。”
夏翊清又吻上了许琛,缠绕片刻,两人都有些动情,狭小的密室之内渐渐被情|欲和喘息填满。
只待气喘连连,二人才不舍分开。夏翊清枕着许琛的手臂,侧头看向许琛起伏的胸口,笑道:“你可知我真的想过这一幕。”
许琛有些意外:“想过?”
夏翊清讲述道:“大概是去年秋,有一晚我下来看书,或许是因为这屋子太小,安神香又太浓,不知不觉便在这里睡着了,然后就梦到了你。”
“梦到什么了?”
夏翊清红着脸说:“梦到我实在忍耐不住,趁夜溜到你家把你绑了来,关在这个密室之中,同你做了一些事情。”
许琛憋笑道:“你这是春|梦啊!”
夏翊清:“我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疯魔了,心里又难过又羞愧,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慌乱回到床上,当晚就病了。”
“难怪!”许琛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去年称病躲了我好久,连除夕宫宴都没理我,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到你了。”
夏翊清伏在许琛臂弯里,徐徐说道:“那时我心知自己已然沦陷,我已无法控制自己心思。我让明之教我静心诀,每晚用很浓的安神香,甚至给自己开了凝神安眠的药,但是我只要一看到你就心绪不宁,像着了魔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地看着你。”
许琛心疼地搂过夏翊清,道:“你藏得可真好,我都没发现。”
“你是真的没发现吗?”
许琛:“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心魔,以我的身份,怎么敢奢望这些。”
夏翊清:“我从未想过会有美梦成真的一天。大概是老天开眼,知道我这十几年过得辛苦,一直求而不得,所以终于圆了我的一个心愿。”
许琛鼻头一酸,轻吻夏翊清的鬓角,说:“从此以后我们不求苍天,不问神明,你所有心愿都由我来满足,只要你说出来,无论什么我都能做到。”
夏翊清问:“什么都可以?”
许琛郑重地说:“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为你去闯。”
夏翊清道:“不必刀山火海,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好,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二人又在密室中腻了一番,方才出来,与庄妃打过招呼后前往恭敏贵妃生前所住颐华宫,挑选了些东西让安成记下交于内东门司,才一同出宫去。
晚间,夏翊清叫安成入寝殿,将一枚长命锁交与他手。安成接过看了片刻,浑身颤抖,跪地痛哭。
夏翊清扶起安成,说道:“这次出去查办了一个叫安淳槐的官员,这是我命人从他家中偷偷找出来的,我记得你说过,你祖父去世之前给你留了个云纹的长命锁,你看看可是这个?”
安成泣不成声,只连连点头。
夏翊清说:“我不知道安淳槐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扔掉这长命锁,总之如今物归原主,你收好便是。”
安成抽泣道:“多谢主子!”
夏翊清:“我知道就算千刀万剐也难解你心头之恨,但他如今身在刑部大牢,我不能用私刑。他派人刺杀天使,又有略卖之罪,必定是死,也算是替你报仇了。”
“主子……”安成边哭边说,“主子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
夏翊清安慰道:“好了,莫要再哭了。你哭着从我寝殿出去,不知情的该以为我打骂你了。”
安成用袖子胡乱擦着泪水:“是!臣不哭!臣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夏翊清又同安成说了些案子的粗略过程,便让他伺候着歇下了。
定远公府。
“父亲母亲,事情就是这样。”许琛说,“我虽受了伤,但后面是为了引出刺客而放的假消息。”
许琛最终还是将自己被下药的事瞒了下来。
“那也是凶险万分。”长公主说,“不过好在你安全回来了。”
许箐在一旁说:“三嫂这下可信了?还说我跟着琛儿一起骗你,冤死我了。”
长公主含笑道:“好了,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可好?”
许箐连连摆手道:“不敢,我可不敢让长公主给我道歉。”
许琛继续说:“母亲,今儿天家说的赏……我当时没有推脱掉。”
“他要赏你就接着。”长公主道,“顶多就是个侯爵,无妨,这是你应得的。”
许琛:“可我还是觉得……”
定远公打断道:“琛儿,年后我大概就要去西边了。”
“西边?”许琛追问,“西楚要起事吗?”
“是耶兰。”定远公解释道,“耶兰是西域诸国之中离仲渊最近的,这些年看似安稳,但并非全然没有野心,如今耶兰国新主即位,恐怕会有所动作。”
长公主点头:“所以你的封赏是给你父亲看的。”
“儿子明白了。”许琛看向定远公,“父亲一定要注意安全。”
“还不一定就会出事,只是预测而已,你不用太过担心。”
“你们不累琛儿也该累了,”许箐插话道,“他好歹也是受了伤刚好,拜托三哥三嫂放他回去吧。”
长公主笑笑:“我看是放你们俩回去才是!季亭,你也别缠着琛儿太久,如今既安全回来了,总有时间说话。”
许箐拉着许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知道啦!多谢三嫂!”
一路走到平宁伯府书房,许箐坐在椅子上看着许琛,问道:“你伤真没事了?”
“真的。”
许箐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用力朝许琛面门扔去,许琛笑着接住橘子:“谢谢小叔。”
“看来是真好了。”许箐这才放心下来。
许琛道:“小叔,可以给我个解释吗?”
许箐说:“归雁楼这些年来救了许多女子,你是知道的。”
许琛点头。
“除了原本就是奴籍之外,还有一些是良家女子被拐入青楼,辗转被我救下的,你也知道一旦入了青楼就再无脱身之日,所以她们都将归雁楼视作自己的家,有事都会跟我说。大概两个月前,苏惜儿通知我去归雁楼,说有事要说。”许箐剥了一瓣橘子塞入口中,继续说,“归雁楼新救下来的两个女孩子中,有一个是江宁府人。”
“那不就是……?”
许箐点头:“对。那小姑娘说她被人掳去晚屏山的别院,在那里破了身,还受了些委屈,想来院子里那些东西你也看见了。”
许琛追问:“那她可说是谁做的?”
“她怎么可能认识是谁。”许箐说,“我和即墨允查了一段时间,江宁府那边失踪的孩子确实有些多,这事原本是想让即墨允去告诉夏祌的。但是蔡永在我们之前将这件事捅到了刑部,夏祌也就知道了。本以为会就此了结,没想到刑部章侍郎却失踪了,我觉得事情可能有些失控,就暂时停了手中的安排,原本也没想让你们去的,而且本就是定了宏王,轮也轮不到你们。”
“宏王的腿不是小叔弄的?”许琛问。
许箐瞪着许琛道:“你把你小叔当什么人了?!知道是火坑还往里面推你们吗?我们真没动手。即墨允知道宏王的腿伤了之后就意识到夏祌肯定会让四郎去,所以才去提醒夏祌,说四郎不会武功又一向不与旁人结交,需要派相熟且可靠的人随行保护。”
许琛点了点头:“那五大王称病也是假的了?”
“他要是病了我还能去找你吗?”许箐说,“子隽的身份不适合参与这种事情,你见谅。”
“好了小叔,我自然知道。”许琛低头玩着手里的橘子。
许箐又说:“还有,你得当心些,宏王身后不止魏拓。”
“秦淮漳大概也是他的人。”许琛叹了口气。
“秦淮漳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四品官还是小人物?!”许琛惊道,“宏王这般厉害吗?”
“不是他厉害,而是他背后之人厉害。”许箐说,“你跟四郎走得近,此事你要提点他一下,不要只盯着魏拓和宏王,还有别人。”
“我知道。”许琛点头,“其实不用我说,他已经很小心了。”
“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许箐起身往外走,“不用送了!”
许琛看着小叔的背影小声说:“我没打算送。”
“我听见你说什么了!”许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许琛下意识地捂住嘴,随即又笑了起来。
开宇二十年腊月。
高密郡王夏翊清进寭王,判宗正寺。
「遥郡景州团练使、平宁开国伯」许琛为遥郡景州承宣使,进平宁开国县侯,食邑三千户,实食封三百户。
「左中大夫、昭文阁编撰」袁徵,赐昭文阁直学士,为谏议院右司谏。
「左朝请郎、江宁府通判」甘崇,进左朝奉大夫,赐宣政阁待制,侍御史。
「左中大夫、知江宁府」蔡永,为左中奉大夫,知潼川府事。
「左通议大夫、江南路都转运使」秦淮漳,为京东路转运副使。
「右朝散大夫、刑部左侍郎」章绍,追进忠义男,赏百金,着以厚葬,赠一代。
安淳槐、程路鸣落籍抄家处死,亲眷没奴,马骞虽死但不能免罪,全家连坐。
陈力、陈扬二人腰斩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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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永官阶降了一级,秦淮漳没降官,只是差遣从正职降为副职,袁徵和甘崇是升官了。
因为参考背景是宋代,所以这些官名也都是历史有的。北宋元丰改制后文臣官阶以左右定流品,有出身都带左。这个制度改来改去,自元丰年间一直到淳熙年间,一会儿用一会儿不用的,反正很乱就对了。
做本文设定的时候还是用了,这样一看有“左”的就都是有出身,方便区别。宋代是分“有出身”和“杂出身”的。有出身又分几类,比如正经考中进士,或是特赐进士出身、太学三舍法考核入仕(这个是王安石变法之一,在宋神宗时期)等等。杂出身是指恩荫补官、流外入仕等。恩荫可以简单理解为拼爹,琛儿现在就算是恩荫,只不过他恩荫的是武官,与文臣官名不一样,看不出来而已。流外入仕是指吏人靠年资入官,大概类似于现在的“劳务派遣转正式员工”,不过要难得多就是了。还有其他的比如摄官转正,和安淳槐那种买官的,这些在官品上都带“右”,统一算杂出身。
腊月初五,平宁侯府。
夏翊清坐在书房之中问:“我到你这里来,不去旁边给姑母见礼,真的没事吗?”
许琛道:“无妨。公府与侯府虽连着,但到底还是两个院子。而且母亲特别说了,你不用过去请安,如果有事她会让凝冰来请你过去的。”
“那就好。”夏翊抻了抻手臂,“还是你这里清净啊。”
许琛问:“怎么这几日过得不好吗?”
夏翊清无奈摇头,道:“我出宫开府比宏王晚,如今却是比他先得了正式差遣入朝,又这么就快进了亲王,这朝中闻风而动的人可不少。不过……你这里倒是真的安静,同样是进封,你就没收到几份拜帖贺礼?”
许琛笑笑,说:“你来我这里自是不必去隔壁,可旁的人总要掂量一番。如今我并未正式分府出去,母亲又依旧在朝,有那想来贺我的,为着礼数也得去见过母亲。你说他们该以什么礼面见母亲?是见长主?还是见兵马司元帅?”
“自然是见兵马司元帅。姑母虽不管事,但也是正经有告身的朝廷官员。”
“那帮子文臣们可有把母亲真的当做与他们一样的朝廷官员?”许琛轻蔑一笑,“如今不过是母亲自己不计较这些礼数,他们便也不当回事。若真细算起来,这些年他们失礼的地方可太多了。如今我依旧燕居,与我交往无非是跟长主义子过些交情,算不得什么朝堂事,可母亲那里就不一样了。在朝的,觉得到我侯府来颇为尴尬;那些衙内们又惧怕母亲的威名,不敢上门;倒是有些父亲母亲的故旧同僚来,那也是以我进封为名来与母亲走动。”
夏翊清颔首:“这倒是了,只是就没有一人来过?”
“除去几位武将老臣,便是先生和行正来过,就再没有了。”
“你这倒是轻松,只是我那边……”夏翊清轻轻叹息,“若是能有一处安静院落,你我二人如小叔和伯父那般相处,那便好了。”
“你若想,我常去你府上就好了。”许琛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夏翊清看向许琛。
许琛故作惊讶道:“你刚多大就想那种事情?!”
夏翊清愣了片刻,红着脸道:“我可没说那个!你在想什么?”
许琛抬手轻抚夏翊清眉梢,道:“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夏翊清知道许琛是在逗自己开心,他低声道:“我宁愿不要这亲王的称号,哪怕跟在你身边做个随从都好。”
许琛:“我可不敢用你当随从,我怕你拿针扎我。”
夏翊清轻拍了许琛一下:“我才舍不得呢。”
“对了,有东西给你。”许琛起身走向书桌后面的架子,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夏翊清。
夏翊清接过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两块图案相同的玉佩。这两块玉佩都是单面雕镂空图案,大小相同,可以轻易握于掌中,玉佩上端还穿有一个外方内圆的玉管,看起来十分精致。
许琛解释道:“这是用你上次送我的那块墨玉做的,我画了流云百福的图案让人去雕出来的。”
流云百福是以云纹和蝙蝠组成的图案,恰好云纹为白,蝙蝠为黑,用那块白玉底墨玉雕刻而成,更显生动形象。
许琛拿出其中一块玉佩,递给夏翊清:“这是你的,玉管上有你的字。”
夏翊清接过来仔细查看,果然在那个小巧的玉管上发现了小篆体的“和光”二字。
许琛拿起另外一个玉佩,拉过夏翊清的手,让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这样看上去竟像一块立体的双面雕镂空玉佩。
“可喜欢?”许琛问道。
“这竟是对佩吗?!喜欢!当然喜欢!”夏翊清十分欣喜,但旋即又有些遗憾,“只是咱俩若戴一样的,必定会引人注目的。”
许琛看向夏翊清:“这种东西你还想拿出去示人?”
“也对,这该贴身藏好才是。”夏翊清满心欢喜地把玩了玉佩许久,才将玉佩小心地收好,问许琛道,“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江宁府的事可是有什么缘由?”
“明之没跟你说吗?”许琛问。
夏翊清摇头:“我自回来就没见过他,去晟王府时问过,伯父和小叔也都说没见过。”
“具体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许琛斟酌着说道,“我还想等你给我解惑呢。”
夏翊清知道许琛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也就没有强迫他,寻了个台阶,道:“明之若是在京城肯定会来找我的,大概是替天家去办差了,等他回来我问他好了。”
许琛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糊弄过去,可归雁楼毕竟是小叔的秘密,就算自己如今跟夏翊清关系更进一步,也万万没有把小叔的秘密透露出来的道理。他又想起之前小叔跟自己说的话,于是对夏翊清嘱咐道:“我觉得宏王身边不仅有魏拓,还有藏得更深的人,你得小心些。”
“我也有察觉。那六名刺客能借机在陈扬行刺之时对我下手,确实不简单。”夏翊清感叹了一句,“宏王还真是厉害。”
许琛怕自己说漏了些什么,不想再让夏翊清追问江宁府的事情,便抓住夏翊清话中的细节问道:“之前在学堂的时候你不是还跟宏王兄弟相称吗?如今这是怎么了?”
“是他先要端架子的。”夏翊清说,“自从我封王后他便不再叫我四哥,他既如此,我也懒得假惺惺地与他演什么兄友弟恭。”
“罢了,反正你同你那几个兄弟都没什么情谊。”许琛叹了口气,“皇家真是可怕,兄弟阋墙,父子相疑。我那日看你同天家说话都替你捏把汗,天家的每句话都意有所指。”
夏翊清安慰道:“你放心,虽说这些年我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但明之时常教导我,我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看起来也是够心惊的。”许琛说,“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果然不假。那日天家说封你为齐王,其实就是试探?”
“当然是试探。自大哥被落太子之后,宏王封号一直没变,就算要封国字封号,也该是宏王在我之前。他用这事试探我,就是想看我会不会有什么冒进的想法。”
“还有你这个‘寭’字……”许琛没有说完。
宝头有那么多美字,偏偏选了个与惠妃封号读音相同字形相近的字,无论有意无意,总归让人心里不那么顺畅。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夏翊清换了话题,“听说正月初十那日子丁先生的新作会在归雁楼拍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许琛原本正在喝茶,听到子丁先生,一下被呛到,险些把茶水都吐出来。夏翊清连忙上前给许琛拍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口茶都能呛到?”
许琛咳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归雁楼啊,堂堂亲王逛青楼,你不怕被天家责骂?”
“不会的。”夏翊清顺势靠在了许琛怀里,“每年子丁先生出诗文时归雁楼里全是文人,也有朝官聚集,小叔和伯父那年不还拍得子丁先生的手稿了吗?而且归雁楼只有一栋副楼是可以过夜的,其他都是琴笛相伴,清谈会客而已。今年我终于有机会去看看了,你可愿陪我?”
许琛搂着夏翊清说道:“你既说了我定会陪你去,我也去看看今年会是谁拍得子丁先生的手稿。”
“我倒想试试。”夏翊清盘算着,“若能拍下来,可以送给伯父做生辰贺礼。”
许琛连忙拦住:“你快别了,晟王生辰在下半年,你这拍下来要等上大半年再送过去吗?”
“小叔生辰在二月啊!”夏翊清说,“送小叔也就相当于送给伯父了,都是一样的。而且这次的事情小叔有帮忙,我也该表示一下感谢才是。”
“……”许琛飞快地扯出一个借口,“小叔又不喜欢这些,你送他诗文倒不如送他一些机关暗门的图纸。”
“这倒是。”夏翊清似是同意了许琛的这个说法,“到时看看再说。那就说好了,正月初十陪我去归雁楼。”
“好!都听你的。”许琛慌忙应承下来,他想着一定要让小叔提前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如果真的被夏翊清拍下来送到晟王府,若有一天夏翊清知道了真相,自己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夏翊清在侯府待到日落时分才离开,因为想着要给许箐调整解毒的药方,所以回府之后一直待在仁园之中。
“许久不见,四郎一切可好?”即墨允的声音传来。
夏翊清立刻起身:“明之!”
即墨允身形有些凝滞,脸色也不太好,夏翊清赶忙让他坐下,一边诊脉一边问:“你这是怎么了?”
“一时大意。”即墨允说。
“脉象倒是没什么问题,怎的脸色这么差?”夏翊清诊完脉后问道。
“我三天没睡觉了。”即墨允说,“三天四夜,从西楚到京城。”
“那还不赶紧回去休息?”夏翊清关切道。
即墨允抬起右臂:“我来向四郎讨一些止疼和安眠的药。之前与人对掌,虽没有内伤,但手臂疼得很。”
夏翊清立刻挽起即墨允的袖子仔细查看,片刻后道:“都是外伤,还好。”
说罢他便起身从药架上取出一些药膏和药瓶,走到即墨允身边:“我先给你敷上药。桌上两瓶药你拿回去吃,稍大一些的瓶子里是止痛药,疼得厉害时吃一粒。小一点的瓶子里是安眠的,只一粒,睡前吃下就好。”
说话间夏翊清已经在即墨允的伤处敷好了药:“好了,快回去休息。”
“四郎就不问问我去西楚干什么了?”即墨允看着夏翊清。
夏翊清把药放到即墨允手中,说:“既回来了,总会跟我说的,我不急在这一时,你身体要紧。”
“多谢赠药。”即墨允起身,“我明日再来。”
“慢走。”夏翊清再一抬头,即墨允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日晚间,寭王府寝殿之内,即墨允飘然而至。
“明之休息好了?”夏翊清问。
即墨允颔首:“四郎的药真是管用,今儿一醒来不仅神清气爽,连手臂都不疼了。”
“那便好。”夏翊清道。
即墨允:“我今晚特地来恭喜四郎进封,顺便来给你解惑。”
夏翊清见即墨允语气和平日一样,气色也十分不错,也算是放下心来,他看向即墨允说道:“恭喜就不必了,你知道我这亲王是为何而来。我倒是想知道江宁府这件事背后藏着的阴谋。”
即墨允坐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然后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夏翊清无奈:“你这到底是想告诉我还是不想告诉我?”
“我想请四郎再仔细思量一番,”即墨允看向夏翊清,“这件事可还有什么问题?”
夏翊清仔细回想,却并没有想通,只好轻轻摇头。
“你相信陈扬的供词吗?”即墨允提醒道。
“冷思冷念用了刑了啊!”夏翊清说,“难道这样他都没有说实话吗?”
即墨允笑着摇头:“又不是在我赤霄院的刑房,四郎真觉得那些不让人看出伤来的刑罚就能让他招供吗?”
夏翊清有些发愣:“所以他的供词有问题?”
即墨允说:“供词倒是没问题,只是你不觉得供词少了些吗?还有他最后对你和知白喊的那句话。”
「你们不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的!你们也永远找不到那些孩子!」
当时许琛说晚屏别院,是知道孩子的尸体在晚屏别院,但幕后之人……
“对了!所有人的口供都没有提及我们遇刺的时候晚屏山的那个房间!难道……?”夏翊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难道那时幕后之人就在那里吗?”
即墨允点了点头:“是。当时那个房间里有陈扬和另外一人。四郎细想,陈扬陈力是陈丘出了五服的亲眷,他们被连坐只是入了奴籍,家中既没有人死,也没有人流放,跟你们真的就有那么大的仇吗?”
“若是出了五服,他应该不知道陈丘府中的府兵规制才对。”夏翊清思量道,“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
“四郎聪明。”即墨允说。
“陈扬应该也找不来那些刺客。能伤了知白的刺客,武功不差。能把骁骑卫和平留他们困住的也不是普通刺客的水准。”夏翊清仔细回忆着之前的点滴细节,“所以陈扬隐瞒了后面的事情,当时在耳房里的人才是陈扬口中的‘幕后之人’?”
“可以这么说。而且还有平宁侯的药,陈扬一个莽夫怎么会知道草乌和半夏同用有毒?”即墨允说道,“供状我看过,他自始至终说的都是下药,没提放的是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这件事表面上看是陈扬挟私报复,可他不过是被送到你们手上的弃子罢了。”
夏翊清点头,当初他满心都是许琛的身体,确实忽略了药的来源,如今冷静下来一想,江宁府的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他犹豫着开口问道:“所以明之把我送到那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陈扬和陈力了吗?”
“当然不是!四郎想到哪里去了!”即墨允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把你们送到江宁府的。其实最开始确实是想让四郎去处理这件事,好方便我在京中查一下宏王身后的人。但后来刑部章侍郎失踪,我觉得这事有问题,就放弃了这个计划,手中的调查也都暂时按住了。”
夏翊清问道:“那是宏王让我去的?”
“也不是。”即墨允顿了顿,“四郎信命吗?宏王的腿是真的伤了,谁都没有动手。”
夏翊清苦笑道:“若是宏王去查,我想他根本不会遇到刺客,那些人原本就是他那边的。”
即墨允点头:“是。宏王腿伤了之后,他身后的人立刻开始准备,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好把该撤的都撤走。我也立刻启用了所有的关系去调查和暗中帮助,但没想到你们直接就去了晚屏山。”
“不对……”夏翊清看向即墨允,“那药不是他们给我下的。他们既然已经在晚屏山布下了刺客,就不会让我去不成晚屏山的。”
即墨允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明之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夏翊清道,“我那日上午刚去找过刘让,身边又有冷思冷念,干什么非要做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