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蓝鲸不流泪  发于:2023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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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转瞬间,“长主有喜”的声音接连传遍整个侯府,紧接着就是迭声的“恭喜长主”、“恭喜主君”。又过一会儿,便有厮儿上得厅房,道:“侯府双喜,主君和长主可要亲自点上串爆竹?这是四叔几日前送来的,说是新制出的可以飞上天的爆竹。”
长公主道:“琛儿去替我点上一响。”
许琛立刻起身,跟着那厮儿走到院子当中,用烛火点燃信子,然后立刻退回到廊下。
随着一声鸣响,火光直窜上天,众人抬头望去,侯府上空绽开了一只火红的凤凰。
开宇十五年,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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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岑参的《奉和杜相公发益昌》。
[注2]出自王勃的《三月曲水宴得烟字》。
厮儿喊的“四叔”就是许箐,家中奴仆管许侯的兄弟都叫“叔”。
香盒不是大盒子,就是跟香囊差不多大小的小盒子,有玉制的也有象牙的,可以随身佩戴。

第28章 二十八 意外
初三,定远侯的族亲都到了侯府来,这也是许琛继入族谱那一日之后,第二次见到如此齐全的许家众人。
定远侯的大哥许笠,字伯亭。前些年外放归来,现在是正四品左通议大夫,任太常寺少卿,是个清闲且安稳的差事。许笠和妻子张氏青梅竹马,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许仁柏今年十九岁,已得了“文直”为字,过了秋闱,直待春闱时入场博个出身。长女名仁柔,年后便该及笄议亲。次子仁栋今年十二,一直想跟着定远侯从军。家中还有庶出的一子仁桓及幼女仁柳,今日并未跟来。
二哥许策,字中亭,原本许策的表字是仲亭,许家四兄弟本意取“伯仲叔季”四字,但因为“仲”字与国号相冲,又与天家名讳读音相同,所以许策在科考之时便改字为“中亭”。许策中进士后?入翰林学士院为修撰,之后转任太学助教,现在是以从三品翰林学士知国子司业,属于高官低职。仲渊的翰林学士原本不兼任他职,只负责制诰诏令等事,但定远侯累立军功后,许策为了避嫌,自请转入太学,天家对许策此人的才华能力颇为看重,不舍得让他离开翰林学士院,又为着朝堂平衡,便让他以翰林学士的身份先去国子监掌教训导,待寻了合适的机会再让他回到学士院专职。
许策的妻子叶氏是太学博士的女儿,叶博士待许策甚好,临终将女儿托孤于他。二人婚后琴瑟和睦,只是叶氏一直没有生养,后来纳了一房小妾,生了庶女仁锦及庶子仁铎。未曾想几年前叶氏有喜,生下了嫡子许仁钰,如今腹中亦有一胎,尚不知男女,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
许箬行三,是许家官阶最高的人了,又是侯爵加身,长主驸马,所以很少还有人叫他的名,朝中都称他定远侯,天家私下里以字相称,许琛都是在入族谱那一次才知道自己义父的名讳。
定远侯的小妹,也是许琛唯一的姑姑名筠,表字幼婷,嫁给了一位医官,这位医官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给夏翊清看诊的孙石韦。许筠出嫁之时孙石韦还是一名普通郎中,后来是在许筠的鼓励之下考入了太医署,几年后入选翰林医官院。虽然翰林医正只是从七品,但夫妻二人恩爱和谐,生活上偶有不足,也都有哥哥们补贴,日子也算过得舒心。?许筠与孙石韦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今日只带了女儿前来,这女儿大名翥,小字唤做观音,家中都以观音称呼。
定远侯收了许琛入名下,长公主如今又怀有身孕,无论男女,他这一支也算是有了后继,现在许家这兄妹五人之中,就只有许箐依旧未娶。
当年之事是绝密,许家其他人都不知情,只道许箐外逃多年机缘巧合认识了晟王,便一直住在了晟王府。虽然许家大哥二哥十分生气,但碍于晟王的身份,最后还是默许了他继续这样下去。
然而更实际的原因是,许箐在外以假身份行商,已攒下颇为丰厚的家财。许家这几个兄弟这些年来没少被许箐照拂,他们都是为官清廉之人,俸禄大多用来维持生计,一些额外的开支则靠许箐来补贴。即使是亲兄弟,也毕竟会拿人手短,时间长了,兄弟四人也算是归于和睦,当年之事便不再被提起。
如今各家都有了子嗣,许琛也就有许多叔伯兄弟,长公主出降之时许家长辈皆已离世,她便拒绝了驸马升行的旧礼[注1],所以如今定远侯依旧与兄弟们同辈。不过当年天家特旨,定远侯同长公主的子嗣单独立谱,不必跟随同辈兄弟排行,所以许琛与大伯家年岁最长的仁柏同样都是长子。
在这些叔伯兄弟中许琛最为亲近的便是大伯家的许仁栋,或许是因为仁栋对他最先表达出善意。第一次见面时,其他兄弟都只是客气有礼,多少有些猜忌顾虑,只有仁栋拍着他的肩膀说:“太好了!以后我去三叔府上练武就有伴了!”
后来仁栋果然常到府上来找许琛,俩人年岁相当,互相切磋练习,关系自然更近些。
许家兄弟四人都分府而居,平日里虽然他们兄弟常常见面,但几个孩子却都是在各自府中,并不经常走动,所以许琛见到他们的时间也并不算多,甚至用了好久才分清楚许仁柔和许仁锦的长相。
如今长公主有喜,对许家来说也算大事,饭席上许笠问起孩子的名字,定远侯只说:“从仁是自然的,后面的名字还是要问过天家才行,不过我们私心觉得跟着琛儿从玉就挺好的。”
许策点头道:“从玉甚好啊,男孩可选琮、珏、琪、玮等字,若是女儿,也有瑛、琼、瑶、琳等字,都是寓意美好的字,叔亭和长主果然早有准备。”
长公主适时接话:“我虽早年在宫中跟天家一起读书,但这些年终究还是多行军打仗,叔亭也不是精通文墨之人,既然中亭说好,那定是错不了的!”
许琛却听到身旁一个声音传来:“嘁!捡来的野孩子竟也能用上辈字,不过即使从了玉也从不了仁,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个字罢了。养子终归不是亲生,等长主和三叔的嫡长子落地,看你还如何神气!”
许琛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二伯家的庶子仁铎,许琛不欲同他争辩,便低头装没听见,倒是大伯家的仁柔在一旁轻声说道:“嫡养子可也是嫡出,族谱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嫡出可做不得假,更何况三叔不曾有妾,又何来嫡庶?就算日后长主的亲子出生,那也只是嫡次子。有些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许琛循声抬头,正对上了仁柔投来的目光,仁柔的脸上飞起一团红晕,立刻垂首不言。
坐在许琛身旁的许箐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语气中故意带着好奇,问道:“铎儿,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说出来给小叔听听好不好?”
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仁铎身上,让他尴尬不已。这时,坐在旁边的仁锦开了口:“小叔,刚才二哥在向柏大哥询问国子监的事情。”
因为子辈人数不少,所以孩子们之间的称呼也有分别,亲兄弟便是只称行序,堂亲则带着乳名以做区分。而伯亭和中亭家中子辈通排长幼,是以仁铎虽为二房长子,却依旧被称为“二哥”,仁锦比仁柔小上两月,亦是家中“二姐”。
国朝七品以上官员之子可入国子监学习,虽然七品上官员不少,但愿意让自己孩子入国子监学习的却不多,原因无他,累。仲渊有补荫制,七品上官员,可根据自身官品等级荫及亲子,其子若想入仕为官,只需考过铨试即可。有这样的捷径,这些官员们自然不愿自家孩子再去走科举这条路。但许笠还是把自己儿子送进了国子监,许笠是科举出身,又在官场多年,他很清楚官场之中出身的重要性。
仁锦这个借口并不算好,因为她和仁铎的父亲就任职国子监。
仁柏当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也知道仁锦是在遮掩,便开口道:“我今年春便要入场了,还想向二叔多请教一些经验。”
“那是自然,柏儿可是我许家仁字辈的嫡长子,我这个做叔父的必得用心。”许策说着还指着自家的两个儿子,“你们俩个,得多跟你们兄长学学。”
许箐赶忙打断道:“二哥你快停下来吧,钰儿才五岁,铎儿也才十三,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吃饭的时候不要跟孩子们说学习的事,容易影响食欲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喝酒!”
许箐在旁边偷偷冲许琛挤眼,许琛不明所以,就见自家小叔放下酒杯附耳说道:“以后离铎儿远一点。”
许琛自然看出仁铎对他的恶意,当即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柔儿出嫁之前不要再见她了。”许箐又补了一句。
许琛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何?与柔姐有何关系?”
许箐拍了拍许琛,说:“听话,你以后就知道了。”
饭毕,长公主带着女眷们往中花园去,大人们坐在暖阁之中,孩子们则在花园里玩耍,前厅只剩下了许家四兄弟,孙石韦借口医官院有事提前离开,说晚些再来接幼婷和女儿,留下许家四兄弟单独说话。
待众人都离去,许箐率先开了口:“二哥,你家的儿子要好好管束了,他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随即将刚才饭桌上那番养子嫡庶的话告诉了几位哥哥。
许策听得羞愧难当,连忙跟定远侯道歉。定远侯嘴上说着都是孩子不必挂怀,心中却担心许琛会多想。
许箐继续说道:“二哥,若嫂嫂一直没有生养,那孩子可能心里还好一些。如今你和嫂嫂有了钰儿,他作为你那一房的庶长子,心中自然会不好受,若再有人故意挑拨,将来恐家宅难安。你和嫂嫂都是温和善良之人,但也不要太好拿捏,有些人该处理处理,孩子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策听后愣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许箐转而对许笠说:“大哥,年后柔儿便该议婚了,我有两个建议:第一不要跟高门结亲。第二不要跟商贾结亲。”
许笠道:“这第一条我明白,本也没想跟他们有所牵扯,可这第二条何解?我本想让你在熟识的朋友之中介绍一些。”
“正因为我天天跟他们打交道,所以才提出这样的建议。如今国朝虽对女子没有那么严苛,但总归有诸多限制,婚姻对她们来说便是一辈子的事,我想你求的该是柔儿一辈子安稳幸福吧。”
许笠点头:“那是自然。”
许箐解释道:“虽然我朝重商,许多大族女子也都会和商人结亲,但京城里这些行商之人求娶官家女子,无非是看上了女孩家里的权而已。如今大哥在太常,官阶倒还可以,只是权力并不大,巨富之家大多奔着更有实权的姻亲,真有来求娶柔儿的,看中的不一定是你这个太常少卿,极大可能是三哥和三嫂。若是日后柔儿嫁过去,亲家总以柔儿的名义跑来侯府打秋风,你让三哥三嫂如何处?至于一般商贾之家,不是我托大,还没有我有钱,而且那些人家内宅颇多琐事,柔儿自小有诗书礼乐熏陶,那些人家她恐怕招架不住。更何况行商变数颇多,若家道败落,岂不是苦了柔儿一辈子?如此倒不如不与行商之人结亲。”
许笠点头:“确实有道理,那你有何建议?”
许箐举起两只手指,晃了晃说:“第一,读书人,品性端正家世清白的读书人。第二,门当户对的朝廷新贵。第一条是为了柔儿,第二条是为了大哥,具体怎么选,还是要你跟嫂嫂商量。”
许笠摆手道:“我不需要用嫁女儿换来我的仕途前程。”
许箐笑了笑说:“那就让二哥在国子监生或者太学上舍生中找找合适的,又或者这两处教习、博士家有年龄相当的嫡子也可以。”
未待许笠说些什么,许策倒是先拊掌道:“对啊!国子生家中都是为官的,能把孩子送进国子监,家中必然是以治学为先。而太学上舍生大部分是小官子弟,没有那么多官僚气息,上舍生又都是优中选优,我那几个同僚家的小郎君也都到了年龄,大家都知根知底,这倒是不错。”
许笠点头:“确实不错,只是我如今好歹也是正四品,若把女儿嫁给无品级的太学学生,岂不是太过不配了吗?”
许策却道:“大哥莫急,如今不过是议亲,今年考核之后又会有一批优等上舍生直接授官。按照往年的惯例,优等上舍生外放便是知县起,若进入各部任职,最低也是从七品,如今各部各司员外郎皆有实职,还怕不能升迁吗?如果是国子监生,那便更不必说了,且不说他们原本家中都是为官的,就说这些监生自己本就是万里挑一,明年那一批应考的,若无意外,十之八|九都可中举。你若不求未来亲家是什么功勋贵族,这些监生倒确实是个好选择。而且我私以为,嫁女不必高攀,以后过日子的是柔儿,总得让她舒心才是。”
许笠满意道:“是了是了!这样甚好!那要拜托中亭帮柔儿好好挑选了。”
“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流华匆忙进来,说许琛和仁柔落水,刚刚被救起,现在都被安置在第三进客房之中。
几人都十分焦急,立刻催着流华带他们往客房去。
侯府后院与前院之间有花园为隔断,花园里有假山池塘,过花园后的月亮门才是后院。
即使是亲如许家兄弟,也断没有直接进入长公主起居院落的道理,长公主原本就是带着女眷在花园里的暖阁歇息说话,见到孩子们落水,便立刻将他们安置在了离花园最近的第三进客房中。
正月里天寒地冻,池塘的水带着薄冰,被捞上来的仁柔和许琛都冻得不行,冰冷的水将他们身上的棉衣打透,头发上也挂满了冰碴。仁柔冻得嘴唇发紫,被母亲张氏紧紧地抱在怀里,还好侯府一直备着热水,很快就有厮儿将热水抬了进来,张氏立刻屏退众人,亲自帮女儿用热水暖身。
许琛则先换了干净的衣服,抱着姜汤裹着被子发抖。定远侯一行人进来时,凝冰正在帮他擦着头上的水。见许琛身边只有凝冰,定远侯便询问归平在何处。
凝冰答说归平为了救人自己身上也湿透了,这会儿正在后面换衣。定远侯点头,又忙让人去催热水。
许琛哆嗦着说道:“我让柔姐先泡热水了,她落水时间更长一些,我再等等。”
定远侯心疼不已,一把拽过许箐,将他贴身放着用来取暖的七八个温袋都搜了出来,放在许琛的手脚和关节处。
“你好歹给我留一个!”许箐道。
定远侯道:“一会儿就还你!”
许箐无奈:“这里有人伺候,咱们先出去吧。”
定远侯稍定了定心神,便往外间明堂走去。待众人落座,长公主命人唤来仁柏,命他讲述落水时候的情况。原来,当时仁铎说池塘里有东西,有意引着几个孩子往池边走,仁柏多番提醒众人小心,不料本已转身离开的仁柔却突然栽向池塘,许琛紧接着就跳进池塘去拉仁柔,归平也立刻下水帮忙。
众人听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还好许琛反应快,不然仁柔还要多受一会儿罪。
“当时你们都各自站在哪里?”长公主问。
“三哥在最前面带着锦二姐和钰五哥,琛哥和大姐还有铎二哥走在中间,我在最后与观音一起。”仁柏答话。
————仁栋、仁锦和仁钰在前,许琛、仁柔和仁铎在中间,仁柏和孙翥在最后。
家里孩子多,又是家族通排长幼,这一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叫下来,饶是出身皇家,手足众多的长公主都听得有些晕,不过最后一句倒是个重点,走在最后的仁柏和孙翥才是最有可能看到事情经过的。仁柏不说,或是真的未曾看见,或是作为兄长不好多说。如此想来,长公主便让仁柏先下去,叫了孙翥来。
孙翥年纪尚小,自是不大会隐瞒,长公主一看她的脸色和神态,便知她定是看见了什么。于是连连劝说,最后孙翥终于放了心,小心翼翼地说道:“柔表姐是脚下滑了一下落入水中,但我看到铎表哥推了一下琛表哥,琛表哥才跟着入水的。”
许筠连忙把女儿搂进怀里:“观音,你可要说实话。”
观音眼圈一红,撇着嘴说:“女儿说的就是实话。”
许筠连忙又哄女儿,好歹是让孩子不再委屈。
待乳母把孙翥抱出厅房,许筠稍稍整了下衣衫,说道:“二哥,琛儿可是长主和三哥的孩子。”
众人都不作声,许筠开口就点到了关键。若是别的孩子,再怎么打闹也都是许家的家事,可许琛不一样。他是长公主和定远侯的养子,是被天家亲自赐了字,叫过“公子”,得了袭爵暗示的孩子。许琛若出事,那便是跟皇家有了牵扯。
听得这话,许策和妻子叶氏赶紧起身请罪。
长公主笑着摆手:“不过孩子之间的玩闹,如今琛儿并无大碍,柔儿那边也没事,这事就过去了,年节下,大家都自在一些。”
长公主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了,可许策夫妇此刻如坐针毡,找了个借口便打算先行离开。
许箐靠在厅房廊下,喊住了准备出门的许策,许策看着这个弟弟,心里开始打鼓。
“二哥,刚才我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太过温和对孩子百害而无一利。”许箐把一块手帕塞到自己二哥手中,“池塘边石头被动过,这是我在新泥下捡到的,二哥你若再不教育,就别怪我出手了。三哥对咱们兄弟不薄,但别忘了他不仅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更是驸马都尉,是手握百万长羽军的兵马大元帅,御赐的定远开国侯。”
最后这句话惊得许策一身汗,今天还好许琛没有大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许策不敢再想,拉着妻儿仓促告退,许笠本也想回府,但仁柔还没有收拾停当,便只好再等。这时正赶上孙石韦来接许筠,长公主便让他给仁柔和许琛都看一看。
在确认无碍之后孙石韦被长公主叫去单独说话,只留许筠陪着照看许琛。
————————
[注1]:公主出嫁之后给驸马抬一辈,与自己父亲同辈,这样可以避免婆媳行礼,叫做升行。
另,许家兄妹五人,名都是“竹”字,笠、策、箬、箐、筠;字按照年龄,取伯仲叔季幼。
许笠家的孩子从仁从木:柏、柔、栋。
许策家的孩子从仁从金:铎、锦、钰。

第29章 二十九 双生
因为此时定远侯和许箐在书房,长公主便带着孙石韦去往一侧的厢房之中。进入厢房落座之后,长公主略带歉意地说:“我是真没有想到,当日负责浔阳公的太医竟是你。说来也是怪我,我和叔亭常年在边塞,在宫里也没有能帮衬到你。若我早些知道,你也不会被卷入到那件事中,实在是我的不好。”
孙石韦连忙说道:“长主言重了,医官的职责就是照看各位主子,其实那事我本就有看护不当之责,就算是被罚也应当的。”
长公主笑着说:“别太拘束,只不过闲聊罢了。如今你可还负责浔阳公的药膳?”
孙石韦点头:“是。还要多谢浔阳公大度,那事之后并没有怪罪,反而还安慰了我一番。”
长公主:“如此便好。他胎里不足,幼时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如今有你照看,想来皇后也会放心。你且好好照看着他便可。”
孙石韦听出了弦外之音,点头道:“明白。”
“他如今身体如何?”长公主问。
孙石韦答话:“浔阳公体弱,还需多多调养才是。”
长公主思忖片刻,道:“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我想问你句实话,他的体弱究竟是胎里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孙石韦愣了一下,回答说:“我照看浔阳公时日不长,有些陈年旧事并不知晓。”
“你也有所怀疑?”
孙石韦沉默。
长公主继续问:“若是孕中中毒,会否影响胎儿?是否会出现他如今的情况?”
孙石韦犹豫片刻,答道:“若孕中中毒,毒素会随母体过给胎儿,大多无法足月便会胎死腹中。若侥幸出生,婴儿体内也会有毒,而且极易被发现。婴儿若带毒,面色唇色皆有异,一眼便可知。只是如今浔阳公已大,早已过了幼子易夭的年纪。不瞒长主,浔阳公脉象确实有异,但这脉象,可以说是毒,也可以说是胎弱。不过这两年浔阳公身体逐渐康健,想来也是无碍。”
长公主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浔阳公的身体还要多劳你上心。事情要办好,但是话不要多说,有些小事就不要惊动天家了,若有拿捏不准的,就让幼婷来递个话,宫内若有紧急的事,给墨竹或者泽兰传信,自有人帮你。”
孙石韦点头表示明白。
长公主大概是这一番折腾之后有些疲累,便稍稍换了个姿势,对孙石韦道:“还是要麻烦你给我诊一诊,我自有喜之后就多番不适,精力大不如以前,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的缘故。”
孙石韦连忙取出手托和锦帕,诊脉过后又细细问过日常饮食起居,然后说道:“若我没断错,长主这胎大概是双生。”
“双生?!”
“双生脉象极难探到,我也是早年间见过几例,再加上长主所说日常身体情况,才敢这么说。”孙石韦收起锦帕说道,“我回府之后写个方子,让幼婷送来,长主按方服药即可,日常饮食的注意事项我也会告知幼婷。”
长公主点头,又道:“这事必得传入禁中,但我不欲让宫中御医来诊,你可明白?”
孙石韦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以后长主的脉案和药案都会有两份,一份在翰林医官院留档。真正的方子我在家中开好交给幼婷,药材就从四舅兄那里拿,想来这样应该无虞了。”
“如此甚好。”长公主道,“双生脉象既然难以断定,就不必写入脉案了。”
孙石韦颔首。
另一边定远侯和许箐送走了大哥二哥,回到书房之后定远侯便开口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许箐笑了笑:“你怎么就知道我有话说?”
定远侯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许箐整了整衣衫,说:“以后让琛儿少跟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们来往。”
定远侯没有说话,等着许箐接下来的解释。
“大哥家的柔儿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平常绝对不会多说多做,在京城大家女眷中也颇得赞赏。就算今日是在家中可以少些规矩,但嫡庶尊卑那些话也未免刻薄了些。”
定远侯犹豫着说道:“柔儿?同琛儿?琛儿可是她堂弟啊!”
许箐摆手:“我看琛儿倒是没那个意思,柔儿如今正是少女怀春的年岁,琛儿的相貌也确实出众,只是他惯常低调不引人注意,所以咱们也都没往这方面想。开春之后柔儿便该议亲,有些不该有的想法还是趁早扼杀的好。当然我也跟大哥提了此事,在给柔儿选择夫婿上面,大哥也会有所考量。”
定远侯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又听许箐继续说:“柔儿的事情倒是还好解决,现在比较难的是二哥家的铎儿。你也看到了,那孩子如今不过十三,心里就有了如此多的怨怼。小小年纪,不仅设计害得自己堂姐落水,还在背后下黑手推人。”
定远侯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孽缘,二哥那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怎得生出这样的孩子。”
许箐说道:“二哥那个小妾有些本事,我当年劝二哥只留铎儿,他不同意。后来让他把铎儿交给嫂嫂抚养,他又被那小妾几次哭闹得心软了。其实那孩子很聪明,只是被教坏了。”
“我看锦儿倒是机灵懂事,同样的父母,孩子却差得这般多。”定远侯看上去有些愁容。
许箐笑了笑:“锦儿从懂事起就经常到嫂嫂身边,总有些耳濡目染。”
定远侯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又问道:“家里的事说完了,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许箐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三哥,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什么?”
“魏明怎么死的?”
许箐无奈地说:“总不能这临越城死个郎君衙内你就要问一问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一点都没有?”
许箐把右手举到脸旁,竖着三根手指说:“我发誓,真的跟我没关系!”
定远侯似乎还是不信:“他可是从你的归雁楼出来之后死的。”
许箐倏地起身:“我还觉得晦气呢!那些小娘子被叫到临越府问话,回来之后哪还有客人敢点?我只能把她们送到绿水坞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培养她们花了多少钱啊!”
“果然,名扬京西路的绿水坞也是你的。”定远侯面带微笑看着许箐。
“靠!你诈我!三哥!不带你这么玩的!”许箐赌气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送到绿水坞不好吗?起码不用卖身了。”定远侯淡淡地说。
“我可没逼她们卖身,你知道归雁楼有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清伎,这些都是她们自己选的。”
“晏城有没有?”
许箐默然片刻,最终颔首认下。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干吗?”定远侯语气有些严肃。
许箐辩驳道:“即墨允跟我说借人,我能不借吗?”
“你不能吗?”
许箐无奈地说:“我现在只是个手里有几间铺子的闲散人而已,即墨允的人拿着手令到晏城,说让琉璃苑配合,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让琉璃苑的人把他们打出去吗?那几个小娘子也都是知道实情之后自愿去的。”
定远侯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许箐叹了口气,挪得离熏笼近了些,说道:“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而且那个时候就算我知道了夏祌要干什么,我也没办法阻止。他是皇帝,从他把我关在东宫开始,他就早就忘记自己最开始要的是什么了。赤霄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朝堂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我当年有过怎样的设想的,可现在呢?有哪一点是我当年的设想?那个皇位是会让人变的,会让人变得迷失本心,变得六亲不认。我知道他让赤霄院去设计这件事的时候就猜到结局了,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顺水推舟,想办法帮着你和嫂嫂,让你们安全回到临越而已。你以为我现在还能有多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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