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眨了眨眼:“如果你想待在门外的话我也没关系。”他说着就要过去拿自己的行李箱,周厌立马就挤了进来,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和宁裴出差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厌在,多了一些人烟气,更加温暖了。
宁裴把资料从行李箱里都拿出来,进房间放完衣物,出来的时候,发现周厌人已经在厨房了,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大堆食材,宁裴问:“要在家里吃?”
他本来想订个附近的私房菜,因为长时间的出差他人已经很累了,本来并没有很明显,但是在见到周厌以后,他突然很想休息,于是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了个靠枕在背后垫着,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周厌说:“对的裴宝!我跟基地阿姨新学了几个菜!都是她老家的菜,你一会儿尝尝!”
其实坐车的时候宁裴还是很精神的,但现在他的脑袋昏沉,连周厌说了什么都有点没听清,脑海里突然想起初高中时候,他在厨房里忙,周厌在外面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的时候,有一次还不小心把他送他的手机磕坏了。
他那时候很喜欢那种时光,现在回想,突然觉得,大概是因为会觉得有家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么。
周厌在厨房里忙了一阵,没听见宁裴的声音,把煮汤的材料放进锅里,出来,发现宁裴坐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哪怕是以前都很少见到他睡得这么没有睡相,上半身歪倒在沙发背上,脑袋堪堪靠在上面,身后的靠枕被挤了出来,两条腿因为太长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舒展不开,很委屈地蜷缩在那儿。
宁裴的眼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会比平时多一分孩子气,从前也是这样,明明平时总是板着张脸,睡着之后,就会很稚气。
周厌蹲下来,很轻地喊了他一声,“裴宝。”
宁裴没有醒。
于是,周厌回厨房洗了手脱掉了围裙,又回来,把人打横抱起来,低声告诉宁裴:“睡在这里会感冒。”
宁裴并没有回答,只是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有点冷,找到了热源之后,就往周厌的怀里缩,脑袋靠在他胸口,呼吸更加平缓了。
周厌的心一跳,之前和宁裴同床共枕的经历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样抱过宁裴,这是第一次。
进房间的时候,他问:“我可不可以进去啊裴宝。”
宁裴在他怀里动了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但没有说话。
片刻后,周厌又说:“好的,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
于是他光明正大地进了宁裴的卧室。
卧室里很空,就好像这个地方只是单纯是个睡觉的地方一样,除了一些书和床,就没有什么其他装饰品了,在掀开被子前,周厌是这么想的。
然而掀开被子之后,他愣了下。
被子下面的枕头上,那只曾经被他不小心不知道丢在哪儿的宁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个娃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它变得比以前旧了很多,看得出来,拥有它的人应当总是把它放在身边。
周厌的心像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很疼。
他又想起宁裴的病,不知道那些时候,宁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轻手轻脚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拿起那个娃娃端详了一会儿,低下头,在宁裴脸颊边贴了一会儿,但没有贴到,只是隔着一点点距离,他怕万一把宁裴吵醒了。
他就贴了一小会儿,因为他高贵的职业选手的脖子不容许他再继续下去,今天要不是因为队里集体理疗,他也不可能有空出来,他选了个稍晚的时间,打算等回去之后再保养他的四肢。
脖子有些酸痛,周厌只能选择牵住宁裴的手,从宁裴出电梯的那一瞬间他就想这样做了,但是不行。
他们还没有谈恋爱,还不能总是做这么亲密的行为。
周厌垂下眼,有些委屈地小声牵着宁裴的手说:“怎么办裴宝,好喜欢你。”
他抬起头,在昏暗的拉起窗帘的房间,用眼神描绘着宁裴的五官轮廓,最后停在他单薄的唇上,宁裴的唇色是浅粉色。
周厌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如今仔细观察,忍不住吞咽口水,感觉自己现在比上高中时候还要浮躁,明明在梦里都做过好多次了,周厌不服气地想。
但还是很不争气地视线落在宁裴的唇上,想要伸手去碰,手停在离宁裴的唇1厘米的地方又努力停下,最后蜷缩了一下,缩了回去,周厌垂下脑袋,丧气地说:“好想亲你。”
但是不行,再等等。
调整好情绪,出去的时候,周厌看了眼床头柜和桌子上,都没有药的痕迹。
宁裴是被赵乐乐的视频电话吵醒的,他睡觉的时候没有开声音的习惯,今天纯粹是突然睡着,他把为了接电话从手里掉落进被窝里的娃娃捡出来重新放回枕头上。
见他还没完全睁眼,赵乐乐很抱歉地问:“哥哥,我打扰你睡觉了吗?那你要不要继续睡?”
宁裴摇头,习惯性下床出去,走到外面的时候,赵乐乐已经高兴起来了,问:“那我可以继续和你视频了是吗?”
“可以。”宁裴有点渴,想去喝口水,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外面天还是亮的,然而进客厅的时候脚步一顿。
沙发上坐了个人,他睡得有些懵了,直接忘记了。
听见他的脚步声,周厌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身喊他:“裴宝!”
“我去热一下菜。”
没等宁裴反应过来,周厌已经进了厨房,正好从他的镜头后面经过,镜头那边的赵乐乐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片刻以后,很小声地问:“你们怎么住在一起啊。”
宁裴正想解释,赵乐乐就特别委屈:“你不是说今天才出差回来吗哥哥。”她嘟囔:“那怎么一回来就和讨厌鬼在一起。”
宁裴无法解释。
因为回来后就想见周厌。
“我来吃饭。”没等宁裴开口,周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很得意地问赵乐乐。
赵乐乐一听,气得不说话了,然而他不说话,周厌却递了杯水给宁裴:“温水。”
目睹了这一切的赵乐乐嘴瘪得更加厉害了。
看赵乐乐那表情,宁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嗯了声,算是承认了周厌的话,“对,他来吃饭。”
“他自己一个人不能吃饭吗,还要你给他做饭。”
“是他做的。”宁裴把镜头扫向餐桌,“我在睡觉。”
赵乐乐瘪了瘪嘴,“好吧,那他什么时候走,我再给你打视频哦哥哥。”
宁裴一愣,还没想好,周厌凑过来,“今晚不走了,你不是说我和裴宝住在一起吗?”
赵乐乐瞪大了眼睛,周厌一只手搭在宁裴肩膀上,很欠揍地逗她:“住在一起怎么会走?”
“你出房租了吗!”赵乐乐怒了,“哥哥,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他住一天就要收一天房租!”
“都是我出都没关系,我还能给你哥哥买房子。”
眼看着周厌越说越离谱,宁裴阻止他:“不要乱说。”
“没有乱说。”周厌不再看镜头,而是认真看向宁裴,随后又低头。
怔了片刻,赵乐乐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你有本事就买!等你买了我就住进去!”
宁裴瞬间头疼,又不免因为周厌这话乱想,及时打断了两人幼稚的争吵,“乐乐,我们要吃饭了,等吃完饭再给你打。”
赵乐乐连哼好几声,在周厌即将要凑上来再逗她的时候立马挂断了视频。
宁裴失笑,周厌气结,“她玩不起。”
宁裴看了他一眼,周厌立马垂下眼:“我错了裴宝。”
宁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下次不是拼图那么简单了。”
“不过乐乐看起来很开心。”至少挂视频的时候还做了个鬼脸,那是她高兴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
他们谁都默契地没再提买房子的事情,周厌一时口快,不敢再提,不知道如何解释,宁裴选择性忽略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吃过饭,时间已经是下午,宁裴打开电脑的时候,周厌正好收到白川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催你了?”宁裴一边看邮件一边问他。
周厌不太高兴地嗯了声,“得走了。”他说完又蹭到宁裴身边:“裴宝。”
宁裴垂下眼,正好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周厌半弯着腰虚虚靠在他身上,仰着头看他。
睡觉的时候,宁裴其实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周厌在他耳边说想亲他,太奇怪的梦了。
如今对上视线,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周厌唇上,莫名其妙心跳又变得有点快,他嗯了声,周厌问:“走之前能不能抱一下啊裴宝。”
没等宁裴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张开了双臂,好像这件事也是他一直在等的一样。
以前周厌很喜欢抱他,他没有说,他其实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一日后,宁裴进了新项目组,他是负责人,组里有两个生面孔和几个从前合作过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当负责人了,不过年纪是里面最小的,那两个生面孔一开始并不是很听话,总是在宁裴吩咐事情的时候自己做自己的,他们以为宁裴不会发飙。
宁裴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毕竟他年轻,生物研究院有很多年纪比他大阅历比他多的人,并不是只有研究生。
他在项目的事情上向来保持认真的态度,只要他们不影响到项目上的任何一处,宁裴就不会管他们。
然而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如今不服气也是一起不服气。
在一次数据记录中,他们因为没有认真对待,导致缺少了一组重要数据,更严重的是,还是宁裴在核对过程中发现的,而依靠这组数据进行的实验,已经到一半了。
宁裴生气了。
他告诉他们,如果不想继续在他的项目组里待下去,可以直接走。
这个项目很赚钱,这两人自然不愿意走,但也不愿意承认错误,非说是宁裴搞错了。
于是,宁裴重新进行他们缺失数据的那一项实验,全是他一个人完成,熬了几个晚上,也并没有通知那两个人,组里其他人的工作还在继续,只有那两个人被冷处理了。
数据出来之后,宁裴又去做那个做到一半的实验。
接连半个月,他几乎没怎么睡觉,等实验完成的时候,他告诉了大家这个成果,同时也把那两个人从组里踢了出去。
作为负责人,他有这个权利,虽然这个过程很麻烦,也消耗了很多精力,但至少没有人浑水摸鱼了。
再有时间和周厌通话的时候,周厌人已经不在国内。
宁裴不由想,幸好那天他们后来都忘记了关于比赛的事情,不然又要浪费一个承诺,那样很伤。
宁裴在办公室里有一张简易的沙发床,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眼睛有些发酸,听见周厌喊自己裴宝的时候,疲惫到达了顶峰,明明以前也经常这样熬夜。
“你今天比赛了吗?”宁裴忙得都没有时间看周厌比赛,别说去现场了,就连转播都看不了。
周厌担心地说:“没有,你声音怎么哑了。”
宁裴嗯了声,“熬了好久。”
他们也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时间过去得太快了。
宁裴闭上眼,眼皮动了动。
周厌说:“那你睡会儿,我不挂电话。”
“还不能睡,一会儿要爬起来。”他只是终于把人赶走了,才想来休息一会儿,下午组里还要来人,想到这儿,宁裴忍不住把事情和周厌说了。
他以前很少和周厌分享这些。
听完之后,周厌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俩是不是走后门进的?”
宁裴笑了声:“大概?”
然而宁裴还是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手机都没电了,他这几天都没用过手机,忘记充电,但手边有一份还热着的餐。
组里有个女生正好在办公室,见他出来,连忙道:“组长,有个姓周的人给你点的外卖。”
宁裴一愣,说了句谢谢。
接下去连着好几天,宁裴都能准时收到外卖,好像在提醒他按时吃饭,没办法,宁裴本来是忙起来就不愿意好好吃饭的人,但又不能浪费掉食物,只好按时吃饭,恰好组里又派来两个人,工作终于轻松下来,也终于能和周厌偶尔错开发两句消息了。
五月下旬的时候,宁裴久违地收到最近忙着毕业答辩的姜鹤的消息。
姜鹤转发过来了一条微博,问他:“你知道这事儿吗?”
宁裴连手机都没怎么看,更别说关心什么微博大事了,他发了个问号,姜鹤:你点开看看。
宁裴在吃饭,正好有时间,周厌刚和他说过去补觉,他顺手点开,然后愣了好久。
这是条电竞联盟官博,说的是关于目前网上对于TUT电子竞技俱乐部选手Y的心理疾病是否适合继续参加本次季中赛的言论,联盟会高度重视并核实,目前将暂停本轮TUT-Y的比赛。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下面的评论好坏参半。
骂TUT的, 说TUT从去年开始就不行了吧,没拿到冠军全赖在老成员嘉伟头上,指不定都是因为周厌, 而周厌还对嘉伟动手,他这病还能正常比赛吗?都威胁队友人身安全了吧?
骂官方的,说凭什么因为这个就禁赛?就算周厌真的生病了,他又没影响比赛也没做什么违规的事情,凭什么禁赛?
两批人吵了起来。
【笑死了他打队友叫没做什么违规的事情?】
【嘉伟早不发晚不发现在发这个视频说他打队友?当初被证实假赛的时候他怎么没跳出来给自己洗白?】
【你们吵来吵去有什么用,联盟只说暂停本轮比赛, 但是本轮比赛又没有TUT的参与……离谱】
“联盟禁的本轮比赛是半决赛,他们队这一轮的半决赛都打完了, 和他们队无关。”姜鹤说着顿了顿,问:“你听懂了吗?”
不再看微博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 宁裴嗯了声, “听懂了, 他实际上没被禁赛。”
“是这个意思。”姜鹤也是无意间刷到微博, 本来想打电话问问白川什么情况, 但他和白川都几个月没联系, 说好了放下就是放下,也不该联系,干脆还是直接联系了宁裴, 他本来还以为周厌至少会和宁裴提这事儿, 没想到宁裴完全不知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好心办了坏事,沉默一会儿, 问:“你准备怎么办?”
宁裴当真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周厌生病的事情。
他向来能用一心多用的大脑如今一片空白, 好久过后才回想起没和好之前周厌的种种表现, 周厌说过的所有话……他想不明白周厌为什么会生病, 为什么会影响到比赛。
“不过我觉得多半可能是那个成嘉伟搞得鬼。”姜鹤说出自己的猜测,“具体你可以问问白川,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提到成嘉伟,宁裴终于有些缓过神来。
也许只是成嘉伟搞得鬼,周厌怎么可能……生病呢。
那种痛苦,宁裴已经体会过,知道有多难捱。
可是他又想起重逢的第二次见面,周厌在医院里病恹恹的模样。
他把自己搞成了那副模样。
宁裴沉默了好久,久到姜鹤说“你在办公室是吧,在那儿等着我。”他都没听见,一直到组里的成员来敲门说他们先回去了,宁裴才如梦初醒,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手忙脚乱接住,看见姜鹤给自己发了白川的联系方式。
酒店,白川躲在窗边抽了根烟,队里禁烟,不过这两天事儿多,他实在有点忍不了了,只能躲着这群人出来自己过个瘾,烟还没抽完,手机先响了起来。
白川现在听见手机铃声就ptsd,自从成嘉伟曝光了周厌打他的视频,并实名举报周厌有心理疾病之后,他的电话就几乎没断过,虽然这事儿都过去几天了,也已经平复下来了,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尤其是陌生电话。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白川还是接了,没办法,他是经理,得扛大旗。
哪知道接起来听见的第一句话不是尖锐刺耳的问题,而是自我介绍。
对面的人说:“你好,白川经理,我是宁裴。”
白川的手指一烫,烟烧指尖了。
宁裴的声音很沉静,也像只是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想问一下事情的经过,白经理。”
白川其实也就见过宁裴两回,更多的是在周厌的表现中猜测出他在发消息的人是宁裴,他啊了声,“可以,不过你想知道什么?”白川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想了想主动说:“你应该知道我们队以前有个叫成嘉伟的队员,昨天他发了一条周厌殴打他的视频……”
谁也没想到成嘉伟在这个时候乱来,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训练室监控视频,实际上那条视频只是在训练室里两人起了冲突,周厌并没有对他动手,只是视频角度刁钻,周厌拎着他的领口把他甩到墙上,很像真的揍了他,白川顿了顿,“不过我调看过那段视频原版了,那天成嘉伟说周厌是孤儿。”
宁裴正起身,差点没站稳,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他不是孤儿。”
“我知道。”现在想想,白川都觉得心酸,他其实问过周厌要不要把这段视频放出去,周厌说没关系,随便。
从事情发生之后,周厌配合调查的态度很积极,不过他这段时间遵纪守法,心理测评也很正常,没什么好调查的,倒是白川快把头发愁秃了,“联盟发的那条声明是因为心理医生确实给他下过诊断书,成嘉伟直接把诊断书发出来了……不过那都很久之前了。”
那封诊断书,白川倒是知道是谁给的。
除了陈医生也没有谁,他觉得挺离谱,不理解陈医生什么想法,他也特意问过,陈医生说,成嘉伟是他的病人,他只是把病人需要的东西给了他。
没把白川气死,立马和老板商量换个心理医生。
幸而联盟站在周厌这边。
打职业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疾病,只是他打队友这事儿有点大,确实得吃点惩罚,不过联盟也是够坏,不说他打队友,毕竟打假赛的人不配再上联盟的公告,连成嘉伟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只说是因为心理疾病。
联盟那群人,太会玩文字游戏了。
听见白川这番解释,宁裴的心反而被攥紧,他说了声谢谢,没等白川出声,又问:“能告诉我……他的病吗?”
打完电话白川往自己身上喷了点清新剂免得被人闻出来抽了烟,回酒店房间,他去敲了周厌的房间门,周厌还在看半决赛回放,看见他进来,只淡淡瞥了眼。
他的状态和之前差不多,白川瞥了眼床头的褪黑素瓶子:“我刚接到个电话。”
周厌哦了声:“教练说一会儿开会调整战术,隔壁队昨天的比赛套路有点恶心。”
“是宁裴打来的。”
“他问我关于你病的事情。”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啪嗒一声,周厌手中的无线鼠标摔在了地上。
姜鹤到办公室的时候,宁裴跟平常一样在收拾资料,姜鹤敲了敲门,看见他,宁裴还有些诧异,“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项目进度。”姜鹤不敢直说,怕刺激宁裴。
宁裴嗯了声,“最重要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你的毕业答辩准备好了吗?”
姜鹤说:“差不多了,就等着答辩呢,我前段时间找了份工作,等答辩结束就能过去了。”
“在哪儿?”
“A市。”
宁裴想了想:“那很远。”
“就是要远一点才好,不然离开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不过被老师骂了好久,说要卡着我毕业答辩,你说老师他不会真这么狠心吧?”姜鹤担忧地叹了声气。
宁裴摇头,问:“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你要是哪天结婚,我肯定回来。”
姜鹤意有所指,不知道宁裴听没听出,只是看了他一眼,继而问:“最近有空吗师兄。”
姜鹤笑了声:“你说我有空就有空,你说我没空就没空。”
宁裴收拾资料的动作停下来,静静地和姜鹤面对面站了会儿,说:“谢谢。”
“不客气,你都喊我师兄了。”姜鹤摊手,接过他递来的厚厚一叠资料:“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
还好他没白跑一趟。
想想也是够心酸,他一个自己感情都不顺利的人,还在这儿替别人解决感情问题。
宁裴笑了下:“没什么了,帮我看两天。”
“确定只需要两天?总决赛在下周。”
“是的,明天他生日。”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宁裴没带什么东西,只带了自己的包,出租车司机是个外国人,本来看见他地道的中国人长相之后用蹩脚的中文问他去哪儿,在他说出和自己一样流利的英文以后,一路上都在夸奖他长得好看,问他是不是中国人都像他一样这么漂亮。
宁裴不说话,只静静看着陌生的国度。
他居然又冲动了一次,把项目临时转交给姜鹤,自己跑出国了。
路上的时候,他还是很正常的在周厌发消息过来说晚安的时候,回复了一句晚安。
不过他知道周厌没睡,白川这个告密者说他们今晚还要开会。
到酒店之后,他先给自己开了个房间,庆幸酒店还正好剩下一个空房,因为比赛问题,附近的酒店都住满了,尤其是这家住满了选手的酒店,不过晚上正好有人退房。
收拾完东西之后,宁裴也没有急着去找周厌,而是休息了一会儿,他很久没有睡了,在飞机上也没能成功睡着。
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外面比之前吵了很多,大概是哪个队伍出去吃饭回来,说的都是英文,宁裴听了几耳,听见他们说碰上了周厌,说希望总决赛的时候能够打败他。
宁裴终于彻底醒过来,重新穿好衣服,拉着自己的行李往白川给的房间号走。
站在门口,他没有直接敲门,而是给周厌发消息问:睡了吗。
周厌几乎是秒回:刚开完会,还没有,怎么了裴宝!兔子卖萌.jpg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什么也不说,宁裴不禁想,从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宁愿把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都自己承受,只怕说出来以后惹周厌不痛快。
宁裴说:那给我开门。
他连心理预设的准备都没有留给周厌,他站在门外,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这酒店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开会的时候不会被旁的队偷听过去吗?
宁裴忍不住笑了下,他居然也会乱想这些不着痕迹的东西。
在他笑意未收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周厌一脸呆滞地出现在门后,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点儿,宁裴知道原因,周厌说在这里总是吃汉堡,他的胃受不了,于是只能天天喝外卖的粥,但是粥又没有国内的味道。
所以白川告诉他,每次出国回去之后,周厌的胃总需要治疗。
不过白川觉得今年大概不需要了,周厌的身体比从前好了许多。
宁裴的视线从上至下,周厌的头发是乱的,他在片刻之后缓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理一下自己两天没打理过的头发,宁裴说:“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
周厌的动作一顿,给宁裴让路让他进来,接过他的行李箱:“是吗,我的头发在你面前有这么乱过吗裴宝,你别框我。”
宁裴看着他没穿鞋的双脚:“头发有没有见过这么乱的不记得了,但鞋没见过没穿的。”
他看见周厌的脚趾蜷缩起来,像在替它的主人感到丢人,周厌关上门,两三步越过他,穿了拖鞋。
不过还是有点不修边幅。
宁裴随意地在床上坐下,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床边,问:“还在看视频吗?”
周厌乖乖答:“是的。”
于是宁裴转而看向他:“那那么早和我说晚安。”
“你也说了。”周厌脸上没有被戳穿的恼怒,只有理直气壮,但是没两秒,他挑起的眉眼耸搭下去,是一种类似委屈的表情,在宁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扑进宁裴怀里,小声问:“裴宝,你怎么过来了。”
他这两天的惶恐不安,终于化为实质。
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和自己说晚安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
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宁裴开口,把过去那个烂透了的自己剖开给宁裴看,在白川告诉他宁裴知道了一切的时候,他甚至想,要不要逃避。
可不能逃避。
迟早要面对的。
只是他太害怕宁裴不要自己了。
幸而周厌还知道控制住力道,宁裴没有被他扑倒下去,只是周厌这比他高了好多的身材,如今这样扑在他怀里,实在有些别扭。
宁裴低下头,看着周厌乱糟糟的发顶,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慢慢地抬手,揽上周厌比自己宽了好多的肩,整个人下滑,把下巴搭在周厌肩膀上,把两人的姿势对调了一下,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终于觉得安心了。
没办法再回想听见白川说的那些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刚来基地没多久,有一次他收到一个快递,是一只手机,他问我能不能送他去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只知道他上楼找人,没多久就下来了,但是人晕了,进了医院,后来在医院里,他反复拨打一个号码,和他在基地登记的紧急联络人是同一个号码,我一直很想知道是谁的,尾号xxx,是你的吗,宁裴?”
“后来他变得更加偏执,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睡觉,终于把自己熬病倒了,我觉得他这种状态不适合上赛场,我想把他遣返回去,心理医生也说他这样不适合打比赛,但是他求我让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