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发出啧啧之声:……啊,妻子啊,站错了啊?
白素贞同款沉默。
夏怀礼将黑帖浏览了一遍:“这究竟是谁在假扮我的同学啊,弄个聊天记录就敢说是爆料贴,我真是服了。大佬,我这是被人黑了吧,我看江瑶有一段时间被人黑的时候就是这个架势。”
“要告?”陆泓问。
“哦哦哦对。”夏怀礼赶紧将那天在律师事务所的相片发上去,以示警告。
不过,当你开始解释和证明了,所有正在攻击你的人就会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出现更多的恶毒言论。
江瑶发微博帮夏怀礼澄清了一次:【感谢@有礼貌的小神仙在剧组拍摄期间的照顾,保住我一条狗命!】
效果终于有所好转。
不过私下里,江瑶偷偷问陆泓:“哥,为什么夏哥会在微博上发你们律所啊,你们是在官宣吗?”
陆泓:“别瞎说话。”
陆泓:“现在官宣是不是太早了?”
江瑶:……
在荣贸大厦的案件结束后,很快进入了年关。
整个上京市张灯结彩,火红色的灯笼挂在路灯两侧,像是一串串小耳朵。北方下起了雪,铺天盖地的洁白落满了枝头。繁华璀璨的霓虹灯点亮城市夜空,小巷虽然没有了热闹的叫卖声,但多了走街串巷的人们,烟火气浓郁。
大年二十九,夏怀礼拉着陆泓,带着白素贞大包小包回了家,以往他们春节都是在一起过的。
临走前,夏怀礼特意给旺仔烧了年货,一大包旺旺零食和二十盒旺仔牛奶。
陆泓的父母去世后,夏怀礼便承担起了“家人”的角色,只要是阖家欢乐的团圆节日都会拉上陆泓回夏怀礼的父母是两位体面又善良的人,早已经把陆泓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当初还提议过是否要收养陆泓,但被师父李青云婉拒了。
家里气氛温馨热烈。
“我可定了一桌子的菜,房间也收拾好了。小陆啊,你就睡小礼旁边的屋子,都是特意给你留的,被子褥子都换新的了。”夏母笑起来和夏怀礼一个模子,眉眼弯弯,可以看出来年轻时是个温柔的大美人,“你叔叔整天就盼着你们回来,还准备了一箱酒,等着你跟他很喝呢。”
夏父也笑起来:“少喝酒,多吃菜,都是你阿姨的拿手,你们要是觉得好,周末可以回来吃,又不费事。”
夏母端上来一盘外向里嫩的香酥鸭:“他可饿不着,小陆天天发小礼吃了什么,一日三餐,我可监控得好好的!”
夏怀礼:?
陆泓笑了笑,低声说:“毕竟我有必要提供每日饲养数据,看看养得白不白,胖不胖。”
三十晚上,一家人团团圆圆,边包饺子边看电视。
小区院内已经有孩子拿着手持烟花走街串巷的奔跑,呼喊嬉闹声在楼上就听得清清楚楚。
陆泓围了个白围裙,双手都是面粉糊,擀着饺子皮,他擀一个,夏怀礼包一个。两人旁边还蹲坐着一直小刺猬,啃着果盘里的红柚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只剩下瓜果皮,夏母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刺猬是如何把比自己大五倍的柚子吞下去的。
夏父喜好喝酒,准备了一箱啤酒,一瓶五粮液。
夏怀礼和夏母都不喝酒,所以夏父一到春节就盼着陆泓回家陪着喝酒。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花生米,一小杯又一小杯的白酒下肚。
夏怀礼原本和自己母亲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但看陆泓喝下了小半斤白酒仍然面不改色,心里犯嘀咕,他还没见过陆泓喝多呢。
“一会儿你收拾收拾,别老让小陆照顾你,瞧把你养得越来越娇气了,你这手才是不沾阳春水。”夏母边调侃,边悄悄地看陆泓,“你也不知道不好意思。”
“我好意思,我们一家人。”夏怀礼大言不惭,“对吧!”
陆泓闻声,微微一笑。
夏父招招手:“怀礼啊,你也成年了,别老不喝酒,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混,今天陪我和小陆喝两杯,都是在自己家,又不怕你耍酒疯。”
一旁坐在夏母身边继续吃西瓜的白素贞眼睛一亮,刺溜溜的瞪着桌子上的那杯酒。
“你可别,他小时候喝醉的时候抱着人就啃!啃出来不少牙印子,那小陆左脸上都被咬的红了一片啊!”夏母喝止,“要是他一会儿抱着别人亲,咱俩这老胳膊老腿可搂不住!”
白素贞眼睛更亮了。
夏怀礼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我那时候十二岁,时代变了,我超级有酒品,喝两口就睡觉。反正过节不需要早起,我陪着喝啊!”
他也从未觉得喝酒难受,只不过经常脑子晕晕沉沉的,原本以为这五粮液质量好,喝下去肯定和那些假冒伪劣的酒不一样,谁知一小杯下肚,人就晕头转向了。
夏父笑呵呵:“怎么跟你妈似的,你这才能喝几杯,你再试试。”
“哎哟,你就别劝我了。”夏怀礼有苦说不出,后悔坐在这桌上了。
“你学学人家小陆。”
“你别说,小陆做什么都很出色。谁能想到他俩过日子过得这么好啊,我还以为两个男孩,那屋子都得臭气熏天呢!要是谁找了小陆啊,后半辈子就指着享福吧。”夏母笑道,“欸小陆,你是不是还没交朋友呢,这可得抓紧啊!”
陆泓笑了笑:“快有了。”
夏母笑得合不拢嘴:“那给我看看,有照片吗?”
“还没有。”
坐在旁边的夏怀礼迷迷糊糊听见这个对话,又是谈恋爱,又是交朋友的,想开口询问但嗓子里黏腻辛辣的,他怔怔的看着陆泓,满脑子就一句话:你谈恋爱了?
他怎么谈恋爱了?
倏然,他胸口泛着一种奇怪的酸涩感,像是被别人抢走了心爱的玩具,这种感觉封闭了他的五官。
白素贞的声音隔空悠悠飘来:你不去问问吗?
他为什么会有对象了?
你是不是得关心一下啊?
这声音像是一根刺,扎在心窝里。
夏怀礼咬牙苦思冥想又不好意思在饭桌问出来,只能接连下肚了三杯酒,结果更晕了。
最后,他也没收拾桌子,甚至是挂在陆泓身上进了房间。
屋内还是1.5m的小双人床,两个成年男人睡有点挤。陆泓帮夏怀礼拿出睡衣,起身准备离开屋子。
突然,夏怀礼抓住陆泓的衣角,他仰头看着男人,因为喝了太多酒而眼角噙着泪,嘴唇也是红红的,脸颊染上了不自然的绯色。
陆泓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妙了。
作者有话说:
白素贞:看好戏!!!!吃瓜吃瓜吃瓜吃瓜!!
白素贞:喝多了喝多了!
白素贞:去卧室了去卧室了!
白素贞:吃瓜吃瓜!哇哦哇哦!感谢在2023-02-06 17:44:37~2023-02-07 18:2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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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镇惊魂
陆泓问。
夏怀礼眼眸氤氲着湿意, 他肌肤像是染了一层玫瑰汁水,额头渗着汗,身体也热热的, 喉咙更是发烫。但脸上的表情却委屈又可怜,如同弄丢了心爱奶糖的小姑娘。
他声音微哑问道:“怎么, 你怎么就……不对不对……”
话没问出口, 他硬是拉着人坐在自己身旁。
陆泓笑了,摸不准夏怀礼要说什么:“你该休息了。”
“我不休息!”夏怀礼犟得厉害, 掏出手机开始抽签。
他倒要看看陆泓背着他喜欢谁了?
陆泓看着他固执的样子颇为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哪里不舒服, 开始算命了?”
“我倒要看看你喜欢谁?”夏怀礼气得像只小河豚,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一想到陆泓以后对别人也那么好,他心里又气又怕。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要不然就催婚了。”陆泓哑然失笑。
“催婚不好吗?”夏怀礼盯着手机屏幕,抽出来一则“春风渡江”卦象。
意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机缘善果全在一夜之间,如春风渡江, 绿了江南岸。
门外偷听的白素贞默默竖起大拇指:有卦象指点,这俩人磨磨唧唧还不心意相通?
届时它成了一桩姻缘, 也算功德圆满,以后成仙!
“……什么、什么, ”夏怀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春风绿岸, 重点是在这个……绿字吧……”
陆泓:?
“绿绿绿, 你要绿了别人……你、陆泓这样不好,我觉得你不能这么做啊,你怎么能绿……”
白素贞欲哭无泪:……
这签抽的是对的,解签也是对的,怎么就到绿不绿的话题上了。
夏怀礼说着,突然大脑一晕,栽倒陆泓怀里:“不能这样,你喜欢谁要告诉他,不对、要告诉我……我都带你回家了,你还藏着掖着的是不是不够道德啊……是不是……你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陆泓搂着他的脊背,顺着他喘不上气息,两人的心脏同时在扑通扑通的跳动。夏怀礼胸前的扣子没扣好,雪白的胸膛和腰腹贴在陆泓的衬衫上,男人炙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渡过,让夏怀礼微微有些发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夏怀礼语气充满了嫉妒和酸涩,他捏着陆泓的脸颊,像是小时候在逼问他玩具藏在哪里了一样。
凝视着他笔挺的鼻梁,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
陆泓抿着嘴唇,微微蹙着的眉头又变得舒缓,他双手搭在夏怀礼纤细的后腰,环抱着腰身,低声在他耳边说:“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别人,只有……”
“……唔。”
“……呼呼。”
“……呼。”
陆泓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说出来,夏怀礼两眼一闭,像只小考拉在陆泓的怀里睡着了。
陆泓:……
嗯,只有你。
白素贞气得捶门,嚷嚷道:“把他给我弄起来,给我弄起来!现在怎么睡着了,给他下药,保持清醒!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陆泓:……我还没那么亢奋呢。
白素贞眼睛晶亮,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就差钻进来了:“不过他睡着了,你为所欲为一下,可以生米煮成熟饭!”
陆泓冷冷的指了指门。
白素贞:哦哦,关门。
我懂我懂。
窗外鞭炮礼花齐鸣,一盏又一盏的烟花绽放在无边的夜空,形成一副瑰丽的画卷。
夏怀礼搂着陆泓,但因为喝酒的缘故又睡得不踏实,浑身燥热,踹开了被子,靠着陆泓取暖,在半睡半醒间,他隐隐约约凝视着男人的侧颜。
“醒了?”
夏怀礼朦胧的眼眸盯着陆泓,然后,他嗷呜一口咬在陆泓的锁骨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就是生气了!
好气好气。
夏怀礼气鼓鼓的,用头一撞陆泓胸膛,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
浑身酸疼。
翻了个身。
夏怀礼朦胧睁眼,赫然发现陆泓的胸膛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的锁骨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看起来咬的时候充满了不甘和仇恨。
夏怀礼:……
不会吧?
啃人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我昨晚咬你了?”
“嗯。”陆泓坐在床头看书。
“那还发生什么了?”在夏怀礼最后的记忆里,睡觉前的活动是和他妈一起看春晚,然后父亲让他喝酒,最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素贞哼唧一声:“什么都发生了。”
夏怀礼迅速摸了摸后腰和屁股:……啊?
白素贞偷笑,在陆泓瞪自己之前,一溜烟跑没了。
夏怀礼心有余悸:“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发脾气了?”
“是,很大的脾气。”
春节假期,夏怀礼的父母去南方度假,两人一个从事业单位刚刚退休,一个是私营小公司的老板不需要坐班,美美去南方度二人世界去了。
大年初二,两人去了陆泓的远房亲戚家做客。
整个春节过得和结婚的小两口没什么区别,但只有夏怀礼还没有意识到。
贺章打来电话:“欸我说小夏,我招谁惹谁了,后台一水儿的骂人,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多黑粉,有说我是骗钱的,还有说我是骗小姑娘的……话不能乱说,我只摸过小姐姐的手。”
夏怀礼差点一口汽水喷在陆泓身上:“没事,咱俩都被骂,要不你也发律师函?”
贺章满不在乎:“嚯,陆泓不收你钱但收我的钱啊!我可不能让他挣钱!把电话给我师弟,给他打了半天了,都没接。”
“哦,他正挑给江瑶的新年礼物呢,我俩在商场呢。”夏怀礼把电话给陆泓,低声告诉他师兄找。
陆泓接了电话,贺章直接骂骂咧咧换了副样子:“你说咱们风水圈谁的心胸那么狭窄,搞得粉丝那些乌烟瘴气的也就算了,给我寄快递,你猜里面是什么东西?一具野猫的尸体,尸体里缝合着纸钱、红色蜡烛、女人的鸳鸯绣片、还有蘸着人血的棉花!这玩意不就是咒我吗,我真的倒霉了,问题是警察还不管!”
陆泓皱眉。
“怎么不说话啊?”贺章生气,“你给我点护身符吧,心里怪瘆人的,还有,最近小夏被不知道什么人骂得挺厉害,我担心也被人盯上了。这圈子里的人还是假本事多,多了真本事的的就群起而攻之,嫉妒是会出人命的。”
陆泓压低声音:“昨天有个快递寄到我家,血从纸箱子里漏出来了,在我的允许下快递打开了箱子,发现是四只老鼠尸体。”
“四鼠夺寿,百病缠身啊!”贺章惊呼,“你没告诉他?”
“没,换地改运,我们准备出去避一避,不理这些糟心事,快递也没查出来发件人。”陆泓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悲喜,“你自己小心。”
“那没问题!”
因为之前帮助了张承呈顺利解决问题,张德富请陆泓两人出去旅游一圈,目的地机票酒店随便选,也算偿还了这份情谊。夏怀礼想了很久,最后征询白素贞的建议:“你想去哪里玩,给个建议呗?”
“西华市。”白素贞说。
西华市位于南方,好山好水,是一个旅游城市。夏怀礼百度搜索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这么具体,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白素贞直言不讳:“我想见我爸,总得给它看看我现在过得多洋气呗,当初还觉得我不成器呢,因为我是家里最后一个修炼成人形的。”
“你家,不是东北人吗?”夏怀礼疑惑。
“那咋了,南方暖和还有湖有海。”白素贞摆弄着自己刚买的红绿搭配的西瓜墨镜,“走不走?”
“走。”陆泓答应。
夏怀礼觉得奇怪,为什么陆泓答应的这么痛快,而且还收拾出来了一箱子法器一起带走,美其名曰有备无患。不过,很快他就被西华市的旅游攻略吸引了,西华市旁边有一依山傍水的小镇濮水镇,是当地有名的网红度假景点,更何况春节后还有庙会表演,正好是旅游的好时间。
两人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飞机,直接奔西华市。
西华市的平均气温在十二度,并不算现代化都市,反而是慢生活节奏的疗养地区,空气中氧元素含量丰富,从飞机上便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绿色山野,心旷神怡。
东北五仙几乎不会在南方立堂口,所以在信徒中一打听白二太爷的名声,便都知道立于哪处宫庙。
走街串巷,来到一处类似于祠堂的独栋花园式建筑,红墙琉璃瓦显得分外华贵。阳光给宫庙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如同熠熠发光镶嵌在如茵绿草的宝珠。还未进入,萦绕的袅袅白烟在空气中溃散,弥漫着一股香烛的味道,善男信女进进出出,拎着大包小包的新年礼物前前后后的摆在正堂。
白素贞睁大眼睛:“嚯,我还以为自己那个窝不错呢,我也想要个花园大别野。”
夏怀礼:“……咱们房价比他们贵,不信你查查,就咱们陆大少爷的那套公寓多少钱?这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现在换算一下,你那个屋怎么也得八百十万吧!”
“也是哦。”白素贞一下子得了安慰,又扬眉吐气了。
两只趴在假山上晒太阳的白刺猬睁大眼睛说:“欸,我们白四带着他的小弟马回来了啊,我还以为它找不到顶仙的呢。”
“快去告诉父亲,那小儿子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白素贞:老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众人口中的白二太爷就是白素贞的父亲。
此时它正端坐在一红色丝绒绸缎的软凳上, 旁边摆着瓜果草莓的贡品,以及一排黄色檀香小蜡烛。
在白素贞的印象里,这里原来就是一处破破烂烂的小祠堂, 在南方它们总是争不过三太子、济公、妈祖等神明的供奉。
虽然它们和蔼可亲又容易显灵。
白二太爷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白素贞:“白四啊,你说你找不到弟马就不回来, 现在果真是你也长大了啊。”
白三姑和白二姐化成人形, 把门一关,捂着嘴笑:“当初我们还觉得你修不成正果呢, 怎么样, 你是折腾了多久才让这位香客顶了仙啊?”两只刺猬打量着夏怀礼和陆泓, 又觉得这两人颇为不凡,不太像会任人宰割的。
然而,它们选弟马的常见流程都会先把人折腾一遍,什么患病、出事故、感情不顺……
这样的弟马才够纯正,这算是东北大仙的传统了。
不过这名叫陆泓的男人,态度凛然。而旁边的夏怀礼虽然看起来白白软软的,但身上功德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哪里来的两个极品?
白素贞昂起脖子,自豪说道:“都是我的弟马,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用人格征服的。”
“哦。”白二太爷俨然一副严父口吻, 又打量了一番陆泓和夏怀礼。
白三姑眼睛一转:“那这番回来是在香册上加名的吧,你可别像胡三姐它们家, 找不到顶仙的,就骗自家太爷说有了弟马有了堂口, 被查出来可要被笑话百年的!”
“我没有!”白素贞生气, 头发像被静电挫了一样乍起来。
在白家, 它一直是开悟最晚的那个, 学说人话最晚,修成人形也最晚,法力也不算最高。堂哥堂姐都找到了弟马,立了堂口,积累了功德,但它却刚刚死里逃生,还靠着骗人让夏怀礼顶了仙。
夏怀礼和陆泓窃窃私语:“加名是什么意思啊?”
陆泓在来之前查过资料,无论是黄白胡柳,在部分民间传说中,他们只有找到了弟马,也就是顶仙之人,才算真真正正有所成就,才能榜上有名。否则无论出于哪家门脉,只能算是个野仙。
区别在于,将名字加在香册上就相当于得到了祖师爷的认可,法力也会随之上涨,脸上也有光。
夏怀礼以为白素贞是回来走亲戚的,谁知道是来“耀武扬威”的啊,这回可不能给小刺猬丢人。
——眼前这个镜像,有一种孤单的小女儿,凭借自己能力终于闯出一番天地,结果回到封建大家庭还是被人瞧不起的既视感。
白二太爷说:“当初你不学无术,说不顶仙照样可以积功累德,光宗耀祖,怎么又改了性子?”
白素贞委屈,当初它那是气话,谁愿意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他就是成器晚了些,所以没有得到父亲重视。而且自己的姑姑姐姐有很出色,他这个最小的反而不受宠。
夏怀礼于心不忍:“我怎么帮他扳回一城?”
陆泓覆在夏怀礼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黄鼠狼。”
白仙虽然是五仙之一,但战斗力一直垫底,住治病救人,卜卦问事。
夏怀礼心领神会,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们别不信,我们那片上京市都听过白四爷的大名,治病救人样样在行。我是求着白四爷顶仙的,这机会给我简直就是光宗耀祖,我一直都很崇拜白四爷!”
“而且白四爷当真是实力不凡,你们可不知道那天夜黑风高,有一只黄大仙率领着一群乌鸦和野猫围住了我。当时我和陆泓在森林里,漆黑不见五指,只有明晃晃的眼睛在近处包围着我们……那空气里一股恶臭,还有不明生物的呼噜声……”
白三姑被故事吸引了,眼睛发亮:“然后呢?”
正在忙着还没有便化成人形的其他小刺猬动动鼻子凑过来。
“当时阴风四作,我觉得自己都要死了!野猫就往我身上扑啊,血盆大口就要咬我的喉咙!突然白光乍现,白四爷挺身而出,挡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就在想,哪里来的天神救我性命!”
“白四爷一眼就看穿黄皮子的障眼法,冲破包围圈,直接跳到巨石背后。那黄鼠狼忽见不好,嗷呜一声向深处逃窜!简直就是屁滚尿流,拖着尾巴往石头缝隙里钻,那样子别提有多丢人了!白四爷又仗义,而且道法深厚,挺身而出,实在是让人佩服!”
小刺猬听了这一波大戏,也啧啧称奇。
白二太爷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能打败黄鼠狼,要知道成了精还能养傀儡的黄皮子最难对付,它们都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它看白素贞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果然长大了就是不一样,还是你最像你爹我,有年轻时候的风范啊,不愧是我白家人。”
“小四真是出息了啊,居然敢打黄大仙。”
“我的妈呀,听着就害怕。”
“咱们到南方也有很多年没见过那些了吧。”
白素贞感激的看着夏怀礼,就差哭出来了。
夏怀礼和陆泓坐在旁边的木头板凳上,白二姑又让人倒上了两杯茶,外面香客吵吵嚷嚷,里面却宁静祥和,别有一番韵味。
夏怀礼看着白二太爷,好奇的问:“当年?”
“对,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南方?”白二太爷捋了捋身上的刺,这看起来竟然有种道骨仙风的潇洒。
夏怀礼问:“因为风水好?”
——因为物以稀为贵?
换了个新赛道?
因为没有黄鼠狼?
白二太爷摇摇头:“大约是五十年前,我来南方处理一档子邪事。这人有好坏,神亦有好坏,路过了如今西华市南边的群山峻岭,当时有个寨子中的一家子说是受到了一个诅咒,家里人接连惨死,坠河的、采药掉下悬崖的、还有迷迷糊糊跌倒稻田里不醒人事的,那股子邪气简直遮天蔽日,让整个寨子都不得安生啊。”
“我去了之后发现,这一切全部和一个赌徒有关。”
“那是寨主家的小儿子,就喜欢赌博开花子,谁劝都不听,突然有一次发了大财。别人还以为他是时来运转,谁知道他是以全家人的性命作为交易,一个个献祭给后山的神明换取钱财,准确的说,不是神明,而是邪神。”
“这邪神啊,就喜欢居于山野荒庙,顶个泥塑神像的头就开始作威作福,让人们都变成它的信众。”
“后来我知晓了,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众仙家一起将其元神打散,这才了结了此事,也再也没有听过它犯上作乱。”
“因为那事我的信众变得多了,我就留在了这里。”
白二太爷讲完,长长抒了一口气:“拜神请仙的多了,什么牛鬼神蛇就都出来了。”
夏怀礼未曾听过还有这档子事,不过想来这邪神和邪术、炼鬼都差不多是一回事。
“既然来了,就让白四把名字加上,昭告先祖,后继有人。”白二太爷说道,“每年的正月十三,正是时候,今晚白四就留宿此处吧。”
“好。”
头顶的琉璃宝灯和七彩祥云绘制的图案被檀香烟雾所笼罩,小刺猬们开始着手香册加名的仪式,虽然年年都有好时日,但最少十年二十年才能加一个名字,于是后堂又开始忙碌。
虽然是白素贞的自家事,但夏怀礼也受参加。
寂静的夜晚,珠光宝气。
各位白仙的弟马守候在前厅,白二太爷幻化成人形,端坐于一珍珠软垫之上,屋内萦绕着数百只莲话琉璃蜡烛灯,叠叠层层的烛火如同璀璨的银河,环绕一圈。
气氛宁静神圣,白家三姑六婆众弟子跪在神像前,低声默念着咒语,昳丽的光芒披散于屋内。
白素贞身穿红袍,恭敬地跪在地上。
白二太爷身着紫色长袍,右手提笔朱砂,在白素贞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留下一抹红色印记。接着,它翻开用鎏金绸缎包裹的香册,上面是白家历代宗亲,其中不乏已经成仙的先祖们。
它在自己名字的分页上郑重签下“白道之子白四,白素贞”一行大字。
那朱砂颜料似乎染了金粉,如同火焰般徐徐燃烧。
刚写完的字,似乎都要烧到天上去。
蜡烛忽明忽灭,火焰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白素贞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礼成结束之时,忽感觉一暖暖流从刚才点入眉心的朱砂开始荡漾,成燎原之势迅速扩散了全身,在静谧的烛光下,它的血液逐渐沸腾、燃烧,像是有一股神力在清洗、净化。
十五分钟后,暖流褪去,白素贞的名字也印上了香册。
它是真真正正白家人了。
夏怀礼瞠目结舌,一句话也没说,激动的一直攥着陆泓的衣角:“咱们好像真的攀上大神仙了。”
陆泓笑了笑,没说话。
白家庙没有住的地方,仪式结束后三人拜别了白二太爷,迈出门的刹那间,白素贞挺直了腰背,感觉真真正正的扬眉吐气了。
白二姑笑盈盈的给白素贞装了三个供果:“你也别太累,这里永远都是你的还有,你爹让我给你带句话给你的弟马,双鱼戏水,水月镜花,万事多加小心。”
夏怀礼听得蒙蒙的,陆泓却说:“多谢了。”
白二姑摊开掌心,又说道:“这也是白二太爷赏得铜钱串,看到白四有今天的成果,我们也打心眼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