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自己过去在襄马面前,不管对方待他多么亲切温和,他却一直都隐隐地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让他始终都绷紧了心神,不敢造次。
这是身份差异带来的上位者威压......还是别的什么......狄克也没有搞清楚过。
然后狄克带着容远,在路边从外部观察了一下那三人的住宅,又顺着窄巷一路走到灵师管理协会的后门,见这附近竟然也有很多人,有卖小吃玩具和衣服的,有挂着牌子收购伪灵器的,甚至还有一些期待着能跟某位灵师大人来一场浪漫偶遇的年轻男女。
容远在一个卖炒果子的摊位前停下脚步,闻着那股异香扑鼻的味道,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尝尝味道,顺手就买了三包。
其中一包被他塞进了狄克的怀里,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小摊子上卖的东西比正儿八经的店铺里卖的还好吃,上次门罗应该带我到这儿来的。"
狄克将热腾腾的炒果子拿在手里,也不吃,心里还有点无语,只当容远是少年心性,现在还记挂着买零食。
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一只手上托着装了炒果子的纸袋,另一只手则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摩苍剑的剑柄。
他做好了随时都爆发战斗的准备。
然而到了协会,容远领取了上次任务的委托金协会抽取了百分之十的佣金。然后去见了见自己的两个小迷弟科克和霍奇亚,顺便把炒果子当伴手礼送给了他们。
两人的表情,让容远觉得自己送的仿佛是龙肝凤髓。
"怎么样?"
走出协会,狄克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问道。
他知道容远特意来到协会,其实是为了好好"看一看"那三个嫌疑人。
但容远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皱眉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才道:"没有发现。"
"我一进门就开启了另一重视界,所有人的灵魂在我眼中就像是闪着光的灯火,无比清晰。那三人的灵魂之光跟其他人相比......并无特殊之处。"
当然,所有人的灵魂之光在色泽、亮度、包括形状上都存在着微妙的差别,有的耀眼,有的黯淡,有的多彩,有的单调,但都只是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区间内波动。
如狄克那样耀眼的,其实非常罕见。
而暗灵师无论能力还是心性,都跟普通人决然不同。如此特殊的存在,容远不信他们的灵魂会是这样平平无奇的。
是因为暗灵师甚至有伪装灵魂之光的能力吗?
还是说......他们全都怀疑错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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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无他,就是很影响正常生活。
开启了第二视界之后,他眼中的世界跟常人所看到的大有不同。各种颜色的光芒遮盖了人本身的长相,在他的眼中,美女可能丑陋无比,乞丐可能光彩照人,如果有狄克这样的人在这边,光芒之盛甚至会影响正常的视觉。更不用说还会经常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难免会做出一些让别人觉得奇怪的反应来。
走出协会以后没多久,容远就关闭了第二视界。两人低声讨论了一阵,各自思索了片刻,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希望襄马他们的预计是对的,在我露面以后,那家伙就会主动来找我。"容远道。
"不管怎么说,别大意。"狄克叮嘱说:"那家伙心性残忍,手段歹毒,连帕特留斯会长那样的人物都中了招,你可不要小看他。"
"放心吧,我知道。"容远说。
然而狄克还是觉得不保险,尤其是在看到容远出现在街上之后,很多人都热情地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狄克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在明他在暗,实在是防不胜防。"狄克不放心地说:"这段时间,不如让我贴身保护你吧!"
"别。"容远拒绝道:"你还有你的事要做。而且你忘了我的能力吗?如果怀有恶意的人靠近我,我是能提前发现的。而且我还有件事要托付你呢!"
"什么事?"
容远指尖一弹,将一张金色的卡片弹到了狄克的怀里。
"这张金贝卡里面有一万四千贝,你先拿着用。唔......买两套换洗的新衣服,还有鞋子。另外,调查那些事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原本容远是没有想到这些事的,但是在领到酬金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狄克当初的窘况,顺便也想到这段时间除了刚开始狄克从他那里拿了两百贝以外,就一直没有再拿过钱。
也不知道这家伙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方面的情况,容远再稍加注意,自然发现狄克现在穿的还是当初容远拿给他的衣服,虽然时间不长,但因为狄克每天的活动量都不少,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一双靴子也像是已经穿了三五年一样,脚尖甚至都破了一处。
狄克对穿着什么的并不在意,不过缺少钱财,确实给他的调查制造了不少障碍。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只是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一万四千宝贝,都能在城里偏僻点的地方买个房子了。"
"那就再买个房子,小一点、偏僻点没关系,有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落脚,多少也能自在些。"容远看了眼狄克,说:"你在外面忙的时候来不及回去,也能有个地方住。"
自从维诺他们去上学以后,狄克已经有一段时间晚上没有去莱恩府住了,容远知道,但并没有在意。他原以为狄克这个大个人不需要去担心他的衣食住行,容远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自己,同时狄克不愿在襄马家住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但今日看到狄克的窘迫之后就知道,他大概把手中的钱财都用来调查那些事了,恐怕并没有多余的闲财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狄克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收起金贝卡,没有再拒绝,也没有道谢。
因为一声谢显得太轻巧,而他早已决意要回报给容远更加珍贵的东西。
两人并肩从街道上走过,因为都是十分醒目之人,无数目光远远近近地落在他们身上。只是对他们来说,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过多在意。
此时此刻,远处的街道边,一双灰白色的眼眸慢慢抬起,落在那仿佛沐浴着阳光的两人身上。
片刻后,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声。
................................................
容远回到莱恩府的时候,发现帕特留斯已经回来了,两名侍女守在门外,见到容远,便低声道:"会长大人已经回来了,也知道您来找他的事。"
"达玛拉夫人也来了,正在为会长大人驱灵。"
容远点点头,越过他们,轻轻地打开房门,无声地走了进去。
两名侍女并未阻拦。她们的任务是要阻止其他人闯进去,但容远又不是外人。
为了避免影响到驱灵过程,容远走到卧室门口就停了下来,没有靠近,房间中的两人也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只见达玛拉食指相抵,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祈祷般的手势。而在她的身上,则浮着一个色彩奇异的伞状透明身影。
那家伙伸出十几条细长的触须,扎进帕特留斯的心脏、肺腑、肾脏、四肢等各处。伞状的巨型身体交替闪烁着绿色和紫色的光芒,身体随之一鼓一鼓的,周身还带着十分漂亮的光晕。
光芒闪烁之间,可以看到一缕一缕灰黑色的雾气从帕特留斯的身体中抽离出来,被那家伙吞进了自己的肚子,同时它身上的光晕也更加明亮了,就连达玛拉的脸上都显露出淡淡的红晕,仿佛十分惬意。
然而这个过程对帕特留斯来说显然是十分痛苦的,他面色狰狞扭曲,嘴角边也流出了一缕鲜血,非常用力地咬着牙齿才没有痛的喊出来,以至于让人能清楚地看到他脸颊两侧鼓起的肌肉,身后的尾巴也绷得笔直,四肢的爪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弹出来,在地板上划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看着这一幕,容远顿时也理解了驱灵师被其他灵师厌恶排挤的另一种原因这种驱灵的过程,给人一种他们的能力仿佛是吸收着其他灵师的灵念而成长的一般。
十几分钟以后,这一次的驱灵结束了。
此时帕特留斯已经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而在失去了那只巨大伞状身影的遮蔽后,容远清楚的看到达玛拉的脸色也很是憔悴,仿佛比刚来时老了十岁一样。
"怎么样?"他问道。
"不太好。"达玛拉摇摇头,说:"异种灵念和帕特留斯自身的灵念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这种方法只能暂时延缓他异变的速度,但还是治标不治本。另外,我怀疑现在就算是抱着彻底驱散所有灵念的目的,可能也没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说完后顾不上休息,急忙从桌子上扯过一张纸,写写画画了一阵,记录下刚才驱灵过程中的一些发现,然后说:"我再去研究一下,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达玛拉忘了跟容远两人道别,带着那张纸匆匆离开,想必又是去找那些专家一起讨论救治帕特留斯的方案了。
这几天里,他们至少已经尝试了七八种方法,但都没有特别奏效,今天能抽取出那些灰黑色雾气已经是最近最好的表现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每一次驱灵的尝试,对帕特留斯来说都是一次伤害。刚开始他在结束以后还能很快站起来如常地行走,但现在却躺在床上喘气,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容远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帕特留斯的灵念已经变得越来越虚弱,比起前几天几乎弱化了一半左右。
达玛拉走后,容远走到床边,扶着帕特留斯坐起来,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
帕特留斯就着容远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摇摇头,歇了一阵后,才笑着问道:"听说你去执行协会的任务了?是什么任务,有趣吗?"
"只是普通的布灵罢了。"容远放下水杯,转身看着帕特留斯,沉默一阵,然后问:"老师,我......最近知道了一种方法,或许能够治好你。但因为你这种情况从未遇到过,我以前也没有经验,所以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把握......你愿意试一试吗?"
..........................................
"瑟瓦肯的贝琳达......是个美丽的姑娘......她吐气如芬芳......她笑靥如花开......"
夜色已深,阿利克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提着一个半空的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在街边。
"混蛋、混蛋......都瞧不起我......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都刮目相看!到那时候......那时候......你们就算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会答应的......该死的女人,骗子!咕咚咕咚......"
男人仰头喝了几口,酒瓶就空了。他晃了几下酒瓶,把瓶底剩下的一点酒水都洒了出去,然后举高瓶子,努力伸出舌头去舔瓶口最后的一滴酒。
"哐!"
阿利克身体转了一圈,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后脑勺火辣辣地疼着。拜这疼痛所赐,他倒是清醒了几分。
"该死的!什么都跟我作对!你也跟我作对!"
阿利克扬手把酒瓶扔了出去。那瓶子落在草地上又弹了起来,咕噜咕噜地滚出去,最后停在了一双破旧的灰色布鞋前面。
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那只手上还戴着一枚铁制戒指,戒面上刻着一个大三角形套小三角形的简易图案。
阿利克没有注意那只瓶子的命运,他努力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却像脱水的鱼一眼徒劳地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后,他气喘吁吁地放弃了。脑袋上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以后,酒意和睡意似乎都涌上来了,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嗝儿,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合拢。
一个人走到了他面前,低头沉默地看着躺在脚下的这个醉汉。看了一阵后,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瘆人的笑容。
......
"瑟瓦肯的贝琳达......是个美丽的姑娘......她吐气如芬芳......她笑靥如花开......"
黑暗的隧道中,诡异地响起了沙哑的哼唱,那声音经过重重反射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一个人提着一盏油灯,慢腾腾地从隧道中走过。昏黄的灯光摇晃着,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宛如野兽。
那人手中还拖着一个沉重的物体,行走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撞到什么东西,而发出沉闷的一声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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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再次来到了这一方空间。
天空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上面还布满了玻璃裂缝一般的黑色纹路,仅仅只是看着都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之前还能勉强看清的山脉河流和田野都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色块,朦胧交织的色彩仿佛是把彩色颜料打翻了一样混合着。
太阳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一样,缩小了很多,显得又高又远,连光芒也透着一种苍白之感。
农家小院的院墙消失了一小半,三件青瓦房有一间已经消散了。院子里依然趴着那只让容远印象深刻的黄狗,只是它此时满身的皮毛变得灰黄交杂,一张脸也变得很像是老鼠。
帕特留斯的识海之境,已经变成这样了......
容远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伤和恐惧之情。他很害怕,怕诺亚的方法不管用,帕特留斯会就这样离开人世。
"老师,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万一我失败了......"容远不禁问道。
"那也没什么。"帕特留斯温和地笑道:"你也看到了,原本我......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既然你说有办法,我自然愿意让你试一试。即使失败了,那也只是我......命该如此。"
看着自己已经变得苍凉、扭曲、怪异的识海之境,帕特留斯叹口气,带着歉意说:"抱歉啊,容远。"
容远不解:"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答应你的。"帕特留斯说:"为了你好,在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不该同意的,我不该让你背负这种责任。但是我......我还不能死......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
他哽住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其实觉得自己很卑鄙。
包括他现在的道歉,他挣扎的心情,他都觉得是卑鄙的。
如果他死于异变,那么该憎恨的、该责怪的,只有伤害他的暗灵师等人。容远也好,襄马也好,他们或许会伤心,或许会愤怒,但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到为他报仇这件事上去。帕特留斯不会劝他们大度放下,因为复仇这种事本身就是治愈痛苦、平息愤怒的过程。当复仇完成后,时间会逐渐磨平所有的伤害。
但现在,他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容远的手上,无形中,也等于是把责任、压力放在了他的肩上。
如果治疗没有效果,帕特留斯依然死了,那么容远可能会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过错,为此而痛恨终身。
但是帕特留斯也无法坦然地去说让我去死吧,别管我了!
他曾经是这么想过的,想要牺牲自己让其他人都获得幸福,但现在,他却越来越畏惧死亡。
因为有一个人还需要他。
帕伊思。
这段时间,帕特留斯经常偷偷跑到学校附近去看望儿子,容远之前没有找到帕特留斯便是因为如此。当然,帕伊思并不知道他新结识的这个大老鼠朋友是自己的父亲,只把这个隐秘的友情当作是自己的小秘密。同时因为帕特留斯现在是老鼠,那孩子无端地很信任他,对着他倾诉了很多过去根本不会跟父亲说的话。
帕特留斯发现,自从他出事以后,帕伊思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他过去只是一个安静的、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但现在却总是像一个孤寂的影子,除了他的"老鼠朋友"以外,跟任何人都不亲近,在学校也完全没有朋友。
同时,从帕伊思的口中,帕特留斯得知在他"死"后,妻子莉芭玻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月的遗孀角色,就开始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邀请各种三教九流的"朋友们"到曾经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庄园里来玩。当然,因为顾忌到比如襄马这样帕特留斯朋友的看法,她的这些宴会名义上都是"为了怀念尊敬的帕特留斯"、"替帕特留斯实现他的意愿,为一些可怜的贫困残疾生病的孩子募捐"等等,风评居然还上升了。
如此忙碌的莉芭玻,当然忽略了自己年幼的儿子,甚至有两次因为他打扰了宴会的兴致而私下里大发雷霆。帕伊思本身就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他对母亲的依恋和信任迅速被恐惧所替代,提到母亲的时候,不仅沉默不语,甚至还会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样的情景,让帕特留斯心痛又愤怒,但莉芭玻是帕伊思的亲生母亲,她教养帕伊思是名正言顺,就算是襄马,也不能强行把孩子从他母亲身边夺走。
想到之前他在自己家里偷听到莉芭玻和阿德莱德的对话,帕特留斯隐隐有种更深切的恐惧感。所以,不管是达玛拉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驱灵也好,还是容远的提议也好,他都愿意尝试。
容远听懂了帕特留斯的歉意和顾虑,但他却笑了。
"你还是不了解我,老师。"容远道:"比起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有所保留,我更愿意竭尽全力,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帕特留斯微微一怔。
看着容远干净、坦率而坚定的眼睛,片刻后,帕特留斯露出了一个极为欣慰、感慨的复杂笑容。
帕特留斯想起自己刚刚认识容远的时候,失去记忆的他宛如一只懵懂蒙昧的野兽,连通用语都不会说,聪慧至极却不辨善恶,什么都很好奇,有时无意中会流露出一种让帕特留斯都感到心惊的气息。
然后,他迅速地学习、成长,刚开始还像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但很快就让帕特留斯也为之惊叹,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帕特留斯发现甚至自己都开始依赖容远了。
这还不到三个月啊......
帕特留斯心中长叹一声,有种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要飞出家的感觉。
他笑了笑,然后忽然道:"容远。"
他的语气十分慎重,仿佛刚刚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容远抬眼看着他,露出一丝疑问。
帕特留斯道:"我在卧室的箱子里留下了一份遗嘱,万一我死了,你就拿着这份遗嘱去找襄马他手里肯定搜集了莉芭玻跟人私通的证据。有了证据和遗嘱,再加上襄马和三殿下的帮助,你就能以我嫡系学生的身份剥夺莉芭玻的权力,继承我所有的财产。"
"老师,我......"
容远刚想要说话,却被帕特留斯阻止了,他说:"到那时,我只有一个请求替我照顾好帕伊思。"
"我......"容远咬了咬牙,说:"我不!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照顾!老师,意念就是力量,如果你自己缺乏求生意志,就算本来能成功也很可能会失败!这是你自己教我的,难道你现在反而忘了吗?"
"不,我没忘。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活着。"帕特留斯笑道:"只是预防万一,这些事还是要准备的。事实上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最多明天,我也会去找你说这些的。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帕特留斯忽然顿了顿,似乎说出这件事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过了一阵,帕特留斯才说道:"容远,你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
"......记忆......能恢复?"容远有些艰涩地重复。
"没错。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至少不要这么早就让你知道。但是......"帕特留斯苦笑了一下,说:"你的成长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现在的你,未必不能承受过去的沉重。而且......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
帕特留斯很清楚一点,不管他再怎么把眼前之人当作一个孩子,也不可能永远将他庇护于羽翼之下。
而如果他死了,那么容远还能依靠谁?襄马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迁怒于容远,亚莉克希亚的爱追求可能会转化为伤害,就算是狄克,在帕特留斯眼中也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容远只能靠自己。
帕特留斯对容远过去真正的实力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他相信只要容远恢复了记忆,这世上就没有多少人能伤害到他。
沉默半晌后,容远低声问:"那我......要恢复记忆的话,该怎么做?"
....................................
诺亚眯着眼睛,蓬松的尾巴轻轻摇晃着。它趴在屋外一颗大树的树枝上,浓密的绿叶将它身体彻底掩藏起来,细碎的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它身上,显得斑斑点点。
院中有侍女,门外有护卫,不过没有任何人发现它。
豌豆跟在容远身边,诺亚因为体型较大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藏在了这里。但实际上,对于房间里发生的事,诺亚比豌豆更清楚。
识海之境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容远和帕特留斯的对话,它都一清二楚。
他听到帕特留斯说:"容远,你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
晃动的尾巴立刻停了下来。
诺亚睁开眼睛,看向屋子,仿佛它的目光能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两人一样。
身边原本在簌簌作响的树叶,瞬间就彻底静止了。
许久之后,它听到容远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做?"
风轻轻地吹过,树叶又发出哗啦啦地声音。
诺亚闭起眼睛,尾巴重新开始慢悠悠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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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管多么遥远的记忆,其实都在你的灵识之海中。"帕特留斯说:"你之所以失忆,其实是因为你的记忆被非常强大的力量穿透灵识之海粉碎了,但记忆的碎片仍在,不管它们被粉碎得多么彻底,都不可能完全消失。"
"所以,要恢复记忆,你首先就要穿过识海之境中的通道,进入灵识之海。那些闪着亮光的星子,其实都是你的记忆碎片。但是你不需要去追逐它们,记住不要深入!灵识之海虽然是你的力量,但也有诡异和危险之处。过于深入,你会迷失在那片海洋中。"
"然后你要做的很简单保持非常明确的想要恢复记忆的意念,越坚定、越鲜明越好,受此意念的趋势,所有的记忆碎片会自然地向你汇聚。然后用你的核心灵器去引导它们,聚合它们!当记忆的碎片汇为一体、融于自身的时候,你的记忆自然就会归来。"
"但是......到那时候......如果到那时候......你发现自己的记忆中有一些......有一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往事,我希望你记住没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挫折、磨难和死亡都是我们生命中必然会经历的事,是它们造就了我们,你可以为此悲伤,但不要因此而放弃自己生命始终是有希望的,一定有人是爱着你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老师,你说这些......难道是因为我过去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吗?"容远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您以前认识我吗?"
"不,我不认识。但是......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你又怎么会失去全部记忆出现在生命禁区呢?"帕特留斯迟疑了一下,说道。
容远察觉到,他其实刻意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自己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
阿利克从昏迷中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嘶吼声。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地闭着眼睛装睡,猜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手脚上都有冰冷的束缚感,身体下面也是冷冰冰的,似乎躺在冰冷又潮湿的地面上,鼻端萦绕着浓郁到熏人的铁锈味。
这是......血的味道!
阿利克顿时只觉得浑身冰冷。
"吧嗒!"
一滴散发着异味的粘稠液体突然落在他的额头上。阿利克浑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足有碗口大的暗黄色眼睛正在上面盯着他!
"啊啊啊啊"
阿利克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竭尽全力地挣扎着,使得套在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地作响。他挣扎了半天,不但没有挣脱出来,反而弄伤了自己。
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这种新鲜的血液味道似乎吸引了对面这个怪物的注意力,它转了下身体,头扭过去,凑向了阿利克流血的脚腕。
狰狞可怖的口器咔哒咔哒地响着,锋利的尖端仿佛闪着寒光,阿利克顿时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