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安易也是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背着包袱走到江玉书身边:“师兄,我们出发吧。”
虽然项安易尚且未曾入门,但江玉书确定玄天门会收下这么个拥有着极大天赋的少年,故而早早就让少年改了口,连庆贺少年入门的礼物都提前送了出去。
在离得不远处的城门口,楚明钰不远不近望着江玉书和项安易他们出城的背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那个丑萌丑萌的木偶人,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道:“他们出城了,修瑾哥哥,现在咱们也该出发了。”
被楚明钰整个儿抱在怀里的木偶人,之前看着明明就是个死物,现在那双木头雕刻出来的眼睛却似闪着灵动的光,猛地看上去多少有点儿诡异感,但偏偏城门口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落在少年身上,且少年的身影就投在城墙的青砖上。
“行了,咱们也回去吧!”安乐侯依旧将侯夫人揽在怀里,见着妻子还在看着远去的马匹默默垂泪,抬手再次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带着人往马车的方向走。
项安瑞也回过身跟在父母身后,只是落了前面几步的距离,许是因着弟弟出远门的缘故,使得他有些神思不属,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旁人身上。
作为权贵人家的子嗣,项安瑞虽然不曾被皇帝封为世子,但该有的脾气倒是一点儿都不少,遂他下意识就想要动怒,抬头却对上一双极为清隽矜贵的眼眸,那双眼眸项安瑞实在太熟悉了,但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见过那双眼睛。
楚明钰望着面前想要动怒的青年,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这位兄台挡住路了。”
项安瑞下意识就往旁边避了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对他点头示意,朝着城外缓缓走去,姿态不疾不徐,像是出城游玩的贵公子。
“阿钰……”项安瑞不自觉缓缓念出一个名字,但他随即又摇摇脑袋,怎么可能会是楚明钰呢,当初可是他亲眼看着那群大汉,将瘦弱不堪的少年从床榻上拖下来,在少年的挣扎不休中又将人整治一顿,才送进再也出不来的地宫里。
“阿瑞,看什么呢?”侯夫人上了马上,心绪总算平复了些,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就见着长子愣愣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听到母亲的声音,项安瑞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再将已经走远的少年当作一回事,抬脚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然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抹阴森鬼炁已经缠上他的心口,在之后的日子里会一点点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在来往京城的路上只有江玉书一个人,所以他一路上行得极快,如今返程时候带上项安易,他就下意识放缓了速度,正好可以带着少年一路见见世面。
楚明钰抱着他的木偶人不远不近坠在后面,着实是看了满眼郎有情妾有意的好戏,只是好戏看得多了,眼睛也会感到疲惫,还不如他窝在房中多画几道符。
见着楚明钰坐在桌前画符,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木偶人里缓缓浮现出一抹身影,江修瑾走到桌前就已经凝结出了实体,盯着楚明钰看了好一会儿,鬼王大人这才在桌前矜贵落座。
“修瑾哥哥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了。”楚明钰放下手中朱笔,抬眼盈盈带笑地望向身姿高大俊挺的鬼王大人,朱笔一不小心在手背上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痕迹,不过少年明显就没有注意到。
江修瑾抬眼盯着楚明钰看一会儿,突然倾过身去拿了少年手上的朱笔,朱砂颜色极为红艳,就像鲜血刚刚流出来时那般艳丽,下一刻鬼王大人在少年困惑望过来的时候,拿了朱砂笔在少年额头的位置轻轻落下。
朱砂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额上很快就移开,楚明钰哪里还不知道江修瑾做了些什么,不禁哑然失笑,他微微抬起下巴,让自己距离鬼王大人又近了一些,轻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少年本就生的漂亮,如今点上朱砂痣就更添了一抹仙气,跟他这个阴森可怖的鬼物看上去真是格格不入,偏偏楚明钰早早就已经成了他的妻,江修瑾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些,点头应道:“好看。”
江修瑾又抬手落在少年额头的位置,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楚明钰只感觉到了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原以为江修瑾是帮他将那一点朱砂擦掉,但等到楚明钰晚间无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那红颜的朱砂痣不仅没有擦掉,反而越发鲜艳起来。
将床榻上的木偶人抱进怀里,楚明钰忍不住摩挲两下木偶人的额头:“修瑾哥哥做了什么,为何这朱砂痔怎么都擦不掉?”
“既然不想被他们发现身份,总是要做些伪装的。”江修瑾回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更是让楚明钰哭笑不得,不过他倒也没有计较那么多,反而很愿意纵容爱人的小动作。
被宿主遗忘在意识海里的001:呜呜呜呜,果然有某个男人在,宿主眼里就没有可可爱爱的小破统了!
等到楚明钰抱着木偶人睡下,过了很长时间江修瑾才从木偶人里出来,躺在床榻上默默望着沉睡的少年,他终是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正是盛夏时候,空气里本就闷热,楚明钰感受到身边凉丝丝的触感,直接熟稔靠近江修瑾怀里,白净的面颊在江修瑾怀里轻轻蹭了几下,很快就睡得更加香甜。
江玉书带着项安易从京城一路往玄天门走,中途见过许多作乱的鬼怪,一开始还是江玉书来处理那些脏东西,与此同时他更是极有耐心教导着少年该如何作为,等到后面遇上一些没什么实力的玩意儿,项安易就可以轻松解决。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要达到玄天门了,不得不说项安易这一路走来,收获颇丰。
“师兄,怎么这边如此热闹?”经过这段时间的单独相处,两人关系更是越发亲密起来,见到玄天门外围满了人,少年不禁凑到江玉书身旁,满脸困惑地问道。
江玉书抬手揉了揉项安易毛茸茸的脑袋,轻笑着跟他解释:“玄天门每隔三年会有一次招生考试,想要进玄天门就必须要经历这么一场测试,即便是江氏族中弟子,也是同等的待遇。”
项安易微微眯起眼睛朝着那群人的方向望过去,江玉书的话他自然听了个明明白白,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就都是他竞争的对手了。
不过是略微扫过一眼,项安易却在一瞬间陷入怔神中,方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只是等他再仔细去看,那抹人影早就已经走开,让他始终都没有看清对方的一张脸。
第46章 祭祀品小可怜X鬼王7
“小易无需害怕。”见到项安易一直朝着人群中望过去, 江玉书以为少年是在害怕会输给那些人,不禁笑得更加温柔,“我之前就说过, 小易在道法上面天赋极高,如今又已经摸到入门的门槛,从那群人中脱颖而出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项安易心中依旧感到一丝不安,对上江玉书关怀的温柔目光, 他还是轻轻点头应道:“还要多谢师兄,要不是有师兄指导, 怕是我还没进门就被扔出去了。”
“调皮。”被少年那副活泼的模样逗乐了, 江玉书轻轻用指节刮了刮少年的鼻梁, 这才在众人仰慕、艳羡的目光中, 带着项安易往玄天门内而去。
“那就是玄天门这代之中的翘楚, 掌门之子江玉书吧,果然看上去就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模样。”
“只是不知江少门主带在身边的又是什么人。”
“玄天门可不是什么想进就进的地方,而且还是被江少门主亲自带进门去, 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咱们这群菜鸟怕是又只能跟着陪跑了。”
在一群人的议论纷纷中, 一个模样清秀隽逸的少年倚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俨然就是之前项安易所看到的楚明钰,这会儿正是大中午,天上高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少年被晒到有些泛红的脸蛋儿,亲昵往怀里的木偶人上贴了贴,瞬间温度就降下来了不少。
玄天门外站着的人实在太多, 他们都在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发参加笔试的命牌, 故而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大树底下的楚明钰。
过去了好一会儿, 门口的方向终于出来了好几个身穿统一短衫的弟子,众人见状赶忙簇拥了过去。
“别挤,你们全部都能拿到命牌,都往后让一让。”
“听见没有,再继续往前挤,你们干脆也不用去参加比试了。”
“快快快,再继续往后退一点儿。”
等到簇拥上去的一群人勉强散开一些,那几名玄天门的弟子才摆好桌椅开始发放命牌,得了命牌之后,中间那片空地看着勉强还算宽敞些。
楚明钰摩挲着怀里的木偶人,终于慢吞吞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尘,尚未离开的那些人这才注意到,大树下面竟然还躲着个如此清俊漂亮的少年郎。
“劳烦各位。”从一个玄天门弟子手上接过命牌,楚明钰微微颔首向那些人致礼,端的是一身矜贵气质。
几名弟子纷纷抬眼朝着楚明钰望过去,眼中是不可自抑的惊艳,尚且来不及开口,就见着江玉书带着项安易朝着这边走过来,他们连忙起身看向江玉书,“少门主今日刚刚回来,不好好休息一下,怎么过来这边了?”
江玉书轻轻拍了拍身侧项安易的肩膀:“还有没有命牌,给我拿一块。”
弟子瞬间会意,从桌子上拿了一块命牌,恭敬递到了江玉书手上,江玉书微微转身看向身侧的少年,就见着项安易正直勾勾朝着另外一边看过去,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顺着项安易的视线,江玉书也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于是就看见个模样清隽精致、眉间点了一粒赤红朱砂的少年,那少年一手抱着个丑丑的木偶人,另外一只手正把玩着玄天门刚刚分发出去的命牌。
许是察觉到了旁人打量的目光,楚明钰抬眼望过来,眼中带着些许困惑,他摩挲两下手上的木偶人,微微歪了一下脑袋,随即朝着项安易的方向走过去。
不过短短几步路,楚明钰就已经走到了项安易面前:“这位郎君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在下?”
项安易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走过来,故而在楚明钰开口的时候,他还将那种打量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在听到楚明钰开口的时候,项安易更是心中一慌,略微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长得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只是他如今已经不在了,这才让我一时看愣了神。”
听了项安易的话,身侧的江玉书也想起来了,走到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君,确实跟安乐侯府那个假少爷有几分相像,不过安乐侯府那个假少爷如今正躺在鬼王的棺椁里,自然不可能出现在玄天门外。
项安易心中也是如此想着,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这次极为冷静地抬眼望向面前的少年,微微带了几分歉意地说道:“兄台还请见谅,是我一时恍惚,险些认错了人。”
即便项安易再怎么冷静,真要将视线对上楚明钰那张脸,依旧难免些许的恍惚和莫名的……嫉妒,一如之前他刚进侯府嫉妒那个贵公子般,嫉妒者面前的那张脸。
楚明钰并没有在意项安易致歉的话,反而一本正经抬头打量着对方,随后满眼天真地说道:“那这位郎君定然很开心吧!”
项安易皮笑肉不笑地点头:“能够见得到和故人模样如此相像之人,我心中自然很是宽慰。”
“不是哦!”楚明钰面颊上戴着浅淡的笑意,他将玄天门分发下来的命牌挂在腰上,随后将另外一只手上的木偶人亲亲密密抱进怀里,“我的意思是那位故人不在了,郎君应该感到很开心吧,毕竟郎君连看到一张熟悉面容的时候,眼中都带满了嫉妒,想来郎君应该极不喜欢那位故人才是。”
对上楚明钰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项安易无端有种被人看透的错乱,察觉到旁人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项安易才想起装作一幅极为愤怒的模样:“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但话万万不可乱说……”
“行吧,在下一向说话直接,你自己开心就好啦!”楚明钰并不在意项安易要如何反驳他的话,直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目光温柔落在怀中的木偶人上,“郎君也是要参加玄天门入门试炼的吧,那咱们明日再见。”
说着楚明钰向众人微微躬身,一张本就精致清隽的面容,再加上那枚艳红朱砂的映衬,更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度,众人纷纷又将视线落在楚明钰身上,看着少年郎君一点点远去。
见到此种场景,项安易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那少年在性情上面和楚明钰没有几分相似之处,但除却面貌引人注意,这种很容易就将大家视线吸引走的特质也是极为相似的,当初他刚刚被父母接回安乐侯府,被兄长带出去玩耍,明明他才是安乐侯府的真少爷,但只要有楚明钰在场,众人的目光就只会落在楚明钰身上。
“好了,既然拿了命牌,咱们就回去吧!”江玉书看出了项安易的不悦,开口安慰道,“不用在意那个人说的话,我们小易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师兄我最清楚不过。”
得了江玉书的安慰,项安易心情勉强好了一些,对着身侧的江玉书认真点头:“多谢师兄。”
“这么客气做什么,小易先跟我走。”江玉书拉过项安易的一只手,“我先带你去见见父亲,若是父亲知道我带回了你这么个大惊喜,定然会很是开怀。”
江家现任掌门人开不开怀不知道,不过楚明钰心情倒是很不错,抱着木偶人回了客栈,他将腰间挂着的命牌拿在手上细细把玩了一番,随即侧头望向已经从木偶人里出来的鬼王大人:“之前修瑾哥哥还在玄天门的时候,小小一场试炼也会弄出这么多花样来吗?”
江修瑾冷冷嗤笑一声:“比之以前,如今的玄天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已经走向了颓败。”
可真是个毫不留情的评价,望着江修瑾那张俊美又冷淡的面庞,楚明钰微微勾起了唇角。
等到第二日楚明钰来到玄天门外时,那处已经站满一群人,和昨日看起来并无太大差距的,只是他抬眼的时候,却看见江玉书也来了,而且他身边还站了个面色威严的中年男人。
“那是江玉书的父亲,也就是玄天门如今的掌门人。”楚明钰怀中抱着的木偶人突然出声,不过这声音也就只有少年能够听得到。
当家掌门人都过来了,可见昨天项安易的的确确得了这位的认同,楚明钰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玩味,不知道这位江掌门看中的到底是项安易的天赋,还是项安易夺取原主气运后而得来的天赋。
见到江掌门也在,那些取了命牌的人,没敢再像昨天一样吵吵闹闹。
“待会儿你们可以通过手上的命牌,进入玄天门特意设下的秘境中,能在最短时间从秘境中出来的前三位,方能成为玄天门的内门弟子,不过秘境中危险重重,若是你们觉得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只要捏碎手上命盘,就能够从秘境中离开,与此同时也代表着你们放弃试炼。”江玉书亲自站了出来,将试炼的规则一一说明清楚,最后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某一处,露出个温柔鼓励的笑容。
江玉书往后退了两步,很快一众弟子就指导着众人,通过各自手上的命牌,进入玄天门一众长老提前设下的秘境。
“是鬼域。”江修瑾冷冷淡淡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自打进入秘境的那一刻,他就出现在了楚明钰身边。
楚明钰站在原处抬眼向前望去,入眼就是一片昏暗,明显就是极为浓郁的鬼炁。
“鬼域。”楚明钰轻轻呢喃一声,抱着手上的木偶人,侧头望向的鬼王大人,“修瑾哥哥就陪我一同过去看看吧!”
想从鬼域中走出去,首先得把这个鬼域的主人找出来才是,对此楚明钰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玄天门一众玄师做人不怎么样,搞起事情花样倒是挺多。
走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楚明钰眼前就多了处破落的茅草屋,那屋子的确破得厉害,但在乌漆嘛黑的深夜里,好歹亮着一盏油灯。
楚明钰毫不犹豫拉起江修瑾的手,就朝着那处破屋子走过去,临在进门之前,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已经快要踏进屋子里的一只脚又缓缓收了回来,随后格外有礼地抬手敲了敲房门:“请问里面有人吗?”
屋子里既然亮着油灯,自然是有人的,很快楚明钰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房门吱呀的声音,入眼就是一张极为艳丽的容貌。
“你……你是什么人?”打开房门的是个女娘,而且还是个模样非常漂亮的女娘,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惊恐望着叩门的少年。
楚明钰微微勾了勾唇角:“深夜路过此处,小生可否借住一宿?”
那女娘小心翼翼打探了少年一番,不知是看楚明钰实在长着一张无害的脸蛋,还是因着其他什么原因,不过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将房门打开得更大了些:“小郎君……进来吧!”
屋子里似乎只有这女娘一个人,如此就将一个陌生郎君放进来,演技看上去多少有些个拙劣,楚明钰一边看着那女娘“表演”,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木偶人。
女娘帮着楚明钰收拾好了房间,抬脚翩翩走过来,视线就落在了少年怀中的木偶人上,不知为何当她对上木偶人的眼睛,心底里无端涌上来一股剧烈的恐慌。
见着那女娘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怀中的木偶人,楚明钰微微歪了歪脑袋,看上去格外纯真无害:“姐姐觉得小生怀中这木偶人,是不是长得格外俊美?”
那女娘听了少年的问话,恐慌感顿时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只是嘴脸忍不住抽了抽,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温温柔柔点头道:“是啊,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新奇又漂亮的木偶人。”
也难为那女娘对着丑萌丑萌的木偶人,还能一本正经夸得出口,楚明钰勾了勾木偶人的下颚,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看上去就是一副极为欢喜的模样。
但那女娘却一丁点儿都欢喜不起来,楚明钰满心满眼都是他怀里的木偶人,压根就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
“郎君一路走来怕是极为辛苦,不若先去歇下吧!”那女娘音调温柔极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泡在蜜罐子里,怕是听进耳朵只剩下了绵柔的甜。
楚明钰听到这话后,原本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睛里,果然像是蒙上一层雾气般翻涌着无尽的困意,就像是赶了好几天的路,却一直没有停歇下来过,那是从四肢百骸里泛上来的疲惫。
见状那女娘感到非常满意,她扭动着妖娆纤细的腰身,走在少年身前将人带进了房间里:“郎君在这里好生歇息,大半夜万不可在房间里随意走动,等明日晨起时分,妾身再过来唤郎君读书。”
楚明钰被那女娘蒙蔽了心神,乖乖巧巧抱着他的木偶人睡在了床榻上,随后像是觉得房间里有些阴冷,又直愣愣扯了锦被盖在自己和木偶人身上。
女娘看得眉心又是一抽,见楚明钰很快就睡了过去,干脆一甩手就转身妖娆出了房间。
在那女娘出了房间后,楚明钰瞬间睁开了一双眼眸,他侧身过着身畔的鬼王大人,轻笑着说道:“玄天门倒是好大的手笔,小小一个试炼就弄了出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指的并非方才那个女娘,而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幻境,只要寻常之人踏进幻境中,就会被这个幻境锁定,然后再编制出一场堪称完美的美梦。
“不过这幻境的域主好像不太行啊,编织出来的美梦怕不是来源于多年前老掉牙的话本子吧!”楚明钰清隽的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嫌弃,但他依旧躺在床榻上一动都没有动,直到床板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抓挠声。
江修瑾一只手不动声色环在楚明钰清瘦的腰身上,听到床板下面传来的动静,冰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来,不过阿钰想要陪那个丑东西玩一玩,他也就没有做出什么小动作。
床板下面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房间里的鬼炁也越来越浓郁,床榻上的少年郎君像是有些冷,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忘继续往身上裹紧被子。
屋外是呼啸的寒风,猛一听起来就犹如恶鬼在嘶吼咆哮,着实阴森骇人极了,直到一双青黑干瘦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一点一点搭在了床沿的位置。
鬼手上的鬼炁更加浓郁,觉察到床榻上的少年睡得正香,那鬼手更是肆无忌惮想要往楚明钰脖颈的位置上攀爬。
“捉到你了哦!”正在“沉睡”的楚明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双眼,见着那只鬼手的模样,他原本清隽漂亮的眼眸里嫌弃之色越发浓郁。
青黑干瘦的鬼手察觉带自己被骗,不仅没有逃窜反而以飞快的速度继续往楚明钰脖颈上攀爬,他想要将这个少年掐死在鬼域中,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就连玄天门的那些长老也没有办法完好无损将人救出去。
“真是放肆。”楚明钰原本清亮中带着几分玩味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下来,如此不受掌控的鬼物玄天门竟然将其用在入门试炼上,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还是说玄天门本就视普通人的性命为草芥。
楚明钰思绪转动不过就是一瞬功夫,转眼双手并指一枚符印就落在了鬼手上,被元炁幻化的符印打中,鬼手快速往后退去,只这片刻的功夫,楚明钰也已经从床榻上站起了身。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楚明钰双手成诀,几枚符印迅速围在他的周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袭向攀爬在墙壁上的鬼手。
鬼手是这片鬼域的主人,它被少年符咒打得嘶吼起来,整个鬼域似乎也在跟着剧烈颤动起来,之前那个妖妖娆娆的女鬼快速跑到了门外,却一丁点儿进去的打算都没有,如果鬼手能将少年绞杀在鬼域里,她就是进去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如果鬼手能被少年拿下,那她这个小小鬼使就可以趁机逃出这片鬼域。
鬼手再次被楚明钰手上的符咒击中,它嘶吼的声音更加刺耳凄厉,同时更是愤怒想要将楚明钰的灵魂吞吃入腹,带着浓厚鬼炁的锋利指甲,从少年清隽精致的面颊前划过,楚明钰后仰着躲了过去,眉心点出来的朱砂好似都比平日里更加红艳了些。
源源不断的符纸从楚明钰身上打出去,鬼手再次躲开之后,狰狞的嘶吼声中似乎带着浓浓的兴奋,楚明钰符纸终究有用完的时候,偏偏那些符纸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只会疼痛却不会给它带来致命的伤害,如此继续下去,楚明钰迟早成为它的盘中餐。
“你这声音可真是难听极了。”楚明钰游刃有余继续打出一枚符纸,即便那枚符纸没有给鬼手带来太大的伤害,他也没有丝毫气馁,直到他再次凝结元炁,才发现自己带来的符纸好像用完了。
“桀桀桀桀”鬼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它发出一阵诡异的叫声,任由楚明钰最后一个符咒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就像是饿虎扑食一样朝着少年扑过去。
门外等着的女鬼很是遗憾地叹息一声,那么个模样精致漂亮的少年郎君终究是要折在这处鬼域里了,她更是没了可以脱离鬼手控制的机会,就在她打算马后炮,飘进屋子里帮鬼手一下的时候,就见着一股刺眼的元炁席卷而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那元炁碾压成了粉尘,瞬间飞灰烟灭。
而鬼手更是惊诧不已,这才发现自己早早就中了楚明钰的全套,那些全出去的符纸真真假假,没有落到它身上的那些才是少年真正的目的。
之前打出去的符咒像是元炁化成的细丝,在少年推出一抹元炁时瞬间被激活,丝丝缕缕的细线从鬼手身上迸射出来,鬼手最后只看见少年闲适抱起床榻上的木偶人,亲昵将面颊贴上去蹭了蹭,随后朝他冷冷望过来,轻轻说出几个字音:“结束了。”
少年话音刚落,缠住鬼手的那些细线瞬间将鬼手绞杀成烟尘,飘散在空气中。
鬼手没了,这片由鬼手幻化而成的鬼域自然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眨眼的功夫,楚明钰就重新出现在了玄天门一众长老们面前。
在长老们惊诧的目光中,楚明钰谦逊有礼地微微躬身:“学生的考题已经完成了。”
楚明钰那副闲适自在的姿态,让一众长老们都恍惚了一瞬,感觉少年郎君不像是从阴森可怖的鬼域中出来,而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本就胜券在握的科考,有点儿狂妄,却又带着满满少年人该有的志气和傲骨。
就在众人很是吃惊的时候,楚明钰站起身子困惑看向周围,如此环视一圈才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江玉书却很是不解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楚明钰抬眸对上这位原书中天之骄子的目光,轻轻摩挲两下怀中的木偶人,眼睛微微弯起笑得一脸羞赧:“其他人都在哪儿呢,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吧!”
项安易刚刚从秘境中狼狈踏出,耳边就响起了那么一句话,额头血管忍不住跳了跳,这人跟楚明钰一样讨厌,偏偏他还输在了这人的手上。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江玉书眉心也忍不住跳了跳,他是江家这一代里最出色的玄师,就是他当年从秘境中出来时,也没有少年这般闲适自在。
在众人越发困惑的目光中,楚明钰带着几分孩子气地摸了摸脑袋:“我觉得鬼域中那玩意儿有趣,就陪它稍微玩了一会儿,结果一时间玩上了瘾,这才害怕自己是不是因为玩心太大,所以输了试炼。”
玄天门一众本就震惊不已的弟子们:……心情好像更加复杂了。
“小小年纪是不是狂妄过了头?”
“就是就是, 当时少门主也是很快就从秘境中出来,远没有这家伙儿那么张狂。”
“可是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真不像是在说谎啊, 你得勇敢承认这世间一定有天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