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一天,到了黎星川和季望澄实习报道的日子。
玉城发展委员会特别办事处。
办公室里坐了一圈年轻人,一位四五十岁的主任,后者正慢悠悠地发表讲话。
“黎星川和‘天灾’会在下午2点报道。”
“不用太紧张,表现得像大学生一样就可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李玄知和单白带你们,不懂就别乱说话,配合他们的话题。”
“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可以问。”
“我有问题!”黄绍辉开口,“为什么我也要配合这个计划?我的测试轮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主任说:“还没结束。”
黄绍辉:“为什么?”
主任:“林海洋还在昏迷不醒,万一他的能力突然失效了呢?现在组织的工作重心围绕玉城展开,假如有个好歹,能马上帮到你,留在这里是为你好。”
黄绍辉嘀咕:“……那也不该安排我在黎星川边上啊,我留在玉城做别的事行不行?”
单白:“你不会是怕了吧。”
黄绍辉提高声音:“谁怕了?!我会怕他!!?”
他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默不作声,眼神仿佛带有一丝怜悯。
黄绍辉:“……”
单白:“噗。”
黄绍辉:“……你笑个屁啊。”
“我没有笑。”单白道貌岸然地捂嘴,心想哈哈哈哈哈阿黄你怂了,用歪七拐八的语调说,“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黄绍辉深吸一口气,表情忍耐。
“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告知各位。”李玄知开口,将在场各位的注意力扭转到他身上,“‘深渊’近期有几起针对‘天灾’的行动,均以失败告终。”
听到这一消息,所有人不再嬉皮笑脸,表情转为严肃。
李玄知动动手指,三封简短的尸检报告就出现在各人眼前。
都是被季望澄随手解决的危险分子,各个罪大恶极,任意一个押到超能法庭,都是无期起步。
“他们从未停止过针对‘天灾’的行动。”李玄知说,“因此,特别办事处可能也会被盯上,我们要保护好黎星川。”
“深渊”这个组织,十分散漫,却有着一致的目标。
他们致力于毁灭世界、建立新秩序,让“深渊”取代所有的官方机构,成为世界的新主宰。
在行动上,则各自为营,无组织结构,因为这帮犯罪分子谁也不服谁。
志同道合的,也许会组成小队一起行动,四处点火作乐——就像“潘多拉”这个毒性深远的魔咒,背后显然不止一个人在运作。
大部分时候,“深渊”成员是毫无计划和纪律可言的。
对于组织来说有利有弊。
好处是敌方不够团结,能让组织找到机会各个击破;坏处是这帮畜生实在太任性妄为,很难猜得到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搞什么幺蛾子,只能时刻小心盯防。
“深渊”部分成员飞蛾扑火般轮流给季望澄送人头,也是其组织特性导致的必然结果。
李玄知接着说:“盯防葛文斌的小组3天前向上面反映了,此人疑似乘坐黑车偷渡到玉城,目标可能也是‘天灾’。”
黄绍辉:“葛文斌是哪个?”
单白:“花名‘老六’,能隐身的那个。之前在林城,仗着隐身能力从安检口绕过去,带了一包炸药上地铁。”
黄绍辉:“哦,那我知道了,你记性真不错。”
单白矜持点点头,心想他当然清楚了,因为这事就是他处理的。
比起其他组织同伙,“老六”喜欢独行,智商不高,造成的社会影响力不大,几次在公共区域投放自制炸弹的行为都被及时发现,隐身抢银行也失败了,相对来说是一个格局小且笨比的犯罪分子。
但隐身能力的安全隐患很大,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几人说完正事,时钟走向1:50分。
黎星川和季望澄走进小楼正门。
他们身影在监控中出现的一瞬间,正襟危坐的几个人各自散开,装出一副和彼此不熟的样子。
楼梯口,黎星川“偶遇”了两位室友,四人一起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提前摆好了几张培训椅,当黎星川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一红一绿两个脑袋,中间还隔了个座,仿佛是给某不知名黄脑袋留的,红绿灯二缺一,可惜在座没有黄发。
红脑袋是之前卡墙里的红发哥,绿脑袋很眼熟。
那天在KTV光线昏昧,黎星川光记得那男生留了一头绿到发亮的短发,以及莫名非主流的装扮,至于长相倒是记不清了。
为了辨认对方是不是欧若瑶的表弟,他额外多看了两眼,却被对方瞪了。
黄绍辉恶狠狠地想:“看什么看!都怪你害我当了好几天的土狗!”——遂瞪回去。
黄绍辉自认恩怨分明,黎星川是让他屈辱做狗的仇人,而林海洋是舍生取义救他的恩人。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去医院探望林海洋,眼见着对方从重症病房转向普通病房,终于松了口气,但林海洋还是没醒。
他觉得这事他必然有一定的责任,而黎星川是害人不自知的主谋,最可气的是,这个恐怖的害人精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而他们也不能告诉他。
两人坐在他前面一排,当主任向“实习生”们说套话时,黄绍辉用眼神不断谴责黎星川。
半秒后,他注意到从前座地面蔓延过来的黑影,如同一滩腐蚀性极强的黑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往后挪了挪,不敢接着腹诽黎星川了。
和他动作一致的是旁边的红发哥,洪轩。
椅子滚轮随着后退动作发出细微声音,两人同时看向彼此。
黄绍辉想:“啊,这不是那个卡墙的傻逼吗?笑死我了,弱智。”
洪轩想:“啊,这就是那个变狗的傻逼吧,笑死我了,阿黄。”
双方礼貌地微笑,并在心中大肆嘲笑彼此。
前面的黎星川一无所觉。
他满脑子都是“好困啊”、“想睡午觉”、“不能打哈欠”,艰难地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
这份实习的待遇不错,由于是半公益性质的实习,工时能按1:1转化为志愿者工时,能开实习证明,算课外实践模块学分,每天都有25块一顿的餐补。
光是这几条,就够黎星川对这份实习死心塌地了,更妙的是,每个月居然还能领八百块钱。
如果他一周腾3天出来实习,每次4-5小时,下半学期就能至少拥有192个工时,一学期的功夫直接评上五星志愿者,对于评优评先都非常加分,奖学金指日可待。
也不用考虑暑假去哪个公司敲章,做个报告混课外实践分了。
真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黎星川:“请问,我们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常规来说,是一些坐在办公室内就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和很多公益组织有合作,比如帮忙组织旧衣捐赠,这就需要你们做物资表格,并且……”主任侃侃而谈,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实际上,整个特别办事处,都是十来天前为了黎星川临时组织起来的,他在门口碰到的办事处员工,更是一群充场演员。
主任接着说:“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协助处理一些非常规的任务。”
黎星川问:“比如说?”
“比如举报邪.教,打击封建迷信,我们要活动起来,配合官方宣扬唯物主义,让马克思主义的光辉……”
——这是为可能出现的“深渊”成员打补丁。
黎星川没听明白,不过他很赞同主任说的话,封建迷信不可取。
报道的第一个下午,就在主任洋洋洒洒的画饼中过去了。
等黎星川和季望澄结伴离开,黄绍辉终于不用维持正儿八经的表情,把两张椅子并作一张,在上面躺下。
“有必要对黎星川这么小心翼翼的吗?”他抱怨,“该忽悠的时候忽悠一下就好了吧。”
单白:“你最好别在背后说黎星川坏话哦。”
黄绍辉:“他能打死我啊?”
单白诚恳地说:“季望澄能。”
“……”黄绍辉沉默半秒钟。
“我知道的,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单白双手合十,头上仿佛飘着光圈,声音缥缈,“诋毁闪哥,理解闪哥,迷信闪哥。”
黄绍辉:“你是傻逼?有什么好迷信的?真把他当神了?”
单白:“你想叫闪神也行。”
黄绍辉十分不屑:“他算个什么东西。”
单白:“是吗,那你为什么怕黎星川?”
“啊??”黄绍辉一跃而起,“谁怕他了,我能怕他?我怕他什么?我变成豹子能一口咬死他!”
“哦?真的吗?”
黄绍辉振聋发聩道:“我怕他我就是狗!”
黎星川拽了拽季望澄的袖口,指向路边:“哎,你看,小狗。”
路边修鞋摊,有条小土狗,大概才一两个月大,脸黑乎乎的,像个挖煤工。
小土狗守在摊边左顾右盼,虎头虎脑的,又憨又萌。
“好可爱。”黎星川说,“感觉可以装在卫衣帽子里,带出去玩。”
季望澄面无表情地看向那条土狗。
丑死了,像一块拍扁的煤饼,这也算可爱?
如果他的能力不会被闪闪无效化,闪闪也能带一段他的影子出门,它们比狗有用多了,也没那么丑。
等红绿灯的半分钟,黎星川举起手机给小狗拍照,试用几声“啧啧”把小狗的目光勾引过来,拍下一张毛茸茸的正脸。
季望澄有点不高兴。
有什么好拍的?难道还要发朋友圈吗?
——不会是想养狗吧?
念及闪闪养狗的可能性,季望澄立刻绷紧了神经。
半秒后,他想,不用太担心。
哪怕养了,狗也会马上死掉,或者变成异化种,这么弱小的动物无法抵抗他的磁场,就像那条叫“噜噜”的小金鱼一样。
黎星川拍了好几张照片,心满意足,收回手机,问:“你会考虑养宠物吗?”
季望澄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黎星川:“为什么?”
季望澄:“不喜欢。”
黎星川“哦”了一声,随口道:“我还蛮喜欢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对方,季望澄语气冷了下来。
“为什么?”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意味,“……有我还不够吗?”
黎星川:“??”
怎么还有人自比小狗的啊?
黎星川想笑:“我没说要养啊?你紧张什么?”
季望澄:“你说‘喜欢的’。”
黎星川:“喜欢又不是一定要养。”
季望澄回头,再度望向那条守在修鞋摊边的忠诚小土狗,继续着冷酷的指责,:“你还说它可爱,丑死了。”
……可是,憨头憨脑的,确实挺可爱啊?
黎星川刚想和他认真讨论“哪里丑”,抬头迎上对方写着谴责和不爽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他顿悟了,他开化了,就这么突兀地明白了季望澄的言下之意,于是那未出口的问句被咽下去。
问题不在狗狗本身,哪怕路边是条几万块的赛级犬,他也会这么说的。
小季居然幼稚到和小狗争风吃醋?
黎星川憋着笑,足足乐了半分钟。
黎星川顺着他的意思说:“对,丑死了,丑死了,怎么会有那么丑的小狗啊。”他十分妥协,再补充一句,“——没你可爱,行了吧?”
季望澄满意了。
不过他要纠正一点:“我不可爱,你最可爱。”
对方的语气非常严肃,像是在诉说什么真理,黎星川莫名脸上发烫:“……我们两个男生为什么要争论谁更可爱啊!”
季望澄再次强调:“没有争论,你最可爱。”
黎星川一愣:“……?!”
他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
说实话,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脸能不能别那么热了?
……不要想了。换换脑子。
想想小狗吧。
对,想想小狗,比如刚才看到的小土狗。
他真心觉得土狗有种独特的蠢萌感,像欧若瑶之前带来的那条阿黄,欠嗖嗖的,有点愚蠢的精明,不知道是不是她养的。
土狗还很护家,前两周从KTV回来,在回家路上也遇到一条冲他叫的小土……哎?
遇到的,好像是人?是欧若瑶的表弟、绿头发的那位?
等等,似乎是土狗?不是人啊?
是土狗?
不对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都记不清了?
是人还是土狗来着?
——“我怕他我就是狗!”
言出法随,众目睽睽之下,黄绍辉变回了一条黄黑相间的土狗!
“汪汪汪汪!”阿黄自己也呆住了,“汪汪汪?汪汪汪?!!”
单白爆笑:“卧槽?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红发哥惊呆,然后笑得人仰马翻:“这……兄弟啊……咱没必要搞这种节目效果啊……你何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泥石流般的笑声,引来了在隔壁办正事的李玄知。
李玄知敲了敲门,警告道:“安静点。”
单白:“哈哈哈哈哈你看啊……”
红发哥:“对不起……噗……”
黄绍辉走到李玄知脚边,焦虑地大叫:“汪汪汪汪!!”
——别笑了啊!我变不回来了!救救我啊和尚!和尚你能懂我的意思……
接着,他突然变回了人身。
黄绍辉:“?”
李玄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别玩了。”
“不是。”黄绍辉手忙脚乱地对他解释,磕磕绊绊的,“我刚刚,不是自愿变成狗的,我刚刚没有用能力,就是我突然……汪汪汪!汪汪汪!!”
他又忽然变回了阿黄!
“汪汪汪!”黄绍辉欲哭无泪。
这下,几个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李玄知若有所思:“……难道,‘回忆操作’失效了?黎星川怀疑自己的记忆有误?”
黄绍辉焦虑地嚷嚷道:“汪汪汪!……”他又瞬间变回了人,“……不知道啊!该怎么办a……”
半句话没说完,人身秒切土狗身,阿黄无助地高声痛汪:“汪汪汪!!”
李玄知:“?”
单白 红发哥:“?”
这是什么?
随地大小变?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说:
阿黄:md,怎么受伤的又是老子
继“和女生比谁更能生孩子”、“吃自己的醋”之后,小季新的攀比对象诞生了——土狗=。=
小季の猫猫队(大声):气死了,狗能做的我们都能做!我们也可以当狗狗!喵喵喵!
重归人身不久,黄绍辉又一次变成了阿黄。
没人知道具体原因,但显然和黎星川脱不开干系,毕竟黄绍辉的能力像开盲盒,只能选一个系列,不能指定款式。
为了阿黄铤而走险的林海洋尚未康复,其他精神系超能力者要么不到15岁,要么超过25岁,年龄出现断档,不便以“同学”身份接近黎星川。
而且,林海洋还在病房里躺着,生命健康第一,哪怕黄绍辉是黄老的独子,也没人敢贸然行动。
“只好委屈你了,阿黄。”单白怜悯地说,“我们先观望一阵子,过两天看看怎么救你。”
阿黄无能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这次,小组的工作重心不在“帮助阿黄恢复人形态”身上了。
因为有一名危险的超能力者潜入玉城,随时可能搞事。
就是那位能够隐身的“老六”。
单白的能力轻可作为幻术造景,重可用于防爆,被要求配合“葛文斌追缴小队”行动。组织人手不足,经常出现一人多用的情况,他也习惯了。
一边等着命令,准备按下葛文斌;一边配合玉大管理,万一发生什么事,及时施障眼法。
“发现嫌疑人踪迹,锁定临江区!”耳麦中传来队长的声音。
“……溪洪街道……清通路十字路口……”
“……他可能从‘深渊’其他成员那里得到情报,直接奔着季望澄的住处去了!”
单白沉着回道:“收到,我在玉大,随时待命。”
如果直冲着季望澄去,倒是不值得担心。
季望澄出手比他们快多了,也毫不留情,每次组织的人赶到,只能在隐蔽的树林、或河边杂草垛里找到一具尸体。
“天灾”像个靶子一样立在这里,引着敌方撞上来,对组织有益。
上层讨论过这帮反社会分子因“天灾”齐聚玉城可能造就的恶果,但这群人在哪里都是满世界乱窜、点火作恶,如果将范围框定到一座城市内,反而利于抓捕,由此在玉城郊区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分基地。
单白问:“葛文斌会直接去找季望澄吗?现在季望澄在学校,他是否知道季望澄在玉大上学?”
队长:“嗯,我们的行分专家说……”
单白皱眉:“难道他准备用炸弹?玉大危险了?”
队长:“不是,现在快到中午了。”
单白:“确实。”——但这和葛文斌有什么关系呢?
队长:“按照葛文斌的习惯,他一般会去偷一顿饭吃,下午蹲点观察,再去偷一顿晚饭吃,观察个几天再行动——所以,我们可以锁定一下附近的饭店、学校食堂之类的地方。”
单白:“?”
队长:“开始行动吧!”
周四上午没课,黎星川九点到篮球场。
晚上人多,上午的场地比较空旷,罗颂约了他一起打,打完差不多是十一点。
罗颂的女朋友小满正抱着他的外套,站在铁丝网边等他,而其他人的外套盖背包上,背包横陈在铁丝网边的水泥地上,待遇天差地别。
大家调笑:“罗宋汤啊罗宋汤,你真是有福气啊。”
“行啦,快去陪女朋友吧。”
罗颂一脸幸福地奔向女友,几人在后面“痛骂”他有异性没人性。
“不管了,他有女朋友,我们有兄弟。”林锦荣问,“咱哥几个去吃什么?”
“螺蛳粉!”
“那太臭了。”
“手擀面?”
“人好多啊。”
黎星川在队伍的侧翼,时不时朝球场外张望,看见熟悉的身影时,果断背叛革命。
“——你们吃吧,我先不去了。”他诚恳地说,“我发小等我呢。”
大家对季望澄来找他见怪不怪了,开玩笑说“男人就应该和男人吃饭”、“真好啊和兄弟们打完球又和发小击剑”、“海王闪哥”……这些都被黎星川扔到身后。
他久违地和季望澄一起回了趟宿舍,身上有汗,不洗澡吃不下饭。
季望澄坐在椅子上等他,撑着下巴,眼神安静。
宿舍有种使用率不高的感觉,桌上和架子上积了很浅的一层灰,四个位置都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洁得不像男生宿舍。
黎星川记得,以前单白座位还挺乱的,东西乱放,书和衣服混杂在一起,只有塑料小人的透明展示架整齐有序;现在桌上只剩下塑料小人的展架,其他什么都没有,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单白搬出去住了。
他以为是单白在李玄知的影响下决心整顿生活作风,还有点莫名的欣慰,提了条毛巾进浴室,迅速地冲了个澡。
擦头发时,黎星川随手整理自己的桌面。
之前走得匆忙,桌上的超市购物袋还没丢,里面有一包口香糖,是学校超市做活动送的,消费满20赠一条蓝莓味的;估计是这口味太难吃卖不出去,索性当个添头。
黎星川用手指给蓝莓味口香糖翻了个身,看到牌子时,轻挑了下眉。
他举起口香糖,给季望澄展示,随意地笑笑:“有没有觉得眼熟?”
“我记得。”季望澄言简意赅地说,“你吞过。”
黎星川:“……你怎么不说你吞过四条呢!”
那又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黎星川拆了一条口香糖,和季望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像两只挤在纸箱里的小猫。
蓝兔坠崖、虹猫伤心欲绝找天狼门复仇,他看得很认真,不知不觉把口香糖吞了下去。
这一吞,黎星川吓得魂飞魄散。
——口香糖咽下去,肠子会黏在一起的!
“怎么办?”他紧张极了,“我是不是要去医院?我还能活吗?要不要把肠子切掉?”
黎星川刚刚还在为蓝兔之死伤心断肠,现在就轮到他“断肠”了。季望澄马上喊来保姆,让她送他们去医院。
“没事的,那是骗小孩子的,不会黏肠子。”保姆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明天就好了。”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大人哄小孩的语气,解释得也不明白。她的解释无法取得黎星川的信任,他依然认定自己的肠子要黏在一起了。
“我可能要死了。”黎星川胡思乱想,“唉,那你要好好照顾噜噜。”
一抬头,看见季望澄拆开剩下四片口香糖,一股脑塞进嘴里,粗糙地咀嚼几口,吞了下去。
黎星川震惊极了:“你在干什么啊?”
季望澄:“我陪你。”
黎星川胡思乱想了一整个下午,《江南》的曲调在他耳边响起——“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但第二天无事发生,口香糖真的不会黏肠子。
过去和现在,都是这个牌子的口香糖,外包装没有分毫改变。
黎星川把它往桌上杂物盒里一丢,和季望澄一起去吃饭。
“今天周四。”他说,“要么去K记?人多的话就买了带回来吃。”
季望澄点头:“哦。”
季望澄从不在“吃什么”上发表意见,一切以黎星川为准。独自一人时,他认为吃饭是件浪费时间的事情,基本上是喝营养补充剂代餐。
但和闪闪在一起,一顿饭完全可以吃两小时,如果8小时工作制改成8小时吃饭制,他也会笑纳的。
学校附近的K记在后街,距离东南门一公里,散步走过去也就十五分钟。
当走到后街小河边时,季望澄的脸色微变。
他捕捉到了不妙的讯息。
“闪闪。”他忽然开口,“……我不想走,我们点外卖吧。”
黎星川:“?”
黎星川不能理解:“十分钟就到了!外卖配送费要9块呢。”
季望澄:“我付。”
黎星川:“不是谁点的问题,你是冤大头吗,两步路的事,非得花这九块钱。”
季望澄思索着对策。
半分钟后,他手盖到腹部,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读道:“我胃疼,想回去休息,我们点外卖吧。”
黎星川:“……?”
客观上来说,季望澄的演技比某些只会瞪眼抿嘴的小花小鲜肉还烂,烂片演员念台词靠读数字后期配音,他念台词像念经,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
黎星川沉默两秒,说:“你捂的地方是肚脐,胃在上面。”
季望澄从善如流地将手掌上移。
黎星川:“?”
黎星川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毫无疑问,这一小花招让他叛逆心大起,非得拖着对方去K记疯狂星期四一把。
季望澄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玉大后街!后街!”
“能锁定具体位置吗?”
“K记,云饺,手擀面馆,麻辣烫……店太多了!现在是中午,学生也很多!”
“不着急,安全第一,他应该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饭,现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能打草惊蛇……”
阿黄:“汪汪汪!!”
“你想去?”单白问。
阿黄坚定地叫了一声:“汪!”
单白:“那你去吧,注意点。”
阿黄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出门了。
路上遇到几个女生,很惊喜地看着它:“狗狗哎!好可爱!”
“它是哪只来着?”
“新来的小狗!叫阿黄,你看……”
变狗的那一个多星期,阿黄天天在校园里乱晃,甚至拥有“编制”。
玉大流浪猫狗救助组织有一个专门的和附带小程序,每只住校猫狗都会被记录在案,学生们会给救助组织捐款捐物资,由他们统一调度,分配到照顾小动物上。
为了不让黎星川起疑,欧若瑶做戏做全套,疏通关系给他上了个“玉大户口”,现在阿黄是在编土狗,照片挂在小程序的“汪汪墙”版块上,由于它长得还算有特色,有不少学生记住了它的长相。
狗跑起来很快,然而受限于腿长,阿黄跑丢了半条命,才赶到后街那一块区域。
阿黄吐着舌头“呼呼”散热,一双睿智的狗眼盯着附近的人来人往,他黄绍辉是未来的组织英雄,他一定会找到那名作恶多端的隐身侠,把所有的“深渊”成员绳之以法!
红灯转绿,阿黄半蹲在借口,看到了斑马线上的黎星川。
黎星川身边是季望澄。
黄绍辉:“…………”
md,阴魂不散,怎么又是他们!
阿黄狗脸扭曲,打了个不屑的喷嚏。
黎星川也看到了它,有点惊喜地喊道:“阿黄?”
阿黄不情不愿营业:“汪。”
黎星川拍了拍它的脑袋,同一批过马路的学生,也有认出它的,举起手机对着它拍照。
阿黄昂起头,洋洋得意,在专属于他的镜头面前大胆表现。
下一秒,他看到了季望澄的眼神。
阿黄收起爪子,志得意满的笑容僵在狗脸上。
……救命,好恐怖,他看起来想吃狗肉。
黎星川短暂驻足了几秒钟,往旁边的K记走去。
阿黄不是很想跟上去,老实说,季望澄比那个能隐身的危险分子恐怖多了。
但某种直觉驱策着他,也许,K记会发生些什么?
阿黄犹豫了三秒,朝着K记,慎而又慎地迈出了第一爪……
……然后身体突然悬空!
脖子后颈皮被人拎着,阿黄第一反应是来自季望澄的报复,瞬间毛骨悚然,使劲捣腾,大声求救:“汪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