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边念叨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金十八都要走了,一回头看到姜清元还坐在椅子上,又问怎么了。
姜清元说:“有虫子。”
金十八的视线顺着一看,看到姜清元裤子上趴了一只指甲盖大的虫子。姜公子踢了几下愣是踢不掉。
高大的男人就折返回来,在他跟前蹲下,大手给他拍了拍裤子上的虫。
别墅区就是这点不好,虫子多。
姜清元低着头,看男人似乎总在不耐烦的侧颜,但还是给他前前后后地都拍了几下。
“现在行了,回去吧。”金十八在他跟前站起。
“金哥。”
姜清元跟在他身后站起来。
“又什么事儿?”
袖子被一只手力道轻微地拉扯住了,金十八扭头看他。
“我们要不要交往?”
有些话是从一说出口就开始后悔的。
说出也后悔,但是不说出他会更后悔。
单恋像独自在高空走一场钢丝。好像无论做什么事如何都难以维持自己的平衡,他无法控制地左倾右倒,心情总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姜清元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他低着头藏起自己的表情。不敢看他。
金十八看着面前他的乌黑发顶。姜清元有一颗可爱的发旋。
刚刚那块玩意没吃出啥味道。但现在他尝出来了。
金十八顿住片刻,重新开口说话时,他伸手揉了揉姜清元的脑袋。为了缓解尴尬而用了点力道。
看姜清元随着动作而晃了晃。他唇角翘起,对姜清元轻松地笑了笑。
“你饶了我吧。”
金十八把姜清元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往下拉。
第38章
姜清元虽然是个木讷寡言不解风情的人,但一个人如果说着说着话时突然插入一句真心话,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金十八说:“你饶了我吧。”
话音不轻不重地打在人心上,仿佛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姜清元伸出去的右手就在下一秒指尖落空,被金哥的手扯掉之后松了开来。
认真的语气和开玩笑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一秒的姜清元还愣愣地想,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就只差这一句话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是他想错了吗?
“别闹了。”他听见金十八的声音说:“回家吧,嗯?”
金十八将目光移开,没有看此时的姜清元。说完这句后他往外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看落后在原地的人。
金十八如同平时那样地道:“你走不走?不走把你丢这儿了奥。”
他收回视线,扭头看前面。沉默了一会,身后响起姜清元靠近的脚步声,他走到金十八身后时,金十八放在身侧的手就被另一只小一点的手握住了。
金哥的手他还不能完全握住。白皙清秀的那只手绕了大一号的手掌大半圈,攥着他。
真是……又沉默又固执。金十八沉默地看着那处。
手怎么这么凉?
姜清元的手露在外面,时间长了一经触手还挺冰凉的。
金十八的手到底没有移开,沉默地替他握住了,暖着。
他手心温度一如既往地灼热,那点温度却怎么也到不了人心里。
“我不懂。”姜清元低着头,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不明白。”
经过金十八对他的观察,姜少爷这人自尊心应该挺高的。人和人交往的过程中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心照不宣就好了。
姜清元多高傲一个人啊。明知道前面的路会让自己狼狈地当众摔一大跤,不要走就好了。
金十八想让他绕路,不要靠近自己了。他自认挺没良心的一个人,但还是不想看小少爷在自己面前摔跤的。
这东西得分人,姜清元摔他肯定舍不得。那么漂亮干净的一个人呢,就别摔跤了。不然金十八肯定忍不住要去扶。
这谁能忍得住啊。
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摔啊。金十八心想道。
男人垂眸看着眼前始终低着头的青年。
他以为可以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这样对两人都好。
“这么犟呢?”他无奈地出声道。
得再狠一点。
他就想告诉姜清元,不要再走过来了。
不要走向我。
姜清元还握着他的手。
他掌中还握着姜清元的手。这会金十八把他发凉的手拿起来,两只有力烫人的大手替他搓了搓,又搓了搓,渡过去一点热意。
金十八道:“怎么办?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呢,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人实在太无趣了。”
心里说着不看他不看他,实际上金十八一直盯着他低垂的脸看。
姜清元下唇不可抑制地颤动几下,他快速在金十八面前别过脸去。又低着头,让浓重夜色模糊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也知道自己无趣。可是……
他是真的以为那个吻是真的。
没有可是了。姜清元懵懵地想。
啊。伤心了。
金十八这会儿才是真的别过头去了。看姜清元这样他总有些烦躁。
男人留给他一个没有表情的侧颜,咬肌绷紧一瞬,又松开了。
姜清元忽然抬起头,他直视金十八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不敢?”
还挺聪明,金十八心想。在这种状况下还知道自己容易吃哪一套。要是在人际交往上能再练个十年八年的就好了。
金十八想揉揉他的脑袋,因为情况不允许又忍住。
姜清元就看见从来不低头的金十八跟他说了一句:“抱歉。”
夜晚的空气有些凉。此时姜清元的眼眶乃至喉管却不断地泛着酸热。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道歉也能让人这么难受。
“哭了?”
金十八弯身去看他的脸。
“哭了吗?”他腾出一只手去摸姜清元的脸。只触碰到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转开了脸。
好像有点生气,金十八想着,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夜幕里他神色不清的脸。
不过好歹没有哭。脸上的皮肤是干燥柔软的。
他早在之前就发现了,姜清元这人的忍耐力奇高。
他这人的阈值好想被人调得极高。从不会轻易掉眼泪,一次也没有在人前哭过。
“该回去了。”金十八最后说了一句。
他转身想走。
“我有钱,”姜清元忽然在后面说道,他音量大了些:“我给你钱!”
这话甚至都不理智得不像是会从姜清元口中会说出的话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前面的金哥直接叹了口气。
姜清元眼睫颤抖。他在这一刻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这一刻金十八在庆幸——幸好姜清元是在自己这里摔的跤。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但凡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让他狠狠摔个大跟头才怪。
到那时候姜清元该怎么办啊。还好这一刻是他站在这里。
金十八这人也别扭。
既想看他摔,又想给他铺上厚厚软软的垫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姜清元在自己这里摔过一次就好。
摔过一次,以后就要长记性了。
没有他姜清元该怎么办啊。
金十八都没有察觉,在刚才以为姜清元哭了的那一刻他望着对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软化。
这点格格不入的柔软出现在男人的眼神中,晕入墨黑深邃的瞳仁里,仿佛已经把对方当自己领地内的所有物那样看待了。
金十八说:“我一直把你当弟弟而已。”
姜清元不想再说话了。他深深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连着翻涌不停的情绪一起压抑了下去。
他没法再在这待下去了。
最后看了金十八一眼,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背影一如当初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冷漠寡言的姜清元。
金十八追了一步。最后也只是站在身后目送他走了。
他一边是忍不住想追,一边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姜清元应该爱他自己。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他付出感情。
是他亲手把他推远的,可是这样才是对的。
姜清元走了之后,金十八下一秒就掏出了烟盒。
他心情烦躁,而且无法控制地越来越烦躁。
两人刚才都丝毫没注意到,此时路旁某个不起眼的草丛里,FBI贺超龙正缓缓转身背对气氛不对的那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写着不敢轻举妄动。
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一低头,他和旁边的丧彪面面相觑。
贺超龙(超级无敌小声):“彪哥,爸妈离婚了你跟谁?”
丧彪完全不理他,继续舔自己的爪子。
贺超龙只好自己一个人扛下这一切了。
天知道,今天来这里本想哟哟哟他们的,没成想还能撞上这一幕。
完蛋了,来的真特码不是时候。
刚想蹑手蹑脚地离开现场,头顶传来一道金十八催命的声音:“你来得刚好。”
贺超龙心里两行泪地转过头去:“呵呵,呵,大哥。”
金十八提了一脚他:“去。他刚才走了,你跟过去,看着他回家。”
“昂。”贺超龙抱起丧彪刚刚跑出两步,又回头问:“那你呢?”
金十八往旁边树上一靠。他说:“我缓一缓。”
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
贺超龙嘴角抽搐。被甩的人是你还是他啊?你还缓一缓??你怎么了你就在这缓?
“大哥,我有一事不知当……”
“滚。”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这样赶他走,就不怕他真跑了啊?”
“他不会跑。”
“腿长他身上,怎么就不能跑了!?”
“不然呢,他还能去哪?”金十八莫名其妙,一副“当然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啊!”的表情。
贺超龙一想这人在s市的能耐,再想姜清元就算想搬家也没法跟姜母明说的处境。他比了个大拇指:“人渣。”
金十八反问:“你第一天认识我?”
“he tui!”
金十八叼上烟,抬眼看他。刚好他现在心情不妙,目光凉飕飕跟刀子似的。
被眼刀子射中的贺超龙连连摆手:“不是我!是彪哥!你自己听!”他当着金十八的面把猫举了起来。
丧彪的死鱼眼对上金十八。
它毫不留情:“呕。”
贺超龙:噗。
下一秒他身法飞快地躲过了一记迎面飞来的窝心脚。
“快去!”金十八骂骂咧咧。
贺超龙赶紧后脚跟上,去追姜清元了。
姜清元这一路走得有些浑噩。
指尖好像麻了,不知是冻的还是刚才情绪激动的后遗症。他也置之不理,只麻木地往家里走着。
快要走到自家里院子前的那扇小门时,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清元哥?”
姜清元脚步顿住。他现在脑袋雾蒙蒙的,又沉重。听到这个声音,他迟钝地抬头看去。
江修正站在门口,似乎是刚工作完要离开的模样。江修问他:“你怎么在这?”
隔着一层浓重夜色,看不太清对面人此时的表情。
姜清元接着往前走去。他累得不想看江修一眼,抛下一句“出来透气”,下一秒与站在那里的人擦肩而过。
江修看着他妆也没卸的脸。听到他出来透气的说辞,也只是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
——出来透气啊。
——那刚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姜清元从他身边走过,只看得出他一闪而过侧脸表情恹恹的,透出疲累。
江修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安静地转过头,一双幽幽的眼睛在后面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进了门。
不妙啊。
实际上江修刚才也只是先一步姜清元回到了这里而已。发现姜清元出门之后,他也找个托词溜了出来。
江修没有看全,隔着距离也听不清两人对话。但还是看到了姜清元半夜偷溜出门,为了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看他发现了什么。
浓重黑夜中江修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
清元哥,这次好像真的发现你不得了的秘密了。
只怪这个点天色太暗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帮那两人拍张照片。在那他们分开之前,江修先谨慎小心地先姜清元一步回到这里。
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像这种摆在面前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地、慢慢地……
江修抬腿,离开了那里。
夜晚漫长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姜清元的人端正躺在床上,像以前的每个夜晚那样。
只是今天,他分明已经觉得很累了,不管身体还是心理,但却好像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总觉得夜晚的时间一句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短暂的一小会。
闭上眼睛,他的人又回到了大片夕阳铺洒满整条马路的那一天,风声在耳边恣意呼啸,
夕照泼洒的一个世界,于是一切都都漂亮梦幻得像是假的。
姜清元的声音被裹挟在越吹越猛烈的风声里,问眼前的人:“去哪?”
被他抱着腰身的男人就回过头看他。
金十八侧着脸,朝他笑得肆意:“傻了?送你回家啊!”
被他一说,姜清元这才想起来要回家。他要回家了。
手臂收紧了一点,姜清元靠近了,贴紧他温热宽厚的脊背。
好像要是再不快抱紧一点,马上就要、就要……
窗帘缝隙里透出朦朦胧胧的微光。
天亮了。
果然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光线昏蒙的偌大房间里,只有床上一个鼓起像小丘的被包,一动不动,像某个缩成一团的雕塑。
被子里的姜清元睁着恹恹的一双眼睛。
天亮了。他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
生物钟在提醒他该起床了。
和以往无数个太阳照常升起的白天没什么不一样,又一个无味重复的日子,像枯燥翻着的一页页白纸看不到尽头。
他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这一刻他需要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洗漱,然后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只是姜清元感觉怎么也提不起劲儿。
房间里充斥着沉沉一片的仿佛能溺死人的静寂。隔了一会,一个人影从那张大床上缓慢坐起来。
长期自律的姜清元还是按部就班地起了床。他机械地随着习惯而行动着。
在洗手间洗完脸,姜清元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湿漉漉的一张脸上,下巴正在滴落水珠。
他应该动起来,先将水擦干的。
但是这一秒钟人忽然就累得抬不动手了。
他只是静止般地站在镜前,带些疲倦地和镜子里的人对视。
脸色很差。精神委顿,双眼空洞,眼底也泛着淡淡的青色。
今天状态真差。姜清元想着,看着镜子里一张了无生趣的脸。
是他的脸。
姜清元看着看着,他抬起手。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角处,顶着感情淡漠的唇角——用了点力抬起来。
镜子里的人便有些用力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半点笑意没有的奇怪笑容来。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怔愣一下,放下了手。
姜清元没有再做奇怪的事情。他如常地擦干脸,收拾完就沉默地出了洗手间。
张姨也看出来姜清元今天脸色不好。她为此担心不已,摸了他的额头,又硬是灌了一杯刚榨的蔬果汁下去这才放他出门晨跑。
但姜清元今天并不打算晨跑。
他像是一台一直在精密运作中的机器,某一天忽然卡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人正坐在长椅上安静地休息,远处是越来越亮的天空,近处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但是今天是个好天气。
旁边的小白毛茸茸在发热的身子贴着他的小腿,它高高扬着脑袋看姜清元的脸。
姜清元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安静。
他一个人在长椅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远处看应该是美好的一幕画面,只是他仿佛凝固住的身影和这幅风景画格格不入。像是无法融入周围的彩色里的一个黑白色调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贺超龙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
“坐着呢,元子。”他打了招呼。
人也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来,陪他坐在一起。
贺超龙这次过来,给姜清元带来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他以前送的头盔和手表。
姜清元其实有些预料到了。
他弯身从小白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首饰盒:“这个……”
“你听我说。”贺超龙压下他的手,先直接打断了他。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贺超龙就是个大俗人,这么多年的摸打滚爬下来,他只知道一句话,攥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不是不想帮你,你给我了也没用,关键他不肯收啊!”贺超龙义正言辞地说:“这样,我有一计,你直接折算成两千五百元子给我,我直接转账,这不就方便多了吗!东西你还自己留着,你当是暂时保管了!”
说完他紧张兮兮地看着姜清元的表情,等他反应。
青年沉默两秒。再开口时,他道:“好吧。”
虽然感觉姜清元只是无所谓了,但他还是一喜。
贺超龙不忘嘱咐:“那你可要保管好了奥!”
姜清元可有可无地点头。
“好好保管奥!好好的!”贺超龙特别紧张。
姜清元没有抬头,自然也没发现贺超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扭过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这之后姜清元给他凑了个整,直接转了十万过去。想要一刀两断的心思,坚决且明显。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在分别之前,贺超龙问他。
姜清元淡漠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的郁郁葱葱的一排树木。
金哥说饶了他。
姜清元声音轻轻地说:“我会的。”
他从今以后都会饶了他。
姜清元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今天的姜清元没有在外面多待。只是坐了一会,便牵着小白一起离开了。
贺超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的。
等到一人一狗的身影走远之后,他重新看向刚才就一直在往那边瞥的方向。
不远处的一棵树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怎么说?”金十八抽着烟问走过来的贺超龙。
贺超龙耸耸肩,如实道:“他这段时间不会再出来晨跑了。”
这是不想再见他们两人的意思。
金十八沉默下来。
他伸手去掏兜里的烟盒,才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从昨晚起金十八抽烟就抽很凶。
刚才贺超龙还没来,姜清元独自在长椅上坐着的那段仿佛无声的时间里,心情无比躁郁的男人就始终站在在不远处,久久凝望着那个身影。
他知道这是必经的阵痛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但他看着独自坐在那的小少爷的身影,看久了的金十八在原地站不住地开始转圈,嘴里骂天骂地,就连他自己也骂了两句。
昨晚姜少爷那个离开的背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虽然派贺超龙跟着了,金十八却又总忍不住想他哭了没有。
一想就刹不住车。
那种久久萦绕心头的说不明白的抑郁和烦闷让他变得有些暴躁。
抽了一夜的烟后,金十八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他处理的方式不对。
昨晚他话是往狠了说的,按金十八以往的经验,自然也是得挨上一拳不止。
但姜清元是个凡事都会自己消化的人,不好的情绪也自己安安静静地内化。他昨晚甚至连骂一句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他哪怕是连自己教给他的中指都没有用。
金十八自觉想通了其中的不合理。他觉得自己该再出现一次,这次就当个沙包的作用,让他把气发泄出来。
但他又不确定昨晚刚被他那样说完的姜清元今天还愿不愿意见他,所以派了贺超龙带着东西先出现。
现在一切好像都没什么作用了。
身为决策者他绝对大多数时候只会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出错。
那么他从昨晚就一直没有出口的烦躁和郁闷又是怎么回事?
金十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他摸向自己另一边的兜,却摸了个空,里面没有烟。
他动作一僵,缓慢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条已经洗过熨好的,曾经有过主人的手帕。
他唯一存了私心留下来,没有还给姜清元的东西。
姜清元回到家到时候,碰见姜曼正好在楼下吃早餐。
“今天回来得倒早。”她说着,喊姜清元:“别急着换衣服,你过来。”
姜清元把手里的遛狗绳交给张姨。他走了过去,站在餐桌之前。
“又没吃东西就去跑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优雅威严的女人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姜清元只是道:“没休息好。”
话题暂时揭过。姜曼便接着问他:“你李叔叔的女儿,李雨菲还记得吗?”
姜清元:“记得。”
“她下周从英国留学回来。你抽个时间出来,陪她一起吃顿饭。”
刚走近餐厅的张姨刚好听见这一句,她乐呵呵地笑起来,难得忍不住插了一嘴:“也是,少爷到了该做这种事情的年纪了。”
姜清元转头问她:“什么事?”
张姨还呵呵笑着:“相亲啊,傻孩子。”
听见那个词后姜清元心下一顿。
原来姜曼昨晚那句他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是这个意思。
姜曼早已习惯为他安排好一切。
这次相亲可能是姜曼在那次宴会上谈下来的。姜清元心想也是,原来他妈妈那天在回来的车上谈起这个话题是这样的用意。
至于女方的人选自然也是她考量过后,觉得满意且合适自己儿子的。
她在上方俯视着姜清元的人生轨迹,替他设置好挫折和奖励。看到孩子走的方向偏了,便无声无息地出手拨正一些。
这么多年下来。她如强迫症一般地,每次都要好好确认过姜清元在自己的轨道上循规蹈矩地前进着,才能放下心。
“小元,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决定。”见姜清元沉默不语,姜曼喝着一杯咖啡,慢慢说道:“抽个时间吃顿饭而已,先去见个面看看。”
姜清元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在此之后他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除了他每天的晨跑都是在家里健身房完成的之外,其他一切与平时都没有两样。如常地去棋院和上学,恢复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
姜清元有意地让自己忙起来,全身心沉入训练中。刻意不再去想他那段失败的感情之后,一切都在回到正轨上。
很快就到了该去相亲的日子了。
他小时候与这位李家的独生女见过几次。雨菲和他同岁,印象中是个文静美丽的女孩。但自从李雨菲出国留学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对于相亲这件事,可能是他最近状态不好的缘故,姜清元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姜曼既然开口,他更多是习惯性地当做任务去完成。
那天姜清元还被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西服背心,在衬衫领子上戴了典雅精致的领结。
穿着打扮和预定的餐厅都准备完成了。只有一样事情是姜清元还有所犹豫的。
他不了解相亲,但如今状态不好的自己去赴约,怕对人家女方也是不尊重的。
他总有些过意不去。
侍者引领他走进到这家米其林餐厅的私人包厢内,他见到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典型的名媛千金。一身秀场款的端庄小香风套裙
如果说在见到她之前姜清元还有所顾虑的话……
很快他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还有另一件事。
姜清元有一天独自走在傍晚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了贺超龙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干嘛这个伤人的表情! ! !”还没等姜清元还开口说话,贺超龙仗着嗓门大,他先声夺人地嚷嚷起来:“事先说好!他是他我是我!我可不跟他一样的奥!我单纯就是以好哥们的身份来看你的!今天这事儿除了你我谁也不知道好吗!”
姜清元:“我还一句话都没说。”
但贺超龙还在义愤填膺地嚷嚷:“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吧!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不管它!”
他一把给老野猫丧彪举了起来,差点没杵到姜清元脸上。
丧彪还是一双目空一切的死鱼眼。
但是这一次,它被举起来后,两个胡须垫微弱地动了动,似乎真的有什么才艺要呼之欲出了——
连丧彪都请出山了,说明贺超龙要么是下了大精力要么是下了大金力(冻干)。
在场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丧彪脸上正在一动一动的毛茸茸的奔驰标志
就见丧彪写满社会气息的一张猫脸上,细细弱弱抖抖索索别别扭扭地出来一声:
“喵。”
不是“呕”也不是“喵呕”,是非常纯正传统非常old school的——喵。
丧彪第二句:“mi——呕。”
努力在夹了,夹了一半,没夹住,于是干脆放弃了。
第二句就原形毕露。贺超龙人都麻了。大哥,就一句啊??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训练你撒娇,最后结果就一句半啊?!
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他一抬眼,却发现姜清元一双眼睛还在安静地看着丧彪。
贺超龙于是很有眼力地重新闭上嘴巴了。
就这样,靠着丧彪的萌混过关,两个人得以重新坐在一张长椅上说说话。
在这件事情上贺超龙极其严肃地跟老狗币割席。他才不要跟那人混为一谈!不然翻脸了!
和贺超龙不一样,有些人虽然表面上好像云淡风轻,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背地里连人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密切关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