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荣!”高三学姐眼里都是光,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
贺澄这才想起今天上午答应了人家中午放学要一起聊聊的事情。
“你该不会忘了吧?”看着他有些茫然的表情,学姐有些尴尬的询问道。
贺澄抿了抿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来。
“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眼睛不瞎的。”少女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却还是眼睛里都是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
贺澄听到她说出的话愣了一下。
看着贺澄呆呆的模样少女忍不住的笑了笑:“其实今天上午听到你说中午聊聊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后来我回去之后想了一节课才想明白。”
“你看我眼里没光,我们也没什么交集,一直都是我暗恋你很久而已,你不喜欢我很正常的。”
“更何况我一开始也没想你能给我回应,只是马上高考了,我想表达自己的心意,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复习去,以后我也不算有遗憾。”
少女嘴角的笑意都带着安慰自己的意思,可看向贺澄的时候眼里的光都是亮的。
“明明知道什么结果,我却还是乐呵呵的开心了半天。”
贺澄只是看着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廊上人声嘈杂,好在心跳声微弱,不然静悄悄的时候,贺澄一定能听得到少女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看着她眼中明亮的光,贺澄就好像看到了许烨无数个时刻眼里的光一样。
“那你为什么知道是什么结果却还要做这件事情?”贺澄只是愣怔的问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做这样徒劳的事情。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啊。”
“我才十几岁,可不想以后想起来我的青春都在遗憾,都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勇敢一些。”
“最起码我努力过了。”
贺澄听了只是垂眸浅笑了一下。
努力过了也是徒劳。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回到十二月十三日那天,贺澄一定不会袒露自己的心声,也一定不会迎合上许烨的那个吻。
他宁愿遗憾,也不愿再走错路了。
可后来的贺澄又在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贺澄每每在生死关头的瞬间,都在庆幸当初还好有许烨在。
庆幸许烨的出现救了他无数次。
后来也在庆幸自己幸亏没心死在这年冬天。
贺澄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冬天里感冒最是要命了。
难以痊愈且容易复发。
“你瞧我一激动说了好些话,快回家去吧,我得去吃午饭了,一会还要回来复习呢。”学姐尴尬的笑了笑。
“那就祝你金榜题名吧。”贺澄只好道上祝福。
“承你吉言。”
学姐走了以后整个学校的人都少了许多,一开始放学凌乱嘈杂的走廊也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个空了的位置,让贺澄心里一阵空旷。
抓心挠肝的让他心慌。
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起那个笑的明媚的少年。
下午上课的时候许烨足足消失了两节课才跑回来上课。
后排经常逃课的事情经常有,这个时候不是主科老师也不会多管一些,这才让许烨逃过了一次办公室喝茶的经历。
“陈亦舟,下午没人逮我吧?”大课间的时候许烨慌张的跑了过来。
陈亦舟摇了摇头:“两节地理,老刘最佛系了,你只要不死在他课上,你去上天也不管你。”
“你干啥去了?”陈亦舟趴在椅子的靠背上问他。
许烨摆了摆手:“去银行了一趟,没大事。”
许烨眼睛在教室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某个冷脸的身影,只好问陈亦舟:“哎,贺澄跑哪了?”
“被叫走领资料了。”
许烨还是想打听打听:“那他有没有说我什么?”
陈亦舟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提都不提你一句,一下午了没说话。”
“那就再等他消消气,我放学再找他。”许烨打算每天都诚恳的道歉,他就不信贺澄真是眼瞎,就真的看不出来他的感情。
“告诉你个情报。”陈亦舟冲许烨勾了勾手。
许烨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把耳朵凑过去。
“今天放学贺澄接阿姨出院。”
许烨听了皱了一下眉,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报,愣神了片刻后恍然大悟的搂着陈亦舟笑的满脸得意。
“陈亦舟,你真是我的神仙真人啊!”
许烨搂着陈亦舟夸了好半天,夸的陈亦舟都不堪承受的羞红了脸。
“行了,别嘴贫了。”陈亦舟听不下去觉得油腻起来。
“你要真感激我不如多帮我和林晗一些。”小陈同学开始思春,表示也想有一个甜甜的恋爱。
许烨倒是潇洒起来:“你这不好办啊?你见到人家别那么咋咋呼呼的像个傻子。”
“你的显得聪明一些,不要像个脑残粉好不好?”
“你跟她那么多话题可以聊,只要你见了人家小姑娘正常些,多照顾人家些,好感不是唰唰的往上爬啊。”
陈亦舟想了想的确有道理。
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贺澄才抱着一堆资料从教室外走进来递给了前排做的女班长。
“老班让发一下,这两节随堂测。”
把试卷递给女班长后,贺澄拿着班主任齐莹给贺荣的资料回到座位上塞进抽屉里。
目光随意的瞥了若即若离的那个人身上,没想到能够四目相对。
贺澄偷瞥被抓包,有些尴尬,只好剧烈咳嗽起来缓解一下。
鼻子现在也不透气,这一咳嗽反而难受了起来了。
感冒真是要命,吃了一天药也不见好了。
卷子发下来后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笔尖书写在卷面上的声音。
贺澄翻书抄了许多古诗词填空和赏析,作文胡诌一番之后再次抬头竟然到了第四节放学前十分钟了。
会的不会的都写了,看着空闲的时间闲来无事起来。
大抵是心事重重不好被打发,这闲下来的时候,贺澄就又不自觉的想起来了和许烨的许多事情。
想起若十二月十三日那天他没有表明心意,他和许烨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莫须有的事情,竟然让他托着腮发呆想了许久。
会不会他们以朋友的名义暧昧不清,他不懂许烨的接近,在沉沦于他带来的安逸中反复挣扎。
又或者会不会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许烨就跟别人亲近了,把他当成玩腻了的玩伴丢在一旁,然后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到毕业,到后来没了联系,再到后来忘了彼此。
又或者会不会像中午学姐说的那样,日后在他决定把这具身体还给贺荣的那天回想起自己来到世上的一遭经历之后,会因为没有勇敢的表明心意而觉得遗憾。
可无论是哪一种,贺澄都觉得比现在这样的情景好让他接受一些。
因为那些都是他从未得到,没有过希望,是他生命里的常态。
而不是如今得到过,勇敢过,却还是遗憾。
做了些无用功罢了。
无端挣扎,溅不起湖面上一丝涟漪。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才让贺澄收回了心。
收了心的瞬间他有些恍然隔世。
他原也不是这样爱胡思乱想的人。
习惯性的看向身边,可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跑了。
没有再向昨天那样抓住他解释恳求。
贺澄有些难过。
却还是垂眸看着还未收拾的桌面落寞的笑了笑。
陈亦舟忙着去约会,跟贺澄打了声招呼:“那我先走了啊。”
贺澄没来得及回应,陈亦舟就跑了出去。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一样。
他再次被世界孤立了。
贺澄一个人背着书包去银行给许烨的卡里转钱。
母亲的工资卡里还有一些存款,正好也跟许烨的卡是同一个银行。
如今母亲要出院,卡里还有些钱,还是马上还给许烨好了。
此后,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贺澄坐在柜台前心里一阵酸楚。
以后他再也跟许烨没有任何关系了啊。
他们又成了陌生人。
那些回忆就如水蛭一样紧紧的吸着他,吸食着他的血液,扯又扯不开,痛苦不堪。
“对不起,您要打款的卡已经被冻结了,请再确认一下卡号吧。”业务员道。
贺澄一愣,以为自己说错了卡号,再次看着手机上存着许烨银行卡号的便签上反复核对。
“就是这个卡,麻烦再查看一下吧。”贺澄不肯相信。
业务员再次查询了一下,给了他最终的答复:“对不起,这个卡是真的冻结了。”
贺澄忽然想起下午许烨消失的那两节课。
“好的,麻烦了。”贺澄起身离开柜台,低头打开手机把许烨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你把银行卡冻结了?
字已经打在了输入框里,在点击发送的时候却犹豫了。
想了片刻,贺澄删除了所有字,只是默默的绑定了母亲的工资卡,把钱转到了许烨的微信上。
没有一句话。
贺澄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一路上手揣在口袋里摸着手机。
心里竟然期待着会有一声震动。
可是直到到了公交站还没有等来那一声震动。
公交车很快的到站,贺澄刚上车投过零钱坐在空位上时,手心里握着的手机震了一下。
贺澄心里一惊喜,脸上还是那副不言苟笑的模样,心里却迫不及待了起来。
解锁后却发现是浏览器发的无关紧要的消息。
那一瞬间,贺澄看着许烨安静的聊天框,脸上都是绷不住的失落。
甚至连个收款信息都不会发过来。
公交车慢悠悠的到了人民医院的站,贺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习惯性的回头看了一眼后车门。
没有等来那个咋咋呼呼粘着他下车的少年。
不过才两个月而已,他竟然习惯成这样。
对许烨的某种依赖贺澄并不想承认。
走到病房的时候贺澄就听到了母亲说笑的声音:“你看瘦的,等回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嘞,那我就厚脸皮的去蹭顿饭。”
听到许烨的声音时贺澄已经走进了病房里面。
普通病房里的三个床位此刻空了两个,整个病房只有许烨跟萧然两个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贺澄心里竟然涌出来颇多的委屈。
“荣儿来了,那我们回家吧。”萧然脸上的笑意柔柔,不减半分。
收拾好了的衣物,用品就在一旁放着,贺澄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他的目光和专注点此刻只被一人所吸引。
“你怎么在这?”
心里的委屈一拥而上,贺澄此刻看他带着怨气。
好像是在怨他怎么在刚才下公交车的时候没能出现在公交车后门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叫他贺澄。
又好像是赌气,气他怎么自作主张来到医院管他家的事情。
“我来接阿姨出院啊。”许烨笑的纯洁。
许烨望着他笑的干净,甚至还有邀功夸赞的意思在这里面。
此刻萧然在这里,贺澄在清醒过来之后却不好意思跟他在班里那样闹得尴尬,只好嘴角牵扯上别扭的弧度:“谢了。”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门口,甚至又要找开始逃跑的办法:“我去办出院手续。”
贺澄转身就要走,却被萧然叫住了:“别跑了,小烨已经帮我办完了,就等你回来一起回家了。”
贺澄的脚步被一句话拽住,脸上挂不住尴尬,只好冰着脸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
许烨太了解他了。
了解他的胆小,他的逃避,甚至把他要逃的路都给堵死了。
这是一心想要逮捕他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分开坐在两边,中间的距离都能再坐得下一个人。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萧然看着平时最要好的两个人此刻连一句话也不说,便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矛盾了。
“小烨啊。”萧然扭过头喊许烨。
许烨突然被叫,茫然了应了一声看着萧然。
萧然却温柔的笑了笑询问道:“一会想吃排骨汤还是红烧肉啊?”
许烨也是没想到会询问他的意见,有些拿不定主意:“我都行的,阿姨做什么吃什么。”
“那就都尝尝吧。”萧然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那人坐在旁边扭着头一直看向窗外一点回应都没有。
看来是真的闹矛盾了。
车停在社区门口的时候贺澄就第一时间下了车去后备箱把萧然的所有行李都提在手上。
“我来吧。”许烨下车后正欲从他手中接过行李却被贺澄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今天谢谢你,转你的钱收了,回吧。”他毫不犹豫的给许烨下了逐客令。
萧然却指责他起来:“贺荣,怎么能这样对朋友呢,小烨上来一起吃个便饭吧,晚会让他送你回去。”
许烨像是看到了希望,激动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炫耀:“就是,阿姨的手艺我还没尝过呢,今天我就要尝尝。”
说罢就从他手里夺走了一个行李包。
贺澄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两个人分别提着萧然住院的东西上楼后,两个大高个子和她坐在客厅里,瞬间感觉整个空间都逼仄起来。
贺澄坐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拿出萧然的衣物准备去放进母亲的房间。
萧然却叫住了贺澄。
“荣儿,你别忙了,家里没有菜,你去买些想吃的菜,再买点排骨和五花肉吧。”
贺澄正愁怎么躲开许烨,萧然这会让他去买菜,让他心里一阵窃喜。
“行。”贺澄转身就去门口拿了围巾就要出门。
可谁知许烨突然笑道:“那阿姨我跟贺荣一起去吧。”
贺澄戴围巾的动作一愣。
萧然就猜到会有这样一出戏,马上笑着附和着。
“那行,你俩一起去,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零食什么的,荣儿,我给你手机上发钱。”
贺澄自知这次怎么样也逃不过了,只好认命:“不用了,我还有呢。”
他拿上钥匙就出了门。
许烨屁颠屁颠的跟萧然挥了挥手跟着他下了楼梯。
下了楼梯后到社区的院子里贺澄才开口说话。
“一会吃过饭就走吧。”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我不。”许烨追过去跟在他身后,“你打我骂我吧,别一直冷着我。”
贺澄不语。
“我当初确实不怀好意,可是这么长时间来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是真的,如果有半点虚假,我就不得好死,喝水被呛,出门被撞,下楼摔跤!”
许烨毫不犹豫的起毒誓。
街边小道上人流如织。
居民区的街道总是最热闹的。
此刻街道旁有卖小吃水果的小贩,下班回来的大人,满街打闹玩耍的小孩,三五成群的少年,还有聚堆八卦的老头老太太。
许烨见贺澄不理他,脚步还越走越快,只好小跑的追过去。
“贺澄,我许烨是真的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
贺澄的脚步停了下来。
许烨马上停下脚步站在他身后。
原以为贺澄愿意同他说话,没想到贺澄转过身来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怒气。
“什么才叫喜欢?怎么样能证明你的喜欢?”
他眸子里的怒气浓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圈突然就红了。
他真的是分不清了。
分不清什么才是喜欢,要怎么样证明喜欢。
嘴上说的他从不信。
可只因为眼前这个人是许烨。
是给了他希望和光亮的人。
所以过往的很多时刻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贺澄都深信不疑。
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初见时他的热情。
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从未怀疑。
可许烨呢,一张巧嘴,一颗玲珑心,略带些诚恳就骗了他许久,甚至骗了他的喜欢和勇气。
“你说的喜欢,你告诉我该怎么证明给我?难到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我吗!”
贺澄生气的冲他质问。
他不信在这热闹的街道上许烨会不顾世俗的眼光和偏见去亲吻他。
他们吻过很多次,但都是在见不得光的时候。
他不信许烨会搭上自己的脸面名声去吻他,不信许烨的感情,不信许烨会勇敢。
可贺澄终究低估了。
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许烨竟然毫不犹豫的双手捧着他的脸,眼中目光都是真诚,在人潮中把脸凑过去亲吻他。
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
柔软,湿润,温热。
那一刻贺澄的脑袋只有一片空白。
心跳慢了一拍后猛烈的跳动起来。
贺澄皱了皱眉,狠狠的推开了许烨:“你疯了吗!”
众人的目光下许烨委屈的像个小孩,却也格外的认真执拗。
“我没疯,如果你觉得这样是可以证明我的喜欢,那我就这样证明给你看。”
贺澄有些恼羞成怒,他知道此刻一定很多目光,他却顾不上,转头快步的远离了许烨。
他已经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他从来都不在乎的。
他只想要贺澄,只要在他身边,只想要他们在一起好好的。
他不是胆小鬼,不是软懦的人,他也可以成为贺澄的依靠。
此刻周遭的目光许烨都不在乎只是拼命的去追他的贺澄。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了。
前面拐角的路口车流多,行人也多。
贺澄被许烨的亲吻弄得又气又窃喜,一心只想逃跑,不敢去面对许烨的所有事情。
看着人行道对面的红灯,贺澄的整个心都凉了。
刚停下脚步的时候犹豫要不要拐弯跑掉,就被人推了一下撞到旁边的路灯杆子上,他胳膊肘生疼。
再次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有一双手突兀的推了一个女孩子。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失了重心,整个人栽进了车流里,被速度并不慢的一辆小型货车撞了个正着。
重物飞出去落在地上的声音,急促的刹车声,瞬间鸣声四起,嘈杂的街道,沥青路上晕染出的鲜红血迹,刺痛的眼睛,以及耳边最清晰的声音。
“贺澄。”
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的贺澄失了神,混乱的人群中,他比较高的海拔把现场看的清清楚楚。
被撞飞的女孩以极为扭曲的姿势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血肉开花都露出了关节白骨。
“贺澄!”
贺澄的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模糊不清,只有那个少年的声音,只有他的声音是唯一能听得清的。
许烨并不知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阵骚动,他的心始终放在了愣在原地脸色发白的贺澄身上。
贺澄却转过身看向他,那瞬间眼里都是恐惧。
贺澄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是许烨从未见过的模样。
“许烨,好多血啊……”
“我的眼睛好痛。”
许烨这才往人群嘈杂的地方望了一眼。
人群中有自律惨烈的躯体。
出车祸了。
许烨赶紧看向贺澄,伸手拍他的肩膀轻声抚慰:“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
他小心翼翼的,始终不敢拥贺澄入怀。
他怕贺澄会拒绝。
可是他没想到贺澄此刻会紧紧的抱着他。
“许烨,我好害怕。”
“好多血啊,真的好多血……”
直觉告诉许烨这样的贺澄并不正常,甚至隐隐觉得这是他离贺澄的秘密最近的一次。
可事实的确如此。
“有我在,别害怕。”许烨抱着他只有轻声的安抚。
此刻的贺澄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孩,失神,嘴里一会念叨他的名字,还有好多的血。
便利店里的暖气温和,贺澄缓了许久,眼睛都红了,满身疲惫,不知究竟做了怎样的一番挣扎。
许烨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安抚他,让他知道有他在身边。
桌子上的热牛奶还冒着热气,贺澄缓了好久,脸色才有了缓和,仰头喝了半杯的热牛奶。
许烨想,他是被吓坏了。
可贺澄再次开口却说了一句话。
“我杀人了。”
许烨一时间不明白。
“你…你说什么?”许烨疑惑。
贺澄这是第一次向旁人坦白心事。
“许烨,我说我杀人了。”他这次语气冷清认真,虽满身疲惫,可却带着肯定。
许烨不明白,他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他更是不肯信贺澄的话。
“你说什么胡话呢。”许烨打趣他。
可贺澄却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
他没有非要许烨一定要接受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而是看着他时眼里都带着渴望。
像是在渴望得到什么东西,却又太悲情,眼中的光都是晦涩难懂的。
“贺文是我杀的,五年前平安夜我亲手把他推下了楼梯。”
“他摔死了,颅内出血救不活了,那天夜里,楼梯上全是血。”
“我每天回家上楼的每一块砖上都是他的血。”
许烨还不懂他的话,贺澄就格外平静的把事情陈诉开来。
平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的轻松,可是只有贺澄清楚的知道他到底做了怎样的一番挣扎,怎样的痛苦才愿意把尘封起来的旧事提起。
究竟要做怎么样的挣扎和决定,才能有足够的勇气战胜这些年来对这些事情的恐惧。
曾无数个难熬的日夜,那一块块渗血的台阶,那一道道回家的台阶,是贺澄最想要逃避的地方。
明明为贺荣而生,却心不甘情不愿的承受了他们所有的痛苦。
许烨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任由贺澄继续说下去了。
“贺澄,你被吓坏了,我们回去吧。”
他明明知道这些是他最想知道的,贺澄隐藏的秘密,可真的要知道所有的时候他却不愿意听了。
那是贺澄的伤疤。
“许烨,我不想回去,我害怕那个地方。”
贺澄此刻理智的可怕。
他此刻清楚的知道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去面对某些事情,他总不能一辈子都选择逃避。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事情,迟早是要许烨知道的。
他清楚的知道许烨迟早是要作出决定来的。
没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时间了。
他那令人不堪的一面,他那阴暗的过去,没有人能接受。
他的疾病,他破碎的灵魂得不到救赎。
“许烨,听我一次好不好?”
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如今卑微的祈求他听一听他说话。
许烨扭过头不愿意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可贺澄却不执着这个回应,只是像讲故事一样平淡的把他的伤疤揭开来给他看。
给他看恶心,丑陋的一面。
“贺文长了一副好皮囊,真的是生的俊气,一张巧嘴玲珑心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他脾气不好,偏就一张嘴,让我妈跟家里断绝关系也不顾一切的远嫁过来了。”
“贺澄!”许烨皱着眉看向他。
他的眼里是怒气,是心疼。
他不想要揭开贺澄的疤,去让贺澄再痛苦一遍。
他不想要知道被所有人隐藏了的秘密。
可贺澄却忽略他的怒气。
“我妈早早结婚生子,宝贝的儿子起名叫贺荣。”
“满载荣光,这就是他的名字吧,你看意义多好啊,那是希望啊。”
那是希望啊。
贺澄心里一阵酸楚,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和落差涌上来,一时间竟然让他控制不住。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他跟贺荣之间的差别,知道自己就算怎么样努力的追寻,都不会成为贺荣那样让母亲疼爱的人。
可是他面对这样的区别对待,这样偌大的落差许久,心里还是会难过。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没人疼爱他。
许烨是第一个。
“贺澄,别说了,我不想听。”许烨抓住他的手向他摇头。
贺澄却轻轻的扶去了他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不,你要听,你得听,你听完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许烨只是拼命的摇头,眼睛里都是心疼他而生的泪花。
贺澄却笑了笑逗趣他:“你看你,总是爱哭。”
“烨哥儿啊,好烨哥儿,你就纵我这一回吧。”
许烨只是摇头。
他不愿意揭伤疤,不愿意贺澄痛苦。
可贺澄却忽略他的所有,继续缓缓讲到:“可那样令我妈眷恋的人啊,是个脾气不好,不上进没本事的一个男人。”
“工作不顺,没能力养活一家人的男人就露出了他不堪的本性。”
“他开始把不如意撒泼在我妈身上,甚至动手打过她,开始整日醉酒,喝醉了也会动手打人,甚至还会把拳头巴掌落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
“他这个人自私的很啊,后来为了充自己的面子而吸我妈的血,用她的辛苦钱来花销,用她的辛苦钱来买车买房。”
“他没疼过他们,可就是样一个人啊,一张巧嘴哄了一次又一次,他们都原谅他了。”
贺澄只说他们。
那是贺荣跟他妈妈的事情,是那一家三口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
“后来啊,五年前的某一天,他的儿子不想忍耐了,心里对他生了厌恶,可他从小被打压,怕极了,只敢心里想。”
“他想了上千种让那个人渣死掉的方法,也想了上万种自己死去的方法。”
“那样可怜的孩子啊整日想,整夜想,后来脾气变得喜怒无常,人也变得格外的敏感。”
“后来的某一天,就把我想出来了。”
“我帮他顶撞了那个人渣,巴掌拳头落在了我的身上。”
贺澄对这种事情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已经麻木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能受到不同程度的疼痛,护着他的母亲也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