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之后我会让人为你送上谢礼。”
京城山区多,不可能全部搜查一遍,但至少确定了,地点可能并不在市区。
“对了,还有一点,我记得我在晕倒之前,正好是下午四点多,等我在那个房间醒来,太阳都快落山了,大概在晚上七点多,他把我带过去一共用了三个小时左右,不过中间还包括晚高峰的堵车什么的,你们自己算吧。”
宴执陌一顿,诚恳道:“好,谢谢。”
挂断电话之后,宴执陌立刻将电话录音交给了警方。
通过路程所用时间,基本可以将范围缩小在四座山之间。
虽然结果还是无望,但至少有了大致方向。
此时,距离简安眠的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宴执陌也整整两天都没有合过眼。
宴执陌每年都会体检,确定自己并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他却感觉心脏好像有刀子插在里面翻卷一般地绞疼,并且这种疼痛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窒息和惊慌,仿佛猝死的前兆。
长孙永测量了宴执陌的脉搏,又检查了一下他布满血丝的赤红的眼珠,这他妈还需要做什么光刺激?肉眼可见的都快流血了!
他放下听诊器,一脸严肃地道:“宴执陌,你现在必须去休息一下,别以为正常人就不会猝死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这个心跳频率,我就怕没等你老婆回来,你就先走了!”
“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宴执陌喉口再次涌起血腥味了,他喉结滚动,镇定自若地咽下,“眠眠还没有救出来,我怎么可能有心思休息……”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股热流忽然从他胸口涌上来,宴执陌眉头紧皱,捂嘴咳嗽,摊开手掌一看,竟是吐出了血。
宴执陌看到这些血,眼前忽然黑了黑,大脑传来一阵爆裂的疼,耳蜗里响起几欲刺穿耳膜的白噪音,身体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宴执陌……!”长孙永赶紧和周围一群人冲上去扶住他,简直快要疯了!“宴执陌!你再不休息,你他妈真的要死了!!能不能听听医生的话!!”
宴执陌四肢发麻地瘫坐在地上,心脏跳得太快了,牵动着脑神经也跟着突突直跳,好像刀锯死死地按压在他神经上反复拉扯,只差最后一毫就要崩然断裂。
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唯二的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简安眠,都是为了他深爱的小少年。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人既为宴执陌感到担忧,又感到了内心深深的震撼。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一旦失去对方,原本山一样强壮高大的人就能顷刻间被抽掉浑身力量,溃散得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兰素馨忽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慌里慌张地喊道:“我想起来了!我可能知道,安眠被藏在哪里了!”
宴执陌到底没有倒下去。
兰素馨的忽然到来,让原本就快要走投无路的宴执陌,硬生生从坍塌的边沿再次站起来。
原来是兰素馨回忆起,她曾经无意间听到宴祖德打电话,宴祖德似乎从罗曼香手里借了一套山上的老房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因为时间太久远了,他们和罗曼香关心又不亲近,之后也没什么往来,兰素馨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现在听他们说山上,兰素馨忽然就想起这件事了。
罗曼香,宴执陌大哥的老婆。
宴执陌怎么都没想到,罗曼香居然跟这两人有勾结!
宴执陌顿时感到一阵怒火中烧,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但是解救简安眠迫在眉睫,他现在没功夫理会罗曼香,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他再去找罗曼香好好算账。
芒果、桃子、柠檬、猕猴桃、花生、坚果、大豆、乳胶、羽绒……
这些对于简安眠来说,几乎致命的过敏原,却在这短短两天内,在简安眠病弱的身体上尝试了一个遍。
为了让简安眠保持过敏症状,要不至于真的死掉,宴执宾反复给简安眠吃过敏药,又反复喂给他不同的过敏原。
简安眠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痒得要命,还钻心噬骨地疼。
他的哮喘越来越严重了,仅仅靠一点稀薄的氧气吊着命,鼻腔充血水肿,疯狂咳嗽。
身体胸闷乏力、心悸恶心,嘴巴和舌头已经麻木了,四肢也僵硬麻痹,血压急剧下降,意识模糊,脊背一片片地冒冷汗,脸色苍白地像纸。
不得不说宴执宾在剂量上控制得真的很好,但凡再严重一点,他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这回,可是真真正正地虐身啊!都不带打折扣的!
简安眠忽然好佩服主角受,这才两天,他就痛得要死掉了,主角受到底是怎么撑下去一个月的啊!
对,既然连主角受都能撑下去,他肯定也能撑住!他不信他比主角受还要弱!
自从简安眠被绑架,他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酷刑,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唯一能够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只有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
宴先生。
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宴先生……
简安眠好像魔怔一般,在心里一刻不停地、反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将它刻在心上、缝进皮肉、溶入骨髓里,至死都不忘掉。
男人好像成了他续命的药,每念一遍,他就能多活一秒。
他疲惫而痛苦的大脑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简安眠深刻地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正在为了他和男人两个人活着。
他几乎丝毫不怀疑,如果没了他,男人一定会自己走向灭亡。
只是稍微设想一下这个可能,简安眠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
简安眠痛苦地掉眼泪,内心的委屈和对男人的思念已经彻底将他淹没了。
他几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体征正在一点点地下降。
他好生气,男人花了一整年才好不容易将他养好一点,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反而倒退到了负值!
宴执宾实在是太该死了!!
“……”
呜呜呜呜呜,爆哭。
他好想他的宴先生啊,好想好想。
他想,他那么疼,等他见到了宴先生,一定要让宴先生好好地吻他,他身上好多伤,皮肉都千疮百孔,要宴先生亲亲抱抱才能好。
这一回,他一定要亲口对宴先生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
拥有了兰素馨提供的信息,警察立刻去查看罗曼香名下房产,发现她在他们划定的其中一座山上确实有一栋从过世长辈手里继承的老房子。
大家立刻前往目的地,找到了老房子。
警察潜入调查,发现宴执宾对老房子的周围进行了整改,不仅安装了实时监控,甚至在地下埋了炸药。
这一块周围还有其他居民,他们目前不知道炸药的范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要么引他们出来,或者潜入内部,将宴执宾控制住。
好不容易找到了目的地,距离解救简安眠只差最后一步,却偏偏卡在了这最后一步上。
当知道了炸弹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将紧张的目光投向了宴执陌。
然而这一回,宴执陌却并没有崩溃。
可能是已经和他家小朋友很接近了,宴执陌反而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
他家小朋友那么聪明,一定会自己尝试求救方法。
简安眠没有办法自己联系外界,唯一与外界接触的媒介,只有宴执宾。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宴执宾才有可能主动为简安眠联系外面呢……
宴执陌脑子里闪了一下,猛地抬头,急促而沙哑地说:“快去找宴执宾的私人医生!眠眠的身体不好,撑不住,宴执宾一定会找医生的!”
就算简安眠撑住了,简安眠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宴执宾找医生,因为这是简安眠唯一能够尝试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宴执陌的猜想没有错,简安眠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他开始装病,开始要死要活。
呕吐,吐得好像要把胃都从肚子里呕出来。
腹痛,痛得抱着肚子在床上拼命打滚,冷汗涔涔,小脸煞白。
他还呼吸困难,嗓音发出嘶哑的喘鸣,好像吞了100只破风箱,呼啦呼啦,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意识模糊地疯狂颤抖。
反正,越夸张越好。
假如身上的痛只有10分,他就硬生生表现出100分。
这本该死的小说,描写重点全在主角受如何被虐得死去活来,根本没有讲主角攻究竟是怎么把主角受救出来的!
或许作者本人并不在意,所以压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总之,主角受被绑架了,一个月后,主角攻从天而降,救出主角受。
整个过程就一个大写的,略。
简安眠在心里把这本该死的虐文翻来覆去地臭骂了一顿,到最后干脆整个人瞳孔涣散地蜷缩在床上,四肢冰凉,奄奄一息,要不是胸膛还有一点起伏,真的像是死了。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才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不要看起来太有劲……
宴执宾终于开始慌了,他喂简安眠吃了好多过敏药,简安眠却还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宴执宾在房间里暴躁地走来走去,把其他过敏原都愤怒地摔在地上。
“你快起来啊!起来!简安眠,听到没有?你喘口气!”
宴执宾甚至冲到简安眠面前,癫狂地揪起简安眠的衣领,摇晃他的脑袋和身体,举起简安眠的手臂,试图让他站起来。
可简安眠就像一个死人一样,白着脸,双眼无神地望着宴执宾,身体软绵绵的,一身力气都没有,好像一只放空了气的瘪瘪的气球,瘦弱得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体重。
宴执宾举着他手臂的手一旦卸了力道,他的手臂就像面条一样滑落在床上,连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宴执宾狂躁地把简安眠摔回床上,感觉自己像是扔掉了一片纸。
“艹!这才几天,不中用的东西!怎么就能弱成这个样子?”
简安眠开心地听着宴执宾的无能狂怒,看着大变态一副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要好努力才能忍住自己不要直接笑出声。
或许是简安眠这个艺术品实在太有吸引力,宴执宾实在不想失去他,宴执宾最终还是妥协地向私人医生打去了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而在通话挂断的下一刻,监听私人医生手机的警察立刻放下耳机,抬手示意。
私人医生冷汗涔涔地退下了。
一个易容成私人医生的警察站了出来,数着时间,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前往了房子。
门铃被按响,大门被自动打开。
是当易容的警察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他忽然被一只大手拽进屋里,紧接着脑门上就被抵上了一把冰凉的枪。
警察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宴执宾除了有炸弹,手里居然还有枪,幸好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警察没有联系你吧?”宴执宾没什么起伏的嗓音从耳后传来。
“医生”脸上的冷汗刷一下流下来了,模仿私人医生的声音,摆着手,颤抖地说:“没有,没有!小……小宴总,您别这样……”
宴执宾手上忽然用力,语气加重:“我最讨厌别人在我的名字前面带上‘小’这个字!”
“医生”当即跪下来,颤抖地抱着宴执宾的大腿哭嚎道:“对不起,对不起!宴总!宴总!求您放过我吧,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生,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让我的妻女健康快乐地活下去,看在我为您服务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给我一条生路吧!”
“别废话,”宴执宾嫌恶地啧了一声,一把拎起“医生”的衣领,把他拖到房间里,甩在了床边,命令道,“给我治好他。”
“是……是……”“医生”点头哈腰,背对着宴执宾,抖着手打开医疗箱,转身看清楚床上少年凄惨的模样,内心顿时传来一阵不忍,还有对宴执宾滔天的愤怒。
宴执宾居然把少年弄成了这样……他简直不是人!他就是一个恶魔!
宴执宾站在“医生”背后,看似姿态松散地把玩着手里的枪,实际上眼珠一直牢牢地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手里的枪不断发出咔嚓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是明晃晃的威胁。
他像是闲聊一般,缓缓开口:“李叔啊,您女儿前段时间不是吃坏了东西,拉了好几天肚子吗?小宝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医生”心跳加速,转身朝宴执宾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宴总,您在说什么啊,我女儿身体一直很健康,没拉过肚子啊?”
“哦,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医生”松了一口气。
而在“医生”看不见的身后,宴执宾抬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医生”的后背。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我就随便说了一个,你怎么不反驳我?”
在说话的第一秒,宴执宾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
第93章 眼泪-亲吻-深爱
电光石火之间, 原本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简安眠伸手忽然拽了警察一下。
子弹擦过警察的后背,打在了墙上。
而在枪响的第一瞬间,屋外的警察立刻井然有序地朝老房子跑去。
那一刻, 宴执陌大脑好像遭受枪击一般轰隆一声炸开,脚步本能地迈出一步,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追了出去,却被剩下的警察拦住了。
“宴总!那边危险!您不能去!”
宴执陌扭头静静地看了警察一眼。
警察对上宴执陌血红的双瞳,僵硬了一下, 缓缓松开了手。
宴执陌重新将视线投向老房子的方向, 嘶哑的嗓音轻颤:“抱歉,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请让我去门口看看, 在门口就好。”
警察喉结干涩地滚动,没再阻止, 他的内心还沉浸在看到宴执陌双眼的轻微震撼中。
那双眼睛的情绪, 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和希冀交织,灵魂仿佛被一根线吊在半空,头顶是天梯,脚下是万丈深渊。
一旦有丝毫的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屋内,宴执宾立刻将枪重新对准警察, 眼看就要开第二枪。
然而特警的反应比他更快,猛地从床上翻身跃起,将宴执宾扑倒在地。
“砰!”
“砰!”
一枪打在了天花板上。
一枪打破了窗户, 击碎了玻璃,玻璃碎片像水晶一样哗啦啦地炸开, 在简安眠雪白的手臂上划过一道道血痕。
但简安眠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冲到地上,一把抓起宴执宾携带进来的皮箱,用尽全力砸在了宴执宾的头上。
趁着宴执宾头晕眼花的一瞬间,警察立刻将宴执宾按压在地上,砸落了他手里的枪。
轰隆一声巨响,老房子的大门被炸开了。
一只烟雾弹被扔了起来,整个世界弥漫起了白色的烟雾。
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将宴执宾控制在地上。
一位警察搀扶住简安眠,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出了屋外。
在朦胧的白雾中,被警察拖着踉跄行走的简安眠恍然瞥见了被压制在地上的宴执宾望着自己充斥着癫狂和憎恨的双眼。
简安眠淡漠地挪开视线,眼神恍惚而希冀地望着逐渐逼近的大门,瞳孔缩小。
外面的光,真的好亮。
太阳……出来了。
无数警察从宴执陌身边快速掠过,耳畔交织着脚步声和警笛声,宴执陌都俨然不动。
他仿佛一座被按了静止键的雕像,所有人都奔走在时间的长河中,如蒙太奇的影子,唯独他扎根于此。
耳畔充斥着虚无的白噪音,眼前只能看得见黑白的颜色,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好像被全世界遗忘。
终于,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白雾弥漫的门口,虚弱的少年在警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宴执陌心脏重重一跳。
时间在一瞬间恢复流转,全世界的声音猝然涌进耳朵,耳蜗里嗡嗡作响,万物恢复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宴执陌僵硬的双腿本能地迈出,跌跌撞撞地奔向了他的少年。
眠眠……
第一声没有发出来。
宴执陌喑哑的嗓音哽咽,喉结滚动,嘶哑地呼喊:“眠眠——!!!”
简安眠抬起头,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男人背着光朝自己跑来。
下一秒,他的身体便落进了一具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宴先生……
这三个字在心里念出来的瞬间,眼泪便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一般止不住地涌出来。
简安眠苍白的嘴唇轻颤,用尽全力想要发出声音,呼喊男人的名字,却只能发出破碎而颤抖的气音,好像牙牙学语的婴孩,又好像刚出生的小动物,不会说话,只能对着自己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啊啊地叫。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他的衣服里。
简安眠愣了愣。
男人这是……在哭吗?
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样强大无敌、所向披靡的宴先生,因为他的失踪,竟是轻易便溃不成军。
简安眠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细密的疼,好像用针扎一般,密密麻麻,胸膛酸涩发闷,眼泪顿时流得更厉害了,比他的过敏反应还要难以忍受。
抱抱宴先生,宴先生乖乖,不哭不哭。
简安眠努力想要抬起双手回抱男人,想要用手掌擦干净男人脸上的眼泪,想要摸摸委屈巴巴的男人,像男人平时安慰他一样地安慰男人。
可是他已经虚弱得几乎没了气,手指在空中轻颤又无力地垂下,整个人脆弱得好像一只干瘪的洋娃娃。
而抱着他的男人是那样强壮有力,男人粗壮的手臂死死地箍着他细瘦的腰,好像要把他塞进皮肉,深深地嵌在骨头缝里,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支撑起他瘦弱的身体,用自己健硕的双腿带着他一步步走下去,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男人低哑带颤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宽厚干燥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没事了,没事了,宝宝不怕,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了……”
简安眠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一轮刺目的朝阳在他面前缓缓升起,血一般的红铺满大地。
而他被男人跪抱在怀里,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安心味道,好温暖。
持续绷紧了三天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和困意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上大脑,眼皮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在合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
他终于……回家了。
宴执陌是和简安眠一起倒下的。
当他们在老房子前重逢,他们就互相拥抱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医护人员立刻抬着两具担架过来,试图将他们依次放置到担架上。
然而宴执陌抱着简安眠的双臂如同一对铁钳一般,死死地箍着少年的腰,即使晕倒了也没有丝毫的松懈,根本分不开。
医生们只好把他们一起抬起来,又一起送到了医院。
治疗的时候必须要分开了,宴执陌的手扒又扒不开,他们又不能把宴总的手臂给锯了,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状态。
最后还是宇文驰灵机一动,凑到昏迷的宴执陌耳边,对他说,要是他再不收手,简安眠就没办法治病了。
神奇的是,宴执陌真的松手了。
虽然他们在这次绑架案中,已经深刻地见识到了宴执陌究竟有多爱少年,但此时此刻还是不禁再一次被宴执陌对少年的深爱震撼到了。
简安眠陷入了过敏性休克,宴执陌都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简安眠还没有醒。
寂静的vip病房。
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盆热水,宴执陌动作熟练地把毛巾浸湿,拧到半干,轻柔地擦拭少年苍白的脸和泛着薄汗的脖子。
宴执陌体质好,经过一天的昏睡修养,已经缓过了劲,简安眠却昏睡两天了,期间因为生理方面神志不清地醒过两次,上了厕所,其他时间都昏死在床上。
而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宴执陌谢绝了医院的专门护理,主动担任了照顾少年的责任,所有想要看望少年的人,也全部被他赶出了医院。
在简安眠醒过来之前,除了医生和他本人,谁都无法见少年一面。
失而复得的男人,完全成了一只占有欲爆棚的野兽,任何试图靠近少年的人,都将被他视为入侵者,被他毫不留情地轰走。
此时,简安眠静静地躺在床上,过敏反应还没有完全消退,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潮,密集的红色小点布在少年轻薄的皮肉上,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触目惊心,本就瘦弱纤细的身体现在更是单薄得像一片纸,每次男人为他擦拭,都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生怕自己力气稍微大一点,少年就会像一个易碎品一样碎掉一般。
宴执陌为简安眠擦干净身子,自己也去清洗了一番,回到房间,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少年的身旁,轻轻捧起了少年的手,那里原本一片血肉模糊,此时已经结了棕色的疤。
窗外有月光洒落进来,在男人浓黑的睫毛上铺上一层银灰,宴执陌低垂头颅,虔诚地亲吻少年破损的掌心,亲吻他渗血的指尖、亲吻他被玻璃碎片划烂的手臂,最后在少年雪白脖颈上深色的血痕上落上轻柔的吻。
在找到简安眠后,他们就发现简安眠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少外在的皮肉伤害,唯三有明显伤痕的地方,是他的手掌和脖子,还有手臂。
手掌的破损,是因为太用力地握住了硬物,连指甲壳都掐碎了,指甲缝渗出了血,脖子上的划伤明显是被纤细的东西勒出来的。
简安眠的脖子上只有一条男人送给他的陨石项链,而那块陨石的表面,也沾满了血迹。
原因不言而喻。
在发现这一点时,宴执陌心脏顿时疼得好像被无数刀子生生剜过,一瞬间便千疮百孔。
他简直不敢想象,瘦弱又娇气的少年是如何靠着他送给自己的一条项链维持信念,顽强支撑下去的。
“眠眠,我的宝宝,等你醒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要告诉你我的心意,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你对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宴执陌喑哑地低喃着,将简安眠单薄的身躯轻轻搂进怀里,与简安眠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着简安眠的气息,他必须时刻感受着少年的体温,确定他的宝贝还在呼吸,他才睡得着。
只有真真切切地经历过失去,才会懂得拥有究竟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天知道,在少年获救的那一刻,他真的想跪下来磕头。
他的内心是那样庆幸和感谢。
感谢救了他的命,少年就是他的命。
又一夜过去。
清晨,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
简安眠浓密的睫毛轻颤,在窗外晨光熹微的照射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近在咫尺的睡颜。
大脑还有些发晕,身上也酸痛得厉害,四肢还是没有力气,好像瘫在了床上,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但意识终于清醒了。
简安眠静静望着男人的脸,感到胸膛酸涩感想念如同汪洋大海一样瞬间淹没了他,永无止境的思念快要将心脏挤爆,一颗颗豆大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挤落出来,嗓子里不受控制地溢出细微的抽泣。
他看到了男人眼下的青黑,男人俊朗的脸颊都微微凹陷了一点,脸庞憔悴得好像失踪了三天的是他一样。
可以想见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男人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不过是离开了三天,男人又作贱自己了。
简安眠感觉好心疼啊,比他被大变态故意喂过敏原导致过敏反应犯了还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无情地攥住,隐隐发麻,胸膛闷得像过敏性哮喘犯了一样喘不过气。
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疼,是真的可以超过肉-*-体伤害的。
他好想触碰男人的脸,抚摸男人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面孔,可是现在的男人看起来好累,他希望男人可以多睡一会,甚至用手捂住了嘴巴,担心自己哽咽的声音会把男人吵醒。
然而宴执陌对他的动静实在是太敏感了。
只见宴执陌眉头轻轻皱了皱,下一秒,他便慌忙睁开眼睛,看到少年醒了,顿时惊喜地从床上爬起来:“眠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先不着急起床,我去叫医生!”
宴执陌根本没有给简安眠说话的时间,像是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手忙脚乱地冲到外面去喊医生了。
医生很快进来做检查,好在简安眠的恢复情况一切正常,继续好好休养就好。
宴执陌这才松了一口气,送走医生后,一转身就看到简安眠在病床上正襟危坐。
“宴先生,请问您有空吗?我们谈谈。”
简安眠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点红晕,黑黝黝的眸子里还带着刚刚哭过的水润光泽,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宴执陌。
宴执陌走过去坐到床边,牵起简安眠的手,隐忍克制地抚摸简安眠的脸庞:“怎么了,宝贝想谈什么?忽然这么严肃。”
空气里漂浮着紧促的细小颗粒,两个人之间的磁场奇妙,双方都好像正憋着一股劲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好像装满了不明情愫的气泡悬浮在鼻子前,只等着谁伸出一根手指,将它戳破。
简安眠轻轻抬起头,原本苍白的面庞此时爬满了瑰丽的薄红,喉结紧张地滚动,水润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脸,细白的手指心疼抚摸男人眼下的青黑,嗓音柔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