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面对陆峙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本意是想着好好谈完,自己就把精心挑选的那一批小少年带上来,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他苦口婆心地想要劝诫陆峙,却只看见对方坐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显得阴郁又可怕。
老管家刚张开的嘴就这样又闭上了。
“……去查查。”
陆峙终于在一片可怕的死寂里开口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季瑜。”
老管家用看疯子的表情看向陆峙,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是在对上陆峙像是能吃人的表情后又退缩了:“可是……”
“让医生过去看看他手腕上的伤,留他吃个中饭吧。”
陆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提了一句,“他手上的手环是你给他的?”
老管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手环不是被锁进老宅的保险箱了吗?”
陆峙像是若无其事地开口,“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跟着少爷来找季瑜的时候,我就已经先去老宅准备好了。”
老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半天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猛地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道,“少爷,你怎么知道……”
陆峙移开视线,避重就轻道:“你先过去看看他,你在我也放心一点。”
“少爷您不过去吗?”
老管家微微瞪大了眼睛,“我已经让人带季先生去处理伤口了……”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屋外就有人敲门。
那个保安队长一脸苦恼,为难地看向老管家:“外面那些人要如何安置?他们让我来问问您。”
老管家刚想示意他先别提,就发现陆峙已经走了过来,皱起眉头:“什么人?”
“就是陆先生你要找的那些人啊。”
保安队长完全没注意到老管家给自己使的眼色,下意识地就就说出了口,“他们都很想见到陆总您的。”
他看到冷着一张脸的陆峙,以为是等急了,立刻又有些讨好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上来吧?”
老管家还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保安队长非常上道地拿起了对讲机,对里面下了指令。
老管家:……
只好再拿出帕子来擦一擦头上的汗。
不过一会儿,训练有素的少年们便被领着上来了。
陆峙皱着眉头没看懂这是什么架势,直到过了一会看清这些少年和季瑾酷似的脸庞,他才把目光慢慢移向了老管家,脸色阴沉声音却很慢:“也许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管家只觉得大汗淋漓:“少爷您听我说……”
刚走出易感期的alpha此时是一点omega的信息素也不想闻到,他皱起眉头,在一边的老管家察言观色,立刻就让人先把这些少年带下去。
老管家犹豫了半天要怎么开口,就听见陆峙的声音:“以后不要再做些这些事了。”
老管家愣了一下。
“季瑾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
陆峙沉着地开口,“我不会找替身,我也不需要找。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自然会跟着下去陪他。”
“少爷!”
听到前半截老管家还以为陆峙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听完后面的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这是彻底疯了吧??
他看着陆峙起身出去,声音都有点颤抖:“少爷……”
陆峙整理了下衣服,心情很好地看了他一眼:“我去看看季瑜季先生。”
“可是……”
老管家欲言又止,“可是他是您的小舅子啊!”
您可不能对他动手动脚啊!
当然后面这句话老管家并没有说出口。
陆峙整理了一下袖口,老管家清晰地看见他的袖口上别了一枚淡黑色的袖扣。
在老管家一脸愕然开口想要说话时,陆峙哼笑了一声:“你懂什么。”
第17章 求你了
季瑾蹙眉看着眼前的医生对自己进行着全面的身体检查:“其实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对面的医生似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继续进行着。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一边苦笑着说道:“季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少爷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您多体谅。”
季瑾微微垂眸:“……没关系,也不是很疼。”
老管家立刻说道:“那既然如此,不如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再走吧?”
“还是……”
“或者一起吃个午饭也可以?”
老管家立刻改变说辞,语气近乎恳求,“季先生,今天少爷弄伤了你,是我们招待不周,这顿饭就当是我们的赔礼吧。”
季瑾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席间季瑾再次看到了陆峙。
与刚才初次见面时不同,现在陆峙的情绪似乎已经趋于稳定,整个人微微笑着看向自己,像是把已经收进剑鞘里的锋利宝剑。
他看向季瑾:“这是我让厨子专门为你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季瑾看了一眼桌子上熟悉的菜色,心想骗鬼呢。
这明明就是陆峙自己下厨的手艺。
但是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季瑜,他此刻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
陆峙期待地看着他,“口味还可以吗?”
季瑾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陆峙的情绪果然稳定了不少,他优雅地在季瑾身边落座,态度自然又亲昵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季瑾的碗里,在他开口前说道:“尝尝这个。”
季瑾蹙眉正要说话,就看见陆峙袖子上的那枚袖扣,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这枚袖扣,是自己买给他的。
当时陆峙刚刚成年,季瑾带着他去定制西装的店里,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为他搭配了一枚袖扣。
和陆峙在一起这么多年,季瑾从来没看见他带过。
季瑾只以为他只是性格使然,不喜欢带这种东西,所以一直就默认对方不愿意搭配。
直到有一天,季瑾亲眼看见时柯低头浅笑着将一枚崭新的袖扣别在陆峙的袖子上。
他们两个人站得很近,距离也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是逾越且带着暧昧的。
两个人像是在低声笑着交谈着什么,季瑾远远地看着他们,默默地走开。
原来是早就有新的袖扣了。
季瑾想。
没关系,袖扣旧了也可以丢掉。
不被需要的感情,自然也可以被抛之脑后。
没关系啊。
季瑾以为那杯那枚袖扣早就被陆峙丢掉了,却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候重新看到它。
那枚专属定制的袖扣,颜色古朴典雅,自带着沉稳的韵味。
那是季瑾卫衣亲手设计、独一无二的袖扣,世界上仅此一枚。
他绝不可能认错。
陆峙注意到了季瑾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好看吗?这是你哥哥给我买的。”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
季瑾也跟着礼貌性地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陆峙又继续说道,低沉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像是醇香的酒:“……我很喜欢。”
季瑾耳朵一动,那种让他说不上来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全身。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陆峙,像是很认真地在端详着那枚袖扣,许久又慢慢说道:“这种款式是不是很常见啊?我哥好像还送给别人过。”
陆峙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
季瑾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陆先生,已经过去三年了,您还没有走出来吗?”
陆峙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在雨中等主人被淋的浑身上下都湿透的狼狈小狗:“你难道不希望你哥哥活着吗?”
季瑾喝了一口手边的奶油蘑菇浓汤,平静地说道:“陆先生,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如果只是想和我说这些的话,我以后就不会再来和你见面了。您可以去约心理医生或者去医院就诊,我不是医生,无法治疗心理或者精神类疾病。”
这话说得实在不怎么好听。
旁边的老管家被他这句话吓得又出了一头的汗,刚想出来打个圆场,就听见陆峙说:“我这里还有很多你哥哥的东西……”
“是吗?”
季瑾没有等到他说完,便直接开口打断,“可是我哥他和你离婚了。他不想再继续在意你,所以我不想看,也不想听。”
陆峙看向他,突然笑了:“可是,你不是你哥,你怎么知道他不想看也不想听呢?”
季瑾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激将法。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和事实能指明自己就是“季瑾”。
他绝不可能因此就轻易踩进陆峙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季瑾沉默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也可以听一听,看一看。”
陆峙认真地看着他,“可以吗?”
季瑾被陆峙那样诚恳真挚的眼神看的心尖一动。
他不知道自己被这样骗过多少次了。
明明他也是铁石心肠,却总在对方那或是哀求或是委屈的眼神下,一次又一次地动摇。
吃过亏,也受过伤,怎么就不记打?
季瑾心里又是一番挣扎,最后勉强着开口:“我没兴趣。”
陆峙像是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真的不可以吗?”
他赶在季瑾开口之前,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求你了。”
季瑾没有说话。
这真的是他们家少爷吗?
老管家显然也是没眼再看下去了,轻声咳了一下,就看到一边的季瑾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此时居然淡淡地回了一句:“……可以啊。”
老管家语塞,一边的陆峙连忙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季瑾似乎听得很认真,最后还点了点头。
陆峙还想送他回去,却被季瑾微微笑着回绝了:“不用了,几天后就又见面了。”
陆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老管家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家“失魂落魄”的少爷,欲言又止。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他家少爷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季瑾没死,不仅相信季瑾没死,还把季瑜当做季瑾。
“少爷,季先生有个双胞胎弟弟这件事从一开始我们是都知道的。”
老管家绞尽脑汁地斟酌着措辞,“当时车祸的时候季先生不可能……”
“嗯。”
陆峙轻笑一声,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知道。”
知道什么?
老管家有些惊恐地看着对方,但是还是很知趣地没再说话,心里暗暗地想。
……要不真的去帮少爷约个心理医生吧。
从陆峙的房间里出来后,季瑾脸上本就寡淡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那种藕断丝连带来的痛苦和酸涩让他有些发怔,但他只是微微垂眸,把那点怅然都掩去。
季瑾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对方是个疯子,如果自己不答应,还不知道后面还会招惹多少麻烦。
答应听他要那些疯话,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
坐在返回自己社区的公车上,季瑾望着窗外血色一般浓稠的夕阳。
明明车里很温暖,他却感受到了冷意。
就好像像当初自己看见弟弟车毁人亡的景象时,那种整个人都被抽离出的冷静和一瞬间就遍布全身的冷意。
桥面上残破的护栏,水面上燃烧着的汽车。
心脏骤然地缩紧所带来的疼痛。
他颤抖着手去报警,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被发送到自己邮箱里里、早就定时好了的邮件。
那是他弟弟早就写好的一封遗书。
“哥,这些年我活得真的很痛苦。”
“我知道,你很想让我开心地活下去,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对不起,哥,我知道你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之后一定会来,但是,哥,下面的话你一定要看完。”
季瑾的手颤抖着滑动了下。
下面是一个详细而又周全的计划。
——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
季瑾整个人都愣住当场。
全身似乎都变得麻木,他的手指开始变得不听使唤,意识却出乎意料地越发冷静。
弟弟提出的这个想法让季瑾都觉得可怕。
他对自己说,哥,你陪着陆峙一路走来,赔身赔心,我知道,你是为了履行当年对陆父的承诺。
哥,我最了解你了,你宁愿把自己在婚姻的囚笼里困死一辈子,也不会自己跳出这个囹圄。
所以哥,反正我已经死了,这个机会交给你来选。
如果你想离开陆峙离开陆家,这会是最好的机会。
邮件不算长,季瑾甚至很快就可以看完。
可是也很长。
……因为这是季瑜放弃了、还没走完的余生。
季瑾望着水面上冲天的浓色黑烟,又看见桥上已经腐坏了的摄像头。
再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来到这里。
季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离出来,有条不紊地按照邮件里弟弟的指示,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辆车是季瑜前不久从自己这里借去开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的弟弟对自己说,我生了病很痛苦,但是哥哥,我希望你好好活。
季瑾从来没想过,自己安然度过的三年生活即将要因为陆峙的到来而变成泡影。
他不明白陆峙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如果真的爱之深恨之切,他又怎么会在三年之后才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季瑾感觉自己像是被女巫哄骗进糖果屋,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瓜。
陆峙认没认出来自己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峙既然愿意这样戏耍自己,他也乐得演戏奉陪。
季瑾打开了手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阖上眼,嘴里默背出一串数字。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只要经过他眼的东西必然过目不忘。
急救铃出自他的手,里面那自动拨打向陆家私人医生的号码,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季瑾垂下眼睛,切换了自己的工作号码,向那条号码编辑了一条秋冬季欢迎来店试吃新品的短信。
季瑾打开地图,在搜索引擎里敲下“宜居城市”进行检索。
暮光落在他脸上,衬得那双茶褐色浅色瞳孔更显冷漠疏离。
他这次再离开,就要彻彻底底,斩草除根。
陆知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难忍。
记忆在自己背着时柯跌跌撞撞闯进一家小旅馆的时候戛然而止。
没有alpha在面对omega的发情时不会陷入疯狂。
陆知熙只记得零星的片段——他几乎是发疯了一般咬着身下人颈间的腺体,一次又一次地逼他哭出声来。
他的眼睛瞥见丢在床角染了血的领带,只觉得眼皮狠狠一跳。
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时柯从浴室里走出来,陆知熙看见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了。
他静静地看着陆知熙,嘴唇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半天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陆知熙先说话了:“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时柯直直地看了他一眼。
“别这样看着我。”
陆知熙只觉得心烦气躁,把眼睛别开不去看他,“临时标记七天就会自己消失,我不会告诉陆峙,希望你也别来纠缠我。”
时柯没说话,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
“时柯,你这话不应该对着我说。”
陆知熙看见时柯这副样子就生气,冷笑着开口,“陆峙就在这座城市,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去见他吧。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他。”
“陆知熙!”
时柯终于开口,他的脸色已经趋近于惨白,“……完全标记我吧。”
“你说什么?”
陆知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时柯当着他的面,慢慢地解开浴袍,跪在了他的脚下。
陆知熙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时柯用嘴叼开了裤子上的拉绳,顺从且熟练地用柔软的脸颊贴近过去,小心翼翼用温暖的口腔去容纳陆知熙。
陆知熙完全被这一幕完全冲击到了。
他下意识地推开时柯,看着对方脸上的无可适从和迷茫,怒吼出声:“时柯,你就这么贱吗?别把你对付我哥那套用到我身上来!”
猛地推搡使时柯毫无防备地被撞到地上,alpha的力气天生就大,时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身体单薄得像张脆弱的纸,愣愣地看着他。
陆知熙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底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他无法控制自己口出恶言,仿佛只有看见时柯受伤的样子,自己心里才会漫上像是复仇一般酸涩的快感。
可他又不想看到时柯这样。
他想把他扶起来,却固执到一动不动,就这样冷漠地旁观。
时柯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那声音像是能把肺咳出来一样。
他的嗓子变得沙哑,眸光也变得哀伤:“陆知熙,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我要向你解释多少遍你才愿意相信。”
时柯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我没有和你哥上床,从来没有过。他易感期无法注射抑制剂,我只是释放信息素平和他的情绪。”
“那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陆知熙讥笑着开口,“这个世界上愿意向他投怀送抱的Omega多了去,怎么偏偏就是你?时柯,别给我解释这么多花的,我不是听说你们时家还要和陆峙联姻,你什么时候嫁过来,到时候我自然会尊敬地喊您一声大嫂。”
时柯的脸色已经完全惨白:“陆知熙……”
“事实恐怕是你想逼死季瑾然后再嫁进来做阔太太,可惜我哥不要你了。”
陆知熙捏着他的下巴,轻蔑地开口,“现在想起我来了?”
“晚了。”
第20章 他把自己当成了谁?
陆知熙盯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心里迫切地希望着对方可以开口驳斥自己,向自己解释为什么时家和陆家商议的是时柯和陆峙的婚事。
可是时柯颤动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浓重的失望再次席卷上心头。
陆知熙拿起床上落下的外套,连看都没看还跌坐在地上的时柯一眼,夺路而逃。
他想不通时柯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知熙如常地呆在店里招呼客人,打杂洒扫、在柜台打印核对账单,但明显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心不在焉。
温云云怪异地盯了他老半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地问陆知熙:“你没事吧?”
陆知熙摇了摇头。
“我看你这几天好像都不太高兴,像失恋了似的。”
温云云拿出了一块刚切好的栗子蛋糕放到陆知熙面前,“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起来的。”
陆知熙刚想吃,一听“失恋”两个字整个人就炸毛了:“失恋?我怎么可能失恋?像我这样的alpha,多少omega恨不能直接扑到我身上……”
温云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先别急……”
陆知熙耷拉下个脑袋,无精打采地拿着叉子。
“呃,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嘛。”
温云云虽然觉得陆知熙讨人嫌,但是看着这平常到处耀武扬威的人一下子蔫了也有些不适应,身上的母性光辉便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了,“你看,你是个alpha,长得也过得去……唔,这么看,你这双眼睛和我男神挺像的。”
“你男神?”
“对,陆峙。”
温云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陆知熙的眼睛,“你俩的眼睛真的很像啊,如果不看嘴唇只看鼻子往上的话,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当然了,你比起陆峙来说自然还是差得远……”
陆知熙在听见陆峙的名字后整个人如同被当头一棒,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猛地起身,吃了没几口的栗子蛋糕差点因为他急促的动作而被打翻在地。
他跑到洗漱间的镜子旁边,盯着镜子里那双和陆峙酷似的双眼。
温云云被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来:“你没事吧?”
陆知熙脸色苍白得难看:“……没事。”
温云云看他心情不太好,也没琢磨出来是自己那句话戳到了对方,但季瑾现在出去交接客户,店里不能没人看着,想了半天还是留给陆知熙独处。
陆知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笑了起来。
他怎么忘了呢?
时柯意乱情迷的时候,亲吻的是自己的眼睛。
当时那场情事太过混乱,两个人匆匆开了房进了房间。
等一切都结束时,陆知熙仓皇地想要逃走,睁开眼却发现时柯正低着头,用手描摹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他把自己当成了谁?
他又在透过自己的这双眼睛,思念着谁?
自己,原来自始自终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知熙红着双眼强作镇定走到外边,季瑾此时正从外面回来,拿着几本书走向柜台,温云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陆知熙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季瑾和温云云的交谈声清晰可闻,就这样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师父,你还看法语书啊?”
温云云那充满崇拜的声音响起,“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啊?”
熟悉的话语却在不同的情景里唤醒自己沉睡已久的记忆。
陆知熙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瘦弱苍白的孩子,满脸仰慕地跟在自己身后,轻轻地牵着自己的衣角。
陆家的孩子自小就被硬塞进各种课程里,和自己的大哥陆峙不同,陆知熙对于这些兴趣缺缺,能躲就躲。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语言,学得好也是各种外语,那个时家最小的孩子,就这样轻轻拽住了他:“好厉害,你可以教我吗?”
那一刹那的神使鬼差,陆知熙从没想到会有后面的苦不堪言。
他轻轻握住那冰冷但柔软的手掌,开口道:“好啊。”
第21章 不该招惹的人
温云云欢快的声音听得只让陆知熙觉得鼻子更酸涩得难受,他走过去拿走自己吃了没几口的栗子蛋糕,就看见温云云一脸惊讶。
陆知熙凑过去看了一眼。
温云云手里拿着的书封上画着漂亮精致的甜点,这么厚重的一本,竟然全都是用法语写的。
她翻开着书页,边说着边随便指着上面的一行问季瑾,“这是在讲什么?”
季瑾凑过前来,眉头蹙着思考了一会就把那段的意思告诉了她。
温云云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厉害……”
季瑾不着痕迹地把书收了回去,看着她微微的笑:“会一点。”
“会一点也很厉害啊。”
温云云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向季瑾,“我感觉这个好难学的,师父你太谦虚了!”
“会一点就叫会了?”
陆知熙心情本来就不痛快,听着温云云那崇拜的声音只觉得头痛得几欲炸裂:“哪一段,我看看。”
温云云不信任地看着他,对方却把书暴力地从她里抽过来,又随机翻了一页指给季瑾,不客气道:“这段是什么意思?”
季瑾正在一边拿着干净的软布擦拭着杯子,此时抬头看见陆知熙对那本书粗鲁的动作,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陆知熙刚要嘲讽着开口时,就听见对方将这段话不紧不慢地翻译了出来。
陆知熙诧异地看着季瑾,半天没说出话来。
温云云看见他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哼笑起来:“我师父牛不牛?”
陆知熙脸色白了白,一直压抑着的烦躁让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转手把那本手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牛,这种书我都不稀得看。”
温云云一下子怒了:“陆知熙,你有病吗?”
季瑾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那个垃圾桶,弯下腰捡起了沾上了污渍的书,轻轻擦拭干净。
陆知熙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有些懊恼刚想开口道歉时,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自己,只是垂下眼眸继续擦拭着杯子,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陆知熙犹豫片刻刚想开口,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去拿桌子上的栗子蛋糕时,一起身却不小心带起了旁边的一只杯子。
杯子“啪”地碎在地上,惹来温云云一声惊叫,积压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迅速爆发:“陆知熙!店里的杯子不要钱的啊!你心情不好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拿我们、拿店里的东西泄气啊?!”
陆知熙整个人却完完全全是懵的,他自己甚至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自己怎么没看见这里有只杯子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季瑾的方向,却发现对方在很认真地擦着一只杯子,似乎是听见杯子碎在地上的声音才向这里投来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看得陆知熙背后发凉。
陆知熙下意识地想指责出口,却看见季瑾又低下头,平静地继续擦拭着杯子,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但眼里的冷意让陆知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己不应该这么轻率地去招惹他。
陆知熙看向那个沉默的身影,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22章 答案
陆知熙焦头烂额地被温云云抓着一顿说教,季瑾看了他们一眼,平静而又小心地把书放在一边。
如果换作是其他的东西,他也许不会这么生气。
但这本书,是季瑜留下的。
季瑜自从生病之后,便变得少言寡语。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人知道他都在做什么。
直到季瑾找到他藏在床下的书箱。
从零开始学习一门语言并不简单,可是他不得不学。
因为,他的弟弟会这门语言。
从前的时候,季瑾没想过要学,因为他没想到陆峙会疯成这样。
即便被所有人证明了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但陆峙就是那样固执地认定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