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洲愣了一下,心底莫名开始发慌,这种惶恐不知从何而来,却让他动作都失了分寸,有些不知所措地晃了晃青年的肩膀。
“你怎么样?哪里疼?林川,听得到我说话吗?”
谢停洲见青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着急之下索性直接动手,拆掉了青年的腰带,快速翻开他的衣服,查看他腰腹有没有受伤。
然而入眼的画面却让谢停洲愣住了,青年腰腹处裸露出的皮肤十分苍白,上面除了刚才被威亚勒出的红痕,竟然有不少伤疤,这些伤有的是刀伤,有的是烫伤,还有一些陈年的淤青,甚至有几处像是鞭伤。
……谢停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林川怎么会受过这么多伤?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可身上的伤痕却触目惊心……
他这是经历过什么?
医务人员匆匆跑了过来,林川也在此时慢慢清醒,眼前的景物终于有了准确的轮廓。
刚才突然被牵扯到旧伤,加上晃得太猛有点头晕,所以意识短暂地有些迷糊,好在他没有受外伤,眼看医护人员要将他往担架上抬,就摆摆手阻止了对方的动作,自己用胳膊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
白衣上染上了不少灰尘,林川眼前还有些一阵阵的发黑,他按着胸口,急促地喘了口气。
断崖上最后那一剑刺得太深了,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一旦动作超过身体承受负荷,就会出现这种问题。
谢停洲脸色十分复杂,他看着青年自己爬起来,轻声地说自己没事,并且要往旁边走去休息时,没有迟疑地跟了上去。
“等一下。”
林川脚步猛地一顿,眼底有些愣怔,突然有些不敢回头。
他这几天无数次见到谢停洲,但每一次都会在他下了戏后立刻离开,就是因为一旦谢停洲脱去了角色的光环,就会变成他自己,而林川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就会瞬间消失,不复存在。
犹豫了一下,林川还是转了身,但没有直接看向谢停洲,只是低着头。
谢停洲看着对方依旧有些发红的眼眶,开口问他:“你……没事吗?我看你身上好像有很多伤。”
“我没事,”林川垂着眼睛,“谢谢关心。”
“……”
对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谢停洲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分明是自己的粉丝,可为什么面对自己时是这种态度?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简直是好像……自己曾经辜负过他一样。
谢停洲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离谱,自己和林川一共也只见了三次,哪来的情感纠纷?
他收敛了神色,再看了青年一眼,淡淡道:“你没事就好。”
林川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转身快速离开了片场。
谢停洲看着对方的背影,却微微皱起了眉。
第二天早上,林川突然接到了玄山的电话。
“林川,你昨天走的太快啦,钱都还没结呢!今天来剧组结钱啊。”
林川愣了一下,没想到玄山这样的大导演居然会为了一个武术替身的工资亲自打电话。
“好,谢谢。”林川老实应道。
玄山却突然话题一转:“对了林川,你愿不愿意来《伏灵记》剧组当武替?价格这块你放心,我们比别的剧组开的价高20%,别的条件你也可以提。”
林川这才意识到,玄山的真正目的是希望自己去《伏灵记》剧组,看来昨天的特意压价让玄山误会了,误以为自己是因为想要去《伏灵记》所以主动示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川很想立刻答应他,如果去了《伏灵记》,他就能每天都看到谢停洲了。
但林川自己也清楚,这种行为本质上是饮鸩止渴,越是这样,他越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师父已经不在了。
痛苦和期待反复交织出现,林川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婉拒。
他毕竟不能总是沉溺在幻象里。
林川:“抱歉啊,玄山导演,我最近正在跟一个剧组,工作很多,可能要等到这个剧拍完才有空。”
他以为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玄山却笑了一声:“理解理解,没关系,我等你,只要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伏灵记》随时欢迎你来。”
挂断电话后,林川愣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脑海里却是昨天谢停洲询问自己有没有事时略带焦急的眉眼。
太像了,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这到底算是弥补,还是……另一种残忍?
白天的《伏灵记》剧组也很繁忙,不过谢停洲不在,林川松了一口气,去找副导演拿了自己的工资,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另外一个剧组,继续一天的拍摄。
昨天复发的旧伤让他的行动都很谨慎,不再主动挑战一些风险系数高的动作,使用威亚前也都会认真沟通,连续几天拍摄都没有再出过意外。
今天他现在所在的剧组需要拍摄一场雨戏,洒水车已经提前将地面和墙面淋湿,而林川换好衣服等在一边。
男主角正在雨中和几个敌家对峙,拍完正脸戏份后,林川走到了众人中间。
他出手极快,剑光混合着雨水,扬起一道道凌厉的水迹,几个敌家瞬间就被击退,林川脚尖一点,借助威亚稳稳起飞,要朝着房檐上飞去。
剧情中这里男主被暗箭偷袭,细长的毒针瞬间扎入腰侧,威亚在空中一顿,林川也身躯一晃,降速后踉跄着摔到了房顶上。
这一段拍的很顺利,一遍就过了,道具老师跑来给林川递毛巾,看到林川的脸色有些发白,慌忙问道:“林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林川摇摇头,趁着短时间内没有自己的戏份,径直出了剧组,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擦头发。
头上还在不停地滴着水,林川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目光有片刻的茫然。
对战的瞬间他其实分了神,动作微滞了一下。
漫天的大雨和阴寒的毒针,这画面让他想起自己第二次和谢停洲的相遇。
那时自己已经在一家药堂当了学徒,而谢停洲被人暗算,去药堂买药时遇到了林川,那一面很短暂,林川却记忆深刻。
回忆来的不是时候,林川浑身湿透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满脑子却都是当时谢停洲昏迷的样子。
他很少见到过谢停洲那么虚弱,谢停洲总是强大的、冷清的,既不会失态,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波动,让别人永远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而这样的人才最令人畏惧,白衣谢停洲的名声,在大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亦正亦邪,行踪不定,就连见过他真容的人也很少。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师父,林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林川没有睁眼,等着对方走过,可那道脚步声却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
林川微皱了一下眉,缓缓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愣了一下。
……这影视基地是不是有什么玄学,怎么每次自己想师父的时候,谢停洲都会出现?
“你怎么在这里?”谢停洲先是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目光移向林川身上,才发现他竟然浑身都湿了,衣摆甚至还在向下滴水,顿时一惊。
“……你怎么了?”
林川看着谢停洲的脸失神了几秒,才慢半拍地听清对方的话,解释道:“在拍戏。”
谢停洲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他当然知道林川在拍戏,看这一身装扮就明白了,他问的是林川为什么浑身都湿透了,却还傻站在这里。
林川似乎才意识到对方的疑惑,眨了眨眼,细小的水滴从头发上流到额头,又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他慢吞吞地开口:
“拍雨戏,等会儿还要上,就没换衣服。”
谢停洲不赞同地看着他:“间隔再短,衣服该换也要换,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生病。”
演员在连轴转的拍摄中很容易累倒,可一旦生病耽误的是整个剧组的行程,因此谢停洲对待身体一向谨慎,懂得怎么养生、怎么照顾自己,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顶着浑身湿透的模样就等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脚下都积了一小滩水。
林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以前持续在水里泡几个时辰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但谢停洲似乎是在关心他,他也似乎应该给些回应:“……我知道了,谢谢。”
对方的语气不咸不淡,倒让谢停洲平白生出一种多管闲事的烦闷感来。
明明自己是为他好,怎么林川的态度这么理所当然、不以为意?
再想到他曾经狂热到半夜蹲守在自己酒店门口等着自己,谢停洲很自然地就将对方的态度当成了欲拒还迎,脸色顿时又微微一沉,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林川有些莫名,他感觉谢停洲似乎不太高兴,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十分正常,他也没说什么让对方生气的话,谢停洲怎么会突然变脸呢?
再往前想一想,林川觉得大概是自己之前的行为看起来太过奇怪,让谢停洲以为自己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才能作出这种顶着湿透的衣服等下一场戏的行为。
……这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啊。
林川小声地替自己辩解了几句,可惜谢停洲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他也注定只能自己跟自己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重新走向片场。
雨戏一直拍到晚上,即使林川的身体素质还算可以,也在不断的冷水浇灌下变得浑身冰凉,换衣服时还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打算尽快回到住处冲个热水澡,却在路过《伏灵记》剧组时不自觉地停了一下脚步。
林川看向棚内,高高的院墙阻挡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但透过正门能看到里面正在紧张地拍摄,灯光打的很亮,大概是在拍白天的戏份,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中间,被无数灯光和摄像围绕,林川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谢停洲科班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拿了影帝,他也十分敬业,有人说谢停洲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影视基地,剩下的5天则在领奖台。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也看得出谢停洲这个人事业心极强,做事极有规划和条理,冲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前行,似乎没什么能干扰到他。
林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靠的越近,他就越能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心上人。
林川不再停留,转身往外走,因为思绪复杂,目光也无意识地看向四周。
就在这时,他注意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身影。
那是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人,正蹲在一辆车旁不知道在干什么,神情戒备地看着四周,还在看到有人经过时紧张地抬头和林川对视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对方后才重新低下头。
林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认得那辆车,那是谢停洲的商务车。
只在原地停顿了两秒,林川就朝着男子走去,他直觉对方在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在他人车上动手脚,这很容易让林川联想到看过的那些刑法案例。
——谢停洲人气这么高,万一有仇家要对他动手呢?
等走得近了,林川才看清男子正趴在车底,似乎在往车底放什么东西,他立刻走近,呵斥对方:“你在干什么?”
男子吓了一跳,立刻从车下钻了出来,看到是不认识的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关你什么事?滚!”
林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方这语气,就差把“我在做坏事”写在脸上了。
“这是谢停洲的车,你要干什么?”
男子一听到“谢停洲”三个字,脸色一变,看向林川的目光也多了些打量:“你是他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林川紧紧盯着他,“你对他的车动手脚,不怕我报警吗?”
男子脸色瞬间变得狠戾下来,语气也凶了起来:“多管闲事!”
话是这么说,他却立刻转身就要跑。
林川立刻按住了他,两个人在车边缠斗起来,男子根本不是林川的对手,几个来回就被按倒在地上哀嚎:“大哥!大哥!我错了,错了!你别用力了!疼啊!”
林川将他的胳膊反折过来,拇指按在一个穴位上,轻轻一按就疼的男子满头大汗。
“说,你到底干了什么?”林川听到求饶也不放松力道,一副对方不说就继续的架势。
男子疼的受不了,只好都交待了:“我、我就是帮别人在他车上安个定位器啊,我真没干什么!”
“……定位器?”
林川放开了男子的一只手,男子半跪在地上,手伸到车底下用力一扳,一个黑色的物体出现在他手里:“就是这个,我已经拿下来了!”
林川接过他手里那个东西研究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危险后,放开了男子,同时威胁他道:“如果你下次再敢干这样的事,我就打断你一只手……呃,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前一句是他的习惯,林川说话太温柔,即使是威胁也听起来不吓人,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习武之人最害怕的事情——断手。
当然,他只是说说,从来没这么干过。
而后一句则是林川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代社会,不能再那么野蛮,就加了一句别的。
显然前一句对男子的威胁更大,他吓得连连道歉,指天发誓自己不会再来了,转头飞一般的跑了。
林川看着男子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想的太多了,大明星谢停洲应该是没什么仇家的,即使有,也不会用这么违法的手段。
用力将手里的定位器捏碎,林川刚要离开,脚步却是一顿,脸色也开始发白。
他刚才和男子缠斗的时候,冷不防胃部被猛击了一下,当时浑身都是冷的,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缓过来才觉得疼。
林川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一只手扶在车上,一只手扶在腹部,忍着这股疼,等待身体自己缓过来。
这疼痛让他减弱了对外界的判断,等意识稍稍回笼,就意识到有人过来了。
林川下意识抬眼,却正对上一双充满怒气的沉沉眼瞳。
“你在干什么?”
谢停洲下了戏,一身疲惫地跟着经纪人王海青往车上走,却在商务车附近看到了那个白天刚刚见过的人。
“咦?那个人在干嘛呢?”王海青先是疑惑地嘀咕了一句,随后猛地一愣,“这不是那个私生粉吗?!”
谢停洲的目光则转向对方手里一个黑色的物体,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认得那个东西,自己的车底经常出现那种东西,但他没想到,林川竟然也要在他的车上安装定位器。
……不是白天还对他若即若离吗,怎么这会儿就调换了策略,要继续跟踪他了?
王海青也看到了那个定位器,愤怒起来:“喂!你有完没完,还跟到剧组来了!你手里是什么,定位器?你想干什么,这样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
林川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误会了,但他疼的没力气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定位器朝着地上一丢,转身要走。
王海青立刻急了,以为他是想跑,跑过来就狠狠一拉他的胳膊:“站住!别想跑!”
这一下瞬间让林川失去了平衡,他几乎来不及反应,就朝着后方摔去,视线瞬间昏暗。
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到来,似乎有个人托住了他的腰,却又一触即离,只是帮他站稳。
“行了,”谢停洲收回手,沉声开口,“别吵。”
王海青闭上了嘴,眼睛却还在对林川表示愤怒。
谢停洲静静看着林川,没有说话,等着他的解释。
林川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然就可能要和警察解释了,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将气息调匀,尽可能简短地开口。
“这个定位器不是我的,而且已经坏了。”
王海青将信将疑地低头捡起那个定位器,随后就发现定位器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挤压过一样,已经裂成了好几片。
但这并不能让他信服,王海青瞪着林川:“你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过来要安的时候才发现它坏了?怕我们报警就找这个借口?”
林川眉头皱的很紧,脸色苍白,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撑不住了,只好仓促地看了谢停洲一眼,转身就走。
“诶!你别走!”
王海青要追人的动作被谢停洲拦住了,他皱着眉看向青年离开的方向。
谢停洲刚才看的很清楚,青年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一只手始终捂着肚子,说话也有气无力,不像是要去做什么坏事的模样。
但最让谢停洲在意的是青年望向自己那一眼,青年眼眶发红,嘴唇紧紧地抿着,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一眼看的谢停洲的心莫名一空。
就好像……自己本应该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一样。
王海青还在气愤,说就这么让这个私生粉走了太便宜他了,却听到自家老板情绪不明的声音。
“去查监控。”
林川直到回了出租房里连喝了几杯热水、冲了个热水澡,才终于缓过来。
看来还是白天淋雨淋的太狠了,他开始思考明天的工作要不要先推了,休息一天。
租的房子就在影视基地不远处,这里到处都是出租房,一个正常卧室大小的房间能分出三个小隔间,价格也非常低廉。
林川刚来的时候没有多少钱,急着找地方住,就先找了个便宜的,这几天挣的钱多,打算过两个月换个安静点的单人间。
不过毕竟他交了两个月的租金,得先把这两个月住满了。
入睡前,林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谢停洲,对方在停车场看到自己的那个眼神十分复杂,既有些惊诧,又有着藏不住的怒气。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反复无常,像个变态一样总跟着他。
林川苦笑一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被人不停误会的时候……
希望下次见谢停洲,自己的形象能好一点吧。
林川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他刚起身就感觉头有点沉,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但电话响个不停,让林川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就发现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今天的戏定好的拍摄时间就是九点。
他慌忙坐了起来,这一下起的猛,眼前顿时黑了一下,缓了几秒才看清来电名字,立刻接了起来。
电话里的人语气虽然暴躁,对着林川却还是不敢直接发火:“哥你人呢?!都开拍半天了,你怎么还不来!”
“抱歉,”林川语气十分愧疚,声音也有气无力,“我不舒服,今天不能去了,换个人吧。”
好在这个剧组同时请了不少武替,临时换人应该不影响什么。
对方却瞬间愣了:“别啊哥哥,今天有个重头戏,除了你谁都拍不了!”
“……我今天真的不行,”林川好声好气地说,“就算去了动作也完成不了的。”
他大概是感冒了,连抬手都费力,声音也是哑的。
对方听他声音很哑,知道他真的病了,只好叹着气问他能不能来做动作指导,好歹指导一下其他的替身演员。
这个要求听起来宽松很多,林川立刻答应了。
他起身在出租屋里翻找了一下,却没找到感冒药,下了楼一路走到影视基地,也没能看到一家药店。
想着等拍完再买药,林川就这么赶到了基地里。
说是重头戏,其实是一场武打群戏,由于同时出镜的人太多,每个人的动作还都要好看,拍起来非常困难。
林川负责其中几个人的武打动作,每个都亲身示范,拿着不同的武器演示了一遍又一遍,浑身都出了汗,额头也湿了。
这一段拍完后,林川就挥挥手,表示自己得先离开,他必须去买药了,林川感觉现在已经不止是感冒,他好像开始头晕了,可能发烧了。
一早上巨大的体力消耗让林川眼前都有些花,他勉强撑着往前走,但今天的拍摄场地是一片草地,周围还有不少剧组,林川走了半天都还没走出去,反而路过了另一个剧组。
剧组在拍马戏,林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马,下意识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在个这影视基地里,别说是马了,有时候连演员、服装和各类道具都是通用的,所以同一批马多处使用也很正常。
林川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诶……是你?”
王海青一早上接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不得不跑来影视基地找谢停洲,没想到刚来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朝他招了招手:“你叫林川是吧?是我,谢停洲的经纪人,我叫王海青。”
昨晚他收到谢停洲的指示后,连夜找了影视基地的监控中心,调出了那一段监控查看,然后发现竟然是有个人想在谢停洲的车底安定位器,林川出来阻止了他,两个人甚至还打了一架。
想到当时林川有些难看的脸色,王海青明白自己是误会了,正想着找个机会道歉,没想到转头就看到林川从自己前面经过了。
“昨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来帮忙的,你也是,怎么不解释一下呢?……诶??”
林川竟然根本没理他,直直地往前走,好像没听到一样。
王海青纳闷地抓了下头发,难道对方还在生气?可是他实在想不到除了道歉,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这时,谢停洲也中场休息,朝着王海青走了过来。
“找我有事?”
通常在剧组时都是助理娜娜跟着,王海青极少出现,每次出现都是有事找他。
王海青点点头,先是说了几句公司的事情,随后话题一转:“对了,我刚才看到林川了,可他没理我,好像还在生气,看来我昨天对他确实太凶了。”
谢停洲神色一动:“在哪儿?”
王海青指向林川离开的方向:“诺,那儿,还没走远呢。”
谢停洲看了过去,只看到青年模糊的背影。
谢停洲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昨晚看到的监控画面,青年和那个黑衣男子搏斗的时候似乎受了伤,在黑衣男子跑开后,弓着腰靠在车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和王海青过去才抬起头,离开时的脚步也是踉踉跄跄,甚至好几次差点跌倒。
看到那里时,谢停洲的脸色十分难看,掺杂着一丝迟来的不安,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林川其实快撑不住了?如果他多看一眼,绝不会让林川自己就那么走回去的,起码也会把林川送到医院去。
再看向不远处青年的背影,青年正低着头,走的很慢,谢停洲立刻意识到:林川似乎依旧很不舒服!
王海青正要小声抱怨自己道了歉但林川没理自己,就看到自家老板突然向着林川追去,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自己说。
他顿时一呆,眼睁睁看着谢停洲跟着林川走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老板!我跟你说的事你还没回我呢!”
谢停洲很快就追上了林川,他走近时就看到林川的脸色有些发红,眼底一片迷蒙,连身边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林川。”
林川脚步一顿,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已经想师父想到不是在梦里也能听到师父的声音了吗?
“你怎么了?”
这声音太过真实,林川闭上眼,想再多听一点。
“林川?”谢停洲看他不答话,甚至闭上了眼,似乎很难受,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你不舒服吗?”
林川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了,这声音怎么还是环绕立体声,从身后过渡到了身边?
他微微疑惑地睁眼看向身侧,谢停洲竟然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眼眸里带了些担忧。
这眼神看的林川一愣,觉得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谢停洲竟然会担心自己?
随后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你到底怎么了?”谢停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生病了?”
林川点点头:“我有点头晕。”
谢停洲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昨天淋了雨,回去吃药了吗?”
林川微微睁大眼睛:“吃什么药?”
“……”谢停洲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你生病了不休息,又来这里干什么?”
林川眨眨眼,如实答道:“早上有场戏,我虽然上不了,但得做动作指导。”
谢停洲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在明知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要来剧组,难道身体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谢停洲还要再说话,就看到林川脸色一变,稍稍朝前晃了一下,仿佛要像昨晚那样摔倒,立刻伸手拉住了他。
这一碰,谢停洲又是一惊:林川的胳膊很热,或者说他浑身似乎都是烫的。
谢停洲探手,试了一下林川额头的温度,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林川发烧了,而且温度还不低。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由于心情不好,谢停洲的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了些。
林川却像是还根本意识不到有什么问题一样,只是点了点头:“哦……好,我去买退烧药。”
不用买感冒药了,一步到位,买退烧药。
谢停洲几乎是被气笑了:“这附近没有药店,你去哪儿买?”
这个问题让林川愣了一下,他有些不太清醒地看向谢停洲:“没有药店?这么大的基地,怎么没有药店呢?”
他分明是认真地在疑惑,但他嗓音哑的吓人,加上那张好看的潮红的脸,和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瞬间不像是在问问题,反而像是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