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岛屿—— by几京
几京  发于:2023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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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余风按了一下楼层按钮, 等了片刻,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这样了。”
余风倒不是以退为进,谢安屿沉默的时间是有点久了,他可能真的不愿意, 余风不想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我挂了,你结束完给我打电话。”余风说着要挂电话,谢安屿在电话那边压着嗓子说“不要挂”。
余风刷卡进了房间, 他关上门,嗯了声:“不挂, 那你继续。”
从手机扬声器里听这动静跟面对面听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为看不见画面, 所以听觉上的感受性和刺激性都增强了。
余风坐在床上,微微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饰,半眯着眼睛说:“你声音真好听。”
谢安屿在余风带着点磁性的说话声里低哼了一声。
余风本来想跟谢安屿一起的,但他想专注点听谢安屿安慰自己的动静,所以打算一会儿洗澡的时候再自行解决。
谢安屿握着手机伏在桌上,慢慢平复呼吸。
余风说:“右手边第一格抽屉里有湿巾。”
谢安屿趴在桌上没动,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还特意把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余风笑了声:“这会儿又赖我故意,不是你自己看的?我是怕你找不到才挂桌面上的。”
“桌面这么干净,就那一个文件夹……”
谢安屿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还停在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我桌面本来就那么干净。”余风说。
谢安屿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手,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拉开抽屉抽了两片纸巾。
其实在这之前,余风还担心谢安屿看不了这个,别说是看片找感觉,他都怕谢安屿根本看不下去。
余风问:“所以刚才学习得怎么样?”
谢安屿用湿巾慢慢擦拭自己的手,说:“没怎么学,直接看的进行中。”
余风嗤笑一声:“这么生猛,我还担心你看不下去呢。”
谢安屿心说要不是那里面有个人背影有点像你,我还真不太能看得下去。就因为那人,他不仅看下去了,还看出感觉来了。
谢安屿把湿巾丢进了垃圾桶。
“能接受就行。”余风起身往浴室走,他让谢安屿看片一方面也是为了确定这个。
“你电脑里的片子……质量还都挺高的。”谢安屿也不知道是太实诚,还是有点吃味儿,“你是不是专门盯着帅哥挑的片儿啊?”
“都挺高?”余风笑了下,“你还看了不止一个?”
“看了好几个,就看了开头。”谢安屿就是吃味儿,“所以呢,是不是盯着帅哥挑的?”
“我都看片儿了还不能看点好的啊?”余风失笑,“难不成挑些丑的虐待自己的眼睛?”
谢安屿“哦”了一声,说得也有道理,但不妨碍吃味儿。
余风能想象谢安屿的心路历程,八成是看了好几个都没看得下去,最后直接把进度条拉到进行中的部分了。
余风走进浴室,说:“网课可以不用看了,以后现场教学。”
谢安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余风是什么意思。
余风说:“我亲自教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字数我知道你们都想拿瓜皮敲我脑袋了,顶锅盖挨打是我的命运我了解,打吧。这周特意没申榜,就想慢点写,接近尾声了加上卡文,写得很不顺,我想留足时间重新顺一顺大纲,也调整一下心态和状态,我宁愿写慢点也不想敷衍了事,我就怕我写得糙,写糙了我能难受到完结,强迫症的另一种表现= =总之临近完结我的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提前跟大家打个报告,不想破坏阅读体验的同学可以等完结了再看,感谢大家陪我到这儿,真的很感激,你们的反馈和喜欢是我动笔的最大动力。

第73章
谢安屿报名的那个木雕比赛参赛截止时间是8月底, 在此之前,报名参赛的人要把自己的作品寄到主办方指定的地址, 如果逾期, 就会失去比赛资格。
谢安屿上传报名信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雕什么了,一个月左右的工期,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雕不了特别复杂的, 但要完成他构思的那个作品,时间足够了。
报上名后谢安屿去木材店挑了一块尺寸合适的枫木,付完钱准备把木头搬回去的时候他一瞬间就理解为什么要学开车了, 50公分x50公分的尺寸,虽说不是太大,但毕竟有些厚度, 抱在手里也是巨大一块。他坐地铁来的, 等会还得坐地铁回去,车厢里有位置还好说,没位置就很麻烦。
老板把木材包装好装进箱子里,谢安屿问了声:“老板,你家店能送货上门吗?”
老板一边封箱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行啊, 没问题,不过要付跑腿费。”
“多少钱?”
“你送哪儿啊?”
谢安屿报了个地址。
“六十吧。”
这个“吧”字一看就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能便宜点吗?”
老板起身拍拍手:“你还是学生吧?这木头你买了干嘛用的?”
“雕东西。”
“自个儿雕啊?”
“嗯。”
“可以啊。”老板看他的眼神透出了点赞赏,“年纪轻轻还会玩木雕呢, 你选的这块是准备拿来雕浮雕的吧?”
谢安屿点了点头。
“行。”老板点点头,“看你年轻, 给你便宜点, 50, 再少不能够了。”
“好,谢谢老板。”
谢安屿提前在网上预约了一家DIY木雕工作室,他给老板的地址就是这家工作室。雕木头是个麻烦活儿,在家里雕会弄得到处都是木屑,收拾起来要人命,这活儿不能在家里干。而且工作室还有专门的工具和设备,比在家里工作方便得多。
这家工作室有公共工作间和私人工作间,公共工作间类似于个小教室,在这儿雕木头的一般都是木雕业余爱好者或者零基础选手,雕些DIY的小玩意儿。
谢安屿预约的是私人工作间,先订了一个礼拜。
余风在米兰待了六天,回来没提前跟谢安屿说,下了飞机坐上出租车才给谢安屿发了条微信:下飞机了
天快黑了,谢安屿还在工作室雕木头,他休息喝水的时候才看到余风的消息。
谢安屿:你回来了?
谢安屿: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谢安屿:还在机场吗?我来接你
余风:我快到家了
余风放下手机,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陈姨?”
“余风!你赶紧过来一趟!”陈姨语气有点着急,“程晟他爸回来了!”
余风愣了一下。
“现在就在你家门口站着呢,我刚吃完饭想喊你妈出去散步,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你家门口,我骂了他几句他也不走,你妈在屋里也不开门……”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余风挂了电话,司机已经把车开到小区门口了,他上楼把行李拿回了家,开自己的车去了他妈家。
谢安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刚脱掉围裙就看到了余风发来的消息。
余风:我先去一趟我妈那儿
谢安屿:什么时候回来?
余风:不确定,可能要晚点
谢安屿:你晚饭吃了吗?
余风:飞机上吃过了
谢安屿:嗯,那我等你
谢安屿又把围裙套了上去,这里晚上十点才关门,他还能在这呆很久。
余风到他妈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快步踏上楼,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程立群穿了一件白衬衫,站在他家门口,余风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在他记忆中程立群一直是这样的打扮,衬衫配着西裤,背永远挺得很直。
现在他的背已经挺不直了,微微佝偻着,有点驼背,背影也不像当年那样宽厚,很薄很瘦,能看出病态。
听到脚步声程立群回了一下头,余风发现他连眼神都变得很涣散,盯着人看的时候视线仿佛聚不了焦。这张脸几乎没变,只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他脸上的老态很明显,头发里掺了几绺银丝,他比王敏英小几岁,看起来却比她老了很多。
余风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给他一拳,把他打死都有可能,可他现在却异常平静,不悲不怒,只是单纯地感到恶心。
他怎么能有脸回来?怎么有脸站在他家门口?
“小风。”
他的嗓音变化也很大,变得沙哑无力,像是吊着一口气在说话,他说得吃力,听的人也听得吃力。
余风皱了皱眉:“别站那儿。”
“我来找程晟。”
“我让你别站在那里。”余风声音沉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很冷。
程立群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不打扰你们,我就找程晟。你不想我在这儿,我们就下楼说。”
余风转身往楼下走,程立群跟了过去。
两个人走到了绿化带前,这个点小区的居民都去附近的公园散步了,小区楼下没什么人。
“我是来找程晟的。”程立群说。
“消失了十几年才来找吗?”
程立群无言以对,只好放低姿态:“连让我见他一面都不行?”
“他死了。”余风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心脏却像被刀划了一下,疼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程立群睁大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视线缓慢聚焦,集中在余风的脸上,直直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余风回视着那双令他厌恶至极的眼睛,“怎么,你是算好他今年刚成年可以赚钱给你养老了才回来找他了,是吗?”
“我只是想见他!”程立群忽然吼了一声,惊飞了树上的鸟。
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径直走到余风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在骗我?”
余风没说话。
程立群揪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余风想不通,如果真的对程晟离去的事实这么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大人的心,有时候是真狠。
程立群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他像一块失去生命力的枯木,声音是从喉腔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他走的时候余风才到他肩膀那儿,如今余风都比他高了。
余风垂眸看着他,眼神比冰还冷。
“他怎么死的?”
“自杀。”
程立群眼神空了两秒,揪着余风衣领的两只手猛然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余风眉头一皱。
“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吧?”程立群有些崩溃了。
他生了病,没几天活头了,最后的日子想再见一见程晟。他逃避了这么多年,回到老家乡下继续教书,又找了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可人干了什么坏事,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呢,终有一天会报应到头上。
临了临了,身边终究是一个人都没了,连死都没人旁观。
程立群想不到程晟自杀的理由,但他相信只有余风能撼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他的生命。
程晟当时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是静音的,余风是唯一的那个声音。没了余风这个支柱,他很快就会走向消亡,所以当初程立群想带他走,他却选择了余风。
他说他不想走,他不想跟哥哥分开。
“当初就是你,就是因为你,他不愿意跟我走。你呢?你又是怎么照顾他的?!”程立群手背青筋暴起,他恨不得把余风掐死,反正他也活不久了,那干脆找个人一起死好了。
余风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这样被程立群掐死也好。
他脑海里浮现出程晟的脸,一张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脸,程晟很爱笑,他总是会把坏情绪藏起来,他不知道他眼里的哀伤其实很明显,可看透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没能让程晟好好留在这个世界。
余风一动不动,任由程立群掐着他的脖子,他的反应让程立群迟疑了一下。他浑身是放松的,脖子也是放松的,没有传递任何反抗的信号。
呼吸一点一点被断绝,余风闭了闭眼睛。他抓住程立群的手往旁边用力一扯,恰巧这时程立群的手也微微一松。
余风扯开程立群的手,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程立群都被扇懵了,耳边嗡嗡直响。
下一秒,程立群就被余风掐住了脖子。
余风掐着他的脖子往前走了几步,把他往树上一推,哑着声音开口:“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要是真的在意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来看过他?你想带他走?他凭什么要跟你这个畜生一起走?”
余风的手劲比程立群大多了,程立群瘦得脱相,脖子仿佛轻轻一掰就能断,余风只用一只手掐着,程立群一瞬间就透不过气了,脸涨成了猪肝色。
余风也真的是在往死里掐他:“我一直都觉得你虚伪,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装久了把自己都骗进去了。别在我面前表现得好像很爱程晟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程立群的眼皮直往上翻,余风再掐一会儿他可能真的就断气了。
余风发现无论对方脸上出现多么痛苦的表情,他都没有解气的感觉,他只觉得难过。时间是不会往回走的,程立群的痛苦和死亡换不来程晟,没了就是没了。
余风松开了程立群,程立群顺着树干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余风知道他病了。
“你就这样一个人慢慢地死掉吧。”余风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余风上楼的时候,看到他妈站在门口,探头往楼下张望着。
“他人呢?”王敏英眉头皱得很紧。
“楼下。”余风走了上来,“没事,您回屋吧,再上来就报警。”
王敏英才注意到余风脖子上那一道道红印子,惊道:“你脖子怎么回事?”
“没事。”
王敏英脸色很难看:“他对你动手了?”
“我真没事。”
“你脖子都成什么样了!”王敏英突然一声暴喝,“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还有脸回来?!他还有脸来找程晟?!”
余风安抚道:“先进屋。”
情况比余风想象得要好,王敏英没在家里歇斯底里乱砸东西,她除了脸上有些怒气,情绪还算稳定。
余风真怕她见到程立群又再次陷入崩溃。
他妈可能很早就走出来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余风进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脖子上的手指印很明显,掐得重的地方都有点泛青了。
“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吧?”
从刚才开始余风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
走出卫生间,余风往以前睡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
“余风。”王敏英站在客厅喊了他一声,他情绪不太好,王敏英看得出来,她已经很久没在余风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了。她不知道程立群跟余风说了什么。
余风转头看向她,问:“我今天晚上能在这睡一晚吗?”
王敏英皱着眉,沉默地点点头。
余风打开了那间尘封很久的屋子,其实并没有尘封,王敏英每个礼拜都会打扫,屋里很干净,书柜和书桌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以前余风就跟程晟睡在这个房间,靠窗的那张床是他的,隔着书桌竖过来的另一张小床是程晟的。
书柜上摆着程晟的照片,他走上前摸了摸相框,静静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屋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人不在了,时光也走远了。
余风关上灯,在程晟的小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王敏英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坐不住,拿起余风放在玄关的车钥匙,开门出去时陈淑琴刚巧从对门探出头来:“人走了?”
刚才程立群在门口的时候陈淑琴本来是在外面骂人的,骂得楼上楼下全跑出来看热闹,王敏英不想陈淑琴受牵扯,拿出许久不用的手机在家里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回屋去。陈淑琴听劝,回了屋,还给余风打了电话。
“应该是走了。”王敏英把门关上。
陈淑琴疑惑道:“你要出去啊?”
“嗯。”
陈淑琴看到了她手里的车钥匙,一脸惊讶:“你要开车出去啊?”
王敏英会开车,但她已经好多年没开过了。
“你别瞎搞!都多少年没开过车了,有什么事啊还要开车出去,我让我家老李送你。”
“不用,我又不是不会开。”王敏英急匆匆往楼下走,“你回吧,我走了。”
“哎!路上当心点啊!慢点开!”
王敏英年轻的时候好歹是高中老师,脑子还是挺灵活的,余风这车她稍微研究了一下就启动上路了,跟着导航把车开到了余风住的地方。
王敏英在电梯口碰到了刚从工作室回来的谢安屿。
“阿姨……”谢安屿有点诧异。
“才刚回来?”
谢安屿点了点头,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您……来找余哥吗?”
“我找你。”王敏英说,“余风在我那儿,你……过去陪陪他,行吗?”
谢安屿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你愿意过去的话现在就跟我过去。”
谢安屿点了点头:“嗯。”
王敏英开车挺虎的,一路上都在狂飙,冷着脸一言不发。把车在小区楼下停好后,带谢安屿上了楼,开门进屋,指了指余风和程晟以前住的那间屋子:“他就在屋里。可能睡了,你……”
王敏英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谢安屿带过来她是有点冲动,可她真的不忍心让余风一个人独自在那个房间待一晚。
谢安屿径直往那个房间走去,轻轻敲了下门,屋里没人回应,他推开了门。
余风以为是他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动。
借着屋外的一点光线,谢安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余风,他关上门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旁边蹲了下来。余风的呼吸是乱的,他没有睡着。
“哥。”谢安屿轻轻叫了一声。
余风猛地张开眼睛,偏头往旁边一看。
谢安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一进这个房间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他摸了一下余风的耳朵:“我在呢,哥。”

余风侧过头注视谢安屿良久, 开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带我过来的。”
余风怔了怔。
“她开了你的车,去家里找我。”
谢安屿微微低下头, 说话声音很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余风翻了个身, 侧躺着看他:“没事。”
谢安屿摸着他的耳朵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说:“想说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余风搂了一下他的脖子,把人搂到自己面前, 轻轻贴了一下他的嘴巴。
一想到余风他妈还在外面,谢安屿下意识有点心虚。不过今天这情况, 他妈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至于亲自到余风家去找他。
“哥,”谢安屿蹲在床边, 声音压低了,“阿姨……是不是已经知道你跟我的事了?”
余风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 说:“知道了。”
“你跟她说的?”
“她问我, 我就说了。”
“她能接受?”谢安屿心里没底,“她有没有骂你?”
余风失笑:“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喜欢男的了,早骂过了,现在不骂。”
余风坐了起来,顺便把谢安屿拉起来, 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了。屋里的灯有十来年了,光线很暗,忽然打开也不会觉得刺眼。
余风拉着谢安屿坐在床上, 谢安屿看清了屋里的全貌,看到了书柜上程晟的照片。难怪余风家里一点程晟的痕迹也找不见, 其实都被藏在这里了。
谢安屿转头看着余风:“阿姨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的?”
余风说:“别人告诉她的。”
谢安屿一愣, 这种事, 除了余风本人,还有谁能告诉她妈?
“谁?”
“不知道。”余风说,“以前高中的学生,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你……在学校公开过?”
余风笑了声:“我没事公开这个干什么。没公开过,但有人知道,还记得上次来这儿,对门的那个姐姐吗?”
谢安屿点了点头:“她喜欢你。”
余风纠正他:“是喜欢过。”
他继续说:“那个时候高三,快高考了,她跟我提了这件事。”
高三的时候计划考什么大学心里都是有数的,刘歆芸的目标院校在别的城市,她知道余风肯定会为了程晟留在北城念大学,毕业后分道扬镳是必然结果。她暗恋余风很多年了,在学校又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直到高中快毕业了才鼓足勇气跟余风袒露心意。她知道一旦毕业去到不同的城市,以后再说就难了,喜欢余风的女生很多,去了大学只会更多。
那个时候跟余风表过白的女生不少,拒绝很简单,一句话的事,只不过他从来没拿“喜欢男人”这个理由拒绝那些人。
除了刘歆芸。
刘歆芸追问他为什么,眼睛是红的,其实余风心里有数,他知道刘歆芸大概率喜欢了他很久。
刘歆芸就住他家对门,是陈姨的女儿,他很喜欢陈姨,他跟刘歆芸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他没办法糊弄刘歆芸,他只能给她一个明确又完完全全掐断她念想的理由。
这件事发生在某天的晚自习结束后的教室,他们的对话不知道是被谁听了去,后来就传开了,传到学生耳里,传到老师耳里,最后传到王敏英耳里。
王敏英就在余风就读的高中教书,第二任丈夫跟学生出轨后销声匿迹这件事让她在学校颜面尽失,没想到几年后儿子又来了这一出。
所幸这只是件捕风捉影的事,当事人如果不是余风还未必会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但毕竟谁也没见过余风跟哪个男的“胡搞”在一起,传言没有说服力就是谣言,久了就没什么人提了。这件事跟刘歆芸没什么关系,但她事后一直很自责,她就是这种性格,心思重,想太多。
程晟当时上的是特殊学校,余风每天放学都会先去学校接他,带着他一起上晚自习,刘歆芸跟余风告白那天他也在,不过当时被余风哄着去学校小超市买小饼干吃了。
那段时间刘歆芸跟余风的关系很微妙,在楼道里哭着跟余风道歉还被程晟撞见了,程晟不了解情况,还问余风是不是跟对门的歆芸姐姐谈恋爱了。
余风当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哥不早恋”。
程晟就笑了,笑得眼睛眯起来。
余风又陷入了往事,他仰起头侧过来看书柜上的照片时,谢安屿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指印。
“你脖子怎么回事?”谢安屿语气稍急,表情顿时变得难看,“怎么青了?”
谢安屿凑近了查看余风脖子上泛青的痕迹,手指摸了上去,余风按住他的手,拇指蹭了蹭他的手心:“程晟他爸回来了。”
谢安屿愣了一下,表情错愕:“程晟他爸?”他猛地看了一眼余风的脖子,“是他弄的?他掐你了?”
“没事,我掐回去了。”余风说,“掐得比他重。”
谢安屿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余风捏了捏他的脸:“我白你不知道?你掐一下我也这样,就这肤质。”
余风使劲逗谢安屿,谢安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看他一眼说:“现在承认你白了。”
“他怎么回来了?”谢安屿皱着眉。
“回来找程晟。”
谢安屿大概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程晟他爸为什么会对余风动手。余风肯定没有隐瞒程晟去世的事,而程晟他爸肯定又把这件事怪到了余风头上。
这种连程晟一半的人生都没参与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余风指手画脚,他连跟余风说话都不配。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多少日子能活了。”余风说,“瘦得像个鬼。”
“老天让他活了这么久是便宜他了。”谢安屿冷着一张脸,“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是所有人心都是肉长的。”余风抓起谢安屿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头,“人畜有别,他那样坏的人不多,你这样好的人也很少。”
谢安屿握住了他的手:“你今天回去吗?还是留在这?”
“回去吧。”余风看着谢安屿的手指,他的指腹有点粗糙,应该是雕木头雕出来,“我不能看见你,看见你就想跟你走。”
谢安屿笑了声:“那你跟我走。”
王敏英去厨房泡好了茶,看到余风和谢安屿从屋里走了出来。
“回去了?”王敏英问了声。
“嗯。”余风点点头,“您早点休息。”
王敏英把泡好的茶往水池里一倒,说:“你也早睡。”
余风站在客厅里说:“他要是再来,打我电话。”
“再来我直接报警。”王敏英走了过来,“别想着这事,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王敏英看了谢安屿一眼,对他说:“你去外面等他,我有几句话跟他讲一下。”
谢安屿嗯了声,去了外面。
王敏英看着余风,表情说不上严肃,但眼神透露出几分关怀:“我不知道程立群跟你说了什么,他说什么你都当放屁,从来都是别人亏欠你,你没亏欠过任何人。”她顿了很久,艰难地开口,“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跟程晟绑在一起。”
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说不出口。
余风的心对谁都是关闭的,对她关得尤其紧,这赖不着谁,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余风点了点头:“我知道。”
王敏英心里从未有过的舒畅,嘴角也不自觉放松了,微微弯起一点幅度。
余风看着他妈:“跟您说件事。”
“你说。”
余风看了看外面,说:“他有名儿,叫谢安屿,您跟他说话稍微温柔点,别那么凶。”
王敏英刚才让谢安屿出去的时候,是有点严肃,连个称呼都没有。她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就是严师那一梯队的,学生都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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