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月光奏鸣曲 gl—— by半十
半十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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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观看者?就在身边,感受加倍。
“傍晚的天是红色的,下雨的晚上天也是红色的。”霍绯箴喝了一口啤酒侧头问她,“二选一,你喜欢哪个?”
“看心情。我喜欢层次丰富的颜色,红不要单纯红,黑不要单纯黑。”
就像这画布上的颜色,没有一块是单纯从管里挤出来的颜色,全都是混合及对比出来的。
“你见过黑夜的,风雨中的海吗?”霍绯箴忽然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
“去看吗?今晚是个好机会。”
“为什么要去看?”
握啤酒罐的手腾出一个指头指着画:
“画出这样的海面的人?,应该会喜欢。”
“有毛病。”
天文台挂了黄色暴雨预警,不舒舒服服家里待着去看什么海,当然有毛病——摩尔是这样想的。
有毛病的不止霍绯箴,也包括她自己,因?为此?刻她正驱车前往海堤。
这个突然、奇怪又有点疯狂的提议竟然被接受了。
摩尔借看后视镜的时候瞥了副驾上的人?好几?眼,刚刚这个人?站在她的画前,勾着嘴角笑,就像在说:跟我去冒险吧,我带你去看不一样的东西。
往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抛进一个破格的引诱,然后她就鬼使神差地说好。
雨已经下起来了,并呈现逐渐加大的势头,夹着风以及阵阵翻滚的闷雷。车头灯照出密密麻麻的雨线,雨刮以最高频率拨开前挡上的雨水。
她们越往海边开,路上的车就越少,当然,这种天气谁会到海边去。
长长的海堤公路倒不是一片漆黑,路灯的亮度不比市区,但还尽忠职守地照亮着雨中的路。
“去哪儿看?”
“去‘六月’不?”
“不想。”
大晚上下着大雨,两个人?突然跑到别人?店里说看海?这种无聊的举动说出来别人?会怎么想?陆哥和小悦绝对会再次误会她们的关系。当然不去。
摩尔在海堤中段找了一个比较靠近海的观景位停车,透过车窗,依稀能远远看到黑夜中涌动的海面,视野不太好。
“你知道有附近条隐秘的小路,能直接开下去沙滩吗?”霍绯箴说。
“我找找看。”
放大导航地图,放到最大都没找到标注。
“换我开。”
“你才刚喝过酒。”
坐在副驾的人?指指外面的大雨,表示这种天气哪有人?管。
“外面下大雨,我们只?有一把伞。”
“换个座位而已,你过来,我过去,就行了。”
正常来说,交换驾驶都是下车,不过现在这天气,在车内换也未尝不可。霍绯箴把座椅往后挪了一大截,腾出一个空间?来。
摩尔想了想,解开安全带,先挪了过去。她的家用?小车不算宽敞,但副驾留出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宽裕。她跨过去时转了个身,弯着腰一手勾着车顶拉手,一手撑在中控台上,等腾出位置她才能坐下。
霍绯箴却?迟迟没有动身,只?看着她笑。
“快过去啊。”
“你忘了把那边的椅子往后挪了。”目光指了一下又滑回?来。
“你这是过不去么?”
“以我的腿长,唔……有点难。”
目测了一下距离,前后距离是有点远,正要挪回?去调座椅,却?又被阻止了。
“我移前一点还是可以的。”
霍绯箴舒坦地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推动椅侧的按钮。电动座椅匀速往前挪,空间?慢慢变小了,人?也慢慢接近。
还没完,她估摸了一下距离,又再往前挪了一点,离得更近了。然后才解安全带,伸腿跨了过去。
摩尔觉得她是故意的,平常这个人?做什么都动作快得很,哪会这么慢条斯理?

第43章 吊桥效应
海堤边确实有一条很小的土路可以把车开下沙滩, 路口很小长着野草,路牌指示被草挡了大半根本看不到。估计是本地工作人员拉器材用的小路,白?天都不好?发现, 晚上这光线就更难找了,霍绯箴也是绕了两圈才找到。
拐下去之?后, 再转个180度的弯才抵达到沙滩。
沙滩上没?有灯, 远处的海面也没?有灯, 只?有两束移动的探照灯一般的光线,表明?有一辆车独自开到海水的边缘。
车头正对着大海,远光灯所及之?处, 汹涌的海面翻滚着白?头浪,浑浊的海水把密密麻麻的雨水全数收下。翻腾间恣意展示着大自然的能量, 分明?仅是展示了冰山一角, 已是震撼。
车里两个人并排坐着,默默看眼?前的景象。即使?在密闭的车里,也能听?到海浪的阵阵喧嚣。
摩尔觉得,那海水一定已经冲到前轮了, 甚至已经冲到车底中间, 越过她们所坐的位置。稍稍恍惚就会生出错觉,以为车子还在往海里开。
视野所及都是水, 从天上连到翻滚的海浪, 砸到车顶沿玻璃奔流下。摩尔不禁双手握紧安全带, 凝视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片刻,她又解了安全带, 全身松懈下来, 靠在椅背上享受这种似要被吞没?的毁灭感。
如果,此刻还坐在驾驶座上——她甚至怀疑自己会踩动油门把车开进这浑浊的海浪里!
霍绯箴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我把车灯关咯?”
“会一片漆黑吗?”
“等眼?睛习惯了就不会。”
关了车灯, 熄了火,连仪表盘的灯都关了,只?留下雨刮器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车里顿时一片寂静。不对,并不寂静,充斥在这小小空间的,是大雨砸在车顶如咚咚鼓点,以及海浪叠荡的阵阵低鸣。夹在其中虚弱但节奏均匀的,是雨刮摆动的机械声响。
“好?像在世界尽头。”摩尔说了一句。
“嗯。”霍绯箴应了一个字。
待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又能依稀看到涌动的白?头浪了。远处黑得深沉的是海,昏暗中略略透亮的是天。
城市的灯光很霸道,即使?在郊区在这样的雨夜,依然能看到近处的云层被映亮。间或,厚重的云层会突然亮起一块,带出撕裂夜空的冷白?闪电,有时是一道,有时五六道齐下,没?多久,就是隆隆雷声。
摩尔问?带她来这里的人:
“你见过这种澎湃?”
“见过,更凶猛的。”
“在哪?”
“在船上。”
“可怕吗?”
“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说给我听?。”
霍绯箴就把曾在海上遇到台风的些许片段说给她听?,都很久以前的事了。
“……既恐惧,又兴奋,无关紧要的事都不见了。”
听?到的人笑了说:“听?起来,真?好?。”
“可不是么。”
她们之?间观点一致的事情可不多。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个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一个放松地坐在副驾,寂静之?处也是一种交谈。
接连几道明?亮闪电依次闪过,雷声响起的间隔变短了,说明?雷又近了一些。密闭的空间变得闷热,车窗上渐渐起了水雾。
“哎。”霍绯箴打破沉默,“如果此刻我们将死在这里,你选被闪电击中,还是被海水吞没??”
唔……的确像是两个雷雨夜跑来海边的有毛病的人会谈论的话题。
“听?起来都挺有意思,都想要。”
“贪心的成年人。”
“我的意思是随机。”
又一道闪电掠过,正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三秒不到雷声炸响,声音之?大简直能让人心窝都随之?紧缩。
甚至叫人觉着,也许下一道雷电,又也许再下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但迟早会击中这辆孤独的小车。
霍绯箴还在继续这场假设:“假设,随机的死亡来临前只?能做一件事,你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摩尔看着海面思索,“那么一点时间,只?有两个人,也只?够接个吻了吧。”
哦?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假设。
雨点和海浪声吵闹得很,车里空气愈发闷热。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挪了挪,两人往中间探身侧头。等到下一道闪电照亮时,嘴唇与嘴唇的距离已是仅余两三厘米。短暂而强烈的亮光之?中,半垂的睫毛不自觉地微小而迅速地抖动了一下。
就在微张的双唇即将触碰之?时,隆隆雷声如期炸响。摩尔睁开半闭的双眼?,忽然笑了。并拢指尖往霍绯箴嘴角轻巧一拨,让她的嘴巴稍稍错开了原本的方向,连脸都没?有碰着。
落了个空。
“想什么呢?明?天可是发工资的日子,我还想活着。”
霍绯箴无奈申诉:“是你提议接吻的诶。”
“那能叫提议吗?是假设。”人退回去,靠上椅背重新?坐好?,嘴角挂着得逞的微笑。
霍绯箴没?吱声,非常不满地摊手,然后转回去看海。玻璃上的水雾越来越重,都快看不清外面了。
刚刚就该果断一点!只?发呆了那么0.1秒,现在机会已经跑远了!
“不高兴了?”都明?知还故问?。
霍绯箴抬手用拇指抹过下唇:“被骗过去有点不爽,我以为你来真?的。”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做这种事。”
这话说得,像提议来看海的人早有预谋似的。哪有那么多预谋,不就是气氛刚好?而已吗?
未免越描越黑,霍绯箴干脆不吱声,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摩尔微笑里还是带着得意:“吊桥效应刺激不?”
“吊桥效应”是什么霍绯箴还是知道的。不就是把对环境的恐惧引起的生理唤醒同时归因为对眼?前人的异常唤醒。闪电那么近,雷声那么响,闷在海边唯一的一辆小车里,任谁都会心跳和呼吸异常的啊。
“打雷比吊桥刺激……算你会玩。”
霍绯箴用的是不以为意的语气,好?强行挽回一些面子。说真?的,她从没?被这样耍过,实在很失面子。
紧接着她就迅速换话题:“哎,除雾在哪?”
玻璃上一片朦朦胧胧还看什么海。关了面板灯根本找不着按钮的位置。
这反应有点像死要面子的汤力?。跳上桌子失败掉下来时,它就会立马走开两步舔爪子,非要假装它根本没?打算跳桌子。
“回去吧。”车主直接开灯,摁下除雾键,时间显示已经晚上十点了,“这里空旷,雷近了是真?的危险。”
车灯亮起,倒车,调头,原路返回。
雨势一直不见减弱,云层还在聚集,雷鸣不断。路况不好?,霍绯箴懒洋洋搭着方向盘慢慢开。
等红灯时,摩尔问?:
“真?的不高兴?”
“有点。”
“上回说好?了啊,我们不合适。”
“接个吻而已,又不是要怎样。”霍绯箴抬手比了个小距离,“就差那么一点,吊着胃口很难受的好?吗?”
倒是直白?得很。
摩尔就笑了:“多大点事,你都不爽了一个小时了。”
“四十分钟。”
“行吧,现在补给你,这事就过了?”
霍绯箴扭头看人,两个人都没?动。交通灯由红转绿,她就放了手刹也笑了说:
“算了,我又不缺。没?事,过了吧。”
回到小区,雨还是很大,从停车的地方到楼下,短短一段距离就算打伞也不是很顶事,每人各淋湿一半。
提着滴滴答答的雨伞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却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脚边还放着小行李箱,大晚上也不知道是找哪一户的。
摩尔多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擦身而过时,那女人展开笑容叫她后面的人:“小松!”
咦?居然是找自己这一户的?
霍绯箴看到来人却没?笑:
“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店里找你,他们说你休假,我就过来了。”
“你不上班吗?”
“我休了长假,上飞机前就跟你说了啊。”
“哦,祝你旅途愉快。”
“小松,我们互删了三次联络都能再碰上,你不觉得是缘分吗?何不再给大家一次机会?”
“我不觉得。”
“我在这阴暗的楼道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又饿又累的!”
摩尔心想,这楼道不阴暗啊,只?是感应灯有时不太?好?使?。
那边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回去吧。”
“今晚我哪都不去,就在你这里!”
“不行。”
几乎没?见过霍绯箴对人这么无情,对方带着行李来找她,外面下着大雨,她却一口回绝。
摩尔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太?合适,就跟那两个隔了一米远的人说:“我先进屋,你们慢慢聊。”

第44章 马天尼的味道
突然来了个带行李的女人, 气氛剑拔弩张的。一时间?也不好说霍绯箴到底什么立场,所以大门只关了一道,隐约还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内容, 大意无非是一个想重?修旧好另一个不愿意。
五分钟过去了,门外的拉扯还没结束, 似乎还愈演愈烈。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如?果不是外面下着大雨, 摩尔真想让她俩下楼到外面慢慢吵。大晚上在她家门前拉扯,万一被?邻居看到多?不像话。
又忍受了一分钟,摩尔开门提醒:“两位请注意音量好吗?我可?不想邻居出来看戏。”
摩尔的语气和表情倒是颇有震慑力, 另外两人都停顿了争吵。她以前在居委见习过,这种?场面没少见, 大部分争吵都会没完没了, 要不别介入,要介入就及早镇住。
“那我们进屋说。”那人见门开了,迈开脚步想进来,看那红红的眼眶盈满眼泪, 怪可?怜的。
霍绯箴却抢前一步拦住她, 顺带特意明示摩尔的存在:“你也看到了,不方便让你留宿。”
对方的目光扫过摩尔, 随即带了敌意, 本是含泪的可?怜的模样, 却哼笑一声:“就她?她的声音很好认,没认错的话, 她说她是室友。”
这下摩尔明白了, 想必这人就是之?前打电话来的木木。
现在自己似乎被?当成了某种?角色,这让人有点不悦。而那句“就她”的语气里也带了轻蔑, 同样叫人不舒服。
“小松,你撒谎的水平下降了。真是女友的话,能毫不在意让我们慢慢聊?”木木继续说道。
确实说得没错,不可?能的,所以可?想而知霍绯箴是真的不想她留宿。毕竟她连醉酒后无处可?去的女客人都会收留。
摩尔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结,也自问不是什么热心人,在帮室友圆谎和帮助貌似前任的可?怜女人之?间?,她选择尽快结束家门前的吵闹。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但你想看常规反应也行。”摩尔踏前两步挤进那两人之?间?,微微向后倚靠在霍绯箴身上。
目光看的是木木,问的却是身后的人:
“你前任?”
“也不算吧。”
“哦,也不算。”
不就假装女友而已,既然要演,当然要演逼真点。就在霍绯箴顺势揽住她腰时,她也反手抚了霍绯箴面颊,一脸倨傲地缓缓说:
“这里是我家,她住在我这里,要不要留宿谁,我说了算。”
“但你说你是室友。”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私人关系没必要到处炫耀吧?”
木木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咬着嘴唇显得既忿恨又委屈。
“木木,以前归以前。”霍绯箴说,“就算了吧,以后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木木还是没说话只盯着她俩,仿佛只要沉默的时间?够长,就能拆穿这两人在撒谎。
摩尔知道僵持下去是没用的,不如?速战速决。
她把霍绯箴的脸掰过来一点,侧头就去亲她的嘴唇。霍绯箴几乎是立即就张嘴响应她,她便顺势明显地缠了她舌尖,让木木在近距离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三秒钟的事,流畅、默契,还带了清亮的分离声。
“你看到了,现在她是我的。有我在一天你都别来找她。”
这戏终于演够份量了,木木眼眶里打转半天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愤然拖起行李箱转身走?人。
临走?时,木木搁下一句话,声音不大,摩尔听来却如?钟鸣。她说:“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会轮到你在我这位置!”
这句话,摩尔也曾经说过!当年?她撞破前夫和第三者时,她就对那对狗男女吼过同样的话。天道好轮回,今天她居然换了个位置——虽然是假的。
谁知道未来又会轮回到哪个位置呢?
关上门,摩尔抱着臂,跟霍绯箴保持距离:
“说吧,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回老家遇到才又联系上的,没想到这次她挺认死理。”
“我是指擅自让我当挡箭牌这件事。”
“你帮我接过电话嘛,洗澡的时候。”
“如?果没记错,我是让你自己处理的。”虽然事实上她多?管闲事帮忙了。
“这样最?有效率。之?前就是说了单身,她才非要过来找我。”
“你要躲她,大可?以去林老师那儿过一晚。”
“不凑巧。”霍绯箴摊手不作解释。
摩尔哪会信她的不凑巧,只要前后多?想一点就能猜个大概。
“你早就知道她会来,所以才叫我出去的,是不是?”
“是的。”
承认得很干脆,果然看海不是突发奇想,是个有预谋的借口。
“既然人都来了,等你这么久干嘛不让她进屋?她都哭了。”明明小希和宁宁也是前任,关系也挺好,对这位却无情得雷雨天也要赶走?。
“可?怜之?人总有点可?恨之?处。”霍绯箴还是没有多?做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似乎总不会提及太多?前任们的细节,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雨还在下个不停,即使关着门窗,哗哗雨声依然不绝于耳。
“你还真狠心,外面还下雨。”摩尔叹口气披上外套换鞋。
“你去哪?”
“去给?她一把伞,出租车进不来楼下。”
二十分钟后,摩尔回来了,手里的伞少了一把,人也淋湿了一截。
“我给?她订好酒店,送上出租车了。”
“她接受你的帮助?”
“她问是不是你叫我来的。”
“那你怎么说?”
“我让她死了这条心,你才没这么好心。”
“安置无家可?归的人是你的工作范畴?”
“我好心。”
霍绯箴笑了笑:“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别着凉了。”
摩尔洗完澡出来,换上了在家常穿的小背心。觉着空调有点冷,本想关掉的,见霍绯箴还在客厅,就留着。
霍绯箴盘着一条腿侧身坐在飘窗台上,也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看雨水在玻璃上汇聚成河。手边放着一杯马天尼,几近透明又带了淡淡青黄,玻璃杯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雾。三粒黑水榄浸在里头,朦胧中又显得通透。
“好大雨。”霍绯箴回头看她,瞳仁就像那杯中的黑水榄。
“嗯。”摩尔觉得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你在看什么?”
对方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回窗外,回答:“城市。”
摩尔走?过去,也靠近窗边看外面,雨水让城市的灯光变得朦胧变形。
然后她顺手捏起窗台那杯马天尼,喝了不大不小的一口,不酸也不甜,浓烈,像成年?人的味道。
“我喝过的哦。”霍绯箴出声提醒。
“帮你演了一场喝你两口酒怎么了。”说着还吃掉其中一颗黑水榄。
区区两口酒而已,当然不是问题,只是……现在该不该再调一杯?
沐浴后的水汽夹着香气还没散去,叫人有点坐不住,霍绯箴仰头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演到这个份上?”
“因为这样解决得最?快。”
其实两个人的思路是一样的,讲半天都没解决的事,只需要演三秒亲吻就能结束。
那杯马天尼还在摩尔手里。
霍绯箴站起身,走?近半步,拉了她手臂说:“给?我留一口。”
“小气。”摩尔缓缓再喝掉一口,才把余下的小半杯还回去。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喝马天尼。”
“我记得,你调的。”
是呢,叫人印象深刻的马天尼。
霍绯箴仰头喝掉杯中仅剩的一口,就低头去吻那嘴唇。这次她学乖了,果断、迅速、不留缓冲空间?。
随即她得到了柔软的,带着马天尼味道的回应。
刚刚门前那三秒,远远不够。对于两人而言,都不够。
那三秒短暂得就像只眨了一下眼,却也打开了某种?感官的开关。就像塞满冬衣的行李箱,一旦打开了,就无法轻易关上。
也像今晚的雨,起初稀稀落落地洒几滴,尔后倾盆而下。
这个吻深长且热烈,分不清谁比谁更贪婪。
三角形的马天尼杯被?倒吊过来,细长的杯脚夹在无名指与尾指之?间?。余下的三指张开,抵住摩尔后颈阻止她躲闪——尽管她并没有真的要躲,连腰身都是柔软的。
长长一吻结束时,摩尔往后拉开一段距离,定了定神,却说:
“约法三章第三条。”
“我记得的。”
“违反了你要搬出去的。”
“是你先?开的头。”
“又不是真的,做做样子?而已。”
“嗯,我也是做做样子?。”霍绯箴垂眼应得漫不经心。
说是这么说,捧着后脖子?的手却不安分,稍稍加力捏紧既细腻又放松的后颈,就像抓住一只小猫。顺着肌腱往上推,摩尔的下巴就会顺从?地仰起些许角度,嘴唇也会更靠近些。颈动脉在指腹下突突地跳动着,捏得紧了,又松开,然后从?微湿的发根开始,沿着蜿蜒的曲线往下走?。
“我说认真的,遵守约定或者明天就搬出去,二选一。”摩尔这话说得叫人看不清虚实,身体语言也……有点含糊不清。
霍绯箴近在咫尺笑着反问:“你猜我怎么选?”
没等摩尔回答,人就被?搂紧转了个身,背抵着墙壁。霍绯箴挤着她,触摸着她背心上布料的纹路,贴近耳朵低声说:“你知道的,你情我愿,任何时候拒绝都有效。”
就跟第一次见面时说的一模一样。
然而摩尔没有拒绝。打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拒绝,她已经很久没与人这般亲近了,有些欲望需要得到正视。
明明空调还开着,体感温度却持续攀升,人都渗出汗来。
嘴里有马天尼的味道,鼻腔里却有些许油画颜料的气味。那是从?一幅幅新增的画作上散发出来的,厚重?的油画颜料一两个月都不会干透。这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像是混着酒精的工业毒药。有的人觉得难闻,也总有人觉得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
沉迷肌肤的触感叫人变得贪婪,摩尔视线越过霍绯箴发际,看墙上那幅暗红色调的山崖与海的画作。
那海面仿佛动起来。梦里的女山神从?中跃出,打碎欲望凝成的岩石,碎石纷纷落到海里,形成漩涡把她卷进去。
窗外大雨与雷鸣不停,这个城市的雨总是这样,一下起来就像要把天上的水全部倾倒。雨声仿佛隔绝了外界,顶楼的屋子?如?孤岛,共处其中的她们辗转缠绵,几近恋人一般。
将近两个小时,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却像商量过一般留出边界:由始至终都只停留在前戏。
点到为止这种?事,霍绯箴就很懂拿捏。
做吧台的人嘛,当然得有眼力见,知道话要说到什么程度才最?合适。面对摩尔也是,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她都能从?对方细微的身体动作上识别出来。
雨变小了,只是仍沙沙下个不停,也许一整夜都不会停。两人静静黏腻在沙发上,呼吸早已平静,似一场电影将散场。
“前戏而已,不算违反第三条吧?”霍绯箴埋着头,声音闷闷的。
遵守与违反约定,二选一之?间?,霍绯箴狡猾地选择了:都要。
“不算。”摩尔说出了她想要的回答。
原来界限真的很宽松,霍绯箴低声笑了:“我是无所谓,只要感到愉快就行。可?是你……这样就够了?”
摩尔紧了紧搭在霍绯箴背上的双手,那女性?的细腻的皮肤上出了汗,有点滑。她说:“不要作出任何承诺,不要违反第三条,你就可?以住下去。”
“嗯,我明白了。”
霍绯箴当然明白,而且非常明白。
摩尔不想建立更多?羁绊,正好,她也不懂怎么维持普通的亲密关系。
虽说相?互的好感肯定是有的,否则不会渴望对方的身体。但是,在此之?外的情感连结却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然而,只要不谈感情,就不会有过多?的期望,也不会有过多?的要求,也就没有互相?伤害的机会。
就像她们合住关系的微妙平衡,双方守住一条最?边缘的界限,就能既享受欲望上的慰籍,又规避经营情感的麻烦和风险。
各取所需,最?适合她们这样的人了。
“我们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霍绯箴起身捡起胡乱脱到地上的衣服,浅色的都是摩尔的,转手丢给?还在沙发上的人。
“忘了什么?”
“今晚还没吃晚饭。”
“几点了,算了吧。”
“你不饿吗?”
“有点。”
何止有点,从?下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还折腾了这么多?事,不饿才怪。
“大松做的点心,我做的午夜三明治。二选一。”
“你猜我怎么选?”摩尔还她一句。
“都要,是吧?”霍绯箴套上衣服,“贪心。”
“彼此彼此。”

八点半照常上班, 摩尔一整天都困得不行。
偏偏今天还是去?市里开一整天会,连午休时间也被冲掉,下午更是瞌睡连连, 铅笔戳在记事本上划出好几道歪歪扭扭的?曲线。
“小?洪,小?洪。”同事把她从瞌睡中叫醒, “昨晚没休息好?”
“嗯, 下大雨嘛, 我家顶楼比较吵。”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这解释也很合理,让人觉不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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