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怜悯地看他,“你终于疯了。”
张乾没理他,热上饭后,蹲到鹿蜀面前。
“我借长白山的眼睛看过,柳淮肚子里的是一团极致的阴气。”如果用黑白划分世界,崽崽绝对世界中最黑的那一个点。
鹿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它能做的就是勉强当个医生,还是除了产科其他一点不会的医生。
“阴阳黑白,是非善恶,你怀疑崽崽是惊天绝世大魔头?”大狗试探着问。
张乾反驳:“我没有那么觉得。”
大狗了然,“我懂,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你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张乾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鹿蜀在一边算是听明白了,瞪大眼看他,“你不会还没放弃杀掉幼崽的想法吧!他可是你的幼崽!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这么狠毒。”
张乾捶它脑壳,“闭嘴,我不是渣爹。”
“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具体知道。”
鹿蜀依旧警惕,“知道结果之后,你再干掉你的幼崽?”
张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想先干掉你。”
“听好,”张乾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对崽崽做任何事,不管他有什么命运,我都和他一起面对。”
得到张乾正式的答复,鹿蜀松了口气,大狗也松了口气。尽管大狗不觉得张乾真的那么狠心,他是怕张乾看不开,毕竟张乾也是背负着救它的命运诞生的。
“要是你哥张八卦还活着,来看一眼就知道。”张乾的命运就是一出生被年仅八岁的张八卦看出来的。
张乾扯扯嘴角,明明他身边这么多会看相的人,偏偏他自己一点都不会。
“你们可以去找白泽,它什么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白泽还是鹿蜀的亲爹。
张乾跟大狗对视一眼,张乾问:“它在哪儿?”
鹿蜀努力想了想,“它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跟我说,它因为帮阳司搞了个什么轮回者,好多S诡异都在追杀它。”
“它就躲去了鬼市。”
诡异复苏之后,不仅大批量的诡异出现,仅在古书上记载的幻境异世也在复苏,就像西南的川地密林、广阔的南海浮岛、西部的死亡沙漠等等,昆仑山也有,但张乾没进去过。
张家祖宅就建在所谓西王母的昆仑之丘外面。那里面远没有神话中的美好,既不能通天,也没有长生。张乾没有傻到进去送死。
泰山坐镇的泰市也有个类似的地方,不过因为面积小,没啥危险,就被阳司征用了。委托那些S诡异坐镇,搞了个什么鬼市出来。所有阳司APP上购买和卖出的阴物都在那里中转存放,据说阳司的S级阴物镇压室也在那里。
镇压S阴物的地方可不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
大狗:“鬼市一月一开,这个月的错过了,只能等下一个月了。”
张乾凝重点头。
他还没跟柳淮说崽的身份问题,这种事柳淮也有知道的权利。等下个月他们一起去。
至于现在,赶紧把面条下好,等柳淮回来向柳淮辞职。
然后再去找一份工作。
当然要普通人的。
作者有话说:
崽崽出生后的小日常;
崽崽会说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一群长得奇奇怪怪的家伙追着叫人。
“快,叫爷爷。”
“叫干爹。”
“叫姨姨。”
最后大狗想了个好方法,在崽崽身边挂个牌子:叫一声五十
多年以后,崽崽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崽
“你终于学会下面了?”柳淮好奇探头看看。
“当然。”张乾把面端上去,紧张地等待柳淮品尝。
柳淮夹了两筷子,点点头, “有进步,很好吃。”
张乾瞬间自信心爆棚, 决定马上开始尝试炒鸡蛋。
一碗面肯定不够吃的, 今晚刘大姐没来, 柳淮四处看了看, 从冰箱取了菜出来,随便炒了两个小菜。
看见他切菜洗菜麻利的动作,张乾有点羡慕, 同样是从小就缺爹少妈的孩子怎么他就这么菜。
以前在山上伙食都是张八卦张罗的,那家伙总是借买菜的理由下山三四天不回来。
小菜很快就炒好了, 西红炒鸡蛋、蒜苔炒肉、还有家常版的凉拌粉丝。
张乾打开橱柜拿盘, 忽然看见柳淮端出一个小碗,往里面捞了点面条, 犹豫了会儿又把面条捞回去。
张乾有点好奇,他和柳淮目前也就同居了一个多星期。柳淮总是会在放盘碗的橱柜里最显眼的地方放一个小一号的碗,听刘大姐说柳淮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有这种习惯。
不仅如此,他还总喜欢在小碗里装上点菜, 拿一双筷子,端到桌上去。
没人吃, 但摆着。
是供奉还是养鬼?
供奉供桌上那个十天半个月不出现的大渣男吗?
张乾承认他的心情有点糟糕。
柳淮把小碗里的面条捞到自己碗里,又把小碗刷刷,塞到橱柜深处去。
“不用了?”张乾忽然问。
“嗯。”柳淮缓缓点头, 有意无意回答:“从前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孤独, 就想着在对面摆一个碗会不会好一些。”
最开始自己生活的时候, 鬼母还不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出现,也没这么多小鬼陪他。时间久了,放个碗的习惯就留了下来。
“现在有你陪我,就用不到了。”
“哦。”原来是他想多了。
张乾装作无事的模样,端着饭往外走。
柳淮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拿着剩下的碗筷跟上去。
事实证明,柳淮的厨艺比张乾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乾吃了个半饱,放下碗筷开始琢磨辞职的事情。
有过上次手机坏掉的经历,他已经不相信人类的科技了。再先进的高科技也没有人类的一张嘴好用。
“我想辞职。”
没什么铺垫,张乾直接说出来。他不觉得柳淮会拒绝自己,傻子才会愿意一月花一万养一个闲人。
柳淮夹菜的动作一顿,没回答。
张乾疑惑看他,敏锐地发现柳淮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怎么了?
张乾用眼神望向蹲在一边啃羊腿干的大狗。
你对象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大狗翻个白眼,转过头去啃骨头。
它虽然是狗没错,不代表它想吃狗粮。
张乾再次看向柳淮,柳淮已经放下了筷子。漂亮的唇角抿着,上扬的丹凤眼也半垂着,让人猜不透它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寂静,大狗和鹿蜀察觉到气氛不对迅速缩进狗窝。
突然,柳淮开口问他,声音低沉失落,让张乾想起柳淮在小巷里追他的那个晚上。
那个以为自己误杀了猫咪的美人蛇好像也是这样失魂落魄。
“你是觉得钱少了?”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发颤。
张乾迟疑看他,“没有。”
一月一万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好吗。
听见他的回答,柳淮垂着头,没有回答。
“柳淮?”张乾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抬手去抓他的手腕。
那双手腕很纤细,这段时间的贪吃一点肉都没长。
在张乾握住他的一瞬间,柳淮抽手,张乾抓个空。
然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不行,我不准,我不同意,我可以给你加工资。”
说着,他就转身上了楼。
“柳淮?”张乾下意识想跟上去,被大狗叼着衣角留下。
“你没看人家都生气了,你一会儿再去。”
张乾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迷茫无措。
“他为什么生气?”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多到钱花不出去吗?
“谁知道怀孕的生物是怎么想。”鹿蜀也来补了一句,“你不知道怀孕的生物脑子会变笨么?”
柳淮上楼关上了门,张乾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上去看看。
柳淮的状态很不对劲。
卧室里,柳淮正在试图给张乾打钱。
他想的很简单,张乾很穷,用工作把他栓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还是他老板,张乾就得留在他身边,就不能抛弃他。
他不知道自己对张乾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知道对方在自己面前救活了小黑,对方帮他做到了之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让他家里多了好多条鲜活的小生命,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不想张乾离开。
不想再被抛弃。
柳淮眼角微红,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敲击,就在他即将摁下转款选项时,鬼母枯槁干枯的手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柳淮抬头,对上鬼母温柔的蛇瞳。
鬼母朝他摇了摇头。
柳淮忽然泄了气,慢慢把手机收起来,等了会儿又自顾自道:“不然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张乾那个混蛋不发在手机上,这样就可以删除,装没看见。”
他喃喃自语,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门出去。
“或许我可以把他绑起来,锁起来……不对,现在的我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鬼母站在他身后,在漆黑的卧室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它闪现到柳淮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脑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金色的蛇瞳平静地看着他,饱含鼓励。
柳淮和它对视了会儿,最终选择妥协,他颓废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恢复了理智。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张乾谈谈的。”
鬼母朝他肯定点头,揉揉他的头消失不见。
柳淮向后一靠,仰躺在床,出神似地盯着天花板。
门外,张乾敲响了门。
门里柳淮没有反应,张乾有点着急,抬手就要点门锁。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了两下。
张乾低头去看。
槐:抱歉,对你发脾气,我没事
槐:今天去了母亲家有点不开心,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只是因为母亲的事情不开心?
这一看就是在扯谎。
普通市民小张:真的没事?
槐:不准打扰我!听见没有!
“……”这凶巴巴的口气,大概是真的没事。
张乾迟疑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整整一晚上,他都坐在沙发上沉思。
他不懂,辞职除了拿不到钱外,对他们还有什么影响吗?
郁闷至极的张乾从沙发上平移到了小寡妇的窝外。
猫窝里,小寡妇正和一窝崽蜷缩在大黑肚皮上睡觉,小猫崽还在梦里踩奶。
莫名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张乾伸手戳戳猫崽中最能吃的那只狸花,小狸花的肚子鼓鼓的,在睡梦中还不忘拿肉垫拍他。
“……”决定了,这家伙就叫煤气罐。
大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开始用尾巴抡张乾的手,大概是在报之前和爱妻的分离之仇。
张乾把手撤走,心道:明天就断你的零食,全给小寡妇吃。
柳淮一晚上没出来,张乾想了想还是没进去打扰他,自己去空卧室搬了床被子,窝在沙发凑合睡,半夜还能查看大狗有没有起来偷吃零食。
结果半夜偷吃零食的大狗没有等来,反倒等来了另外一位。
张乾睁开眼,睡意在瞬间消散,眼神清明。他望向窗外,窗外玻璃上正有一个白色头发的人笑眯眯地敲他窗户。
大半夜敲人玻璃的能是正经人吗?
张乾平躺在沙发上望天花板,很想当什么都没看见。
谁知窗外那白毛人不知怎么地变成了黑毛,轻轻敲玻璃声也变成“砰砰”的捶墙声。
张乾嘴角抽搐,冷着脸冲出去。
午怅笑眯眯地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不好,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了。”张乾扭头就走。
“别,”白毛午怅拦下他,“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和影帝住一起。”
张乾不解:“很奇怪?”
午怅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要误会,只是睡一起。”
午怅微笑,一副“你说的都对但我不信”的表情。
今晚事事不顺,张乾果断放弃解释,扭头就走,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不满。
“别急,听我说,我来是有重要事情的。”
看在他是S诡异的面子上,张乾勉强听听,“你说。”
“我搬到了你家附近,不对,是柳淮家附近。”午怅指指方向,“这条路直走拐弯第一户。”
这可不算好消息。张乾转身又要走。
这次午怅没拦他,“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柳淮身上的死律该怎么处理。”
张乾脚步一顿,又拐回来,“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不得不说白毛午怅比黑毛午怅会揣摩人心,“你说陈之?”
“不止他,还有我的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
张乾表情微动,那种东西也会出来?
见自己的话成功吸引到张乾的注意力,午怅意味深长笑笑,“我听说你辞职了,在找工作。”
他都不知道他辞职了,午怅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午怅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你家昆仑在朋友圈给你找活干,你也不知道?”
张乾凑近一看,只见大狗发了几句话:
号外!号外!张家后人失业了!目前什么活都接,想功德加身的诡异们尽快预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名额有限,大家抓紧时间!
好像宣传什么技能辅导班。
昆仑这个混蛋,简直是疯了!
张乾面无表情地想。
“我是第一个预约的,”午怅好像笃定他会帮忙,“做生意讲究诚信,你不会毁约吧?”
张乾掏出手机给大狗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昆仑答应的你去找昆仑。”
“可这上面名字是你的,听说我后面还排了好多人。”
张乾按耐住内心想把大狗丢回昆仑山的冲动,从院子里拖了两张椅子过来,请半夜到访的客人坐下。
“你有什么要求?”
大狗已经帮他答应下来了,还用的张家后人这个名头,他不可能拒绝。
而且讲真的,午怅的目的他也很感兴趣。
午怅沉吟片刻,表情严肃。
“我想,请你帮我重建地府。”
张乾眉头一皱。
地府,黄泉幽冥,阴司的诡异诞生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阳司的猜想成真了。
但先不说这种事情张乾一个人类能不能做到,就是阴司重建后的后果都无法估量。
“阳司不一定会同意。”张乾模棱两可说了句,没给准话。
午怅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却是坚定与不可退步。“S诡异降临都带着自己的目的,既然我成功降临到这个世界,就是带着重建阴司的使命。”
“你没看见吗?判官也来了,甚至是孟婆,这是人道的选择。在你救下龙脉时你就该清楚,你改变了人道的命数。”
救下龙脉。
张乾内心剧烈动荡,他快速眨眼企图遮掩情绪的变化。
是的,他还是救活了龙脉。
龙脉不该是他救的,他应该好好做一个留下信息的工具人。
张乾抬头望天,今夜无云,万点繁星。其实昆仑山不下雪的时候,夜空比这还要好看,仿若整个天穹流光倒扣。
可能是不甘心,可能是为家族的遗愿,也可能是自己对老友的私心。总之,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领着昆仑下了山。
一切都回不去了。
午怅看他神情恍惚,有点不忍,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你拒绝已经没用了。”
张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阳司已经认定你是生死簿的S诡异,你和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从阳司没有找冥官帽这件事上他大概就猜出来了,阳司已经确认了他的诡异身份。
但因为陈之还是个记忆不全的傻蛋,午怅担心阳司把陈之拉去搞成轮回者,特地派老黑进阳司查探一番。得到的结果让他们有点意外,阳司居然把张乾认成了生死簿选定的躯壳。
这叫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张乾难以置信,陈之看上去就那么不像判官?!
“想开点,”午怅试图安慰,“陈之是个很神奇的人。”
张乾沉默:“……我考虑一下。”
“可以,”午怅率先做出退步,能收获张乾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已经很好的结果,“反正这事急不来。”
张乾复杂的心绪还没压下去。
果然前几天的平静都是假象,这样的生活才他该有的。
不知道柳淮睡了没有,张乾看向二楼。
午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道:“过几天的第二期综艺的地点好像换了。”
“在南海虞山的柳家,好像是影帝的家族。”
柳淮是柳家人是大众公认的事情,和柳家关系淡漠大家也都知道。柳淮宣称因自身没有什么天师资质不愿意拖累柳家,柳家认可了他这个理由。双方好像真的是和平“分手”,没什么秘辛可扒。
张乾已经算不清今晚到底皱了多少次眉头了,他揉揉太阳穴。
柳淮和柳家怎么可能是和平“分手”,他们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说到柳家,主角也是柳家的人,是柳淮一个大他二十多岁哥哥的儿子。上辈子他死后,张家祖宅被大雪掩盖,毫无踪迹可寻,兴许是巧合,拯救龙脉的功劳全被算到了柳家的头上。
“不打搅你了,”午怅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祝他一句“离职快乐。”
“多谢,”张乾面无表情,“再次重申,我没有辞职。”
今晚上这一堆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辞职才来的。
不可能辞职的!打死他都不会辞职!
张乾刚想回屋,就听手机上传来提示音。
他点开。
槐:我想通了,我同意你辞职
“……!!!”
作者有话说:
小张:贼老天!我只是不想吃老婆软饭!我有错吗!
柳淮靠在柔软的床头上, 看着张乾犹豫了十多分钟才回复的消息。
普通市民小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柳淮挑眉,才一晚上就转变想法了?
他下床,走到窗边, 悄悄掀开窗帘一道小缝偷看了眼。
张乾正站在院子里,低头看手机, 似乎有点纠结。
柳淮若有所思, 快速敲字。
稍稍犹豫后, 他摁下发送键, 然后再次躲到窗帘缝边上。
张乾正思索如何用柳淮不会生气的方法解释他反悔的事,就听见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低头,看见那条消息时, 脸颊有点发热。
槐:我想你了
不是暧昧的调戏,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他轻咳几声, 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一点。
左右夜晚的院子里没人, 张乾干脆自暴自弃地捂住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比什么蕾丝围裙还要让人面红耳赤, 很怪异的感觉。
他从来没经历过的感觉。
山上人小张决定把这归咎于美人蛇调戏功力的日渐增长。
他正纠结于如何应付美人蛇的热情,完全没瞧见二楼的窗帘悄悄拉上了。
柳淮靠在窗前,反手拐进孟狸的界面,给她发了个红包。
孟狸秒收, 瞬发消息。
真理信徒:谢谢大佬,祝你早日给你崽他爹一个名分
柳淮唇角微勾, 又给孟狸发了个红包。
大概一个小时前,他窝在床上胡思乱想。
他在想,怎样才能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张乾锁进去。他甚至分析了利弊, 比如张乾刚出世没什么朋友, 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张乾对自己戒心不大,他完全可以偷袭。
或者,他可以把张乾宰掉,做成一个听话的小鬼。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方法,只是还没试验过。
想了半个小时,他放弃了。
锁起来的张乾和变成小鬼的张乾都不是他想要的。
就在这时,孟狸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
柳淮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对方或许有什么帮他处理张乾尸体的方法。
孟狸听了柳淮的惊世骇俗的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还好我听了鬼母的话,打电话过来了,不然张乾就惨了。”
“鬼母去找你了?”
一说这事,孟狸整张脸都在无语的抽搐,没人知道她沉醉于古籍知识里,狂热地吸取那些她从未知道、从未接触的美妙真理中时,一抬头看见自己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蛇,墙壁上写满血字的惊悚。
那感觉好像,她马上就要触碰到真理,结果被人当头一棒砸醒,告诉你你在做梦。
她差点崩溃掉,这些说来都是泪。
“鬼母告诉我,有个傻子想用钱去买一个大活人。柳淮,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正经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柳淮刚想反驳,冷静下来的脑子却告诉他,好像是有点不对。
没听到好友的回应,孟狸无奈叹气。她这个好朋友,处理仇人心狠手辣,一遇到乱他心神的那些人就脆弱的像蝶翼,轻轻一碰就碎掉。
他母亲是一个,张乾大概是另一个。
“我知道你现在脑子不太清楚。但先冷静下来,不要再想可怕的事情了。”
“我没有。”柳淮倔强,“我只是想留下他。”
“行,你没有,之前的柳淮是个傻蛋,不是你。”
“……我怀疑你在骂我。”
我就是在骂你,孟狸心想。但最开始撺掇柳淮去找张乾的是自己,现在他们出了问题还得靠自己。
“快问快答,不准犹豫。”
“为什么不想要张乾辞职?”
柳淮脑子还没完全冷静,下意识回答:“辞职了,他会离开我。”
“你问他为什么要辞职了?”
柳淮:“没有。”
“你觉得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柳淮:“雇佣关系,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你给他一个月工资多少?”
柳淮:“你问这个干什么?一月一万。”
“草!这么高,张乾就是个傻逼,这么高的工资,还有人可以白睡,怎么没人找我!”
柳淮刚想提醒他她偏题了,孟狸又给他堵回去。
“你也是个傻逼!你居然还想着加钱,这是钱的问题吗?”
柳淮觉得自己脑袋被骂得嗡嗡的。
“不准反驳,我们继续。”
“你觉得张乾会因为你加钱留下来吗?”
柳淮哑然,他不自觉攥紧手机,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证明他之前纠结的一切都是错误。
“……不会。”张乾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恶意,不在乎荣誉名利,自然也不会在乎这点钱。他之前拼命找工作只是因为他想要。
正因为这股缥缈感,柳淮才会想锁住他。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想他离开?”
为什么?答案不是很简单吗?柳淮想。
他不想再回到之前死寂的生活,他也想活在阳光下见识绚丽多彩的生命。
但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和张乾明说,以张乾的能力完全可以帮他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张乾没必要非得留在他身边。
还是说,他不想再回到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可如果只是怕孤独的话,他有无数办法找一个人或者非人类来陪自己,他们比张乾听话,也不用花钱。
长久的沉默,孟狸在电话那头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好吧,”柳淮忽然苦笑出声,“我好像的确不太清醒。”
这个答案不是很清楚吗?
畏惧、害怕、惶恐,只是他喜欢张乾。
这个念头一出,仿佛快刀斩乱麻,混沌的脑袋、崩溃的情绪全部消散。理智重新回归,把那些自欺欺人一样的念头全部挤出去。
柳淮忽然觉得这半个月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什么删掉结束消息,加工资的雇佣关系,全是一叶障目掩耳盗铃。
在上次张乾给他发结束消息的时候他就在试图逃避。那次成功了,这次没有。
“我好像真的变笨了。”
“一孕傻三年,正常。”
见他想通,孟狸松了口气,以柳淮那种原生家庭,她是真怕柳淮心理扭曲。
自己骗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还好你没真把人关起来,不然你真的疯了,我得亲手送你进阳司。”以鬼母和他目前这种共生的情况,柳淮要是失控还真说不准。
“我不会疯,”柳淮试图跟她强调,“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这话孟狸相信,柳淮一直很坚强,他像掉在泥里的美玉明珠,在尘世中起伏然后绽放的烟火。但就算这样,孟狸也依旧选择毒舌:
“没有疯会想着把人锁起来?”
“……请你忘记今晚的事。”
孟狸:“不可能,除非你把给张乾加的那份工资算到我头上。”
“你这么缺钱?”柳淮开手机转账,孟狸一般不会说这种说,一旦说了就说明她真的需要。
“你真给我?”孟狸看到转账惊讶,但也没推辞,“我会还你的,我最近在查关于阴司的事,鬼市古董行那个王八蛋铁公鸡,居然开那么高的价!”
“不用还了,还得谢谢你点拨我。”
电话那头的孟狸怪叫,“不要感谢我,你应该感谢真理!”
“我也没谈过恋爱,但我莫名其妙就懂,这一定是真理!是真理在梦里告诉我的!”
孟狸还在念叨,“我跟你说,我最近真的在梦里看见了奇怪的画面,我看见一排排的人站在我面前,他们每个人都在悲伤……”
孟狸声音一顿,好像陷入了回忆,片刻她才说:“我一定是触碰到了真理。”
真理个鬼,柳淮难得没打破好友的幻想。孟狸还说他精神不正常,他看孟狸也有点疯。
改天帮她问问张乾好了。
柳淮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触碰真理的孟女士,用你的真理告诉我,我该怎么让张乾那个木头开窍。”
“哈?”孟狸匪夷所思,“这还用问,你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呗。你不是风情万种大美人的人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