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涛递过一套旧衣服,“穿上他,装作当地的渔民,趁现在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候,盘查得不严,赶紧混过关去。”
郁蔚然依言换了衣服,便准备辞别父亲出发。
郁涛又拽住他,“将那担活鱼挑进城去,这才像个真正的渔民。”
郁蔚然不禁暗叹,姜还是老的辣,父亲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清清楚楚,竟然还连夜在江上打了一担鱼,单凭这份心计和意志,如果真的能说动呼延坦,还愁大事不成吗?
问题是,呼延坦果然能兑现诺言吗?
“父亲,咱们现在落难,万一呼延坦不肯帮忙,那该……”
郁涛打断他的话,“你只需告诉他,如果他不肯出手,我在临死之前,也会把他的丑事都抖出来,流火国的国君如果知道了,也决不会放过他的。”
郁蔚然听了此话,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平生第一次挑起担子,拜别父亲,踏上了北上的路。
到了交趾城外,天色刚好蒙蒙亮,已经有各种小贩聚集在关外,等待着守关士兵们放下吊桥,便进入城里,希望尽早将身上带着的东西贩卖出去。
士兵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根本就没有一一盘查,就将他们全都放进城去。
郁蔚然此时更是叹服,父亲真是算无遗策,他实在有些不明白,怎么就会败在郁灏然那个乳臭未干的白眼狼手上。
郁蔚然也顾不得多想,匆匆进了城,找个偏僻的地方将一担鱼全倒进了河里,宁愿不卖,他也不肯让人捡了便宜。
然后到了马市上,花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匹骏马,便从北边的城门混了出去。
一路上他不敢到客栈去住宿,饥一顿饱一顿的赶路,有时候到了人口稠密的地方,还得白天昼伏夜行,匆匆走了大半个月,累死了两匹马,眼见赶到了泗水关外。
抬眼望去,想到就在不久前,父亲还在此地呼风唤雨,他和弟弟都过着二世祖的幸福生活,如今一切都变了,而他们的仇人,此刻正坐在泗水关内的衙门里发号施令,不禁怒从心起,拔剑斩在路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上,那松树被他这么全力一剑,竟然折断了。
第103章 尽在掌握
泗水关内表面上一派宁静,其实早已有人将郁蔚然的行踪禀报给了郁灏然。
郁灏然一听郁蔚然已经到了泗水关外,大喜道,“不出我所料,郁涛果然不甘失败,想继续勾结流火外敌作乱,乱臣贼子,莫过于此!”
秋枫问道,“要不要将郁蔚然拿下?”
“我谋划了这么久,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巴不得他将流火的军队给引来呢。”
燕南飞指着身边的地图道,“以郁蔚然的速度,五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流火帝都,咱们得抓紧训练,准备迎敌才是。”
“怕就怕呼延坦不动手,只是虚张声势,却在后面当缩头乌龟。”郁灏然看着地图沉思。
“咱们可以派小股部队将他引出来。”燕南飞指着黑水峪一带的高山峡谷,然后在这一带设伏,打他个落花流水。
“呼延坦老奸巨猾,恐怕不这么容易上钩。”郁灏然将手里的木棍往北方移了一段距离,“不如在这里伏击他。”
“狼山!”燕南飞吃了一惊,“此地离曜辰国境太远,我军深入草原腹地,我担心粮草的问题。”
“燕大哥所忧虑的问题,灏然也想过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囤积军粮!呼延坦如果要发兵,起码也得三个月后,等咱们的诱敌之兵跟他接战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以后了,这段时间,完全可以收购到足够的军粮。”上一世在狼山,就吃了粮草的亏,这一回,他决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户部和那些运粮官身上。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咱们哪来那么多银子?”燕南飞不禁皱眉。
“银两的确是个问题,我可以上书皇上要一批军饷,但还是远远不能满足大军的需要。”郁灏然拍了一下桌子,“夏目,咱们的私房钱还有多少?”
“还有四十多万两。”夏目突然惊觉,问道,“爷,你该不是想着拿它去买军粮吧,这可是老夫人留下来给你的,我不同意。”
“夏目,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说留着些拿来干啥?”
“不干啥,反正我就是要留着。”夏目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肝,至于钱留给谁都不重要,只要能看着这些银子还在,他的就觉得心安。
“算我跟你借的行吧,我的总管大人。”郁灏然开玩笑道,每次跟夏目讲不通大道理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放下身段,软磨硬磨,最后夏目也只好松口了。
果然夏目一听,无奈的摊开手,转向秋枫,“三皇子殿下,这钱也有你的一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秋枫一听,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的十万两早就在我身上了,已经被花的七七八八,你们就别想着打我的主意了。”
“我说的是我保管着的四十万两。”夏目瞪了他一眼,无形中已经把他当成和郁灏然是一家人了。
“是吗?我还有四十万两放在你那里?小事我做主,大事从来都是他做主,既然灏然决定用它来买粮食,我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秋枫刚才听到郁灏然说“咱们的钱”时,心里的醋坛子又掀翻了,现在自然要处处跟夏目唱反调了。
夏目想拉一个同盟军的愿望顿时便落空了,只好向燕南飞求援,“燕大哥,依你看呢?”
当夏目问出口时,马上便后悔了,因为燕南飞向来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只要符合他理想的事,别说银钱,就是赔上性命也没问题。
果然,燕南飞大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能够用之助灏然破敌,成就不世之功,岂有不赞成的道理。”
一下子变成了一比三的局面,夏目赌气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小气,其实我才不想帮人打理这些呢。”说着掏出日升昌的票据,递给郁灏然,“你们都是大英雄,处处以国事为重,拿去吧,爱怎么花怎么花,我眼不见心不烦。”
“夏目,这粮食怎么买还得由你来规划呀,说起精打细算,这里的人谁也不如你。”郁灏然朝另外两人望望,“你们说是吗?”
秋枫和燕南飞齐声应和,“对对对,这事非夏目莫属。”
燕南飞弓马娴熟,但要让他来置办粮草,简直就要了他的命;秋枫就更不用说了,小麦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人,花钱又是大手大脚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目笑道,“刚才你们一个个自命清高,原来也会食人间烟火呀。”
“没有夏目,咱们风雷军的弟兄们还真有可能要饿肚子。”郁灏然陪着笑,这个时候,是不可以在夏目面前摆出主子的架势来的。
“不用给我戴这种高帽子,我领命还不行吗?”夏目接过郁灏然递过来的那张日升昌的票据,小心的收在衣袋里。
就这样,夏目顺理成章的做了风雷军的粮草督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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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郁蔚然担心被泗水关内的官兵认出来,进城之前,换上了一身蓝色粗布衣裳,头上戴了一顶竹叶帽,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趁着正午进城的人最多的时候,混入了泗水关。
郁涛做泗水关主将的时候,郁蔚然曾来过这里好几次,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很容易的就躲过了巡查的军士,到了黑水河畔。
他不敢直接走渡口,因为那里也有盘查的军士,便打马往下游行去,想找一个水流平缓的地方,骑马渡过河去。
郁蔚然用力抽了马背几鞭,马儿嘶吼了几声,前蹄踏进水中,可是春夏之交,正是黑水河的汛期,河流湍急,那胯下之马见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立刻就掉头跑上了岸。
如此折腾了几次,郁蔚然实在没办法了。
就在彷徨无计之时,上游的河心忽然飘下一条小船来。
“船家,船家。”郁蔚然大声喊道。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船家听到喊声,立刻拨转船头,缓缓的靠了岸。
“船家,我在这里迷了路,找不到过河的渡口,可否将我送过河去?”郁蔚然牵着马过来。
船家是雄飞扮成的,不紧不慢答道,“五十两。”
郁蔚然心想,这人敲竹杠也太厉害了吧,去交趾的路上,两名轿夫抬了二弟两百多里路,也不过收了十两银子,最终还搭上了性命,这条河也不过五十丈左右,他竟然要收五十两银子!
可是河面白茫茫一片,如果不答应下来,只怕是过不了这条河。
“好吧,你先把我送到对岸,我再给你银子。”郁蔚然牵马就要上来。
雄飞忙拦住他,“这位客官,咱这么一只小船,哪里载得动如此重量,要么你先过河,要么马先过河。”
郁蔚然看了看他小船,说的倒是实情,只好将马儿拴在一块石头上,自己跳上船去。
雄飞奋力划桨,花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小船划到对岸。
郁蔚然正要下船,又被雄飞伸手拦住,“银子。”
郁蔚然正有求于人,只得乖乖将五十两银子如数奉上。
雄飞却不收回手去,“还有另一半呢!”
“不是说好的五十两吗?”郁蔚然强忍怒气。
“连人带马,最少得收一百两!”雄飞毫无退让的意思。
郁蔚然伸手按住剑柄,真想一剑在他身上刺一个透明的窟窿,可是没有马,如何能够赶到八百里外的流火。
雄飞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要是不怕上游的官兵听见,尽管杀了我好了。像你这样的人我可是见多了,凡是不敢从渡口过河的人,都不什么良民,我收你一百两银子,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你要是觉得太贵,我可以免费把你再送回去。”
郁蔚然被他说破,一张俊脸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勉强露出笑容,“船家,在下有急事要赶到湛冰国去,岂敢对大哥起歹心,这里是剩余的五十两。”
雄飞接过银子,这才将小船撑了出去。
船上少了一个人,划起来轻快了不少,很快便到了河心。
“哈哈,你还真是生财有道呀。”一直躲在船舱里的郁灏然探出头来。
“这不是想为风雷军多筹些军粮嘛。”雄飞在水上一点,小船又出去了好几丈。
等船一靠岸,郁灏然当先跳下船头,解开马缰,竟然将马骑到了岸上。
雄飞将小船停稳,随后也上了岸。
郁蔚然在对岸左等右等,不见雄飞过来,站到高处,仔细朝对岸一看,只见河岸上一匹骏马正飞驰着朝泗水关而去。
“你个王八蛋,给老子回来!”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人狠狠宰了一刀不算,连一匹骏马都白白送了人。
“王八蛋,龟儿子,等老子回来,一定会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郁蔚然一边骂,一边沮丧的朝着流火国的方向走去。
“将军,这回郁蔚然没了坐骑,至少会晚到流火国半个月,又为咱们多争取了半个月的准备时间。”雄飞听到郁蔚然的骂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郁灏然停下马,“我担心他去流火国的路上会遇到麻烦,这样吧,你去通知徐穆,立刻带上五名弟兄,沿途追踪郁蔚然,如果他遇见什么麻烦,必要的时候还得帮助他进入流火国帝都。”
第104章 耍猴
郁蔚然没了坐骑,只得步行奔入流火国。
流火、湛冰和袭月国都在曜辰的北部,南部边境分别与曜辰相接。
湛冰在三国的中部,袭月和流火分处东西两侧,流火国南部是大片大片的荒漠,郁蔚然看着茫茫的大漠,一眼望不到边,顿时呆住了,他身上既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饮水,该如何穿越这瀚海沙漠呢?
正在彷徨无计的时候,身后来了一个商队,商队总共有十余人,全部都骑着骆驼。领头的正是徐穆,他奉了郁灏然的命令,前来帮助郁蔚然穿过这片沙漠的。
郁蔚然急忙上前央求商队带他一起走,徐穆笑着冲他伸出一根手指。
郁蔚然知道他在跟自己要钱,赶紧掏了一百两银子递过去。
徐穆却摇摇头,不肯接过银子。
郁蔚然开口道,“按你的意思,足足的一百两,一钱都没少给你。”
徐穆继续摇头,“我说的是一千两,还差九百两呢,我怎么可以答应你。”
王八蛋,这不是抢人吗?
郁蔚然想起在黑水河畔上船家的当,现在又要被人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他们,这浩瀚的沙漠是根本无法通过,随即问道,“这也太贵了吧,能不能少一点?”
“一两都不能少,你也不想想,这片沙漠足足有七八百里,沿途还要供你吃供你喝,要不是看你可怜,咱们可不愿意管这种闲事。”不将他身上的银子榨干,徐穆心里就不爽。
郁蔚然无奈,只好咬咬牙,又掏了九百两银子。
徐穆这才挥挥手,让手下人匀了一匹骆驼给他骑上。
驼队缓缓向北行驶,比骏马行走得不知慢了多少倍。不过郁蔚然看到那移动的沙丘,反而庆幸自己的坐骑被船家给骗走了,要不真不知那匹马进入这沙漠之中,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徐穆指挥着商队,故意在沙漠里兜圈子,一会东一会西的,迤逦而行。
如此走了几百里,郁蔚然才发现有些不对头,便问道,“流火国不是应该一直往西北走吗?怎么你老是在带着大伙兜圈?我还赶着到流火有急事,能不能加快点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