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客气啥呢,要说多谢的人应该是我。”郁灏然望向燕南飞,“这才燕大哥遭难,多亏了你在他身边悉心照料,才让我能够专心对敌,一举将郁涛拿下。”
“夏目,大恩不敢言谢,请受我一拜。”燕南飞经他提起,郑重朝夏目施礼道谢。
夏目顿时脸色飞红,“哎呀,你们这是干嘛,我……我不过是做了件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吧。”秋枫马上揭穿了他。
夏目愣了愣,“你们几个合起来耍我呀。”说着飞快的跑了出去。
郁灏然看着夏目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对燕南飞说,“燕大哥,你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现在边关无战事,也该考虑考虑家室了吧?”
燕南飞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习惯了。”
“燕大哥,你觉得夏目这人怎么样?”郁灏然有意要撮合他们,随即把话挑明了。
“这次多亏有了夏目的照顾,让我少受了许多苦,我对他真是心存感激的。”燕南飞在这方面比谁都迟钝,根本没有明白他话里有话。
郁灏然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谁知燕南飞去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一片苦心,只得暗自叹气,论到行军打仗,大哥总是谈笑风生、头头是道;怎么一提到感情方面,就变得跟榆木疙瘩似的,他想帮他们,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在感情方面,谁也比不上秋枫,他可算得上这方面的天才了。
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的投向秋枫。
秋枫立刻会意,冲他挤了挤眉,然后走到燕南飞面前,“燕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夏目为何不留在灏然跟前,偏偏要主动陪你去蹲大狱?”
燕南飞一愣,“不是灏然安排的吗?”
郁灏然心说秋枫还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赶紧趁热打铁,“我还没决定率风雷军赶赴泗水关之前,夏目听说大哥被郁涛陷害,便主动提出要来暗中保护你了。”
“哦,这个夏目倒没在我面前提起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是热血男儿该有的意气,夏目跟在灏然身边久了,当然也会对兄弟意气耳濡目染。”燕南飞仍然没有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这之前,你跟夏目很熟吗?”秋枫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不算熟悉。当年我从军之前,在侯府里倒是时不时碰到,也没正经说过几句话。那时候他、还有灏然都还是个小屁孩呢。”燕南飞想起郁灏然和夏目儿时那副在人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比我强。”
秋枫暗道,他们当然比你强了,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男色当头,毫不退缩;一个暗生情愫,虽然扭扭捏捏不敢表白,但也比你这样毫无察觉好多了。
“你在大狱里危险没错,但是灏然与郁涛对决就轻松吗?一点也不。相反,在与龙啸天的那场比武,简直就是生死之争。”
“对,这个我承认。没能助灏然一臂之力,我现在都还内疚着呢。”燕南飞坦率的承认。
“你先别急着内疚。夏目和灏然是啥关系?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他明知灏然遇到的威胁会比你大得多,为何偏偏要离开灏然,千里迢迢赶来保护你,你想过没有?”秋枫脑子转得飞快,循循善诱,在他看来,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总以为他来照顾我,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军人就是以服从上峰的命令为天职。”
“燕大哥,我不得不纠正一下你的错误,夏目不是灏然派来的,而是他主动提出来照顾你的。”秋枫心里要多恼就有多恼。
“灏然如果不同意夏目离队,他又怎么也不能违抗军令吧?”燕南飞硬是转不过弯来。
“燕大哥,我求你能不能不要老往军务上面去想问题?”
“大家都是军人,不想这个想什么?”
“比如说感……”秋枫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被郁灏然悄悄拽了一下手。
秋枫回头瞪了他一眼,关键时刻捣什么乱呀。
郁灏然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走”。
秋枫一愣,随即甩开他的手,再次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要走你走,我今天非把事情真相摆在燕南飞面前不可。
郁灏然眸子里面射出两道寒光,罩在秋枫身上。
秋枫不禁打了个寒战,某人这是真的动怒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立刻不见了,乖乖的挪动脚步,朝郁灏然走去。
平时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郁灏然不跟他计较,处处让着他,甚至那次在床上的恶作剧,郁灏然都没有动气。可是这次不同,真正遇到大事,要决断的时候,郁灏然是决不会纵容他自行其是的。
两人道别出来,燕南飞还追出几步,“三皇子殿下,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秋枫一阵苦笑,我要是把话都说清楚,只怕某人会马上吃了我。
除了燕南飞的官邸,秋枫终于把不满发泄出来,“你这是啥意思吗?又要让我帮忙,又不让我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舍不得你的燕大哥了!”他越说越气,那股子醋劲又上来了。
“你要是真把夏目喜欢他的话都说出来,我怕燕大哥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他的性格耿直,万一没想清楚,我怕……会伤了夏目的心。”郁灏然拧眉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的说出了急于离开的原因。
秋枫顿时默然,燕南飞要真是拒绝了夏目的一番痴恋,他还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总之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急也急不来。”郁灏然担心的是,两人都是他最最知心的朋友,不管谁受到伤害,他都会感到痛苦和难过。
“那就赶快筹划邀请夏夜到曜辰访问的事吧。”秋枫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虽然他喜欢恶作剧,做事一向不考虑后果,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早已将夏目和燕南飞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也相信了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友谊,并且懂得了它的珍贵。
他极力想着要促成燕南飞和夏目,虽然一开始的确抱有私心,但越到后来,越感受到夏目的那种一往情深的单纯,对朋友的忠心和义气,而燕南飞的刚正不阿,他在前往袭月国做人质的途中,早就已经无数次的领教过了,虽然不喜欢燕南飞这种不识世务的性格,但曜辰需要这样的耿介之士,这样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我有一种预感,你的父皇会在处理郁涛的事情上手软。夏夜来访的事情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郁灏然望着不远处滔滔的黑水河。
“何以见得?”秋枫有些讶异,“按郁涛所犯下的罪行,起码也该问斩了。”
“按律当斩。可是别忘了,皇帝可以改变一切发令。”郁灏然显得心事重重,他不想把当年父亲遇难背后的真相告诉秋枫,免得他背负过多的包袱。
事情还真如郁灏然所料。
郁涛一被押往帝都,立刻就被押往大理寺大牢关押起来。
所谓墙倒众人推,各种弹劾的奏章纷至沓来,全都摆在了元鼎帝的案头。
元鼎帝却看也不看,令总管太监李英将所有奏章堆在一起,一把火全烧了。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李英战战兢兢的问,“天家,要不要宣大理寺寺卿程式华觐见?”
元鼎帝摇摇头,“不,朕要亲自前往大理寺。”
这完全出乎李英的意料,他服侍了元鼎帝将近三十年,深知他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决不在乎多死几个人,何以现在要以九五之尊,去见一个有谋反嫌疑的囚犯。
李英不敢说话,倒退了几步,等待着元鼎帝起行。
谁知等了半晌,元鼎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英以为元鼎帝改变了主意,忙说,“大理寺死牢环境恶劣,圣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这种小事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前往……”
“你懂什么!”元鼎帝忽然站了起来,眼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等太子见过他之后,朕再去也不迟!”
李英一听,又惊出一身冷汗。
第95章 探狱
秋浦得到郁涛下狱的消息之后,一直如坐针毡。
起初,得到风雷军与泗水关驻军比武消息后,他并没有察觉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并且还指望着借此机会让郁涛狠狠收拾一下郁灏然,让他能够识趣的离三皇子秋枫远一点。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郁涛不仅没有对付得了郁灏然,连连败阵不说,竟然被孙阳押解回了帝都。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呀。父皇竟然借着比武的契机,不费吹灰之力就解除了郁涛的兵权,实在是太高明了!
如果此事拿到朝堂上让百官去讨论,父皇恐怕也很下定决心彻底削除郁涛的兵权。
即便不走漏消息,朝臣们各自站队,议来议去,一时半会很难有个结果,他再从中斡旋,事情肯定还会出现转机。
可是父皇却来了个瞒天过海,等他们反应过来,郁涛已经被押解回京了。
秋浦和郁涛有着太多的共同利益,何况此人还掌握着他的很多秘密,不救都不行,救他等于救自己。
可是该怎么个救法呢?朝臣们都在列数郁涛的各种罪状呢,他难倒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为郁涛说话?
这决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太子洗马于泽忠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太子殿下,要不卑职去大理寺走一趟,找大理寺卿程式华探探口风?”
秋浦站起身来,“不,咱俩一块去,但是千万不要惊动程式华,让我们在大理寺的内线郑洁泰出面安排一下吧。”
“属下遵命。”于泽忠退了出去,立刻着手安排太子到大理寺的事宜去了。
郑洁泰是大理寺丞,直接掌管大理寺天牢,早已投靠太子秋浦多年。
郑洁泰一见到于泽忠到来,就猜到他此行的意图,急忙将郁涛入狱后的情况作了详尽的汇报。
于泽忠听完之后,点头说道,“郁涛还算识得大体,没有胡乱撕咬殿下。你安排一下,今夜殿下要亲自来见一见他。”
郑洁泰心领神会,“夜间大理寺正卿和少卿都不会留在官署里,太子殿试随手都可以来。”
果然,到了夜间,秋浦和于泽忠着了便装,在郑洁泰的引导下,进了大理寺狱。
郁涛见着秋浦,立刻跪地叩头,“微臣进来之后一直守口如瓶,可什么都没说过,请殿下念在属下多年追随的份上,救属下一命。”
“本宫此来,就是要救你出去的。只是你这人为何如此没有脑筋,非要动燕南飞呢?他可是朝廷钦命的马军统领,曜辰不可多得的骑兵帅才,皇上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秋浦为郁涛的愚蠢感到愤怒,这完全打乱了他的布局和计划。
“臣的夫人被郁灏然诬陷下狱,臣实在气不过,想到燕南飞和他交好,又要离开泗水关去帮助他训练马军,因此想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他是一条手臂,就算风雷军再神勇,没有马军,又怎么可以与北方的强敌抗衡。”郁涛伏地请罪。
“糊涂!你是怕郁灏然抢了你泗水关的帅印吧?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皇上龙御天下,靠的是利用各种关系的平衡,既然将训练新军的任务交给他,又怎会在将泗水关的兵权也交由他去掌握!”秋浦越说越气,恨不得在他头上来几脚。
郁涛也意识到自己的冒进,不敢再抬头辩解。
“如今倒好,你拱手将主帅的位置让给了燕南飞,你说说,你是有多愚蠢。”
“属下错了,请殿下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郁涛为了能够出狱,一改往日那种嚣张跋扈。
“这还不算,你竟然让你的族弟郁田来威胁东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于泽忠接着道。
“于大人,我……我那是担心舒令萱用刑之后,往我身上乱咬,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呀。对了,您见到郁田了,他的人在哪里?”郁涛一听连郁田的事又被秋浦掌握,顿时有些诚惶诚恐了。
“郁田此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半路被郁灏然带人给捉住了!连你伪造的那封信也都被搜了出来,他还指证你是一切的幕后指使者!”于泽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郁田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原来是他在出卖老子!老子出去之后,第一个就要杀了他!”郁涛破口大骂起来。
“他现在可是郁灏然的座上宾,你有这个本事吗?”于泽忠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我……我……”郁涛顿时哑口无言,在泗水关的时候都不能奈何郁灏然,这次就算侥幸出狱,又能拿他怎么样。
“太子殿下,微臣做这些事,都只是一时嫉妒心起,想要给郁灏然的点颜色看看,顺便为殿下扫清日后登基的障碍,根本没有要造反的意思。请殿下一定要把微臣的这番话转呈皇上呀。”
“放心吧,要不是念在你对本宫还有几分忠心,本宫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你要记住,你的任何所作所为,都是你个人的行为,与本宫毫无瓜葛。尤其是不能将事情扯到三皇子头上去,明白了吗?”于泽忠的一番责骂之后,秋浦立刻表现出作为太子的宽容大度。
这一手恩威并施,郁涛岂敢反对,“请殿下放心,微臣决不会吐露出半个字。殿下能否为罪臣疏通疏通,我想见见皇上。”
“真是痴人说梦。”于泽忠为他的天真感到好笑,一个阴谋陷害忠良之士的佞臣,还想着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