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么解药。”郁灏然担心的是,如果祖父也中了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得到解药。
“我的那位神医朋友已经配了一个方子,可是现在还拿不准是不是能够把毒祛除,不过暂时缓解是没问题的。最好能够找到制毒的人,从他那里得到解药,才是上上之策。这也是为何我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
“连神医也没办法?”郁灏然的目光变得阴沉。
“解铃还须系铃人,神医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办法把别人配制的毒药成分完全搞清楚,稍有差池,反而会适得其反,加重中毒者的病情。”燕南飞拿出一个袋子,“这是我朋友配制的药剂,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给老侯爷服用的好。”
郁灏然揣好解药,纵马上路,“告辞了。”
“一路保重,放心去吧,任何人也休想在我眼皮底下加害三皇子。”
霍锦刚把打来的野味烤熟,准备美餐一顿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嘶,出来一看,郁灏然已经牵着马朝他走来。
霍锦先前还弓着腰,显得很有些老态,此时立刻变得精神焕发,快步迎上前去,“少主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刚烤了几只野兔,咱们一起尝尝鲜吧。”
郁灏然早就问道野兔的香味了,却不肯进屋,“霍叔叔,时间紧急,把野味带在身上慢慢享用,咱们现在就得走。”
霍锦顿时眼睛一亮,“这么着急,一定是主公的沉冤有眉目了?”
“还说不上,但小侄有八分的把握能见到盛叔叔。”
“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要回泗水关吗?”霍锦眼中闪射着泪光,他之所以忍辱偷生活到现在,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为郁海洗刷冤屈,因此哪怕听到一点点进展,都会万分激动。
“不,回帝都威远侯府。”郁灏然已经跳上马背。
“这么说盛宇一直就隐匿在府上?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这可真是出奇制胜呀。”霍锦由衷的佩服他的这位老战友,居然能够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前些日子,有一位奇人给了我一本《龙阳洗髓经》的武功秘笈,叮嘱我要好好练习上面的内功,从霍叔叔的描述来看,这位前辈的长相与盛叔叔非常吻合,至于此行能不能遇见他,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只要是他,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希望并没有破灭。
“祖父常年卧病在床,所以认人的事只能交给霍叔叔您了。”
有句话他不方便说出口,如果那位与他有着师徒名分的人果真是盛宇,他却一直不肯表明真实身份,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信不过祖父。
当年父亲的身败名裂,与祖父的决定多少都有着联系,虽然罪魁祸首是当今的皇帝和郁涛。
经历了那样一场巨变和随后的长期迫害,盛宇信不过祖父,多年来不肯露面,都是有原因的,不能怪他多疑。何况就算祖父打算为父亲伸冤,他的身体也难以支撑下去,自己又年幼无知,对于父亲的那些人,隐忍便是最好也无奈的选择。
霍锦拍拍胸膛,“放心吧少主,一定错不了。”
“就算那位前辈真的是盛叔叔,可是咱们还面对一个最大的难关,我担心连累……”郁灏然看着他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
霍锦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少主咱们这把老骨头,之所以没有与众兄弟一块赴死,是因为主公死得冤,咱们忍辱偷生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要洗刷他头上的冤屈。如果咱们把证据都呈上去,皇上还不肯为主公昭雪,我和盛宇这些人宁可死去,也不要活在这肮脏的世上。”
郁灏然见他说得慷慨激昂,完全将生死度之置外,一时豪气顿生,大声答道,“霍叔叔,小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的,即便他是皇帝!”
第64章 煎药
两人紧赶慢赶,两天便抵达帝都。
霍锦看着这座壮丽的大城,感慨万分,“当年我跟随主公进帝都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几十年过去,我已垂垂老矣,这城墙,这城楼,却一点没变,而主公的冤情一直还没有得到洗刷。”
郁灏然见他如此感伤,便安慰道,“公道自在人心,这回咱们完全有把握铲除那些奸佞。”
“但愿如此吧,如果我这把老骨头看不到这一天,你也要坚持下去。”霍锦心里是非常清醒的,要为郁海平反,决不是简单的对付一个郁涛,因为在他后面站着的是当今的皇上,其中的阻力有多大,简直比登天还难。
“委屈霍叔叔先在扫叶山房住下,免得打草惊蛇。这里平时都不会有人来的,您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郁灏然直接将他带到了扫叶山房。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行伍多年,大漠戈壁,草原牧场,哪里都是家,扫叶山房可比那些地方强多了。”霍锦的笑容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硬朗。
两人进到院内,虽然房屋陈旧了些,但之前郁灏然和夏目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干净整洁之外,更多了一份生气。
“一切用物都应有尽有,只是小侄要回侯府去,霍叔叔还得自己照顾自己了。”郁灏然眼里尽是抱歉,将他卷入这场纷争中,还连基本的照顾都给不到他。
“自打从军以来,我不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吗?少主赶紧去忙你的吧,该我出现的时候,少主只管下令就行。”霍锦根本不在乎这些。
“霍叔叔,您以后还是叫我灏然吧,少主这个称呼灏然实在承受不起。”郁灏然不止一次的提过这个问题,但霍锦却一直坚持己见,不肯改口,“不仅仅是因为您是父亲的战友,是灏然的长辈,而且咱们这样的称呼,很容易被外人察觉咱们的关系。”
霍锦想想这番话也蛮有道理,这才松了口,“就依少主所说吧。”
郁灏然终于说服了他,不禁笑着纠正道,“是灏然,不是少主。”
“习惯了,一下子改不了口。”霍锦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打郁灏然离开侯府之后,老侯爷郁山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直就这么躺在床上。
因为秋浦要组建骑兵队伍的原因,皇上也有此意,自然特别重视郁山的建议,派出专人与他联络,经常上门来当面向他请教。
如此一来,郁山与外界的沟通变得无比顺畅了,谁也不敢冒着违抗圣意的风险来与他作对,从前丛珊等人对他的消息封锁现在都没有用了。他足不出户,也能不断地收到有关他最看重的孙儿的好消息。
一会有人报信给他,郁灏然在飞狐峪大破敌军,一会又得知孙儿设计分化袭月国,使三皇子秋枫解除了质子的身份,后来湛冰国又在他的劝说下罢兵而去……
他卧病多年,很久没有听到过类似的令人畅怀的消息了,一时心情大好,多年滴酒不沾的他,还令人给他倒了几杯酒,以示庆祝。
“祖父,孙儿回来看您来了。”郁灏然玉树临风,已经站在郁山的病床前。
这时郁山正闭目养神呢,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霍然张开双眼,“灏然,果然是你回来了。昨晚我还做梦见到你了。”
郁灏然坐在床头上,“祖父身子可好些了?”
郁山根本没有注意听他的话,只顾自己说着自己的,“几个月不见,你可是越发长高了,祖父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迹,有好几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祖父,外面的传言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您可不要太轻信。”老人由衷的高兴也感染了郁灏然,他双手握住祖父的手,“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只管养好病就成。”
老人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皇上已经派人来打听过你的消息,我正要派人去招你回来,你这就来到咱跟前了,咱们爷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皇上找我能有啥事?”郁灏然心中一动,他正愁着无法接近权力中心呢,机会竟然就来了,岂能轻易让它从眼皮底下溜走。
“你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岂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圣上已经给祖父传了口谕,让你回京面圣,结果我还没派人出去,你就先回来了。”郁山掩饰不住的高兴。
“还真是巧了。”郁灏然随即把话题又转到祖父的健康问题上来,“孙儿这次出去,碰见了一个神医,就把您的病情跟他说了说,神医立刻为您配了药,孙儿这次也带回来了,想给您试试。”
“难得你有心了,这是祖父已经是老毛病了,要想康复……只怕比登天还难。”郁山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说,“只要你将来出息了,祖父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瞑目了。”
“祖父,您不会的,您的气色那么好。”郁灏然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大痛,这个家里,也只有祖父对他发自内心的好,其他人要么脸上带着笑容,底下却在向他捅刀子,比如叔父郁山,要么根本就连好脸色都懒得给他,更有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时不时都要往他身上踩上两脚。
“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郁山叹了口气,眼里忽然散失了光彩。
“您只要服了这药,我敢打包票,您的病不出半年就好了。”郁灏然倒不是对神医有信心,而是从现在起,他决不会在让叔母插手祖父的饮食起居,“不过,今后您所有的饮食都得交给孙儿来搭理。”
郁山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回答,“这……也能行?”
“只要您点头,啥都能行。”郁灏然隐隐的感觉到,祖父的眼神中,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压低嗓子道,“祖父,您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可以用手指写在我的掌心里。”
郁山注视着郁灏然摊开的掌心,颤颤的伸出食指,正准备写上什么,忽然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还是算了的好。”
“祖父,有孙儿守在您身边,谁也休想害您!”郁灏然目露精光,祖父的话,更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想。
“哎,有些事你不明白的,算了,算了。”郁山摆摆手,有些沮丧和懊恼,忽然又撑着身子坐在床头,“你尽快准备一下,祖父这就派人去面奏皇上,不日你就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了,记得可要为咱们郁家长脸哦。”
“孙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郁灏然扶住老人,将枕头垫在他腰间,“我这就给你煎药去。”
“好吧,就依你,死马当活马医。”郁山的面色灰白,只要一提起他的病,他的心情就变得郁闷至极。
“祖父,您说错了,您这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郁灏然认真的纠正着。
“你个鬼精灵,就会哄祖父开心,不过这话听着心里舒坦。”郁山被他给逗乐了。
“那您躺好,灏然先出去。”郁灏然拿出药来,大步走了出去。
郁灏然亲自到厨房给郁山煎药的消息立刻传到了舒令萱耳朵里,她心里有鬼,一听到这个,立刻气急败坏的冲到厨房,远远的就大喊起来,“郁灏然,反了你了。”
郁灏然没事一样,继续低头干着手里的活。
“你耳朵聋了,给我住手!”这种无视更加激怒了舒令萱。
郁灏然这才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迎向她的目光,“叔母,我来给祖父煎药,尽尽孝道,这也有错吗?”
舒令萱差点被这种令人窒息的寒意冻住,强作镇定了一番,才说,“威远侯府的一切内务,除了母亲,便是我说了算。你偷偷摸摸的跑进厨房来煎药,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万一父亲吃了你的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找谁负责。”
曜辰提倡以孝治国,郁灏然打着孝敬的旗号来做这件事,舒令萱不傻,当然不能明着反对,否则岂不是让人抓住小辫子,便在安全性和责任方面做文章。
“祖父的饮食起居一向都是叔母打理的,难得叔母能够坦承这一点。”郁灏然忽然笑了笑,但笑容里含着明显的不屑。
舒令萱没有意识到他话里有话,咄咄逼人的反问道,“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吗?”
“可是就在叔母亲自操劳的情况下,祖父的病情越日渐沉重,竟然在病床上躺了三年!”眸子里充满杀意。
舒令萱愕然,迅速明白自己落入了他的圈套,“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叔母照顾不好祖父,那么就由灏然来照顾他老人家。难道叔母是怕侄儿把祖父的病给治好了吗?”郁灏然再次将了她一军。
“呃……呃……”舒令萱感到脖子卡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如果叔母实在做不好,又没有合适的反对理由,那么就让侄儿来做好这件事吧。”郁灏然趁机痛打落水狗,将儿媳妇照顾不好公公的冒着直接扣在她头上。
“你……”除了语塞还是语塞,她想恼羞成怒都不行,因为郁灏然的理由实在堂堂正正,除了同意之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看不见得。”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第65章 铩羽而归
来的正是郁蔚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走到郁灏然跟前,在对面站住,恶狠狠的盯着他。
郁灏然却低着头,专注的将药罐子里的泡沫吹去。
郁蔚然顿时被他的无视给激怒了,“抬起头来,看着我!”
“哦,是大哥呀。”郁灏然的确抬起了头,不过眼神飘忽,嘴角尽是不屑。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郁蔚然跨上一步,鼻子差点贴到他的脸上,“那你懂不懂的长兄如父的道理!”
郁灏然并没有如他意料中的畏缩,只是淡淡地答道,“好一个长兄如父,说的好,不过我想请教大哥,你见过哪一位如父亲一样的兄长,寒冬腊月的将自己的兄弟推进冰冷的荷塘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