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在状况外的,可不是只有一个杨戬?
“你的存在对于某些存在来说可实在是太碍眼了,杨戬。”
他是他们掌控天庭最后的阻碍。
第89章
这是在姜乾青自己所经历的那个时间线当中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但想想也是,毕竟在那个世界线当中,佛门释教的地位同在这个已经被姜乾青给扭曲的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的世界线可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那是绝对的如日中天,甚至因为对于人间帝皇的影响和数个朝代的经营,隐隐都有了要压过正统道教一截的势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天庭需要腆着脸在很多事情上寻求来自于佛门的帮助。分明大家本应该并无高低上下之分,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虽然不明说、但是确实存在的阶级划分来。
无论天庭是想还是不想,他们都被拿捏的死死的。即便明知道这宛如落入蛛网之中,虽然看着好像挣扎得到了一时的松快,然而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挣扎只是在将自己越发的朝着那蛛网当中下限,直到最后被缠的越来越紧,直至再也挣脱不了,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蜘蛛口中的饵食,连骨肉都全部被毒融化掉,成为了供给对方成长的营养。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甚至无能为力。
因为这一切全部都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在萌芽的阶段没有来得及铲除,以至于如今已经成长为了枝繁叶茂、根系深植入地下的参天大树,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是也只能够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保持着表面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意图用这样的方式去粉饰太平。
那是绝对的……属于释教佛门的天下,西方两位圣人是封神大劫当中最大的受益者,这话绝对不假。
可是在这个世界却不一样。
因为封神大劫当中的失利,释教也好,佛门也罢,全部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面生长的机会。信仰与道统依旧是被三清道教所牢牢的把持着,哪里有多余的空隙和土壤留给他们。
更何况,封神之后,莫说是圣人,大罗金仙之上,皆不得入世,接引准提又该寻何人为自己所用?
这样的话,狗急跳墙之下,终于是忍无可忍,琢磨毕竟距离封神已逾千年时光,便是小小的施展一些手段,松快松快,似乎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而这样的谋划,如今便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并且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若是当真如同杨戬的天眼所看到的一般的话,那么这筹谋当真是敢想敢为,胆大包天。
可话又说回来,涉及到道统之争,只是这般却已经是很平和的场面——至少没有见血。昔日的三次大劫,又有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以无数的尸骨堆砌,方才垒出了那最后的通天路。
想到这里,姜乾青仍旧是难以抑制的,稍稍弯了弯唇角。
然而就连老天都已经放弃了释教,没有站在他们的那一边。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有今日杨戬的天眼竟然是奇异的看到了未来会发生的诸多事情的景象,并提前做出了这般的“预知”。
阴谋诡计再怎么样的让人觉得恐怖和畏惧忌惮,都不过是因为那些出自于“未知”。而一旦它们被拿到明面上来,暴露于日光下,那么便也就失去了原本至少一半的威力,突然就变的不是那么可怕和值得在意起来。
更甚者……
姜乾青朝着杨戬招了招手。
后者对于他总是抱有着一种超规格的信任,就好比先前,分明都已经对于自身的存在产生了动摇,但是只需要姜乾青一个肯定的回答,都足够破除驱散杨戬眼前笼罩的诸多迷雾,让他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而这一次同先前相比,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杨戬如同姜乾青所期望的那样附耳过来,聆听后者同他的那些极为私密的对话,最后点了点头。
“我会按照您所吩咐的那样去做的。”杨戬说,“还请孔宣殿下放心。”
“那便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姜乾青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杨戬在那个笑容下有一瞬间的晃神,旋即方才道:“那便承您吉言。”
***
未知的、只能够潜藏在暗处掩人耳目进行的事情,才配叫做阴谋。
可一旦被勘破的话,那么其所有的行为便都会像是在空旷而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平坦土地上四处乱窜的老鼠一样可笑。
为了自己看似成功的算计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其实所有自以为隐蔽的伎俩和小动作都早就已经暴露,除了惹人发笑之外再起不到其他任何的作用。
甚至……因为敌我之间的明暗关系已经彻底的翻转过来,因为还会被反过来利用。
这一局当中,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可还未曾可知。
***
十年后。
“少爷——沉香少爷——”
然而真正被喊了名字的那个人却只是充耳不闻,嘴里叼着根草杆,双手垫在自己的脑后,整个人都半靠半躺在树杈上,极为闲适的闭着眼。
瞧这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简直像是正在被寻找呼喊的并非是他自己一样。
那呼唤的声音逐渐的远了,大抵是觉得只要找的“沉香”并不在这里,因此才另寻了别的地方去。
等确认他的确走远了之后,那一直似乎是在小憩的少年这才睁开眼睛来。
“哼。”他的口中小声嘟囔了一句,像是隐隐的抱怨,但又像是只是一声无谓的叹息,“聒噪。”
“刚刚那个人是在叫你吧?”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为什么不理他?”
这个声音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沉香根本就毫无防备。他本是靠躺在树杈上,若是保持好平衡的话倒也没事;但眼下这么一受惊,当即就没能把握好重心,整个人都朝着树下一头栽了下去。
糟了!
沉香毕竟哈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下突然遭逢如此变故,便是之前装的再如何的老沉,眼下也惊的小脸煞白。
这个高度,如果真的摔下去的话……!
然而有一只手从旁边及时的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捞住,避免了沉香真的摔个倒栽葱的命运。
“小心点。”他听见那个人说。
沉香双手撑着树干,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好半天之后,他的气终于喘匀了,这才有机会好好的打量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是这一看之下,却是让沉香有些惊异了。
因为那居然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若不是方才听了对方说话的话,那么仅从外表来看,沉香居然有些分辨不清对方究竟是男生还是女孩儿。
少年人拥有着对于男性来说过于“姣好”了的相貌,眉心一朵红的像是能够滴出血来的莲纹。此刻,对方正站在旁边的树枝上,笑着朝沉香看过来,眉眼昳丽到让沉香都忍不住往后推了推,几乎不敢直视对方。
“你是谁?”沉香问。
“我是你师父。”少年回答。
沉香就瞪大了眼睛:“师父?”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师父。”
他又朝着少年看了几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就皱了皱眉,再开口的时候,语调也变的恶声恶气了起来。
“喂,我说,你该不会是母亲新找来管教我的师父吧?”
沉香显然对于这样的猜想很是厌恶,证据就是他原本还在跟姜乾青和颜悦色的说话,但是在这猜想出口的瞬间,他的面上顿时就挂上了极为不友好、不耐烦的情绪,就连语气都瞬间充满了恶意,比起先前来要恶劣了何止三分。
这话语当中所透露出来的内容着实是有些过大,以至于姜乾青一时间都难免有些愣怔。
“你的母亲?”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着华山的方向看过去。
……没问题啊,华山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于是他少不得询问沉香:“你说的母亲是谁?”
沉香这一次倒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你真的不是她找来的?”他以一种极为疑神疑鬼的目光打量着姜乾青,像是要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才肯罢休。
“那可是宰相之女。”沉香缓缓的说,“十里八乡,皆闻其名。”
“你不知道?怎么可能?”
刘家村的刘彦昌,分明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功名在身的穷酸秀才,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好运的得到了大家小姐的亲眼,心甘情愿的下嫁。这件事情当初可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轰动。
刘彦昌再娶的时候,沉香已经能够记事,并非什么也不知道的无知孩童,因此他很清楚,那位王小姐、如今的刘夫人,并不是他的母亲。
王桂英毕竟出身名门,虽然对于刘彦昌已经有了孩子这一点心里自不可能满意,但是也不见得会去对一个孩子起什么不好的心思。平日里沉香的一应吃穿用度皆比着她自己的亲子来,府内府外,见了沉香,也都会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少爷。
平心而论,并无任何的做的不当之处。
但是沉香就是知道,对于这个家来说,自己是个陌生人。母亲不是太远的母亲,妹妹与他也并无多少干系。他在这里,就像是一根鸡肋,食之无味,但偏又不能轻易的放弃。
是以沉香也索性自暴自弃,文不成武不就。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用功——横竖也没有谁在意,他去做这些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我确实不知。”姜乾青慢吞吞的说,“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的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另有其人。”
沉香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某种直觉所牵引一般,剧烈的鼓动了起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认识我的生身之母吗?”
“我不认识。”
在他满含期翼的目光当中,姜乾青摇摇头。只是都还没等哪吒因为这样的回答而开始失望的时候,他听到对方问自己:“但是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怎么样?你敢跟我走吗?”
第90章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邀请。
其实沉香知道,自己是不应该答应的。先不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来历神明,他到现在连对方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便是对方口中所说的话,听上去都极为的匪夷所思,是足以同天方夜谭去相提并论的故事。
可是沉香却并没有太多的犹豫。
“好啊。”他说,“我同你走。”
那个家的确很好,但是却不是属于他的。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沉香便明白这一点。
尽管继母从未苛责,家仆也从未对他有过不敬,父亲虽然同他并不亲近但是也不疏远,按理来说沉香应该在这个家当中并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
可是那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附在这个家上的肉瘤,寄生虫,或者别的什么都好,从这里汲取着成长所必须的东西,但是不会被接纳。无论是他自己也好,还是对方也好,都会对这样的情况感到难受。
家不是他的家,父亲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沉香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像是条搁浅的鱼,而他急于摆脱这样的情景。现在姜乾青朝着他递来了一只手,这可不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沉香自然是一把抓住,甚至比姜乾青本人还要担忧对方会不会中途反悔离开。
“你说我的母亲。”沉香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既然这样问了,姜乾青便也就顺着他的话去想了想。
“应该是一位……很安静的存在吧。”
身为华山女神,最终却被缚于华山之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绝妙的黑色幽默。
“安静?”沉香皱着眉想了想,却想象不出来能够用“安静”这样的词语去形容的,该是一位怎样的人。
“对,安静。”姜乾青说,“等你见到他了,自然就明白了。”
他这样说着,朝着沉香伸出手来。沉香并没有拒绝,而是抓住了那朝着自己递过来的手。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却口口声声的自称他的“师父”的少年,究竟又能够带他到哪里去。
然后下一秒,沉香便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飞。
这并非是他的什么臆想又或者是胡言乱语,而是切实的、正在身边发生的事情。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眼前逐渐的远去了,云朵在身边穿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日光近的像是一伸手就能够摸到。
“这、这是!”沉香激动的恨不得尖叫出声,然而现实是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在飞,是吗?!”他朝着姜乾青问。
“对。”
沉香当场便喊:“师父!”
姜乾青:“……嗯?”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有两幅嘴脸呢?
但是这对于沉香来说多正常、多酷啊。这可是在飞哦?别说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大人来了都会忍不住的为之无比心动吧?!
“这个会教我吗!”沉香问,“我都喊你师父了!”
“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师父,这些自然会教你。”姜乾青这样慢吞吞的说完,用一只手纠正了一下沉香的脑袋,让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山上。
沉香原本并没有在意的。
毕竟他们这么一路飞来,经过的山川数不胜数,沉香也从一开始的激动不已到之后的波澜不惊。可是眼下,当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处山峰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竟是陡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