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到归墟的话,离泰山府就不远了!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人影!”文清陡然出声,惊得初爻方向盘差点打滑。
“别回头!”阿弥鲜红血目瞪着文清。
可不巧,在阿弥说话的那一秒,文清就已经回头去看那到身影了。
但,没有任何东西!
“蠢货!”究凉怒骂,“初爻停车!”
究凉一下车拉开副驾驶车门就把千愿拽到自己怀里,他现在神魂寂灭,没办法对付太强势的妖和怪,千愿神魂正被滋养实力也大大减弱。
这种情况下太危险了。
千愿面无表情的靠在究凉怀里,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反应吗?
“把人鱼烛点上。”究凉碰碰千愿。
眼前一片雾气,即便是千愿在他怀里,也几乎看不清人脸:“你别——”
“别离我太远!”千愿把话接过来,直接用仙索把几个人系在一起。
千愿拿出人鱼烛点燃,雾气一接触火光发出“嘶嘶”的声音,稍稍退散,却在空气里留下烧焦的味道。
第十八章 业障
像是腐肉在被火烧,熏的人头晕恶心。
千愿精致活了千万年,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即便是在战乱时期横尸遍野,那股子血腥弥漫的味道都比眼下好闻。
他敢确定目前还没有到接近水边的地方,但人鱼烛似乎起到了作用,褪去了不少雾气。
“我的天,这什么东西?太难闻了!”初爻蹲在地上就开始干呕,恨不得把昨夜饭吐出来。
一听那个声音千愿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抿紧唇瓣,警惕的看着四周。
突然一阵含着腥臭味的风刮来,吹的几人站不稳脚跟,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
“我拉住你了!”
耳畔突然响起这道声音。
什么?
不待千愿回过神,那句话似乎化作风散在了空气里,胳膊上的触感也没有了。
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是错觉。
“究凉,你别离我——”
“究凉?”
千愿此刻才突然发现身边早就空无一人,就连仙索也已经不知何时被悄悄斩断散落在地上。
眼前的迷雾始终不散,千愿只好举着人鱼烛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不是在一个地方,要是分开了究凉一个人该怎么办!
此次出门他没有带鹩哥,要是带了那只鸟,说不定还能稍稍驱散一些。
究凉…就算究凉不是人类,可在神魂俱灭的情况下肯定也是被束缚的。
……算了这种时候还是先看好自己吧!
倏尔。
千愿脚步一顿,五点钟的方向传来阵阵啼哭声,他拧着眉思索是继续前进还是过去看看。
“千愿!”
“千愿你在哪?”
霎时,千愿早已没了去查看谁哭了的心思。
“究凉?”他带着疑问的语气似乎把对方逗乐了。
“是我!”究凉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千愿的身边,“刚刚一转身就没影了,吓我一跳!”
千愿上下打量着他:“没受伤吧?那三个人呢?”
究凉摇头轻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没看见那几只小鬼,咱们先走着吧?说不定一会就碰上了,一只兔子一个判官还有一个鬼,能有什么事?”
千愿垂眸不语,听究凉的话继续往前走。
片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究凉:“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初爻是冥界的人,没有神魂也没关系的,你爸爸还在家等我们呢!”
“真的吗?”究凉眸子沾上喜色,一把拉住千愿,“那我们快走吧!”
可偏偏千愿始终站着不动。
假的!
这次出行的目的根本不是给初爻找神魂!
究凉是有爸爸,可根本没有什么等不等一说!
这个人没有丝毫疑惑,甚至听说回去就急不可耐,根本不是究凉!
“我想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所以你对我的脾气应该不够了解?”千愿甩开“究凉”的手,“恕我直言,我很不喜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人!”
“究凉”脚步一顿,邪魅的笑顿时出现在脸上,嘴角一勾:“我对你可是很了解呢?没想到居然忘了我!”
“他们人呢?”千愿双手环抱看着他,“什么时候,你们海蛇一族开始上岸招摇撞骗了?禄蓝!”
禄蓝眸子闪过一丝激动,眉头轻挑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
妖与怪没有性别之分,海蛇一族多为男子,各个妖绝美艳,细腰如弱柳扶风,即便化作究凉冷峻的样貌,骨子里的媚态是消不掉的。
“参见大人!”禄蓝行了一礼,“归墟的规矩,初来者需经过考验方可进入海底隧道,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规定,但海神是这么说的,明明底下有车载轨道的!”
千愿忍不住想冷笑,都他妈有车载轨道了,还考验个屁!
面上不显山水,他问:“考验是什么?他们都去参加考验了?”
“嗯,考验是业障。”
业障?
不等千愿仔细问清楚,禄蓝便消失在眼前了。
什么狗屁的业障?他连之前的记忆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亮绿灯吗?
可是,千愿想的太简单了。
归墟的规矩,业障是刻在骨子里,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忌惮,是记忆里不记得,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记得的恐惧。
“阿愿,我抱住你了!”
“阿愿!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阿愿,父王从滨海之畔带回来的鲛珠我用鲛绢串好送给你!”
“阿愿!”
“阿愿!”
…
千愿的耳畔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些声音。
轻喃,宠溺,呵护,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也是爱人间的情深款款。
可他不记得这些场景,不记得声音的主人。
瞬间,一幅幅画面映在脑海。
有道身影朝他慢慢走来,带着细雨和风,带着情深意浓。
走近…又走远。
“不要!”千愿嘶吼,想抓住那道身影,“不要走!不要离开!”
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溢出,他只依稀看见对方的薄唇微微一挑:“阿愿,等我来找你。”
“不要!不可以走!”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对方逐渐消失的身影让他难过的骨头都碎了。失?眠?航?班?zl
禄蓝看着他难过且疯狂的样子,看向身边披着风衣的男人:“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残忍?”男人轻笑点上一支烟,“你以为到这就是残忍了?往后还有更残忍的等着他,哦,不对,是等着他们。”
禄蓝不理解:“大人和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没做成,做成了的话,那就是足以血洗六界的事情,所以啊,我们才要先下手为强!”男人吐了口烟雾,一巴掌拍在禄蓝翘臀上,“当着我的面问这么多别人的事?”
禄蓝撇嘴,羞意漫上俏脸,他扯了扯自己的牛仔裤:“你不要在外面动手动脚的!”
“行!”男人把烟掐灭,把人往肩上一抗,“那回家再说吧!”
“哎,这么还没完事呢!”禄蓝小幅度的动了动,千愿那副样子看的他心里堵得慌。
男人轻轻拍拍他臀部:“你小看他俩可不行,咱们不走,一会结束倒霉的可是你我!小蠢蛋!”
千愿揉揉眉心从幻境醒来,迷雾散去,四下看了几眼,便看见躺在树下的众人。
他赶紧快步走过去蹲在究凉身边:“究凉?你醒醒!”
第十九章 要人命的生离死别
究凉脸色惨白,额间带着密麻的汗珠,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的出血,双手紧紧的握着,骨节泛白。
千愿看的心疼,但这种幻想里的业障只有本人才可以冲破,别人如果过多参与,恐怕会适得其反。
他只好先把初爻他们叫醒。
初爻的眼镜摔在地上已经破碎,好在他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近视眼。
“初爻?醒醒!”千愿不轻不重的拍拍他脸蛋,然后又看向旁边的阿弥,“阿弥?”
就连文清都没有醒来,这种情况其实有点糟糕,甚至让千愿有点糟心,禄蓝肯定不会害他们,但是陷入自己的业障。
如果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走火入魔,和电视剧里的不一样。
走火入魔不会死,但活着就已然是最大的惩罚。
究凉额头的汗意始终下不去,甚至开始说胡话,双手用力摆弄着似乎要紧紧抓住什么。
千愿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瞬间被紧紧握住,握的他骨头疼,他嗤笑:“你再用点力我就被你掐死了!究凉!”
“你说说,带你们这群人出来做什么?费劲!劳驾赶紧醒来还有正事要做呢!”他自言自语,反正也没有人听得见,再者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
千愿伸出手指描绘着究凉的眉眼,不管是睁开眼睛的鲜活,还是闭着眼睛的安沉,都和合千愿的胃口。
甚至还有种熟悉感。
“千愿,你没事吧?”
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站在他身后,看着地上的究凉:“他这是梦见什么了,能害怕成这样?”
害怕?
千愿愣了愣,是了,业障就是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恐惧,而他自己的恐惧是,怕那个人离开。
看到对方的背影,只觉得再也快活不起来了。
“谁知道,你没事吧?”千愿上下扫了一眼文清,好像除了虚了点没别的问题。
文清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衬衫:“没事,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吓了一跳。”
千愿没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初爻和阿弥纷纷醒来,只剩究凉靠在树干昏迷不醒,时不时的眼角还有液体滑落。
一开始千愿以为是汗,可后来细看他才知道是泪。
“我们到归墟附近了,等究凉醒了我们就直接乘坐海底隧道的列车去归墟。”
初爻愣住了:“有海底隧道为什么还要咱们搞这劳什子的考验?脑浆被炸了吧?”
“谁知道,”千愿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反正再等一会吧!”
阿弥看了看千愿又看了看究凉,说道:“我去车上看看东西还在不在,等究少爷醒了肯定会口渴。”
千愿点点头:“文清跟着一起去吧!多拿点吃的过来,一会进隧道车子就用不上了。”
文清没有拒绝,跟着阿弥往雾起的源头找车,好在那缺心眼的试验者没有把他们的车子搞丢,所以东西都还在,完好无缺。
当然,如果搞丢了,那千愿肯定要从归墟捞点好处回来的。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阿弥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文清,“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文清温雅一笑:“我只不过是想跟着上路找个人而已,你何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阿弥嗤笑,血色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和狠戾:“也就是现在没人搭理你,否则你以为你的小把戏不会被看穿吗?天真!”
“你!”文清气结,瞪了阿弥半天才说道,“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警告你,现在所有人都没空搭理你!不要妄想破坏店长和究少爷!否则,不止我不会放过你!”
六界很多人都不会放过你!
阿弥从车里拿了好些吃的喝的关上车门就往回走。
她那天晚上虽然看见文清出帐篷了,但毕竟没有看清楚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可第二天店长和究少爷就有点隔阂了说不是文清搞了小动作她都不信,但万事讲究一个证据。
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搞破坏的!
千愿的手一开始被攥的生疼,后来疼到发麻也就不觉得有多疼了,索性就当那只手不存在了。
“不要!”究凉突然出声喊道。
千愿一愣,赶紧轻轻拍打究凉的脸蛋:“究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要走!”
好的,显然是听不见。
“不要走!”
千愿脸色平静,他想究凉的不要走,大概是为了“那位”,不让对方走,不让对方离开,想狠狠的抓住对方。
心甘情愿的让“那位”成为他的业障。
他无奈,垂眸笑了笑,笑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走真的不走,你快醒醒,我等着你呢!”千愿一字一句的回答着他的呢喃。
只要我回答你,是不是可以幻想那是你对我的祈求,不让走。
大概是有用,所以没等回复几句究凉就醒了。
千愿轻笑,笑容里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劳驾把我的手松开,我觉得剥开皮都可以直接吸骨髓了。”
究凉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手…还有千愿的手,已经被他攥的发青:“对不起!是不是很疼?都是我不好!”
憨憨的小狼狗又恢复了活力,千愿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坐在了地上:“醒了就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梦见什么要人命的生离死别了。”
嗯。
究凉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看着千愿,可不就是要人命的生离死别吗?
“醒了?快,吃点东西!”阿弥一股脑的把吃食放到地上,“究少爷喝点水吧?嘴唇都烂了。”
究凉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嘴唇,嫩肉外翻,疼的他直皱眉。
千愿伸手往他嘴上轻轻一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抚而过,紧跟着痛意消减,伤口渐渐的愈合直到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