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挑眉,地板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僵硬,漆黑的一团邦在地上,就像是地面的伤口一样,看得人心底一阵压抑。
大抵是因为从事医生职业,温故多少有一点洁癖,但并不严重,可这会儿他看着那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却越看越碍眼,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它们刮干净,全部丢进垃圾桶。
温故拧过头,给自己顺了顺气。
等等,等回头的时候再过来擦一下。
他站在蓝色门前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深吸一口气,等平复完心情便一鼓作气抬手打开了那扇门。
“嘎吱——”
蓝色的木门颤颤巍巍的晃了晃,最终定格在原地,没有合上。
幽蓝的光透过天蓝色的纱窗飘进屋内,再悠悠扬扬的洒落在一室雪白的雕塑上,就好像给它们打了一层生动的光。
温故震惊的站在门口,半天才回过神动了一下。
屋里大大小小的雕塑有十几座,美丽的圣母玛利亚,优雅的智慧女神雅典娜,象征爱情的阿弗洛狄忒,还有一些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
温故往里走去。
这些雕像一个个都栩栩如生,仿佛上个色就能活过来一般,行走在他们之间,甚至能听见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宁静而秩序。
温故猛的僵住,他竖耳去听,这不是他的心跳声!
一滴汗液顺着温故的耳鬓滑落,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紧紧缠在他身上的绷带很快被汗浸湿,湿咸的汗液反噬伤口,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疼痛唤醒了温故的意识,他整个人一颤,从一种被人定身的状态脱离而出,慌忙往门外跑去,跑动时又带起一阵风,刮起窗帘。
温故回头瞥了一眼,那窗帘飘起又落下,只有短短一瞬,他却还是看清了,在窗帘后挨个站着一排雕塑,正是他的几位同伴们,唯独少了张游和杜翔宇。
惊愕和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阻止了他的脚步。
温故停下,他忍着胆寒转过身走回去,一边警惕的扫视四周,一边扬起窗帘,飞快的打量几座雕塑。
这一次看清了,不止少了张游和杜翔宇,还少了林玄静。
林玄静和张游都是已死之人,那么杜翔宇……
是什么时候的事!
温故震惊得松开手,窗帘落回原处,他一转身,只见原本站在房间各处的雕像,似乎集体往前移了一步,此刻几乎将他包围在中间!
那莫名其妙的心跳声又响了起来,耳边仿佛还有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温故心跳如鼓,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匆忙跑了出去。
他得告诉秦淮肆,告诉所有人,蓝门背后的真相!
——
时间往前拨一拨,温故上三楼前。
秦淮肆是知道温故离开了苏西的房间的,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并没有追出去。
游戏已经陷入僵局,按照他的理解,此刻所有玩家都是他的敌人。
毕竟张游已经提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他不会死,他如影随形,他永远在玩家身边。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最后肯定都会被同化,或者目前为止,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及一个以上的雕塑人,所以即使张游死了,也还有另一个人隐藏在他们之间,伺机而动。
没人知道是谁。
秦淮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自己不是。
而至于温故是不是,这一点都不重要,如果温故是,他就陪温故一起是,如果温故不是,那他会杀了所有人,带温故离开这里。
秦淮肆的心情因为这个想法而变得极好,甚至想要哼个歌谣。
他悠哉悠哉的踱着步子甩着手术剪,敲响了杜翔宇的房门。
门开了,杜翔宇半合着门探出身子,等看清敲门的人是谁,顿时皱起眉头,问秦淮肆:“有事吗?”
秦淮肆挑了一下眉,随即眯起眼睛弯起嘴角:“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照顾吴峰才对。”
“他满身都是血,我把他丢在隔壁房间了,”杜翔宇不耐烦道:“你想照顾他现在就可以去。”说完就想关门。
秦淮肆一脚卡住他的门缝。
杜翔宇关门的动作不得不因此而停下来,这下就不止是不耐烦了,他眉宇间都充斥着一股凶厉的暴躁,嗓音也拔高了一个音,“你想找事?”
秦淮肆嘴角的笑容瞬间变大,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他兴奋的停下手术剪,欺身靠近杜翔宇,两人面贴面,鼻尖几乎相触。
“对呀,我想找事,你要怎么办呢?”秦淮肆挑衅道:“你干脆一点,把头伸出来给我拧断,给我们彼此节省一点时间?”
杜翔宇眼神一冷,下一秒便松开门,抬手成拳揍向秦淮肆的肚子。
秦淮肆不慌不忙的截住杜翔宇的手,他的五指捏着杜翔宇的五指,指尖用力收紧,几乎要将杜翔宇的手指捏碎,边捏还边笑着说:“你有暴力倾向?这可不太好呢,我一向都提倡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矛盾呢~”
“你去死!”杜翔宇忍无可忍,又飞起一脚踹向秦淮肆的脸庞。
秦淮肆冲他一笑,前一秒放开他的手,下一秒手术剪便扎进袭来的脚上。
“咔嚓——”
杜翔宇的脚不出秦淮肆所料的传来石膏碎裂声。
“真可惜,”秦淮肆嘴上说着可惜,语气里却丝毫没有遗憾,反而恶劣道:“你果然已经不是我的同伴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杜翔宇满不在乎的收回脚。
一个不知疼痛的对手相比一个有血有肉的对手要棘手,但如果是易碎物品,那又会变得很好处理。
秦淮肆打量着杜翔宇的身体各处,边思考该怎么一寸寸敲碎他,边用仅有的一点闲情逸致回答他:“刚刚发现的。”
他想了想:“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杜翔宇阴冷的舔了舔嘴唇,不屑的撇嘴,“你也配?”
说着,又是一胳膊抽向秦淮肆的脖子。
杜翔宇来开门时并没有猜到敲门的人会发疯似的攻击他,因此只能赤手空拳的应对秦淮肆。
这也就大大方便了秦淮肆,人骨过于坚硬,而杜翔宇虽然是人的□□,里面却是硬度稍低的石膏,用杜翔宇来实施自己脑海里想法正合适不过。
杜翔宇袭来的胳膊,秦淮肆会帮他敲断,杜翔宇扫过来的腿,秦淮肆也会帮他掰折。
很快,杜翔宇便只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淮肆笑得纯良无害,“我不配吗?”他蹲xia身,抬起的手缓缓探向杜翔宇的胸膛。
“咔嚓——”
“咔嚓——”
在秦淮肆的手下,杜翔宇鼓起的胸膛一寸寸的碎裂成渣。
“我不配?”秦淮肆抬起手举至面前,他轻轻吹了吹指尖的白色灰尘,然后站起身,一抬脚踩在杜翔宇已经碎得稀烂的胸腔上,狠狠碾了最后一下。
至此,石膏从杜翔宇衣服底下慢慢渗出来,他的眼睛渐渐失去颜色,整个人很快退化成一座完全的雕塑。
秦淮肆收回腿,他冷眼瞧着杜翔宇,等确认杜翔宇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这才抬脚准备往隔壁去,隔壁还躺着一个吴峰,看起来也很有嫌疑的样子,毕竟死了一个杜翔宇任务还没过。
秦淮肆沉着张脸的走到隔壁门前。
手术剪在他手里打着旋转来转去,剪刃散发着浅浅光辉,他正要抬手敲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温故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温故遇到危险了。
这个认知一瞬间让秦淮肆放弃了所有打算,他直接转过身,刚走两步,温故便一个顿足停在他面前使劲喘气。
秦淮肆半扶着温故的肩膀,声线极为柔和:“哥?”
他眼中透着小心翼翼,似乎怕吓坏了温故,正飞快的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戾气,“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他的模样像在对待一件举世珍宝,但举世珍宝心里只有恐慌,什么都没注意到。
顺着门缝还能看见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杜翔宇。
温故略微冷静了一些,他看了看杜翔宇,再抬头看看他弟,出口第一句还透着些许着急:“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怎么样你?”
秦淮肆心底一颤,一瞬间,心脏像被蚂蚁爬过,酥酥麻麻胀得难受,从未有过的心动几乎将他淹没。
“我没事,”他松开温故的肩膀,转过身避开温故的视线,而后掩饰一般扒拉了下头发,秦淮肆推开杜翔宇的门,道:“他刚才就这样了,门也没关,我正想进去看看哥就来了。”
“对了,哥怎么是从三楼下来的?”他转移温故的注意力。
温故一堵,不知怎么解释,他走去秦淮肆身边,目光落在地上,顿时发现杜翔宇身上的异常,意外道:“他也是?”
他看向秦淮肆。
还在躲他目光的秦淮肆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尖,边附和他边说出自己的猜想:“看起来应该是的,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会不会是吴峰干得?”
温故皱了皱眉,“杜翔宇是和吴峰一起上楼的,但是吴峰已经重伤成那样,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他。”
“……”
秦淮肆再度转移话题:“哥还没说你怎么从三楼下来了,而且还那么慌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话让温故回忆起了雕塑室。
一瞬间,那如鼓如雷的心跳声再次响起,温故紧张的一个深呼吸。
他抚着自己胸口看向秦淮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道:“我在雕塑室看见了我们所有人的雕像,除了林玄静张游和杜翔宇的。”
秦淮肆问:“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没有?”
温故点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赶紧过来看杜翔宇,但没想到他已经……”温故说到这,突然想起来唤出身份卡。
他看着身份卡又有些奇怪,“还是有一个BOSS没死……不是杜翔宇。”
秦淮肆提醒他:“还记得张游的话吗?”
温故看向他。
秦淮肆道:“我怀疑还有其他人也是,比如……”
“吴峰!”
“吴峰。”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温故道:“不行,我还得去三楼看一眼,我怀疑BOSS也有可能就在那些雕像之中。”
“我陪你去。”秦淮肆道。
温故摇摇头,“只有我才看得见雕像,你忘了吗?大家一起去的时候跟我一个人去的时候场景是不一样的,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别动,我去去就回。”说完,他转过身就往外走。
秦淮肆一把拽住温故:“哥哥等会。”
等温故停住脚,秦淮肆便唤出自己的卡牌,从中拿出一块虎皮,原本有些蔫吧的虎皮一落地便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巨胖的橘猫。
秦淮肆看向他哥,认真道:“哥哥带上他,可以保护你。”
橘猫乖顺的蹭了蹭温故的裤腿:“喵呜~”
这熟悉的叫声和亲昵瞬间柔软了温故的心脏,他想到昨夜它护着自己,替自己挠泰迪熊的画面,心底就是一软。
温故弯下腰捏着橘猫的后颈将橘猫搂进怀里顺毛,欣慰道:“你没事就好。”
他问秦淮肆:“是你把他救回来的?”
秦淮肆解释道:“它受了点伤恢复了原型,我就捡回来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带上它,它会保护你。”秦淮肆伸手捏了捏橘猫的下巴,一人一猫眼神对上。
秦淮肆笑得意味深长。
橘猫瞪了他一眼,随即满不在乎的调整位置,在温故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它心想:我才不怕你,我有人护!
结果它才躺好,头上就照下来一片阴影。
温故用另一只手搂住秦淮肆,两人之间隔着猫,秦淮肆愣了愣,才将双手环上温故的肩膀,他轻轻拍着温故,带着安抚,小声询问,“哥?”
温故声音低沉而压抑,“好四四,哥哥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秦淮肆的身体蓦然一僵。
良久,他才听见自己浅浅的嗓音荡漾开,“嗯,我相信哥会带我离开的。”但他的怀里,已经没有温故了。
秦淮肆抬手摸上嘴角,那里挂着无穷无尽的苦涩和无奈,不甘心太多次以后,他已经习惯了失望,甚至忘记了初衷,忘记了,他一开始是想要离开这里的。
秦淮肆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将这一刻外放的情绪深藏,而后抬起脚,踹开了吴峰的卧室门。
第27章 【晋江首发】
“砰——”
吴峰的卧室门不堪重击, 颤颤巍巍的“嘎吱”两声,踉跄倒地,溅起一层浮灰。
屋里静悄悄, 连呼吸声都没有。
人不在卧室里。
秦淮肆抬脚迈进去,空荡荡的床上床单平整得仿佛没有睡过人,蓝色的被子叠在床边的一角, 灰色的窗帘紧闭, 椅子放在桌肚子里,桌上的书整齐得堆叠在一块,就连笔筒里的笔也都整齐有序的朝向一边。
屋里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秦淮肆一双棕黑色的眼眸微眯,杜翔宇说他将吴峰丢在了隔壁, 是骗他?还是吴峰自己离开的?
或许只是想混尧他的视线, 让他无法辨别真相。
秦淮肆抬手摸了下桌面, 书桌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灰,他不屑的扯了下嘴角,手里的手术剪在微微停顿后继续旋转。
屋里没有多余的线索, 秦淮肆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 他走出房门, 正准备去三楼找温故,却突然自鼻尖敏锐的闻到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从一楼飘来, 还是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