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去,摇了景鑫的肩膀好几下,声音急的都变了调,可景鑫眼里的醉意更深。
甚至盯着甘鹿呢喃:“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人的命怎么可以差别这么大呢?”
裴夙玉靠的近,没头没尾的话听了全,她瞳孔一下紧锁,立刻清晰无比的明白,景鑫比她想象的要知道更多!
只是还没等裴夙玉再问起什么,景鑫脑袋一歪,竟然就这样醉了过去。
之后无论甘鹿再如何摆弄,都没有醒的迹象。
裴夙玉气得不行,差点把这个表妹直接扔在酒吧里不管了,话说到一半撂挑子,这都谁教她的?
没办法,裴夙玉扫了一眼景鑫醉倒时不小心掉了出来的手机,一时摊了摊手,和甘鹿对视一眼,果然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什么可犹豫的,裴夙玉用她的指纹解锁了她的手机,试探着给喻文打电话。
裴夙玉和甘鹿其实对这通电话没抱什么希望,但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残酷,以为肯定不会接的电话两声铃响之后,那头突然传来一句:“怎么了?”
甘鹿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下意识凑了过去,裴夙玉其实也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下意识给了甘鹿一个眼神,自己却不说话,一边的甘鹿当然也没闲着,她早就联系了黑客朋友想定位喻文现在的位置。
那边的喻文似乎没想到主动开口的会是自己,她略有些古怪的又问了一声:“怎么了?”
声音是很难得一见的温和。
裴夙玉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而那边的喻文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那边的声音忽然就安静了。
接着,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沉默着挂了电话,裴夙玉蹙眉,但之后再打过去,又是关机,看起来是把景鑫的电话也拉黑了。
甘鹿扫了一眼刚联系上的朋友,眸色不安,抬头看着裴夙玉,心下慌的不行。
“裴老师,怎么办啊,时间太短调查不出来。”
“一点都定位不到吗?哪怕是一个街道的范围呢?”裴夙玉有些希冀。
但是甘鹿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裴夙玉一下头疼得不行,扔了景鑫的手机来回踱步,看见吧台上的智能调酒仪器,直接咬了咬牙。
一杯冰水从头浇下,范围正好覆盖了整个脑袋,景鑫猛一个咳嗽,刷地一下打了个激灵。
她睁开眼,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另一头的甘鹿还想再冲过来,只是这一次裴夙玉拦住了她,她耐心的拍拍甘鹿的肩膀。
一边回头看着景鑫,神色严肃,“告诉我,景鑫,你都知道什么,喻文是不是有危险?”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景鑫听到这两句话,似乎是扯了扯嘴角,但最后也没扯出个像样的笑来,反而是一个快哭了的表情。
裴夙玉搞不明白,一时也有点烦躁,气得直骂:“你别哭啊,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难得志同道合的表姐妹,裴夙玉很少语气这么冲,只是一边等待的甘鹿看到景鑫这个表情也完全是要哭了的样子。
这一个接一个的,裴夙玉头都要大了,景鑫苦笑了一声,大概是知道瞒不过去了。
她红着眼,把手机拿回来,点开相册给裴夙玉看了一张照片,画面上是一个女人的后背,赫然刻着裴夙玉噩梦中的复仇女神纹身。
所有的谜团在一瞬间揭开,裴夙玉无比震惊,但又同时联想到这背后的痛苦。
前世的甘鹿……她竟然重生到了最大的仇人身上,这是裴夙玉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一时间她连确认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怎么可能,照片上的人不可能是……”
可是景鑫抬眼,双眼通红,还在强撑着不掉眼泪,眼底却是一片绝望,她轻声说:“表姐……”
“是喻文。”
这三个字彻底打破了裴夙玉的侥幸,她不可置信的拽紧了甘鹿的手,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甘鹿无法理解,回握住裴夙玉的手追问道:“裴老师、裴老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喻文??”
可这个时候,裴夙玉连回答都显得极其困难,她死死蹙眉,偏过头去擦了一把脸,随即扭头,作出了严肃的样子。
“鹿鹿,答应我什么也别问,你先回去好吗?剩下的事情让我来,我会找回喻文好吗?”
甘鹿什么也不了解,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她下意识想拒绝,可在裴夙玉近乎哀求的目光里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微微退后一步,难过地看着裴夙玉点了点头,很懂事的开口。
“那裴老师你一定要找到喻文啊,我去看看外婆,事情解决了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裴夙玉坚定地点头,满口答应。
只是目送甘鹿的背影消失之后,她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尽,几乎瘫软下来,在这个过程里,景鑫一直注视着她们,目光哀伤而悠远,像是在透过甘鹿看到了什么人。
裴夙玉收到这个眼神,她闭了闭眼,忽然感觉很无力,好一会才沉默着开口。
“你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吗?”
少了甘鹿在场,景鑫这次的回答没再犹豫,只是吐字越发平静,可平静到了极点,反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一心求死,我劝不了她,我只能陪着她。”
裴夙玉知道那里面压抑着的是什么,是命运的捉弄,是愤恨是绝望,景鑫知道喻文承受的轮回,知道她狠下过的心,知道她心底唯一的柔软。
也成为了那个人心里另一道柔软,却是在必死的局面下,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喻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在以身布局,她从来没想过让自己脱身,唯一的想法就是用复仇的方式彻底结束这一切,她不会让自己活下来。
是,没错,怎么可能让那具属于仇人的身体、流着肮脏血液的身体活下来?
裴夙玉几乎可以触摸到那个人的想法,她不寒而栗,又感同身受,幸好还有残余的理智在促使着她开口:
“景鑫,我们得找到她。”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景鑫眼里残余的醉意逐渐清明,好一会,她好似也反应过来,喃喃着。
“是……对,我们得找到她——我得陪着她。”
“可是,表姐,我们又能去哪找呢?”
景鑫这样问她,裴夙玉本来也毫无头绪,但是紧接着,她就收到了来自甘鹿的信息:“裴老师,我朋友定位到了一个街道,我把地址发给你。”
裴夙玉发了个【好】,接着却有些犹豫,“鹿鹿,你别过去,相信我。”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裴夙玉就带着景鑫启程,手机震动,她没有看甘鹿的回信。
心里一瞬间的想法是放纵。
原谅她,真的没有办法阻止鹿鹿去接近真相,那不仅仅是一个朋友的生死,被保护的人真的可以对被保护的真相一无所知吗?
裴夙玉没办法替鹿鹿给出这个答案,她只能交给命运选择,但是如果鹿鹿选择了相信她。
那么,她会永远保护这个真相。
第60章
书中的噩梦都结束了,希望你有个新的开始。
被裴夙玉拉着走了好远,景鑫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完全不理解:“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她以为表姐还有后招,却没想到裴夙玉点了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化成一个小黑点的监狱门口,不禁皱眉。
“程立应该已经出狱了,我们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找找周围有没有见过她们的人。”
甘鹿发给她的坐标最后在这个地方,裴夙玉不觉得喻文会有多大的耐心陪程立玩下去,甘狐和孙玉涵落网的消息已经传遍网络。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只会是速战速决,景鑫如是说道,裴夙玉也点头同意。
讨论着一个看似毫无关系又千丝万缕地人的生命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但裴夙玉更希望她不需要这种体验。
裴夙玉看了一眼已经付诸行动的景鑫,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一边顺着小路往外走。
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痕迹。
监狱后面就是深山,两人略一犹豫,绕了个路转到山路入口,景鑫抬头,表情明显不放心,裴夙玉理解她的心情,进了深山就等于大海捞针。
危险性不是在这里可以比拟的,喻文有这个必要进去吗?裴夙玉不确定,但她还是停下了。
“我们先在周围找找,小心别被发现了。”
景鑫用力地点了点头,时间却一点点过去,裴夙玉越走越远,几乎把这一块要翻出个底朝天了,还是一无所获,一切进度似乎都停止了。
但裴夙玉还是没法停下,这是眼下遗留的唯一线索了,她答应过甘鹿,必须要找到喻文的。
景鑫当然也是这个想法。
还好,就在两个人几近绝望之际,景鑫突然出声喊住她,语气惊喜到颤抖:“表姐!我好像找到喻文的东西了!”
裴夙玉循声望去,景鑫朝她挥手,两个人很快汇集,她抬头顺着眼前的痕迹看去。
才发现深山里郁郁葱葱的密林里,似乎有藏着什么东西,当下两人不再犹豫,径自往前走,绕开一堆东西,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旁边堆积的杂物预示着它的身份,裴夙玉很快反应过来,这里竟然是一座废弃的仓库。
仓库的关键词挑逗着裴夙玉紧绷的神经,她捏紧手机,扫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回头又和景鑫对视,互相定了定神。
两人警惕性纷纷拉满,但是刚走近门口,裴夙玉就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剧烈哀嚎声。
裴夙玉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她下意识皱眉,一边忧心着喻文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一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就算不是想找的人,也不该见死不救,裴夙玉当时是这样想的,但冲进去看到那个人时……
裴夙玉首先是震惊。
她第一瞬间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就是程立,还是景鑫先冲上去,突兀尖叫一声:“程立?!”
——这个人果然出狱了!
裴夙玉第一想法是这个,不等她上前,景鑫率先揪住程立的衣领,厉声质问:“喻文呢?喻文在哪??!”
这也是裴夙玉想问的问题,只是被景鑫揪住的人,不知听到了哪个关键词,整个人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叫得更为凄厉!
两人一时皆是一愣,忽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万恶的团伙头子似乎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他脖颈一大片一大片满是血污,甚至还有蔓延开来的趋势,脸上也干净不到哪去,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根本直不起身。
景鑫对信息素没有感知,裴夙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alpha似乎完全失去了信息素的本能。
灵光一闪之际!裴夙玉看向程立的后颈处。
果然那一整块肉完全空了!粗糙的边缘似乎是在表明那是被人生生挖出来的杰作,腺体的位置极其敏感,但裴夙玉没有丝毫怜悯。
程立十年前在那些地方作威作福,拐卖儿童虐杀她人,如今终于成为了别人手中鱼肉。
十年怎么够,谁来偿还那些孩子的生命,谁来弥补午夜梦回的恐惧梦魇,裴夙玉站起身,冷漠地扫了一眼他身上遍布的鞭痕。
她甚至还在疯疯癫癫地呢喃着喻文的名字,说什么:“不……她是我的女儿啊,不,不可能……”
生剥腺体,受尽羞辱,连精神世界都被击溃,裴夙玉不知道喻文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明显已经活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让她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裴夙玉踹开求生本能突然爆发的程立,抬眼看向景鑫。
景鑫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愤懑,甚至伸脚刻意多踹了两脚补刀,一直到裴夙玉看向她的时候似乎才反应过来,不由短促地尖叫一声:“喻文!”
她一下往更深的地方冲去,知道喻文在这,裴夙玉没那么担心,但另一种预感却更为强烈。
以至于到了仓库最深处,裴夙玉看见平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喻文,脸上也并没有像景鑫一样弥漫上欣喜,反而是格外沉重。
喻文看见她们两个人,眼神微微一动,看起来并不意外,却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坐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景鑫也迟钝地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承认,径自冲过去抱住了喻文,却听见身下向来坚强的女人闷哼一声。
景鑫一瞬间慌了,掏出手机就想报警,屏幕紧接着却被一只手坚定覆盖。
是喻文的手。
景鑫颤抖着抬头,喻文扯起唇角朝她笑了笑,覆盖屏幕的手缓缓上移,抚摸着爱人的脸颊,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除了……
除了喻文根本动弹不得的左手,还有刚张嘴就溢出血丝的唇角。
景鑫眼泪直掉,她从没有这么脆弱过,她想让喻文别说话,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是她又格外清楚——她的爱人抱着必死的决心。
一切毫无挽回的余地,喻文的血已经铺满了一地,她奄奄一息,却还笑着,说:
“谢谢你陪完了我的最后一程……”
“但是……你也要记得,咳,答应我,忘了我。”
景鑫僵硬得不能动弹,只有眼泪簌簌不停,喻文手拂过的位置仿佛仍残余着她的留恋和不舍,但实际上她的爱人早已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