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声不介意那里的颜色再加重一点,于是不客气地咬上去。
“霍松声……”林霰抵住霍松声的肩膀,不让他咬,“不能再……”
可霍松声轻而易举便按住了他,在林霰脖子上留下一个咬痕。
“你白的像块玉……”霍松声迷恋地说,“想在你身上多留下点痕迹,就当做是我多陪你一阵。”
林霰的皮肤泛起战栗:“你……”
“嘘。”霍松声手指点在林霰的嘴唇上,接着托起腿根将他抱起来,压上床。
床幔散开,霍松声一勾手解了林霰的衣服,将他翻过去,吻落在他雪色的肩胛骨上。
“在这里,庭霜……”霍松声含混着声音说,“这里给我留个位置。”
林霰支起身:“你要什么?”
“把我刻在这里。”霍松声贪婪地问,“双木成林,你取这个姓,是因为林姨,还是因为我?”
林霰肩膀倾斜着,他从那道斜角看过去,撞进霍松声凶悍的目光里,然后被霍松声掐着腰转过来。
“说话,为什么。”
林霰眼眶颤动,给了彼此一个解脱:“因为你。”
因为松声涛涛,桐语凄凄,所以才有双木成林。
霜雪漫天,听声低语,所以才有聆语楼。
霍松声笑了,追问道:“你欠我的那句话是什么?”
林霰也笑,这句话晚了好多好多年,总算还有机会说出来。
·
天不亮,霍松声醒过来。
怀中身体暖热,他低首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小心的将手抽了出来。
他刚动林霰便醒了。
霍松声俯下身,轻触林霰的眼尾:“你接着睡。”
霍松声起床洗漱,多年军旅生涯,做事很有效率。
行李已经收拾好,提前便放在门口。
霍松声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临走前又折回来。
他贪恋地凝视着林霰的睡脸,用鼻尖蹭蹭他。
林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红绳系在细白手腕上,下面的小金锁格外亮眼:“要走了吗?”
霍松声抓住他的手,应道:“我走了,你别起来,回头吴伯会来叫你起床。”
林霰点点头,困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等你回来。”
霍松声碰碰他的唇角:“好。”
霍松声给林霰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他走在道上,碎雪被风吹起来。
侯府的树摇曳枝丫,像是在起舞。
霍松声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昨天晚上庭霜的那句话——
“霍松声。”
他说:“我爱你好久。”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陵又下了几场小雪,今年是个寒冬,城中腊梅开得很好。
林霰披着裘袄立在院中,左腕挎着一只竹篮,右手拿着把金色小剪刀,正在剪梅枝。
府上种着白梅,风一吹幽幽飘着香。
林霰剪下来便放进竹篮里,这么一会儿已经快盛满了。
周旦夕夹着一沓信件来找他,入院便说:“大人,护送昭月公主的车队已经出城了。”
林霰微微踮起脚,剪下枝头上开得最好那一束:“怎么才出城,快晌午了。”
赵安邈的和亲队天亮就该出发,按说早该出城了。
周旦夕把信放在一边桌子上:“说是公主走前闹了一通,胡言乱语一些有的没的。”
林霰淡淡道:“她的疯病愈发严重了。”
赵安邈疯了,上回林霰去找过她没多久,赵安邈就疯了。
谁也想不到昔日华光璀璨的大公主会变成这个样子,每天蹲在床上抱着个枕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每到夜深人静时她便将枕头靠在床上,一跪就是整夜。
林霰听说赵安邈疯了之后又去看了她一次。
赵安邈见了他更疯了,像是看到什么魔鬼,抓着枕头疯狂的尖叫。
林霰让人去将她的枕头抽走,赵安邈不肯松手,后来林霰将枕头扔在地上。
赵安邈撕心裂肺地哭。
林霰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冰冷地说:“你要疯便好好疯,别对着个枕头喊我大哥的名字,真让人恶心。”
林霰走后,赵安邈安静了一个晚上。
后来便不再终日抱着枕头,她更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似乎不再有那些激烈的情绪,直到今天出发。
她突然又开始疯狂的叫喊,抓着宫人的手,求他们放她走,或是让戚庭霜来见她。
赵安邈疯了不是一天两天,之前喊戚庭晔,现在又喊戚庭霜,那都是死了十年的人了,怎么可能来见她。
宫人怕犯了忌讳,堵住赵安邈的嘴,不让她再发疯,捆着绑着,硬是送上了马车,这才耽误到这个时辰。
“误了吉时不好。”林霰将梅花搁进篮子里,“让车队赶一赶路吧。”
周旦夕点点头,将拆开过的一封信交到林霰手中:“大人,吴东王今日宣告脱离大历,将在吴东另立新政,推举赵珩为新王。”
林霰把竹篮和剪刀放到桌上,打开信件。
周旦夕说:“和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宣布成立新政后,吴东军彻底脱离大历掌控,已经和西南军在昆州交战了。”
林霰看完信:“柏遂怎么说?”
周旦夕拿出另一封信:“柏将军说今年冬天难过,军队缺粮少米,不好打。”
“缺粮少米也不是我们一方,吴东同样缺粮少米。”
大历现在全境缺粮,粮食都拿去赈灾了。
“所以现在双方只是小摩擦,吴东那边也没敢有大动作。”周旦夕思索道,“这其实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能拿到粮食补给,便可先发制人。霍将军那边是不是可以……”
霍松声走了十天了,算算路程,应当行了一半。
先不说赤禹和幽泽能提供多少粮草,即便满足溯望原的要求,也不可能多有剩余。若是从中调借一部分,给到漠北的便不够了。
林霰没有回答这话,而是说:“确实要先发制人,但是要想别的办法。吴东六州看似铜墙铁壁,实则明争暗斗多年。这种仅靠赵祁鄯一人维系的亲缘政治如同海上泡沫,一击即碎。”
周旦夕点点头:“大人的意思是,先内部分化?”
“先让他们自己斗起来,等他们自乱阵脚,我们便可趁虚而入。”林霰道,“让柏遂先陪他们玩玩,我写封信,你拿去给李为,他知道怎么做。”
林霰进屋写信,周旦夕提起桌上的竹篮:“大人,这个放哪里?”
“先放院子里,我待会来收拾。”
周旦夕矮下身闻闻花香:“怎么剪这么多梅花,大人要做香包吗?”
“泡酒。”林霰说,“今年梅花开的漂亮,待酿好梅花酒送你一些。”
·
此时,吴东。
河长明正用石杵捻着花瓣,花汁颜色浅淡,流进碗里变得浓艳,房间里弥漫着清幽香味。
谢逸倒挂在房梁上,垂散的马尾就在河长明脸前晃荡。
河长明伸手拨开,没一会儿又晃过来,他沉默着往旁边坐了坐,谢逸腿一勾,也往旁边来了点。
河长明放下石杵:“你若实在无事可做便回去找楼主,别整日出现在我眼前。”
那日河长明跟赵珩叛逃出宫,二人一路马不停蹄赶赴吴东,才歇下没两天,谢逸便找上门来,说是要保护他。
河长明说自己不需要保护。
谢逸不听,将林霰搬出来,还恐吓河长明,说河长明若有个闪失,林霰要将他剥皮抽筋。
河长明推拒无果,谢逸便在他身边赖了下来。
赵珩来到吴东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白天基本不会出现,所以谢逸便日日来陪他。若是赵珩不来,谢逸晚上也留在这里,他喜欢待在房梁上,睡也睡在那里。若是赵珩来了,他便出去,具体去哪河长明不知道,他不关心这个,反正谢逸武功高强,去哪儿都随心所欲。
谢逸从梁上翻下来,盘腿坐在河长明身边,揪住一朵花,一片片地摘花瓣:“你总赶我走做什么,你一个人不无聊吗,我在这儿还能陪你说话解闷。”
河长明余光瞄着他,担心谢逸将他的花弄坏,语气冷冷的:“我喜欢一个人。”
“是,你喜欢一个人。”谢逸把揪下来的花瓣扔小碟子里,“喜欢到一个人都不敢关灯睡觉,嘴硬。”
河长明捣花的力道重了一些:“这与你无关。”
“谁要我倒霉呢,楼主派了我来看着你。”谢逸单手撑在案上,抓起花瓣一片片洒进河长明面前的碗里,“不过说真的,你那天为什么要跟他走啊?”
新鲜红艳的花和捣烂成泥的堆在一块儿,河长明忍耐着谢逸:“与你无关。”
谢逸丢完花,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看着河长明:“你不会真喜欢赵珩吧?眼光这么差?”
河长明把石杵扔在桌上,侧目看着谢逸。
谢逸举手投降:“我错了,我胡言乱语。”
河长明起身,将碾碎的花瓣盛在小碗里,桌上还有个玻璃缸,里头装着白酒,他把那些花倒入缸里。
红色花泥很快沉底,颜色一点点蔓延开,将白酒染成浅浅的红。
谢逸跟过来,低头闻了闻:“楼主每年春天都会送我两瓶梅花酿,是你酿的?”
河长明将盖子拧紧封好:“不是。”
谢逸说:“我觉得像,你知道梅花酿在回讫又叫什么吗。”
河长明把玻璃缸推回去:“不知道。”
谢逸笑着勾起河长明一簇弯弯曲曲的卷发,缠绕在手指上,说了句回语。
河长明拽回自己的头发:“我听不懂。”
然后拿着捻花工具离开了房间。
谢逸靠在半人高的木柜子前,一直看着河长明的背影,接着把食指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玩味地说:“美人香。”
吴东天气不错,太阳很大。
河长明把用不上的新鲜花瓣铺在筛子里,打算放在太阳下晒成花干,之后可以做成香囊。
此时一只灰毛红嘴的鸽子飞入院内,正停在河长明肩膀上。
信鸽脚上绑了细竹简,河长明停下手上的事,将信打开。
谢逸走到哪儿靠在哪儿,没正样地倚在门边,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吹了声口哨:“是楼主吗?”
河长明没说是不是,看完信,他只是搓了搓手指,那张纸便自己烧了起来。
谢逸觉得新奇:“你怎么办到的?”
河长明回头看谢逸,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头发也不是纯黑,细看之下,其实瞳孔更接近于琥珀色。
他张了张嘴,谢逸仿佛知道他要讲什么,俩人竟异口同声说:“与你无关。”
谢逸为自己鼓掌:“能换句词儿吗。”
他走过来,抓起河长明的手看了看,发现他小指的指甲缝里藏着磷粉:“你就靠这个装神弄鬼的啊。”
河长明冷脸都快绷不住,想挣开他:“放开。”
谢逸不放:“那你告诉我,楼主跟你说什么了。”
河长明保持沉默,将头转去一边。
谢逸绕去正面:“你虽然没被赵珩限制自由,但出了这个小院便有人跟着,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河长明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挣扎。
谢逸放开手,装模作样理了理衣服:“本人刚巧很闲,若是美人相求还是很乐意帮一帮的。”
河美人就差翻白眼,话不说就走。
“哎哎哎!”谢逸拦住他,“行吧,说什么事儿,我做义工行不行?”
·
当天晚上,谢逸带着林霰的信去了趟昆州。
昆州地处吴东边界,毗邻遂州,前去追击赵珩的西南军如今就驻扎在此地。
西南军主帅名叫英飞,曾是南林军副都统,手下一名得力指挥使便是柏遂。
柏遂前些日子刚在西海立了功,才升的副将。
英飞不认得林霰,但柏遂和林霰在西海有些交情。
谢逸将林霰的话带到西南军那儿便走了,多的事一概不管。
他走后,英飞召集西南军几名大将来到营帐,摊开东吴六州地图分析局势。
东吴六州实力相当,由于皇帝当初给了赵祁鄯极大的自治权,这六州虽然各有知府,但一切行动皆要先上报吴东王。
六州各有驻兵,战力亦不分伯仲。
不过这样平衡的兵力由于赵珩的突然加入有了一些倾斜。
赵祁鄯住在东吴靠近中心的一座州府,东州。在赵祁鄯宣告全国,东吴要与大历分而治之的第二天,东吴各州抽调了部分兵力保卫东州,这座他们眼中的新“国都”。
其余五州听从赵祁鄯调令,即便心有不满,也忍下了,可由此带来的兵力不均却是实打实的。
比如,东吴最北边的柳州,受雪灾影响,大批军官都下乡赈灾去了,留守的军队还要保卫州镇安全,原本人刚好够用,这一抽调,立马便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
灾情要不要处理?要。
州镇要不要守卫?也要。
可是没有人,守卫州镇的军队便分一些去救灾,林霰要找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于是林霰给西南军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先攻打柳州。
西南军在兵力上,攻打吴东或许够呛,但想打下一个柳州却是绰绰有余。
柳州一旦失守,赵祁鄯一定会派兵增援,有经验的将领都不会舍近求远,他大概率会选离柳州最近的锦州。
锦州虽然兵力齐全,但这支军是东吴六州里最松散的,原因在其军队主将去年末才因受贿被贬,新任将领到位不足一月,尚未与军队磨合完毕,这个时候想要击溃他们非常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