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少将行—— by作者:十七场风 完结
[db:作者]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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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讫……放消息的人说到时候,我们头一个要送的就是……就是……”
  那人的声音细若蚊蝇,霍松声却听清了。
  他一掌扣住那人的脖子,五指用力:“你说谁?”
  那人无法答话,霍松声几乎要将他掐死。
  林霰皱着眉上前来,抓住霍松声的手腕。
  霍松声侧目看他,眼底尽是风暴,那是怒火中烧的表现:“你敢拦我?”
  那人整张脸涨红,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气声。
  林霰异常冷静地说:“将军,现在还不可杀。”
  霍松声瞪视着林霰,眼尾不停跳动。
  林霰抓着他的手,攥住手指,用了点力气才让霍松声放开那人。
  那人死里逃生,伏在地上剧烈喘气。
  霍松声面色铁青的坐了回去,如果不是林霰阻拦,他今日定要取这人的性命。
  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的从船员口中听到“浸月公主”四个字。
  浸月公主要去回讫和亲之事并未昭告天下,小小船员如何得知?更荒谬的是,他们竟要将浸月公主当作货物送去回讫?是笃定了浸月公主不可能听从皇命,打算强来吗?!
  林霰蹲在地上,垂眸看向那个船员,不疾不徐地说:“你方才说的是长陵浸月长公主,我可听错?”
  对方生怕一句话说错,林霰也给他来这么一下,捂着脖子往后直躲。
  林霰将手置于他肩上:“回我的话。”
  与霍松声相比,林霰无论是从语气还是动作都要温柔许多,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威慑力竟然一点不比霍松声少。
  那人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疯狂地点头。
  “嗯。”林霰轻应了声,“你说有人给你们传信,可知此人是谁?”
  “真不知道,我们就是底下办差的小喽啰,那信都是直接传到老爷那儿的,老爷再派人通知的我们。”
  “你口中的老爷,可是遂州首富杜隐丞?”
  那人点点头。
  “那便不奇怪了。”林霰放开那人,“杜隐丞乃遂州船商,其势力几乎涵盖了大历每一片水域。可以说,现在水上跑的船只、航线,十有八、九都是来自杜隐丞的清风船运。”
  霍松声知道杜隐丞,此人本是造船工人,后来做起水上航运,兴许是有几分经商头脑,产业越做越大,光是杜隐丞每年上交给朝廷的钱税便是一笔天文数字,其家产莫说遂州,怕是整个大历也难出其右。
  这样一个垄断了整个大历水域的富商巨贾,想要在手中生出一条不为人知的暗网,简直易如反掌。
  林霰问道:“你说这次你们送了九个人上船,他们在哪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看守吗?”
  “他们在船肚……我们十来个兄弟,都在那儿守着。”
  船肚是货舱之下的暗房,通常是掌舵人待的地方。
  这艘船从下到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船员,想必大半人手都被安排在船肚看“货”。
  “两位好汉,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那人声泪俱下,“我们的身家性命全在老爷手里,你们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不从或是在半路出了差错,那是人头落地的事啊!我们真的没办法!而且……而且我们是出来寻人的,若是太久没有回去,我们那帮兄弟察觉到不对,这茫茫江水,大家都别想跑了!”
  船员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霍松声一个顶十个,非常能打,但一旦船只靠岸,岸上来接应的人没有收到货,一定会发现不对。眼下霍松声已经知道,这张暗网不仅遍布整个大历,甚至延伸至回讫,他不可能坐视不理,何况还牵扯到赵韵书。
  杜隐丞能与回讫相通,还知道宫内动向,显然是宫中有人与他有所勾结。
  且看他们势力之广,三年来暗中交易无数却瞒得密不透风,可见杜隐丞这把保护伞的地位一定很高。
  霍松声不想这么快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走道那头零零散散又有脚步声传来。
  霍松声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是他们的人往这边来了。”
  他折回来,厉声警告道:“你们要找的姑娘跳河自尽了,你们现在无法同买家交差,老实听我的,我让你们多活两日,否则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罗王。”
  那俩人瑟瑟发抖,不敢有半点违逆。
  霍松声解开他们的绳子,刚藏好,几个船员便走了进来。
  “大高,你们找人怎么找了这么久?”
  被叫做大高的船员就是尿裤子那位,他哆哆嗦嗦地往架子后面瞟,满脸紧张地说:“这儿没、没有,兴许在三楼。”
  “小婊子真会惹事儿,等老子逮到非得抽她一顿。”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往三楼去了,等人一走,霍松声和林霰从架子后面出来。
  霍松声余怒未散,脸色冷得厉害,此刻若是有人敢触他的霉头一定遭殃。
  林霰看向霍松声:“公子,你要插手此事吗?”
  霍松声冷冷说道:“先生有话便说,不用拐弯抹角。”
  林霰顿了一顿,说道:“将军此番不顾漠北战事,秘密返回长陵,是为了浸月公主的婚事吗?”
  霍松声并不意外林霰猜出他的目的:“是又如何?”
  林霰掩住唇,轻咳几声,才规诫般对霍松声说:“不管怎样,将军都是外男,您与浸月公主走得太近,并非好事。”
  “哦?”若说方才霍松声的脸色是冷,此刻却是连冷意也消失了,他气到极点时便是这样,有时还会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
  林霰说:“浸月公主失去圣心多年,地位不比从前了。若牺牲她能保大历与回讫两国安稳,皇上何乐不为。”
  霍松声听完这句便笑起来:“……何乐不为?”
  “将军战场杀敌英勇果决,为何要在这种小事上妇人之仁?”
  “小事?对,与先生的大事相比,我这些确实登不上台面。”霍松声笑得眼睛发红,犹如一头悬崖边挣扎的野兽,“但先生可知,浸月公主是我什么人?”
  林霰抿起嘴唇,微侧过头,偏离了目光。
  霍松声说:“她是我的姐姐,自幼护我长大。她也是我的嫂子,是我靖北少将军的发妻。先生要成大事,目中无人,心中无情,自然不能懂得,什么叫做同气连枝、皓如日月。”
  林霰很急地吸了一口气。
  霍松声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我此生,最是厌烦机关算尽、玩弄权术的小人。先生,你最好不要把主意动到我的人头上,否则,漠北十万兵马,不日便会踏平中原。到时,你的春秋大梦便做不成了。”


第六章
  林霰猛地看向霍松声。
  霍松声面目冷静,眼底却尽是张狂。
  林霰问他:“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几缕潮湿的发丝贴在脸上,显得霍松声很冷硬。
  谁又知道这句话,十年里霍松声想过几回,又有几回放弃。
  他咬紧牙关,侧脸的轮廓霎那间锋利起来:“有种你就去向皇上告我意图谋反。”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霰,兀自离开了货舱。
  霍松声回到三层,正撞上船员搜查,大高见了他就害怕,抖得像筛子。
  霍松声权当没看见,坐在床上脱衣服。
  春信被船员动静闹醒半天了,见到霍松声就问:“主子,你去哪儿了,怎么都湿了?”
  霍松声脱掉里衣,敞着的上身肌肉紧实,颜色漂亮。
  他弯腰在行李中找衣服,林霰从门口经过,停顿一下。
  春信没料到在这儿碰见林霰,惊讶道:“林先生?”
  霍松声也不回头,背着林霰将里衣套上。
  他的后背上有不少伤疤,是十年浴血奋战的见证。
  船员搜寻一圈也没找到人,心知大事不妙,因而个个脸色阴沉。见林霰挡在道上,便气恼地推了他一把:“闪开!”
  符尘此时刚巧从隔壁出来,见了这一幕,当即火上眉头:“喂!”
  霍松声皱眉看了林霰一眼,那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在门边低低地咳。
  这身子骨真是纸糊的。
  那头符尘已经和人动起手来了,动静不小,惹得船舱里的人统统出来看热闹。
  霍松声系好腰带,手中一块干爽的汗巾揉了揉头发。
  他也站在了走道上,林霰见他过来便将手放下,也不咳了。
  看着看着霍松声就发现了不对,这批船员显然和之前他们绑的那两个不是一个战斗力。
  符尘的功夫霍松声是见过的,对上聆语楼的杀手尚且游刃有余,可现在打这些人却有些吃力。
  林霰也沉下脸来:“看身手不是普通船员。”
  他一说话,霍松声才觉出俩人站得很近。
  林霰的声音原本很清润,可能因为刚刚咳了一阵,现在带了点哑,压低声音说话时尾调仿佛带了钩子。
  霍松声捏了下自己的耳朵,离他远了点。
  林霰微微一怔,再开口前清了清嗓子:“两种可能,一是杜隐丞的手下经过特训,或是这些人是由岸上的接头人安排的。”
  霍松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招式套路,觉得有几分眼熟。他眯起眼睛,说道:“应当不是杜隐丞的人。”
  林霰没有说话,偏过头又咳了两声。
  霍松声顺势也偏了头,正好抓住了一个关键动作。
  “这些招式我很眼熟,像是皇室暗卫所出。”霍松声说。
  林霰转了回来:“公子的意思是,宫中有人安排暗卫,负责向全国各地运送特殊货物。现今皇室暗卫由谁管辖,调拨由谁批复?”
  霍松声沉吟片刻,说道:“暗卫归属东厂,一切调用皆由御笔朱批。”
  ·
  长陵·广垣宫
  大历皇帝赵渊仰靠于龙榻之上,手里是内阁刚呈上来的奏章。
  他身旁有一白发太监,一身棕红色官服,头戴黑色方顶网纱帽,正持一柄御用朱笔,恭敬侯在一侧。此人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秦芳若。
  赵渊将折子往案上一撂,秦芳若躬身拿起来,朱笔替皇帝勾了个“准”字。
  案上还摞着一沓折子,赵渊皱眉看了看,取下腕上的佛珠在面上搓,一边问道:“浸月和亲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芳若声音尖细,回道:“礼部早上才将和亲礼单送到司礼监,待奴婢看过后,再呈给陛下定夺。”
  “嗯。”赵渊合上眼,“杜隐丞那商船造的还顺利么?”
  “回陛下,都在计划内,预计明年开春完工。”秦芳若说到这里笑了笑,“明年陛下南巡定是可以坐上的。”
  赵渊捏着佛珠指了指秦芳若,后者立刻迎上来:“陛下有何吩咐?”
  “我记得前两年杜隐丞还造了二十艘战船,除了试航时翻了五艘,剩下的都送去西海了。”
  “是的陛下。”秦芳若说,“前年西海战事紧张,确实送过战船。如今天下太平,那些船舶便搁浅在西海,已经闲置许久了。”
  赵渊大手一挥:“都用上,当初造船一艘十万两白银,让杜隐丞想想办法,必须物尽其用。”
  “是,陛下。”
  赵渊眼见着乏了,瓮声道:“去,叫长明来。”
  秦芳若缓步退下:“是。”
  ·
  是夜,长陵城司南鉴烛火通明。
  司南鉴建于长陵西南角丘山之上,高十二层,视野开阔,抬首可观星,俯首可瞰遍全城。
  长风野望,司南鉴掌鉴使河长明手持星盘立于塔顶,他穿着深色斗篷,帽兜遮脸,腰间环佩被晚风吹起,发出叮当响声。
  在他身后,满室烛光映上落星穹顶,点点星火连成诡异星象。
  “长明。”脚步贴近,来人望着河长明手中星盘。
  河长明生得一双极冷眉目,肤色极白,玉雕一般。闻言只侧了侧身,淡淡说道:“王爷。”
  当朝三皇子宸王赵珩黑衣裹身从阴影中走出:“林霰明日便可抵达长陵。”
  河长明收了星盘,面无表情走入室内。烛火颤动,周遭暗了一瞬又亮起来,河长明在案上取了剪刀,不紧不慢地剪着烛芯,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赵珩缓步走来,面前是河长明纤瘦的背影。
  “长明。”赵珩向河长明靠近,从后握住他手中的剪刀,“你若算错,本王不怪你。”
  赵珩偏过头,那是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他细细看着河长明的侧脸,手抚上他僵硬的腰,咬耳道,“但你若错了,本王便杀了林霰。算错一个,杀一个。”
  ·
  此时满江之上,载着林霰与霍松声的货船朝着长陵缓缓行驶。
  暗房之中,一群船员打扮的暗卫一个挨着一个,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问道:“上回出了岔子的人怎么样了?”
  又过了片刻,有人回道:“死了。”
  三层之上,霍松声倚在窗边。
  雨夜不见星月,天空是墨色的沉。
  江面风大,霍松声束发的飘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春信。”霍松声问道,“如果你奉命运送军饷去塞北,中途天降大雨,军饷全部受潮,该当如何?”
  春信刚刚换下一根火烛,答说:“回长陵请罪。”
  “回长陵死路一条,你还回去吗?”
  春信顿了顿:“军饷失于我手,愧对塞北将士,愧对君恩,不死难以谢罪。”
  霍松声转过头:“若你不想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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