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少将行—— by作者:十七场风 完结
[db:作者]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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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安邈比她还心急,便去问林雪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雪吟刚替戚庭霜降过温,双手被雪寒到通红:“等到援兵来。”
  赵安邈以为林雪吟是在等朝廷的援兵,便极有信心地点头:“对,父皇肯定会派兵来救我们的!”
  可是他们等了三天,大历的援兵仍旧没有现身。
  连远在皇城的公主都能独自跑到溯望原来,援兵没有道理这么久还不到。
  赵安邈半梦半醒间听见戚庭霜与林雪吟说话。
  戚庭霜的嗓子在冰天雪地里冻坏了,几乎出不了什么声音,她模糊地听到戚庭霜说:“松声一定会来……”
  林雪吟抚过小儿子的脸颊,说道:“南林侯府被人绊住了脚,我们不能等了。”
  躲在坑洞里,回讫人不出几日便能找到他们。
  援兵迟迟不到,横竖都是死,离开这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当夜,林雪吟带着余下十八名靖北军与赵安邈向南逃亡。
  在此之前,赵安邈始终十分信任林雪吟,但她无法理解林雪吟顶着回讫的追杀,离开坑洞的决定。在她看来,此时躲在坑洞里等待援兵是最安全的方法。
  冬天的溯望原气候太恶劣了,风雪交加。
  赵安邈从没受过这种罪,哭着说要回去。
  回讫的士兵步步紧逼,赵安邈不顾林雪吟的阻拦,执意要走,半路便被回讫人抓住。
  那支兵近百人,赵安邈被扇了几个耳光,便交代了林雪吟等人的去向。
  而那时,回来找赵安邈的靖北军就潜伏在厚雪之后。
  回讫派了一队人沿着赵安邈指认的方向继续追踪林雪吟等人的下落。
  剩下几十个人看守着赵安邈。
  他们很快便对赵安邈生起歹心。
  林雪吟的面容被大雪映得十分阴冷。
  她提剑起身,却被不知何时醒来的戚庭霜抓住了手。
  戚庭霜无声地喊:“娘,别去。”
  林雪吟低头看了看自己重伤的儿子,心一横,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蒙住了戚庭霜的眼睛。
  紧接着,她带着人冲了上去。
  那是戚庭霜人生中最黑暗,也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听见很多惨叫声,有刀剑入肉的声音,有人身倒地的声音,更多的,他听见了回讫士兵放浪的笑声。
  戚庭霜发不出声,竭尽全力摘掉蒙眼的布条。
  然后便看见让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一幕。
  回讫人的尸体倒在雪地上,靖北军残存的将士无一生还。
  而他的母亲被按在雪中,被回讫人撕碎了衣服。
  戚庭霜无声的嘶吼,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他拼命向前爬去,十指被雪下锋利的石头割破,可这条路太长太长了,他费劲力气也无法爬到母亲身边。
  林雪吟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在转头看见戚庭霜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突然按着回讫人的头开始迎合,这无疑刺激了这群丧心病狂的敌人。
  林雪吟被几人拖入坑洞中,在那里,同样屈辱的人还有赵安邈。
  大雪中蜿蜒出一条血路,戚庭霜爬到洞口的时候,林雪吟刚巧从里面出来。
  她衣衫不整,手中提一把滴血的刀。
  “结束了……”
  林雪吟的刀掉落在雪中,她俯身想要抱一抱戚庭霜,手伸出去,又颤抖地缩了回来。
  戚庭霜目眦欲裂,身体和心都是千疮百孔。
  他的眼睛很痛,眼泪和血一起流下来,被风雪吹干,视线也渐渐模糊。
  再醒过来,戚庭霜躺在一辆板车上,林雪吟肩上勾着绳,在雪地里艰难地拖着他往前走。
  仅存的那几名靖北军死在了回讫人手里,赵安邈一言不发缩在戚庭霜身边,林雪吟瘦削的肩膀撑起两个人的重量。
  戚庭霜张开口,仍然无法发出声音。
  他敲打木板吸引林雪吟的注意,天气太冷了,他全身都冻僵了,手指关节很容易便被粗糙的木板擦破,脱掉一层皮。
  林雪吟停下来,地上抓起一把雪喂给戚庭霜。
  一夜过去,这名铁血不倒的女人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林雪吟合上戚庭霜的眼睛,让他睡觉。
  戚庭霜执拗地抓紧母亲的手,他很想站起来,想像个男人一样保护他的母亲,可是重伤带走了他全部的精力。
  林雪吟继续上路。
  戚庭霜紧闭着眼,不想在此刻给林雪吟添半点麻烦。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溯望原才有生机。
  可身后的追兵一直穷追不舍,无论他们多少次改变方向,回讫很快就能追上来。
  戚庭霜昏沉钝痛的头脑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
  他看向身边的赵安邈,忽然用力翻起身,抓住了她的手。
  赵安邈纤白的手掌中安放着一枚红色的石头,那是回讫人专用的信号石,指甲一抹便能掉下一片,落在雪中不会化,反而会将雪染红。
  这就是回讫能找到他们的原因。
  “为什么?”戚庭霜动了动唇,却不妨碍赵安邈看懂。
  赵安邈猛地推开他,跳下板车。
  手中的信号石整个掉落在地,连片的红瞬间蔓延开,像极了鲜血。
  赵安邈颤抖地哭,尖叫道:“他们说只要交出你就会放过我!我要回宫!我现在就要回宫!”
  林雪吟冲上来捂住赵安邈的嘴,她对待赵安邈始终温和,此刻却严厉起来:“你和回讫做交易?他们的话你也敢信?!”
  赵安邈在林雪吟手中挣扎,恶狠狠一口咬在林雪吟手臂上:“我不信他们难道信你吗!若不是你执意要走,我怎么会被他们那样欺辱!”
  林雪吟手腕留了个口子,她冷冷看向赵安邈:“若非你不听阻拦任性回头,我们现在已经走出溯望原了。”
  回讫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雪吟甚至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她警告赵安邈老实闭嘴,搀扶着戚庭霜躲到巨石之后。
  他们身后就是深渊,林雪吟回头看了一眼,扔了一捧雪下去,入目皆是白色,无法判断有多深。
  林雪吟钳制着赵安邈,透过枯木缝隙窥视回讫人的一举一动。
  回讫发现了遗落的板车与信号石,并判断林雪吟独自带着重伤的戚庭霜走不了多远。
  他们带人在周围搜寻了一圈。
  林雪吟屏住呼吸,整个人贴在石壁上。
  戚庭霜身上被她铺满了一层雪,回讫人跳到巨石上向下眺望,没看到人影。
  几人说着回讫族的语言,林雪吟常年驻守溯望原,能听懂几句,他们在说,此地无人,要继续向前追赶。
  林雪吟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
  她前胸及后背都汗湿了,心脏也快要跳出来。
  回讫人意欲离开,可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赵安邈突然挣脱林雪吟站了起来。
  她歇斯底里的朝回讫大喊:“戚庭霜在这里!他还没死!”
  时间仿佛就是在这一刻静止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戚庭霜的耳朵里都只有一声争鸣。
  嗡——
  他拂开面上的雪,正对上林雪吟投过来的决绝的目光。
  林雪吟一掌击在赵安邈后颈,后者软倒在地。
  随着赵安邈倒下的动作,戚庭霜的世界被放慢了,有血气涌在喉间。
  他匆匆握住林雪吟冰冷的手,抓住身旁的树干,阻止自己往深渊下坠。
  “娘——”
  林雪吟笑着吻过他的额头,用力将戚庭霜推下深渊。
  戚庭霜的声带仿佛被硬生生割裂了,喊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却也悲痛欲绝。
  孤鸟自天边飞过。
  戚庭霜看见一支箭刺穿了林雪吟的心脏。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他脸上。
  林雪吟跪立在雪中,向深渊呐喊:“庭霜!活下去!”
  ·
  林霰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有灼烧般的疼痛。
  他的右手被夹板固定住了,动起来很不方便。
  林霰放下受伤的手,也松开了赵安邈的脖子。
  一片云飘了过来。
  林霰的脸被乌云笼罩着,这让他看起来冷漠,也绝情。
  “忏悔吧,安邈。”林霰的指尖自赵安邈脸颊上轻扫而过,“向溯望原惨死的战士,向林雪吟,向你自己,忏悔吧。”
  林霰站起身,身后落下两道黑影。
  他面无表情地交待:“别让她死了,她还没有赎罪。”
  林霰迈步离开。
  赵安邈膝行几步,冲那嶙峋的背影哭号道:“庭霜哥!”
  林霰停下来:“你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你也没有资格供奉戚庭晔。戚家受不起你的香火,你不配。”
  乌云卷过头顶,稀稀落落的雨滴下来。
  林霰走的不快,到门口时,发丝已经微微湿了。
  门廊外有个身影靠墙而立,那人撑着伞,正仰头看伞沿上落下的雨珠。
  林霰愣了愣,面上的冰冷悄然散尽。
  “将军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霍松声向林霰走来,皱着眉,“不知道要下雨啊,不打伞。”
  林霰默然站在伞下,静了会儿问道:“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咯,你以为就你会算吗。”霍松声说,“赵安邈失势,你不得来落井下石一番。”
  林霰抿着唇,见霍松声表情生动,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霍松声垂下眼,撇到林霰掌心里破烂的伤口。
  “你又怎么了。”霍松声不悦地拎起林霰的手腕,摊开那手掌,“赵安邈都能伤到你?你可真是个不顶用的瓜皮。”
  霍松声说着,摸到一直收在身上的,林霰的帕子。
  他将帕子绕在林霰手掌上,数落道:“你这人,就不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吗?右手吊起来你就弄左手啊,俩手都折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林霰专注地听,一句都不想错过。
  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还很乖,几乎不会反驳。
  等霍松声说完,林霰才轻轻捏住霍松声即将脱离他掌心的指尖。
  “干嘛?”霍松声不明所以。
  林霰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将头贴在霍松声肩膀上。
  霍松声原地怔了怔,默默将伞向林霰那边挪了一下。
  “累了?”霍松声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其实很温和,他以为这次还会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得不到林霰的答案。
  可是这次林霰应了一声,随后抬起手,虚虚地揽住了他的腰。
  “将军。”林霰低沉道。
  霍松声偏一点头,一声鼻音掠过林霰耳际:“嗯?”
  林霰捉住那抹尾音,闭上眼,放纵了自己:“松声。”
  雨打在伞上,啪啪作响。
  霍松声的心跳与那声音重合。
  他伸出手,很轻地抚过林霰的后颈,这是大将军笨拙的安慰。
  霍松声不知道林霰的经历,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可他给了林霰一句:“我在。”


第四十六章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雨水也格外多,风一吹便化作稀稀落落的霰粒,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霍松声撑着伞,林霰说想走走,霍松声便陪着他。
  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从行宫出去这条小巷窄而幽深。
  霍松声觉得林霰兴致并不高涨,想来也是,谁再有闲情也不至于在冷风雨天里漫步,多半是想解忧散心。
  霍松声以为林霰不会同他闲聊,不想没走几步,林霰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林霰似乎是抬头看了眼天,接着便说道:“快到将军生辰了吧。”
  霍松声是冬天生的,他出生那天天气并不太好,晨起便有霜雾,整日刮着冷风,晚间还下起了银豆子,那庭庭院院皆蒙了一层白色碎屑。
  “你又算到了。”霍松声眉头一挑,“怎么算的?”
  林霰答说:“岁寒松柏,闻风有声,将军得名‘松声’,应是生于冬日。”
  “嗯。”霍松声算算日子,老皇帝生辰过后没几天,就该到他了,“下个月初六,那时我应该已经在溯望原了。”
  林霰点点头:“可惜不能当面向将军庆贺生辰。”
  “是挺可惜,不然还能向你讨份贺礼。”霍松声笑了笑,“亏了。”
  林霰不喜这话,看向霍松声:“将军想要什么?”
  霍松声耸肩一乐,摇头说:“算了吧,你管好自己。”
  从名字猜生辰还挺有趣,霍松声转念一想,突然“哎”了声:“照这么说,你也是冬天生的?”
  林霰闻言微顿,慢半拍应和道:“嗯。”
  “什么日子?”
  林霰模糊地说:“也是下个月吧。”
  “这么巧?”霍松声揪着不放,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哪天啊,你不会比我大吧?”
  “我……”
  林霰难得卡了下壳,还在思考如何回答,忽闻街角旮旯里传来一声微弱猫叫。
  霍松声看过去,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一块木屑被顶了下来,惊到一只小猫。
  俩人走到跟前,猫很瘦小也很脏,天寒地冻地缩在杂物堆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出生不过月余,已不知流浪了多久,若是无人救治,很可能就冻死在这里了。
  林霰蹲下身去,伸手要将猫捞起来。
  霍松声拽住他的翻毛领,制止道:“你那手还要不要了,拿着伞,我来。”
  林霰便将伞接过来,看霍松声小心翼翼将猫捧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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