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少将行—— by作者:十七场风 完结
[db:作者]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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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国虽然打的不可开交,但这是霍松声第一次入回讫。回讫与他想象的差不多,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破败,这个依赖草原生存的游牧民族刚刚历经一场百年难遇的寒冬,草木凋敝,飞沙漫天,如果不是黄沙中若隐若现的土著屋舍,几乎让人怀疑这里究竟是城池还是沙漠。
  风沙的关系,回讫路面上很少能看见人在走动,死人倒是见了不少,随意弃置在路边,任猛兽啮咬,若是天气炎热,这里肯定会生出瘟疫。
  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人确实很难生存下去。
  即便两族交恶深重,看到这里也难免会起几分恻隐之心。
  回讫扩张的手段和方式野蛮残暴,但他们想要为自己的国家和子民另谋一条生路的心没有错。
  这样的环境在接近胡蚩时稍有改善,虽然也没有好太多,但至少风沙小了,商铺和行人也多了一些。
  前来接洽的回讫官员态度并不友好,霍松声不在意,将心比心嘛,若是现在回讫的使臣去了他那,他多半也给不出几分好脸色。
  霍松声听得懂回语,也能简单交流,对方臭着脸让他等,说他们国王近来身体不适,此刻还没起身。
  回讫历代国王都短寿,就霍松声在溯望原这十年,回讫都换了三个王了,眼下这个上任还不足两年,年纪好像就比霍松声大两岁,膝下原本有个儿子,养到七、八岁就病故了,算下来,回讫正统王室就剩下当今国王一人了,若他也一命呜呼,这支血脉断绝,再要立新就得选旁系了。
  不过回讫重视血脉传承,他们对做国王不似大历那般热衷,或许是因为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往往年少早夭,回讫又是信奉天神的民族,久而久之便有了国王受诅咒所以才会短寿的传言,这个位置就更没人去争夺了。
  回讫是草原之国,回讫王族常年居住于草原之上,那里有连片的白色毡帐,国王那顶是红色,顶上铺着七彩绸缎,以示尊贵。
  霍松声等了小半个时辰,官员来通知,国王起来了,现在要接见他。
  霍松声带着人去到国王住着的毡帐,刚要进去,门口士兵挡住他的去路。
  霍松声扬起眉头,只听对方说:“大王只见你,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罗田疑心有诈:“我们只来了这几个人,回讫还不够放心吗?”
  对方还是重复那句:“其他人免谈。”
  霍松声笑了声,拍拍那士兵的胸口:“招待好我的兄弟,他们若在你营地有了闪失,你家大王就别想活到下一个日出。”
  说完,他一撩毡布,浑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讫国姓那齐,意思是草原上的霸主。通常来说,回讫王子继任王位,便会舍弃原先的名字,只保留姓氏。所以回讫王世代都叫那齐,以代数作为区分,现任回讫国王是回讫第三十一代那齐,他在位时称那齐,等他死后尊号就是那齐三十一。
  国王的毡帐里光线并不明朗,窗用灰布蒙着,只在拐角立着一两座烛台,烛火很微弱。
  回讫这任那齐在位时间不长,但野心极大,秉承前人的遗志,企图向南扩张。不过他身体差得离谱,传言不能见光,在光下待久了便会全身脱皮,呼吸困难,所以他不似过去的回讫王那样还会亲临战场,他几乎没走出过这顶毡帐。
  霍松声入了帐,毡帐不算小,乌泱泱站满了人,等适应此处光线后,霍松声才看出来,这些都是穿着甲胄,手拿兵器的回讫士兵。
  回讫人身量高,体格也健壮,长期在北方草原生存,使他们非常能适应寒冷的天气。中原已经入春,漠北还冷得厉害,这昏暗毡帐阴冷得很,一点火光都没有,还被冷兵指着,更觉寒意。
  霍松声大剌剌搓着胳膊,用简单的回语交流:“就我一个人来,你们还弄这么大的阵仗,是有多抬举我?”
  尽管回讫曾见打败过靖北军,但必须承认的是,从戚氏开始守护这片草原开始,到霍松声接手这十年,靖北军和现在的镇北军,始终都是盘踞在回讫人心中无法驱散的阴影。
  毡帐最前方,极黑暗处摆放着一张披着厚厚虎皮的高背椅,回讫王正坐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松声。
  这是现任那齐和霍松声第一次见面,他被病痛折磨的身形消瘦,回讫人眼睛大,眼窝深,这是他们异族长相的象征,因为瘦,那齐的眼窝完全凹陷,加上灰白脸色和暗沉的光,他看上去阴森恐怖,鬼魅一般。
  毡帐中安静须臾,那齐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摆了摆,说道:“中原讲究礼尚往来,霍将军孤身来此可见诚意,我们也不要失了待客之道。”
  回讫与大历打了几十年,仇恨根深蒂固,现在一军主帅连兵器都没带站在这里,想要杀了他易如反掌,毡帐里的士兵迟迟未动,眼里俱是凶光,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霍松声抱起胳膊,笑了声:“那齐,看来您讲话也不好使嘛,这若是在我军中,怎么也要杖刑伺候。”
  那齐从阴影中探出头来,看向周围:“你们?”
  回讫士兵对那齐保持极高的忠诚度,他们纷纷转向那齐,黑暗中对视片刻,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
  霍松声嘴唇勾着,从怀中取出和亲文书:“这是大历为此次和亲准备的一点见面礼,请那齐过目。”
  一名头戴毡帽,身穿裘袄的人走了过来,那人看起来是个不小的官,肩膀上搭着一只狐狸头,动物的尸体已经风干,和衣服缝在了一起,是身份的象征。
  赵安邈是大历大公主,曾荣极一时。按照国例,大公主嫁妆享最高规制,整车装十五车,为了彰显大历国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给到赵安邈的足有二十五车,前无古人。
  礼单详细记载在文书上,厚厚一沓,翻都要翻很久,那齐就着零散光线看了看,说道:“听闻大历皇上很钟爱大公主,如何舍得让她远嫁回讫?”
  “大历与回讫世代联姻,我们将最尊贵的公主送过来,是表达对回讫的重视,我们也愿意和回讫亲上加亲。”霍松声说着,轻轻转了下食指上的玄铁戒,“这还只是一点前菜,相信那齐也知道,大历海域之上有一条通往回讫的航道,我们预备今年年底或明年开春正式通航,小动作就不必搞了,届时我们会在各港口建立海事司,将一切交易往来摆在明面上,不会让回讫吃亏。”
  杜隐丞修建的那条航道暗通回讫,这航道怎么挖,从哪儿挖,踩的哪个点,这些都在修建前和回讫秘密商讨过。霍松声直接点明航道的事,看似讲的都是好处,其实是警告回讫,不要再搞小动作,你们的暗度陈仓,都被我看在眼里。如果你们老实,我可以用这条航道带你们分一杯羹,如果你们还有不臣之野心,那一切就要另说了。
  那齐“哦”了一声,被蒙在鼓里的样子:“什么航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底下人有几个抬了头,目光与那齐接触后又挪开。
  “这事那齐自己去问吧,反正航道已经在那儿了,如果回讫决定不用它也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好去将那一段炸了,以免日后生出事端,影响两国关系。”霍松声往前走了一步,“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眼下已经入春,我们的公主也已到达溯望原,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不知回讫这边有没有想法。”
  赵安邈的和亲对象并不是回讫王,而是他的弟弟,那齐律。
  现任那齐没几日好活了,能不能挨过今年还不知道,他若死了,王室旁系中最有可能接任王位的便是那齐律。
  那齐说:“大历讲求生辰八字,回讫信奉天神六柱,要选一个两边都能接受的日子,霍将军您说呢?”
  “那是自然。”霍松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出发前礼部按照赵安邈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吉日,“这是大历选定的日子,不知回讫这边几时能算好?”
  那齐看向帐子左边一个老人,对方说:“需要三天。”
  霍松声倒不着急:“那等您算好了我们再看,日子定下来,我们便可以着手准备送公主来回讫了,等公主与那齐王弟完成婚事,我这和亲使臣的任务也算结束,回去能交差了。”
  过去大历与回讫和亲,都是先将公主送到回讫,再定吉日成婚。
  那齐说:“既然大历皇上与回讫已经约定好亲事,公主就已是我回讫的人了,将军不必等待,明日将公主送过来吧。”
  回讫正找机会发动战争,成婚之前,任何变数都可能成为开战的导火索。和亲路上,回讫几次三番设伏想要杀死赵安邈都没有得逞,一旦赵安邈进入回讫,失去霍松声的保护,她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霍松声不赞成:“大公主身份与众不同,我要确保她的安全。”
  作为回讫的老对手,历任回讫王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驻扎在边境的靖北军,其中重点是要研究他们的主帅。那齐虽然没见过霍松声,但对霍松声研究的不少,最后除了得到他是个强硬的人以外,霍松声的战术、身法,他从没研究透过。
  那齐原本沉着脸,此刻连声音也沉了下来:“将军的意思,是觉得将大公主留在回讫,她就不安全了?”
  身处敌方营帐,身边环绕着虎视眈眈的敌人,现在还能游刃有余,甚至甩脸发脾气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霍松声就是这种人,他也沉了脸:“那齐这么说就不对了吧。”
  霍松声冷冷地说:“本将孤身在此还被你们用刀剑指着,不放心公主安全,应当也在情理之中吧。若是公主在成婚前有了什么差池,这账是算我们的,还是你们的?那齐今日若是能给本将一句准话,本将立刻回营,亲自送公主来此。”
  两国之间本就没什么信任可言,都是在试探,回讫的目的是开战,大历是要堵住回讫开战的嘴。这几句话瞬间将毡帐中表面的平寂撕裂了,士兵们高举手中武器,里三层外三层将霍松声包围起来。
  那齐撑着手边的人站起身,逐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将军此言差矣。”
  他说话极慢,走路也慢,空荡荡一副骨架似的,像是一巴掌就能散架:“我听闻,大历公主在长陵生了场重病,如今变得疯疯癫癫,认不清人。回讫诚心与大历交好,大历却将一个疯子嫁了过来,若要算账,也该是回讫找大历算吧。”
  话音一落,数道剑光照在霍松声脸上,剑端映出霍松声寒意深深的脸:“哦,本将初入回讫,见回讫城池残破,草木凋敝,原以为只是土地荒废,不料人脑子也挺废,此等谣言竟还有人相信,真是令本将大开眼界。”
  哗地,指着霍松声的剑齐刷刷架上他的脖子。
  那齐说:“将军,这里可不是让你无法无天的大历。”
  霍松声视线都没晃动一下,仿佛此刻被刀架脖子的人不是他,他冷笑一声,道:“是吗,本将只知不要任人宰割。”
  说着,霍松声一抬手,直接将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全缴了。
  地上哗啦啦掉落的都是兵器,霍松声翻了翻被割破的袖子,说道:“若是我们的公主好端端来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那齐一脚踩上月牙般的弯刀,说道:“那就听将军的,大婚之时再送公主入回讫。”
  “既然如此,那齐明日来溯望原,本将带你看个够。”霍松声拇指抹过下嘴唇,哼笑着说,“那齐,你敢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讫称霸草原长达一百余年,若非君主短寿其国运远不止于此。
  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霍松声与回讫打了十年仗,比任何人都清楚回讫的实力。
  毡帐中安静非常,那齐看着霍松声,眼神犹如一头饥渴的野兽,他并不吝啬的向霍松声展示着自己想要杀死他的欲望,甚至透过眼睛大张旗鼓告诉霍松声,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杀掉霍松声。
  回讫与大历船商合谋修挖航道,一旦修成,光靠两国来往的情色交易,就足够回讫养活自己的子民,这是一条能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暗线,乃至回讫可以通过这条航道直达中原腹地,为他们进一步扩张做准备。但现在这条航道被发现了,回讫征伐的大计被打破,摆在眼前的财富不翼而飞,就连侵入大历的宏图霸业都要打个问号。
  如果在这个时候先将对回讫最有威胁的霍松声拿下,失去主帅的镇北军便如同一盘散沙,回讫可以先取溯望原,再攻漠阳关。只要他们占据漠北,回讫三百万人就有了新的家园,到时如何进入中原便是细水长流、指日可待之事了。
  那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霍松声视线一低,紧接着,环绕在他周围的士兵再次举起手中的弯刀,有两把甚至架在了霍松声的脖子上。
  回讫气候严寒,毡帐又不生火,冷兵都透着森然寒意。
  霍松声被刀刃抵着脖子,拿刀的人是回讫一员虎将,名叫勒达,俩人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交过手,勒达脸上有一道纵横整个面颊的刀疤,那是霍松声的杰作。此刻,勒达的刀锋缓缓向上,刀尖戳刺着霍松声锋利的下颌骨。
  霍松声微微仰头,不慌不忙地看了勒达一眼,再看向那齐:“看来回讫并非诚心想与大历交好。”
  刀光凛冽,那齐往后退了一步,躲回阴影之中,缓缓道:“霍将军,如果大历真有诚意,此刻应当是公主站在我的营帐里,而不是你。不过你在这里也算天神赐予回讫的意外之喜,大历的皇帝选中你为和亲使臣,是你的国家亲手将你送往这条断绝生息的死路,将军聪明如斯,想必没打算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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