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岿然故意说:“不行。刚才不都说了,我是全剧组颜值最高的人,要想在我的剧组混,只能扮丑。”
“那心灵丑可以吗?”姜乐忱忙说,“就那种不学无术的恶毒男配,坐拥万贯家财,每天从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穿高定,坐豪车,家里有八十个佣人,每天见到我就说:‘may i help u sir?’,地道的英国伦敦腔。我也没个正事做,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欺负男主,欺负女主,欺负女配,欺负家里的狗……这种心灵丑恶的人我也可以演的。”
“你心灵丑恶不达标,”林岿然道,“不过想得倒是挺美的。”
大家一边大笑着一边碰了杯。
所有人都没有喝酒,只喝姜汁可乐,装在保温壶里的姜汁可乐一壶壶地端上了桌,真是风景独特。
《金苹果1号》剧组关系很好,不像有些剧组上下级等级严明。
姜乐忱之前拍的那部雷剧,杀青宴时男女主和导演都没出现,只有他们一群小配角和工作人员吃席,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天几位主创在旁边单独开了一个包间,和投资人吃饭。配角的大桌饭餐标一人一百,包间的餐标后面多加两个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龙肝凤肉。
这顿火锅吃到了晚上十点,后来大家玩嗨了,见火锅店角落放着一个ktv点唱机,就把它推到中间,大家轮流上去唱歌。
只是这点唱机有些年头了,新歌一个没有,全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不过老歌才经典嘛。姜乐忱好歹是爱豆出身,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重任,一连唱了好几首歌,又蹦又跳的,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活力。
姜乐忱唱完,话筒传到了鲍老师手里。
鲍磊选了一首粤语歌,这歌年纪比小姜都大,小姜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坐在桌旁,一边吃着涮火锅,一边跟着哼哼唧唧地唱。
唱完了,他还让林岿然点评:“导儿,我唱的怎么样?”
林岿然委婉表示:“唱的不错,就是没听出来是粤语。”
姜乐忱:“……”他委屈道,“粤语太难了,我英语都过六级了,粤语也只会八句话而已。不过我看网上说,只要会说这八句话,走遍港城都不怕啦。”
林岿然见他如此自信,问:“哪八句?”
姜乐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擂好、欧嗨姜乐忱、几多钱、有谋得平的呀、死扑gai、食屎啊你、丢雷老豆……”
“停。”林岿然被他的塑料粤语吵到头痛,打断他,“所以你只学了自我介绍,砍价,和脏话?”
“不止哦。”姜乐忱得意极了,“我还会最重要的一句。”
“哪一句?”
“——我锺意你。”姜乐忱没有给林岿然任何缓冲,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我锺意你。”
短短一句话,仿佛是一种带着吸引力的魔咒。林岿然猝不及防,就这样被捕获了。
餐厅里的欢声笑语在那一刻忽然离得好远,远到林岿然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外,什么也听不清。
少年侧过头,盈盈笑着望向他。
他们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小姜吃热了,不知何时脱下了外套,只穿一件橙红色的帽衫坐在那里。他肩膀单薄,袖子撸到手腕,白玉似的胳臂上挂着伤——这是前几天拍摄时不小心碰到的,助理当时急坏了,小姜却蛮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他总是这样,这也不在意,那也不在意,却总能精准地击中别人的在意。
比如现在。
小姜的粤语当然称不上标准,怪腔怪调,一句“我锺意你”里不知放了几分玩笑。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句称不上告白的戏语,却轻而易举地撩动了林岿然的心。明知这不过是天上幻影,可是林岿然没有一丝抵抗地栽了进去。
“导儿,导儿?”见男人愣了半晌不说话,姜乐忱好奇地在他面前挥挥手,催促着问:“怎么样啊林导,这句话我说得标准不标准?”
林岿然终于挣扎着从那片海市蜃楼里惊醒。
“……”林岿然收回视线,哑声道,“说得很好。”
“真的?”姜乐忱得到夸赞,终于放心,“我还怕自己学得不像呢。”
可能是火锅店里太热了吧,林岿然心浮气躁,想喝口水润润喉咙,可举起杯子却发现杯子是空的。
就在此时,连续唱了两首歌的鲍磊从舞台上走下来,举着手里的麦克风问:“还有谁要唱歌?”
他的视线扫过桌旁的工作人员,见无人举手,本来打算把麦克风关掉,却没想到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站了起来。
“给我吧。”林岿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餐桌,接过了麦克风。
谁也没想到,想来在剧组不苟言笑的林导,居然会唱歌!
大家很快起哄似得鼓起了掌,喊着“林导,来一个!”“导演唱歌啦!”“导演,唱首粤语歌呗~”
编剧老詹惊呆了,他认识林岿然这么多年,每次老友聚会,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开过金口啊。
老詹:“岿然,之前每次让你唱歌,你都说不喜欢唱,怎么今天转性了?”
“凡事总有例外,”林岿然如此回答,“这就是我的例外了。”
一旁的姜乐忱:“?”
咦,这段对话怎么有些耳熟啊。
……
一顿杀青火锅宴,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到午夜,如果不是第二天还有晨戏要拍的话,估计他们能吃到后半夜。
前一天玩得太嗨,直接后果是小姜同学生病了!
昨天吃火锅时,姜乐忱嫌热,就脱了外套,然后上台又蹦又跳的唱了几首歌,从火锅店出来时,没来得及穿衣服,冷热一激,感冒大魔王就找上了他。
姜乐忱身体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几次病,但越是不生病的人,生起病就越来势汹汹。
前两天只是流鼻涕,到后来开始嗓子疼,喝了药也压不住。
他和闻桂打电话时,闻桂敏锐地察觉出他声音沙哑。
“你病得好严重,”闻桂立刻说,“能不能请假休息一天?”
“再过几天我就要杀青了,这时候请假,剧组就没办法在春节前完工了。”敬业小姜如此回答,“而且结尾的戏特别多,我挺一挺,拍完了再慢慢休息。”
闻桂:“你别太拼了。”
姜乐忱:“这话应该送给你吧?我看到你粉丝给你总结的‘死亡行程单’了,你接下来的工作这么多吗,居然连春节都不能休息?顾地主也太能压榨人了吧!”
闻桂却说:“那些工作不光是顾总安排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综艺客串、solo曲录制、各种商演……零零碎碎加起来,闻桂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他们之前在琼岛分开时,闻桂说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姜乐忱从这份行程单里看到了他的决心。
姜乐忱太了解他了,知道劝不住他,只能说:“忙归忙,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之前练舞伤了腰,跑行程时注意别受寒……阿嚏!”
话没说完,姜乐忱自己先打了个打喷嚏。
闻桂顿时心紧:“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呸呸呸。”姜乐忱打断他,“水果罐头之神会保佑每个虔诚教徒的!”
姜乐忱一直没有请假,每天坚持带病拍戏,这要换成别的小鲜肉,至少要发十篇通稿吹敬业呀。
林岿然也看出他身体不舒服,没戏的时候,就让小姜裹好衣服上车里呆着去,给他把暖宝宝、热水袋都装好了,生怕这个金疙瘩病情加重。
但好的不灵坏的灵,月底大风降温又遇上冰雨,姜乐忱在零度以下的户外拍了一整天,当天晚上体温就烧了上去。
他强撑着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等晚上回到宾馆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全身都像是脱力了一般。
助理吓了一跳,抖着手要打120。
“别打别打别打,”姜乐忱迷迷糊糊睁开眼,拦住她,“去了医院也不过是挂水开药。我行李箱里有药,吃了退烧药睡一晚就好。”
助理赶忙给他拿药倒水,又去旁边餐厅买了肉沫青菜粥,守着他吃完。
姜乐忱囫囵吃了药,躺回床上,空调暖气开到最大,被子也盖了两层。林岿然听说他发烧了,刚收工就过来看他。
男孩烧得脸颊耳朵都红艳艳的,浑身都烫的吓人。
林岿然摸了摸他的手,只觉得姜乐忱手心都是汗。林岿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坐在他床边,轻轻握住男孩的手,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乐忱明明都烧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有闲心胡思乱想,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之前看的同人文学,觉得自己真像个不省心的逆子。
“导儿,”小姜同学可怜巴巴地开口,“对不起……我影响剧组进度了。”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林岿然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帮他掖好被角,安慰道,“是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对不起,我身为导演没有合理安排拍摄日程,让你病情加重了。”
姜乐忱:“那明天的戏……”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管工作?”林岿然说,“明天给你放假,我和鲍老师说好了,明天主要拍他的戏份,你快快好起来别让我们操心。”
他又细细安慰了姜乐忱几句,又叮嘱一旁的小助理,今天晚上就守在姜乐忱床边,若明天一早还不降温,不论如何都要送他去医院。
可能是药效起效了、可能是床铺太舒适、也可能是林岿然的声音太过温柔……
姜乐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沉入梦中。
……
这一晚姜乐忱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噩梦美梦轮番而来,从骨头缝里透出一股酸意。吃下去的退烧药确实起了一些效果,这一晚上他出了不少汗,全黏在身上,被子沉沉压着他,他提不起力气,想翻身都翻不动。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姜乐忱的眼皮黏在了一起,耳朵里像是蒙了一层“空气薄膜”,他可以听到声音,但声音忽强忽弱,听得并不真切,有稍许的变声。
“我让你照顾他,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姜乐忱耳朵不舒服,只能隐约听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刚开始只是小感冒,小姜哥说他吃了药就没事了……”一道嗫嚅着的女声回答道。她是姜乐忱的生活助理。
男声:“他烧了一整晚?现在多少度了?”
小助理赶忙拿出电子体温计,汇报道:“现在是38度整,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床铺。男人应该是刚从外面赶来,身上还带着一阵寒气,他抬手,轻轻抚在姜乐忱的额头。
姜乐忱现在浑身发烫,感受到男人掌心的凉意,没忍住从唇边溢出一声舒适的呻吟。
“……屋里太热了,他身上都是汗,不能这么捂着。”男人吩咐小助理,“你去接盆温水,拿毛巾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
很快,小助理把温水与毛巾送到了姜乐忱的床边。姜乐忱很想说话,但他烧迷糊了,动也不能动,像是被魇住了,只能在被子发出小动物搬的哼哼。
“你走吧,”他听到男人说,“我要给他擦一下身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方便。”
小助理:“好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下一秒,原本围在姜乐忱身上的厚被子掀到了一旁,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热气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那双冰冷的大手轻轻解开了他的睡衣纽扣,一颗又一颗。
湿漉漉地温毛巾贴在了他的身上,先擦净他脖颈上的汗珠,再顺着锁骨往下,慢慢滑向他平坦纤瘦的胸口……姜乐忱若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就会发现他的皮肤都被烧粉了,从脖颈到胸口,全是嫣粉一片,像是刚从枝头上摘下来的还带着水珠的桃子。
那双手的动作十分温柔,毛巾轻轻拂去男孩身上黏腻的汗水。洗涮干净后,又继续擦拭他的腋下、手臂和掌心,格外细心。
迷迷糊糊的,姜乐忱想起自己读小学时,也曾发过一次高烧,那时候姜妈妈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哄他吃药、为他用湿毛巾擦拭身体排汗。
随着他长大,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朋友了,但当时妈妈对他的温柔照顾,一直藏在他的记忆深处,未曾褪色。
没想到这次生病,居然也会有人对他如此温柔!
可能真是生病催人脆弱吧,姜乐忱只觉得鼻子一酸,一滴泪水从眼角掉落。
“生病有这么难受吗,怎么还哭了。”男人轻声念了一句,洗好的毛巾又贴在了他的脸颊,替他拭去了滑落的泪水。
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如此轻声细语……
虽然姜乐忱听不真切他的声音,但整个剧组里,能对他如此周到细致的人,只有那一个——
“谢谢……”床上的姜乐忱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他使出浑身力气,挤出了那几个字,“……林导。”
“………………”
下一秒,湿冷的毛巾“啪”一声贴在了姜乐忱脸上,激得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姜乐忱,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顾禹哲身上带着森然冷意,语气阴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是哪个冤大头伺候了你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