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曾经那些乱七八糟的走穴演出,两个人都笑得直咳嗽。
闻桂浑身汗津津的,卸掉力气,直接躺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亮得炫目的灯光。姜乐忱也累了,干脆和他一样躺下来,两个人像是两只挺尸的小动物一样,四肢大大张开,只不过小动物不会手欠到把汗抹到彼此身上。
闹累了,他们声音也轻了下来。
“小姜,你去过三山音乐节吗?”
“去过,去过好几次呢。”
“我说的不是去当保安,是买票当观众的那种。”
“那没有。”姜乐忱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门票太贵了。当保安多值啊,一天一百五,还能免费听歌。”
“真可惜。”闻桂笑起来,“这次你当不了保安了,赚不到这一百五了。”
“嘿嘿,确实。”姜乐忱也跟着笑起来,小财迷第一次因为赚不到兼职费用感到开心。
闻桂忽然翻身,一只手肘撑着地,半伏下身,看向了身旁的姜乐忱。头顶的灯光落在他肩上,在他的身下洒下一片阴影,而姜乐忱恰好就躺在阴影之中。
两人离得是这样近,近到闻桂额角冒出的一颗小痘痘都清晰可见。
姜乐忱天生皮肤好,就连青春期也没长过几颗痘痘。他看到闻桂额角的青春痕迹,手欠的想要伸手戳戳,却被闻桂躲过,并且一把抓住他的手指。
闻桂把他的指尖攥进掌心,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话就说话,伸手做什么?”
姜乐忱眨眨眼睛,反问:“那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闻桂:“嗯……”他想了想,“……为了1你?”
一边说着,拥有着漂亮脸蛋的少年伏低身子,几乎压在了姜乐忱身上。他这段时间总是泡健身房,那些肌肉线条可不光是看着好看,姜乐忱被他压住,居然一时动弹不得。
姜乐忱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动,干脆摆烂,摊成烂泥。
见他一动不动,闻桂又垂低头,鼻尖几乎要与他相碰,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公分:“不再抵抗一下?”
姜乐忱:“抵抗什么啊。”他嬉笑,“反正咱们hotboys101只剩下hotboys10了。刚好,你负责1,我负责0.”
“……”闻桂沉默无语。
安静几秒后,少年从他身上翻身而起,拿起扔在一旁的棒球帽,扣在头上向着教室外走去。
姜乐忱坐起来,一脸无辜地问:“桂桂子,你不1我了?”
“……”
“你去哪儿啊?”
“去撒尿。”闻桂脚步未停,推门走出了声乐教室。
只留下姜乐忱一个人坐在地上叹气: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啊,聊天聊到一半突然甩脸色,他这个二十三岁的老人家真的搞不懂他诶。
苦恼于队友关系的小姜同学并没有发现,声乐教室里的摄像头闪了闪,安静地向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
小长假即将到来,当大丁小丁计划着小长假要去哪里玩时,勤奋的小姜同学泡在公司,努力为这次音乐节做准备。
有了新公司新老板,待遇自然不一样。为了这次阔别多久的舞台,姜乐忱换了新发色,头发漂了两遍,染成了如落日般的暖橙色。这么“炸”的颜色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染之前生怕自己成了巴啦啦小魔仙,没想到染后的效果格外惊艳。
新发色衬得他皮肤极白,仿佛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二次元角色,配上他优越的身材比例,举手投足都是人群焦点。
当他第一次顶着新发型回寝室时,双胞胎舍友都炸了,争先恐后要和他合影。
姜乐忱又一次演技帝上身,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墨镜,故意装作耍大牌的样子:“哎呀,我的经纪人不让我随便和粉丝合影呢……算了,看在你们支持我这么久的份上,就和你们拍一张合影吧,不过签名不行哦。”
“谢谢姜歌王!”大丁跟着他一起演,感激涕零地说,“这张和您的合影,就是我们老丁家的传家宝了!!”
小丁催促他:“哥,你拍完没有?我也要和大明星合影呢!”
他们三人在寝室里演的热闹,唯有蒙赫冷哼一声,如鹰般锋利的目光在姜乐忱暖橙色的头发上停顿了两秒,低声说了几个字,看口型正是:“娘娘腔。”
姜乐忱就当没听到。
蒙赫看不惯他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他是护肤、化妆、还是染头发,在蒙赫眼里都是娘娘腔的表现,一天要爬三次崆峒山。
如果直男癌和直肠癌都是绝症的话,那蒙赫早就该躺进icu里了。
刚开始姜乐忱也会生气,他堂堂正正做艺人,凭脸蛋挣钱,又没掘蒙赫的祖坟,为什么处处针对他?
现在姜乐忱早就想开了,都说夏虫不可语冰,男爱豆也没必要和套马的汉子多废口舌。
姜乐忱和大丁小丁拍了好几张照片,即使是手机原生前置摄像头,镜头里的他也帅到闪闪发光,每次对焦到他身上,画面都会过曝。
大丁对这几张合影看了又看,问:“乐乐,你说你要去音乐节表演,具体是哪天?”
姜乐忱:“我们出场是第三天下午场,你们要来玩吗?”
大丁:“嗯,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和小丁就去凑凑热闹。”一边说着,他一边打开了购票网站,没想到官网上却显示着第三天的门票已经售空了。
小丁又去黄牛网站上看了一眼,惊讶发现原价300一天的门票,第三天的价格居然飙到了1500!
“这是有什么大咖吧?”小丁连连摇头,“这价格我俩就不去了,三千块钱干什么不好,够我俩去长白山玩一圈了。”
姜乐忱其实也不清楚这次音乐节具体有哪些嘉宾会来,他这周忙的像陀螺,不是在医院实习、就是去公司排练,每天回到宿舍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一秒昏睡,哪还有时间去看娱乐八卦。
他全靠红牛吊着命,感觉血管里流淌的都是牛磺酸了。
听到舍友这么说,姜乐忱好奇之下也掏出手机去搜索。一输入三山音乐节几个字,立刻弹出相关搜索。
【三山音乐节 break】
【三山音乐节盛之寻】
【三山音乐节达尔文进化论】
小丁已经抢先读出了新闻内容:“三山音乐节披露了最后一组压轴大咖——国内顶尖男团B.R.E.A.K.将为大家献上四十分钟的精彩表演。同时,主唱盛之寻也会为粉丝带来他的solo曲《达尔文进化论》,众所周知,这首solo曲刚一上线,就空降数个音乐榜单的第一位。本次音乐节,是《达尔文进化论》的第一场舞台……”
“居然有B.R.E.A.K.,居然有盛之寻!”大丁虽然不追星,但盛之寻的大名还是听过的。他的那首《达尔文进化论》因为节奏抓耳,不管是短视频软件、还是路边餐厅,都能听到它,就连他都能哼哼两句。
小丁说:“乐乐,你好牛x啊,你居然要和盛之寻同台了!!”
姜乐忱也没想到这次音乐节,他能看到国内最顶尖的男团,和最顶流的男艺人。若不是顾禹哲手眼通天,他恐怕还在音乐节下面当保安呢。
不过,若是和盛之寻同台的话,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大丁:“对了,我记得你有个叫闻桂的队友,当时出道的时候,号称是‘小盛之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关于我染了新发色就把直男舍友逼上崆峒山这件事:)
作者:啊?直男舍友?
第9章
盛之寻和闻桂之间的曲折龃龉,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十七岁的闻桂刚刚加入hotboys101,一张未经任何人工修改就美的天怒人怨的脸,让他顺利成为了(前)老板认定的摇钱树。
其实在闻桂入团之前,他们团里还有一颗潜在的摇钱树,那就是小姜同学。可惜姜乐忱是个兼职爱豆,一切以学业优先,没办法配合公司的很多活动,于是前老板开始把“培养一个旷世巨星”的目标放到了闻桂身上。
前老板的算盘打的很响: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签了101个小伙子,只要一个红了,其他的不也能染成粉红?
那段时间,他想尽办法搞来一切资源,往闻桂嘴里塞。
可惜,他找的资源实在上不了台面。
有谁听说男团成员穿着打歌服去参加《智勇夺宝向前冲》的吗,闻桂在节目上被折腾掉半条命,前两次被充气棒子直接打入水里,第三次才艰难登顶,赢得了大奖——一台双开门大冰箱。
闻桂租的小隔间塞不下那个大冰箱,只能把那台双开门大冰箱放在公司茶水间,后来逐渐被大家的咸菜、速冻饺子、拌饭酱填满。
夏天的时候,冰箱冷冻室里都会有冻得邦邦硬的绿豆冰糕和奶油小布丁,可是自从前台小妹把自己英年早逝的小金鱼冻在里面之后,再没人往里头放冰棍了。
老板折腾半天,见闻桂还是在圈内查无此人,于是一时间恶从胆边生,决定铤而走险干票大的——他买了一堆水军,给闻桂发通稿。
艺人通稿这么多年来都是同样的套路,正文内容就是花式吹彩虹屁,什么五千年难遇的神颜、植物人听到都要从床上跳起来的主打歌、票房冠军影史奇迹未来影帝……反正只要你胆子够大,你吹上月球也没人管。
但是光会吹没用,大家还是不知道闻桂是谁。水军头子提议,不如给闻桂起个“小xx”的名号,蹭蹭热度,抱抱大腿。
既然要抱大腿,那不如一口气抱个大的,直接对标如日中天的流量爱豆,盛之寻!
盛之寻所在的B.R.E.A.K.是国内一线男团,由国际知名的音乐公司打造,盛之寻即是主唱又是队长,高鼻深目混血颜,智商超高会六国语言,作为爱豆他的业务能力更是没话说,全开麦现场稳的不得了。总之,他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完美爱豆”。
得知老板的决定后,小姜同学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男人……不对,老板,你这是在玩火!闻桂和盛之寻从头到脚都不像啊!”
老板自有一番话说:“谁说不像了,你看这两张照片,这个角度多像!”老板拿出两张照片,推到姜乐忱面前,说:“你能分清这两张里,哪张是闻桂,哪张是盛之寻?”
姜乐忱低头看照片。他看啊看啊看的很努力,可是任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分不清左右两张照片谁是谁。
姜乐忱只能承认:“这么一看确实像。”
老板:“你看吧,你是闻桂的好朋友,你都分不清。”
姜乐忱:“您拿两张后脑勺的照片,别说我是闻桂的好朋友了,我就算是闻桂他亲妈我都分不清啊!!!”
姜乐忱怀疑老板把他傻逼,并且充分地掌握了证据。
总之就这样,一篇篇名为《他,被称为盛之寻接班人》《唱跳俱佳!“小盛之寻”闻桂参加综艺,台风潇洒》《盘点内娱里对盛之寻威胁最大的几位后起之秀》……等等让人看了就脚趾抓地的通稿,一窝蜂地被扔了出去。
老板信心满满想蹭盛之寻的热度,却没想到不仅热度没蹭上,反而惹怒了盛之寻的粉丝。
盛之寻出道后,想把他拉下神坛的人太多了,每天假料黑料多的数不过来。但对家发通稿,那叫“拉踩”,闻桂这个听都没听过的糊咖发通稿,那叫“登月碰瓷”。
盛之寻的粉丝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口香糖清除行动”,顾名思义,闻桂就是一块被人嚼过、毫无存在价值的口香糖,不要脸地黏在哥哥的鞋底。他们作为盛之寻的粉丝,当然要帮哥哥打扫干净。
粉丝们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闻桂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都搜出来了。
盛之寻毕业于国际顶尖音乐学院,闻桂高中辍学;盛之寻出身艺术世家,闻桂的妈妈是卖菜的;盛之寻忙着带领队友开世界巡回演唱会,闻桂上一次打歌是在《智勇夺宝向前冲》。
那段时间,闻桂的微博评论区和私信都腥风血雨,粉丝们把两个人的生平做成对照表,转发抽奖,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这位登月碰瓷的糊咖。闻桂说过的话是错的、做过的事是错的,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是错的。
他们不停的问:闻桂,你配吗,你配吗,你配吗?
姜乐忱即使不是当事人,仅是旁观,都觉得唇齿生寒。他从小长在光里与爱里,这辈子何曾见过那么多恶意满满的嘲讽,他想要安慰闻桂,又不知道要从何安慰。
毕竟,那时候姜乐忱才二十岁,闻桂才十七,姜乐忱能做的只有替闻桂掉眼泪。
他哭得稀里哗啦,闻桂倒是一滴眼泪都没流。
练舞室里灯光亮了整整一晚。闻桂关掉私信里收到的遗照鬼图,把手机交给姜乐忱,然后放了B.R.E.A.K.的歌。
B.R.E.A.K.的歌向来有着非常强烈的团队风格,张扬霸道,就和他们的团名一样,可以无视一切规则,打破所有枷锁;团队主唱盛之寻声音辨识度极强,不论是vocal还是rap部分都没有一点短版,低声吟唱时宛如在情人耳边呢喃情话。
闻桂踩着激烈的节拍,跳了一首又一首,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一晚,练舞室的音乐没有停过,他练到筋疲力竭,全身虚脱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后被姜乐忱背回了家。
姜乐忱清楚的记得,那天很冷,天也黑极了,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他背着闻桂走在东五环黑漆漆的小路上,与他们相伴的只有几米外的高速路上疾驰而过的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