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领导:“就是那只小熊猫。”
姜乐忱:“它也叫乐乐?”
园区领导:“啊?还有谁也叫乐乐吗?”
姜乐忱:“……没谁了,这名儿挺好,我每次陪我妈去公园遛狗,叫一声乐乐,十只京巴狗有八只都回头。”
园区领导哈哈大笑,又一次夸他幽默。
最终,园区领导决定充分发挥姜乐忱的颜值优势,把他从备料组调岗离开,转岗去园区,负责和游客接洽,给大家指指路什么的。
随着调岗令一起送达的,还有一条红色的志愿者绶带、一辆方便他代步的电动三轮车、以及一位搭档。
这位搭档身高一米九,黑皮、圆寸、穿白袜,臭着一张脸,仿佛姜乐忱欠了他八百万。
姜乐忱:“……”他看向园区领导,婉转地问,“请问这个搭档的指派,是有什么我不了解的黑幕吗?”
身高一米九的搭档面色难看,冷哼一声:“我还没提意见,你倒是先有意见了?”
园区领导还是那句话:“哈哈哈,你们年轻人可真幽默。”
……
最终,姜乐忱只能碎碎念地套上红色绶带,去园区给游客朋友们服务。
园区太大了,若是光靠姜乐忱的两条腿走,至少要走三万步。
蒙赫不屑地说:“我腿长,我只要走两万五千步。”
姜乐忱:“长颈鹿腿更长,要不你和领导说一说,让长颈鹿当我的搭档吧,我还能骑着它走。”
蒙赫:“……”
他们站在那辆绿色的电动农用三轮车前,姜乐忱认识这辆车,它平日里是用来运送动物口粮的,车斗里面还有没打扫干净的白菜叶子和玉米棒子。
姜乐忱盯着那些白菜叶子和玉米棒子,幽幽道:“我知道中午食堂要给咱们吃什么了。”
蒙赫:“……”他问他,“你开还是我开?”
姜乐忱:“当然是你开,我又没开过农用三轮车。”
蒙赫:“我也没开过。”
姜乐忱:“可是你骑过马!”
蒙赫:“……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当然没有。但是小姜同学才不管呢,他率先爬进了车斗里,一脚踢开那些菜叶子,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蒙赫给他当司机。
身高一米九的高大年轻人没有办法,只能坐在了驾驶位上,两只手扶住车把,然后尝试性的拧动了农用三轮车的钥匙。
三轮车顺利启动。
虽然但是……三轮车确实比马好骑。
车子轰隆隆往前走,姜乐忱气沉丹田,脚扎马步,稳稳坐在三轮车的侧边,望着两边飞速被甩下的风景。
动物园里树木林立,扑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泥土与树木的味道;喧嚣的风儿吹起了少年橙红色的短发,发丝飘摇,满是青春肆意。
“阿嚏——!”可惜好景不长,姜乐忱一个喷嚏打破了这美好的清晨。
现在已经入秋了,早上温度低,蒙赫故意把三轮车开得飞快,姜乐忱只穿了件长袖卫衣,冷风呼呼往脖子里灌。再看蒙赫,很有先见之明地穿了件帽衫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方,一看就很暖和。姜乐忱缩起脖子,打了个寒颤。
一路上,园区里散养的动物们都伸长脖子往他们的方向张望,有些大胆的鹦鹉还会飞到他们头上,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些新来的廉价劳动力。
姜乐忱觉得有些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些鸟都在盯着我。”
蒙赫也注意到了在天空盘旋的鹦鹉,他立刻意识到:“是你的头发太鲜艳了。”
在自然界里,毛色鲜艳的雄鸟往往能吸引更多雌鸟的注意,在求偶期,一身华丽且丰沛的羽毛让它们可以拥有优先交配权。
蒙赫话音刚落,一只鹦鹉忽然啼叫一声,掠过他们的上方,同时屁股一撅,甩下一坨黑白混合的鸟屎!
姜乐忱惊叫一声,蒙赫手握车把,险之又险拐过一个s弯,躲开了突如其来的鸟粪袭击。
那只鹦鹉见一击未中,立刻扑棱着翅膀追上来,呼朋引伴,追着姜乐忱不停地甩下鸟屎。
在互联网上,姜乐忱见过无数喷粪的键盘侠,但在现实生活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喷粪的鹦鹉侠啊!!
姜乐忱捂着脑袋嗷嗷叫:“靠,它们把我当成竞争者了!!”
他无比后悔当初把头发染成了橙色,他一个大好人类青年,干什么要和一堆鸟争选美冠军呢?
就在姜乐忱哀叹自己青春年华将逝之际,蒙赫忽然一脚踩下刹车,姜乐忱猝不及防,身体往前一晃,差点跌下三轮车。
“你干嘛突然刹——”姜乐忱一句抱怨还未说完,突然,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罩在了他的头顶。
黑色的帽衫宽松肥大,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草原的清新气息。蒙赫不知何时脱下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短袖t恤,露出麦色的臂膀。他动作迅速,把那件外套披在了姜乐忱身上,又为他盖上了帽子、压低帽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姜乐忱那头显眼的橙色头发。
蒙赫俯身时,缀在脖颈间的项链在姜乐忱眼前一晃而过,吊坠好似是颗狼牙的形状。
姜乐忱:“你……”
蒙赫打断他:“我什么我?做那种不三不四的工作,染这种不三不四的头发,不知道给别人添多少麻烦吗?”
姜乐忱一句谢谢卡在喉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被鹦鹉的鸟屎淹死,也不想听崆峒直男讲话了。
……
穿上蒙赫的黑帽衫之后,那些鸟儿失去了竞争对手,很快便散去了。
姜乐忱继续坐在三轮车的边沿上,一路巡视园区,遇到需要帮助的游客就停下来,帮他们答疑解惑。
一路行来,姜乐忱共计制止游客用薯片喂猴子三次、帮助顾客从山羊嘴里抢回帆布包两次、为迷路的小朋友找到妈妈一次、婉拒热心的大姨帮自己介绍对象二十八次。
有些游客认出了姜乐忱,缠着他问他和小熊猫大战的细节,在兴致勃勃听完他的叙述后,又邀请他一同合影拍照。
姜乐忱这一整天,合影合的脸都笑僵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红过。
蒙赫:“如果你不想拍照,可以拒绝他们。”
“没办法呀,人红是非多。”姜乐忱说,“我不想让我的粉丝觉得,我红了之后就耍大牌了。”
蒙赫:“……”
中午他们没时间回食堂吃饭了,前线同学传来战报,他们中午的午餐果然是白菜叶子配玉米棒子。
姜乐忱和蒙赫去园区里的小卖部买了点儿零食填补空虚的肚子。小卖部明码标价,原价八元的薯片卖二十,原价十二的速食汉堡卖三十,原价五元的面包卖十五。
姜乐忱问售货员:“我们不是游客,是实习生,有折扣吗?”
售货员斩钉截铁:“没有。”
真好,童叟都欺,一视同仁。
看在蒙赫借给自己外套的面子上,姜乐忱忍痛表示,中午他请蒙赫吃(合成肉)速食汉堡。
蒙赫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柜台前,让售货员拿了三个。
姜乐忱赶忙制止他:“你不用替我点,我最近在减肥,还没想好吃什么呢。”
蒙赫一脸困惑:“谁替你点了?”
姜乐忱:“………………”行吧,是他想太多。
最终,蒙赫一个人独揽三个汉堡,姜乐忱挑挑拣拣看包装袋上的卡路里表,转了一圈只拿了一袋小面包。结账总计一百零五——他一天的实习工资才一百,一顿午餐不仅一天白干,还倒贴五块。
真是绝了,小姜同学当兼职爱豆被罚款,给公司创收;在学校实习被小卖部割韭菜,给园区创收。
……这逼工作谁爱干谁干吧。
中午气温升起来,动物们也回窝里睡午觉了。两人把三轮车停在阴凉处,坐在上面吃午饭。
姜乐忱正专心致志地啃着面包,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蒙赫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一看,发现蒙赫正皱着眉头望向远方,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落在某处。
姜乐忱赶忙问他:“怎么了?合成肉汉堡有这么难吃吗,值得你吃一口就开始思考人生?”
“……”蒙赫说,“你脑子里只有吃东西这一件事吗?你难道没发现,对面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坐在那里很久了,一直在盯着你?”
姜乐忱心想,戴口罩的男人有什么稀奇呀,放在几年前的疫情期间,满大街都是戴口罩的男人呢。
蒙赫没有多废话,扔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汉堡(姜乐忱:三十块钱呢!三十块钱呢!),跳下三轮车,快步向那个男人方向走了过去。
姜乐忱没办法,只能匆匆跟上。
那名被蒙赫盯上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但他并没有心虚逃走,而是淡定地坐在石块上,等待着他们。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鹿苑,这里散养着各品种的羊、鹿、驼,这些动物最擅长打劫,在此经过的每个人类都会被他们围上来,伸出长长的脑袋去包里找胡萝卜。
小姜同学手里没吃完的小面包被一只羊驼盯上,死死咬住了他的衣袖。
姜乐忱:“诶诶诶,你松嘴,这是我唯一的午饭了!”
就因为被羊驼耽搁了一会儿,等到小姜同学追上蒙赫时,蒙赫已经怒气冲冲地站到了那名神秘男子面前。
那男子看上去三十上下,气质沉稳而安静,略长的发丝被一根头绳松松扎起,垂在颈后;露在口罩外的皮肤白得有些不自然,好似身体抱恙。
蒙赫个子高,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向对方摊开手掌。
蒙赫冷声道:“交出来。”
男子问:“交什么?”
蒙赫:“别装傻!你刚才在本子上写什么呢?”
刚才他和姜乐忱吃饭时,这个奇怪的男人就坐在这里,一会儿抬头看姜乐忱,一会儿低头在本子上写东西。
蒙赫虽然对娱乐圈没兴趣,但他知道姜乐忱现在有了一点小名气,那则《人类大战小熊猫》的短视频流传甚广。他担心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哪里来的狗仔,要对姜乐忱不利。
就在冲突即将发生之时,姜乐忱终于匆匆赶到了。
姜乐忱:“哎呀哎呀!”他跳到两人之间,伸开双臂,“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啊!”
蒙赫:“……”
口罩男子:“……”
蒙赫忽然意识到什么:“姜乐忱,你认识他?”
姜乐忱确实认识他——刚才离得远了他没看清,走近了才发现,这位戴着口罩的男子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姜乐忱:“蒙赫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个剧组来咱们学校拍戏?我还去当了群演!他是那个剧组的……”
话没说完,戴着口罩的男子就站起身,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了蒙赫。
蒙赫警惕地看着那个本子,迟疑了一秒,接过。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硬牛皮本,扉页上写着男人的名字:林岿然。
字迹如人,飘逸俊秀。
翻开牛皮本,里面都是一些潦草的随笔,蒙赫迅速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出乎意料的,这一页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刁钻文字,而是一张人像速写。
——穿着宽大帽衫的男孩坐在三轮车的侧沿,两只脚在空中晃动。他手里拿着一只吃了一半的面包,明明是廉价的午餐,但他表情享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在吃什么世间少有的珍馐美食。
“小朋友,好久不见。”林岿然看向姜乐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侧摘下口罩,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抱歉,未经你允许,就擅自画了你。”
第20章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姜乐忱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里和林岿然重逢。
下次他和朋友玩“动物园里有什么”,别人说“老虎”“狮子”“大象”,他就说“林岿然”,绝对王炸。
姜乐忱:“林……”他卡壳,他该怎么称呼林岿然啊,叫林导演的话,会不会太生疏?叫林哥的话,好像关系又没到那个地步。他换了个在娱乐圈里谁都能用的称呼,“林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林岿然笑了笑,他皮肤很白,两颊瘦削,更衬的眉眼深邃。有着这样眉眼的人,就算是看一根黄瓜看一颗土豆,也能看出前生今世爱而不得的款款深情。
林岿然:“我来写生。”说着,他看向蒙赫手里的笔记本,“可以还给我了吗?”
蒙赫脸色很不好,把笔记本扔了回去。
姜乐忱也认出林岿然画的是自己了,他脸皮厚,不觉得尴尬,反而乐颠颠地缠着林岿然,问他能不能把画送给自己。
自己的随笔画能受到当事人的欣赏,林岿然当然开心,他正打算把那一页画纸撕下来,姜乐忱赶忙拦住他:“稍等,您先签个名!”
林岿然一愣:“为什么要签名?”
“因为值钱啊!”姜乐忱没打算遮掩自己的小算盘,“等我哪天穷的揭不开锅了,这画还能卖个十万八万呢。”
林岿然:“…………”
林岿然:“照你这么说,等我去世了,这画更值钱。”
姜乐忱:“那我努力活久一点,至少要死在您后面。要不然我先死了,这画就卖不上价了。”
“小朋友,”林岿然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终化为了一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今年步入而立之年,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姜同学在他眼里,确实是一名“小朋友”。他的港城口音在喊“小朋友”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